53第53章 歡迎來到第十維
正值周末,校園裏沒什麼人。衛陽急匆匆地從傳送站出來、看到國重室的標誌建築時,突然又猶豫了。
為什麼國重室會給他發邀請？
的確，就算沒有孟元基的緣故，他也很有興趣,但是沒有道理啊！雖然材料物理專業也不算差——畢竟學校底子在那裏，又有同院理論物理這種金大腿傍身，真差不到哪裏去——但是真要和理論物理那種世界高大上的水準比的話，拍馬也趕不上。這種教育部直屬的研究所，連學校都不必太看在眼裏。而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在校二年級生而已……
衛陽無意識地在原地轉了個圈。他總覺得這件事好比天上掉餡餅，不過裏頭是金子還是磚頭就是兩說了。
不論是金子還是磚頭都能砸死人好嗎,少年！
想了想那個坑爹的遊戲,又想了想夏洛克問他覺得這次要等多少年，衛陽終於下定決心，走向那十座高樓組成的建築群。中央半橢圓形的圓頂建築最高，邊上九座一字型建築環繞它呈放射性排開，樓頂從中央向外傾斜降低。如果從空中往下俯視的話，造型極像一隻眼睛，國重室的標誌——抽象化的眼睛——就是這麼來的。
衛陽沿着大路走到應該是門的地方，只看到藍天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因為大樓的表層是一種類似鏡面的材料，光滑無痕，通常情況下都自然呈現出天空的色彩。漂亮是很漂亮，但是……門呢？然後他想起來，他沒用過波度密碼，於是試探性地打開了通訊器。
“叮。”
隨着一聲極細微的輕響發出，通訊器彷彿受到了某種無形的感應，彈出了一小塊半透明的灰光立體電子屏。還沒等衛陽反應過來，建築上原本一片光滑的地方就凹陷下去，往後退出了一小段同樣光滑的走廊和大門；方形稜角，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造型相當利落簡潔。
“歡迎來到理論物理國重室，衛先生。”人工智能的聲音聽起來和真人一樣，毫無違和感。“請進，我將為您擔當嚮導。”
衛陽心裏頓時被卧槽刷屏了。果然好高端！簡直就和魔法一樣！不愧是他的夢想之地！如果他當年高考沒差兩分就好了！
抱着這種想法，衛陽進了門。裏頭牆壁和地面都是淺灰色的，倒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最大的特點就是十分乾淨，一絲灰塵也找不到。功能區劃分相當清楚，大部分房間是實驗室，門前掛着金色銘牌。因為不對外開放的緣故，上面寫的都是代碼，顯然只有內部人員知道哪個房間是做什麼的。每層拐角或者陽台的地方都有茶座，沙發上擺着幾個一看就很舒適的靠枕，家務機械人正在其中忙碌。
衛陽從一樓上到頂樓，震驚褪去，最大的感想變成了：為什麼這地方一個人都沒有？！
人工智能似乎察覺了他的疑惑。“現在是工作時間，而且您要去的地點必須從樓頂下去。”
……什麼意思？難道說必須先上去再下去？衛陽完全不理解。不過他進到那部專屬電梯的時候馬上就理解了一半——因為電梯門剛關上，四壁就伸出來幾隻機械手，不容分說地給他穿上了一套淺藍色的防護服。
衛陽正想看看是什麼材質，電梯就和壞掉一樣掉了下去——幾秒之內光線就消失了，周圍變得一片黑暗；先是完全的失重感，尖叫聲連他自己都聽不到；然後是詭異的漂浮膨脹感有股推力壓着他向下；最後，他像是一隻發酵過度的麵包一樣被重重地扔到了一塊硬地上。
……次奧！不過是進個實驗室而已，這也太刺激了吧？
衛陽從地上摸着爬了起來。防護服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明明很猛烈的力道，他卻一點疼痛感都沒有。
傳言說國重室的真正實體在地底，並且有難以逾越的屏障，防止機密泄露。現在看起來，傳言八成是真的；而那屏障……不會是真空層吧？不然把他渾身都包得和粽子一樣、還需要加速是怎麼回事？而電梯根本就是發射器？建在頂樓只是為了能達到更高的加速度？
衛陽一瞬間應用自己的物理知識得出了各種推論。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歡迎來到第十維。”
這顯然也是個人工智能。話音剛落，四周就變亮了。衛陽這才看見，他正待在一個幾乎全透明的玻璃立方體裏，那些白光是玻璃自然散發的。來處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再看另一頭，推門散發著更深的乳白色光暈。
衛陽試探性地推開了它。他本以為會看到類似地面上的實驗室，但卻看到了他此行的目標——孟元基正抱着兩隻手倚在牆上，看見他推門，直接上前一步，把他頭盔給摘了下來。“這地方沒什麼好看的，快點。”
換做是平時，衛陽還能當沒聽見；接連遭遇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事，就算是他，耐心也為零了。“那邀請和你有關係？遊戲到底怎麼回事？”他的一大堆問題就凝聚成了這麼兩句話。
“進來就知道了。”孟元基沒有立刻解釋。“實驗出了一點小問題，你需要檢查。”
衛陽覺得這兩件事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跟在孟元基之後穿越走廊——兩側有對稱的斜面，看上去有點像鑽石；門上不掛牌子，而都是一些不明其意的光電數字——“什麼實驗？而且我身體好得很！”
“那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孟元基回答。然後他停在了一扇門前，拉開了它。“先檢查一下，有結果了我才能告訴你發生了什麼。”
衛陽看了看，裏頭是個純白的全密閉艙室，一台配床的全身掃描儀佔據了半個房間，面板上的指示燈在規律閃爍。“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敏感地問，“和遊戲出問題有關？”
孟元基看了他一眼，眼裏似乎有點讚賞。“我說了需要這個結果才能確定。”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會太久。”
“好吧，最後信你一次。”衛陽心想孟元基再學霸也不可能在這種地方玩殺人滅口，於是貓腰鑽了進去。
十分鐘后。
衛陽從床上爬起來，覺得渾身清爽。果然還是天朝高科技好啊！檢查身體就和享受spa一樣，比黑巫師的銀器什麼的靠譜不要太多！
一想到這裏，衛陽又隱隱覺得耳朵疼手疼腳疼。他趕緊把這些記憶揮到一邊，心想那麼來一下就得創后應激障礙也太不爺們兒了。現在的重點是，趕緊讓孟元基說實話！
就在這時，門又被推開了。孟元基站在外面，表情很難描述。衛陽從來沒看過他這麼蛋碎的模樣，一瞬間就驚悚了：“你別告訴我，檢查出了什麼不治之症？”
孟元基的冰塊臉一瞬間差點破功。他頗為無奈地看了衛陽兩眼，開口道：“那倒是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什麼叫‘那倒是沒有’？”衛陽對他的用詞很不感冒。聽起來的意思就像是有什麼別的問題……
“走吧，帶你看個地方，你大概就明白了。”
於是一分鐘后，衛陽站在完全懸空的環形浮梯上，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震驚表情瞪着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他現在身處一個巨大的環形實驗室里。滿地儀器必不可少，該是牆的地方全都是顯示屏，懸浮的半透明光電屏跳躍分析着他看不大懂的各種數據。頂上的穹窿映射着深色太空，每顆星球都有標號，時不時地有脈衝信號閃過。
中間擺放着一個半圓儀器，佔地面積最大。它頂端凸起，看起來像是某種接收器；表面灰白光滑，時不時地竄過幾道電光，什麼顏色的都有。四角各有一個場控儀，形成了一個更大的半圓護罩，雖然用肉眼看不見。
衛陽還沒明白這實驗室是研究什麼的，就聽見那個該死的、永遠冷靜的孟元基在他身邊解說：“這就是你玩的那個遊戲主機。”
……游、戲、主、機？
衛陽覺得他要風中石化了。救了個命！和國重室搭上的哪裏還會是單純的遊戲！
“我給你的晶片其實是個轉發器。當你用它登6的時候，所有數據流都會自動連接上這裏。然後系統自動收集腦電波頻率，逐一和數據庫相匹配；最後挑出最合適的，進行七維傳送。”
一維點，二維面，三維立體；四維是三維帶時間，五維則是三維的所有時間可能，六維是三維的所有可能。到七維時，就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無限宇宙了。同理可推八維到十維。第十維就是無限的無限的無限，代表所有的可能。
所以，他一進門時就聽到“歡迎來到第十維”，意思就是這裏能連接所有平行宇宙？
衛陽覺得他已經完全木了。所以這才是那五十年的真相嗎？他以為自己在玩遊戲，但實際上卻在各種真實時空中穿梭？“你們在做時空穿越實驗？而且用腦電波衡量的話，豈不是註定穿成每個世界的自己？”
“完全正確。”孟元基又看了他一眼。
“所以這才是遊戲中間不能存檔的原因……”衛陽無力地悟了。如果把人的思維送到另一個時間流速不同的平行世界，接着離開再回去，怎樣都不可能是離開時的世界了。同樣的，遊戲沒有次數限制——那是因為平行宇宙有無限多個；珍惜生命——則是因為，如果他在遊戲裏死了，死了的其實是另一個世界的他自己。根據國際通行法律，蓄意致死是紅果果的犯罪。
衛陽突然感覺到一陣后怕。“這你們該嚴重警告的！”他差點把另一個他弄掛了有木有！
“志願者經過嚴格篩選。”孟元基篤定道。“你不會做那種事。”
衛陽真不知道是該感謝他信任自己好還是給他一拳頭教訓好。嚴格篩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報名了！“所以好感度到底是什麼？”
“大環境匹配度、個人融合度和被原住民認可度，有加權綜合考量。”孟元基報出來一大堆拗口的名詞。“我們以科學目的進行實驗，大前提當然是要盡量不影響原住民的生活。當然，我們得到的也是分析之後的結果；根據人權法，具體情況必須匿名保密。”
那真虧你把正兒八經的實驗數據套上了這麼趣味性的名字啊……衛陽在心裏吐槽。“初級標準是五星，那達到最終標準會發生什麼？”他問，覺得他已經無法對答案抱有期待了，因為那一定會讓他的世界觀更加碎裂。
“如果達到滿值的話，就說明世界完全融合成功。”孟元基回答，“能做到的就不僅僅是思維穿越。”
“這邊整個人可以穿過去？還是那邊也可以穿過來？”看到孟元基對他的問題報以點頭，衛陽再次震驚了：“……不會是真的吧？為了提高成功率，所以目標都要選擇那個世界裏綜合實力最高的，是這個意思嗎？”
“還在理論研究階段。”孟元基給了一個官方的模稜兩可回答。“所以要做實驗。”
“可三維傳送已經能得諾貝爾物理學獎了……”衛陽還在微弱地掙扎。這科技太高精尖了，他驚喜的同時還覺得超出想像能力。“七維不得讓地球翻個底兒朝天？我記得齊老沒發這方面的文章啊？”如果成功的話，難道真的可以讓夏洛克穿到他們這邊？不對啊，那身體怎麼辦？總覺得想太美了……
“因為沒有必要。”孟元基的語調慣常冷靜，“就算沒有它，所有人也都知道我們是最好的。”
衛陽少見地不覺得他的語氣欠扁。要的就是這種睥睨天下的實力！“希望這實驗能成功，我可以不計較你騙我這回事。”他衷心地說，又想到了之前的問題：“所以那個小問題到底是什麼？”
“遊戲都是直接綁定使用者的腦電波，我們也是用的這項技術。而那個問題就是，在你進第二關的時候，有個思維綁定在你身上了。也就是說，原來設定是單人遊戲，現在變成了雙人。”
“……什麼？”衛陽驚悚了。“你確定是另一個思維，而不是我精分？”
“波段完全不同。”孟元基否定，“而且和你第一關的某個目標很像。我不得不為此做了緊急調整，本來你的第二關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出了意外，數據果然不如第一關。”
wtf！
衛陽現在完全沒心情聽數據分析了。難道說他穿成了幽靈，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難道說夏洛克也穿越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夏洛克的思維跟着他一起進入了第二關？照這麼推論，豈不是第三關、第四關……
“這好像不是小問題吧……”衛陽差點要哭了。看起來他真的坑了夏洛克……
孟元基看他沮喪的表情，沒忍住拍了拍他肩膀。“沒事，應該不是你的問題，我們正在找原因。”
衛陽更沮喪了。向來毒舌的孟學霸居然會安慰他了！這種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事情，不正代表着事情異常糟糕嗎？
“本來按照計劃，難度是依次遞增的，從五到十。但是雙人比單人難多了，後面的世界都必須調整。但這在目前可是絕無僅有的……”孟元基的語氣有一點波動，“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如果那意識一直不消失，說不定能有意外的結果。我想這都取決於你們倆。不過，如果他都願意和你一起死，那綁定似乎也理所當然。”
衛陽條件反射地點頭，然後才回神。“……等等？”他突然抓到了一個關鍵點，“你說他現在仍然綁定我的思維是因為和我一起‘死’了？”
孟元基納悶地看了他一眼。“儀器顯示，你們都是爆炸橫波送回來的。”
衛陽頓時怒了。難道他不是讓夏洛克離開了嗎？這結果是怎麼回事？夏洛克居然真的敢騙他！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啊？這是欠揍呢欠揍呢還是欠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