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被欺負

等他們回到班級的時候，午休時間還未結束，迦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信，正要拆開來的時候，一陣敲門的聲音響起，因為迦坐在前排便抬頭看向門口。

快要及肩的黑髮上套着紅色的發箍，她的眼睛在看到迦之後有點慌張地低下去，紅着臉輕聲地說道：“幸…幸村同學，你能出來一下嗎？”

迦很少拒絕別人的請求，不過等他走出教室外的時候，原本緊張局促的女生看到他手中的信封之後，臉變得更加通紅：“那…那個……”

迦現在完全不明白她所要表達的意思，見她瞥到自己手中的信封，似乎有點恍然大悟，他把沒有拆封的信還給眼前的女生。對方怔了一下，眼眶立刻就紅了，還沒等迦把手中的紙條遞給她，就留下一句話拿着信轉身抹着眼淚跑走了。

“你真的太討厭了！”

迦明顯還沒反應過來，因為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剛才那個人，也不知道她說的話所代表的的意思，而且從早上到現在，對事情的發展他都處於一種迷茫的狀態，不顧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結論，他又被人討厭了。

有點失落坐回到自己的座位，迦總感覺停留在自己身上不滿的眼神又多了一些，不過上課的鈴聲響起，他自然也沒有糾結這些有的沒的。

而淺倉悠見此似乎也鬆了一口氣，下午的第一節課是數學課，島倉千代放下教科書就看到前排仰着頭表情專註的男孩，心裏不由地輕鬆了一些：“上課前，我先說一件事。下個周末學校會有一場科技競賽，我們班的幸村迦和黃瀨涼太已經報名參加初賽，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在周末早上九點在體育場觀看。好了，我們現在來講今天的內容——”

迦並不以為在今天之後，班級里會有人對這種活動感興趣。

下課的時候，島倉千代把相關的注意事項打印在a4紙上遞給迦：“下午實驗室會開放使用，我已經跟不二提過這件事，放學的時候你們再過去吧。”

迦點點頭表示自己會準時和黃瀨過去，他認真地看着a4紙上的注意點以及評委的扣分點，除了實驗操作之外，這也是不是忽視的一項。

下一節是體育課，教室里已經有不少人去換運動服，淺倉悠推了推旁邊的人，見迦的視線看了過來，小聲地說道：“周末我會去看比賽的。”

聽到這句話的迦有些訝異，笑着點了點頭表示謝意，而這時黃瀨已經來到他的旁邊，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們要去換衣服了，只剩下十分鐘了，不快一點的話會被老師罰跑步的。”

從更衣室換好衣服並且跑到操場，因為時間緊急，他們的速度也快了不止一點。體育課是按照身高排列，所以黃瀨和迦自然而然地被分開了，上課前要繞操場慢跑一圈當做熱身。

站在迦旁邊的兩人對視了一眼，眼底閃過不言而喻的笑。經過兩次的網球訓練之後，迦的耐力以及體力都提升了不少，這一圈慢跑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

黃瀨的同桌看了一眼在前面的男孩，小聲地對黃瀨說道：“幸村同學現在被班級一些人排擠了，按照他們以前的性格，我總覺得會發生什麼。”

黃瀨皺眉，雖然跑在前面的迦此刻安然無恙，但是中午他看到迦手臂上的那道傷口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

迦總是一個人默默地把所有的東西都藏起來，即使是受傷、被欺負都不會說出來。正想得出神的黃瀨，突然聽到一陣驚呼聲響起，他抬頭就看到前面一陣涌動。

黃瀨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體育老師也跑過來看情況，在人群中間，摔在地上的迦捂着手臂，臉色有些發白。

“迦，你怎麼了？！”黃瀨神色着急，冷汗不停地從男孩泛白的臉上落下，過來的體育老師盡量避開迦的手臂，將他小心地扶起來，然後皺着眉看向周圍默不作聲的人們：“說，到底怎麼回事？”

嚴厲的口吻讓一些人都縮了縮，但是仍不滿地小聲的嘀咕道：“切，是他自己摔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體育老師瞪了他一眼，然後看向默不作聲的迦：“你說。”

迦仍捂着手臂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等得有點不耐煩的老師，語氣也重了一些：“不是啞巴就快點說清楚。”

他的這句話落下，所有的人都出乎意料地安靜下來，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迦抿了抿唇，最後還是低下頭，不發一言。

直到有人用很小聲的音量提醒老師：“他不會說話。”

體育老師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剛才無心的一句話對這個孩子的影響。

而黃瀨直接推開老師的手，站在迦的旁邊小心地扶着他，而他們也才看清迦一直捂着的手臂，原本其他人以為迦只是假裝可憐來博取同情，但是沒想到藍色的袖子上因為血液變成深色。

黃瀨握着拳，視線憤怒地從每個人的臉上劃過，咬牙地喊道：“在暗地裏欺負人很有意思嗎？混蛋——”

他幾乎用盡了自己的力氣來宣洩心中的憤怒，而老師也不由地皺起眉，這樣的傷口絕對不是摔倒就能造成的，不過這樣的情況，他只能安撫地說道：“我們先帶他去醫務室，時間久了，傷口可能會感染細菌。”

黃瀨並沒有理任何人，只是小心地扶着迦的手臂，甩開其他人的手，對臉色蒼白的人輕聲說道：“迦，我們去醫務室。”

這節體育課因為突發事故而中斷，作為老師，他讓班長繼續下面的活動之後，就跟着前面的兩個小傢伙一起來到醫務室。

*

醫生倒是沒想到會在幾個小時內再次看到他們兩個，不過這次的傷口明顯比早上要嚴重得多，讓醫生不由懷疑迦是不是被壞學生欺負了。

黃瀨在旁邊緊張地看着，因為血液凝固的關係，醫生只能用鑷子小心地把黏在一起的衣服撥開，等把所有的血液清洗掉，他才看清真正的傷口。

被鐵釘劃出的傷口很深，但是已經沒有在流血了，至於醫生為什麼能看出是鐵釘造成的傷口，因為鐵釘還留在傷口裏。

觸目驚心的傷口讓尾隨着老師跑過來的學生震驚地捂着嘴，老師業局的這件事太嚴重，所以直接打電話通知島倉千代，黃瀨看着嘴唇有點泛白的迦，咬着唇不讓眼淚流下來：“迦，你疼不疼？”

迦努力彎起嘴角，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但是黃瀨看到他的笑，心裏更加難受、

這不是廢話嗎？能不疼！

醫生在心裏黑線地道，手上卻極其小心的用鑷子觸碰深陷在肉裏面的釘子，因為傷口太深必須要要動手術才能把鑷子取出來，他看站在向醫務室里唯一的老師，嚴肅地說道：“不行，他現在必須馬上去醫院，如果不及時損壞神經的話，他的手很可能會廢掉。”

體育老師震驚地道：“怎麼會這麼嚴重？”

醫生一副看白痴的眼神：“他現在的身體機能還沒有發育完全，你以為跟你一樣皮糙肉厚。”

體育老師也有點尷尬，這時島倉千代也趕過來了，一同來的還有正在準備下午實驗的不二周助。

“迦現在怎麼樣了？”

“你們要趕緊送他去附近的醫院手術，因為我現在還不確定有沒有傷到骨頭，不能隨便把釘子拔出來。”

聽到醫生的話，島倉千代立刻開車送迦去醫院。

一路上，迦都閉着眼靠在座位上，他感覺有點暈暈的，可能是流血太多的關係，臉色越來越不好。

等到了醫院，看到迦被送進治療室，黃瀨最終還是忍不住哭出來，而且還哭得稀里嘩啦：“迦現在一定很疼，一定很疼。”

島倉千代雖然也在緊張，不過伸手摸了摸黃瀨的腦袋：“他會沒事的。”

不二拿出紙巾遞給他，臉上難得沒有任何的笑容。

處理傷口的醫生緊緊地皺着眉頭，他並不知道這枚釘子到底有多長，所以必須小心地避開血管，躺在小床上的迦有點恍惚，支離破碎的畫面重合在一起，似乎連他的視線也變得格外模糊。

人的思緒混亂時，就會忍不住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那個時候他還在英國，會因為說錯一句話而被關在房間裏。

現在好像又回到那個時候，靜靜地躺在床上，整個天花板在他的視線里晃動，就連耳邊的聲音彷彿都消失了一樣，很安靜很安靜。呼吸的聲音也慢慢地消失了，最後連他自己也不見了。

為什麼又會想起以前的事，好奇怪啊……

而就在這時，黃瀨的哭聲似乎穿到他的耳里。

迦用左手揉了揉了眼睛，滿頭大汗的醫生也在此時取出了陷在手臂里的釘子，沾着血液將近兩公分的釘子，為了防止感染破傷風，用雙氧水進行消毒，最後進行包紮。

醫生見他全程都沒有哭出來，讚歎地看着他：“小朋友，你幾歲了？”

躺在床上的迦笑着用手比了一個“八歲”，旁邊幫忙的護士，也笑了笑：“你看，小朋友都不好意思跟你說話。”

迦也沒有解釋，因為頭還很暈，醫生就建議他在這裏多躺一會兒。

不過當迦看到黃瀨哭得眼睛很紅的時候，嘴角還是抽了一下，而對方看到迦，快步地跑到他的床邊，用力吸了下鼻子看着迦被包得厚實的手臂：“迦——”

迦雖然表面笑着，但是心裏卻說不出的感動，左手拿着紙巾擦掉黃瀨臉上的淚漬。

島倉千代有點感慨地看着他們兩個的互動，不得不說友誼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剛才她已經打過電話給明紗，等這邊忙完，他們在去學校把迦和黃瀨的書包拿回來。

不二也走到迦的病床前，他看到剛才醫生拿出去的鐵釘，沾着血液看上去很恐怖。

“迦，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會難受嗎？”

迦看到神情溫和的不二，笑着揚起嘴角，並且搖搖頭表示他現在的狀況很好。

不二雖然笑着摸了摸他的頭髮，不過他剛才在醫務室聽到那些學生的討論，這次並不是簡單的意外事故。

明紗趕到醫院的時候，迦已經感覺好很多了，看到他手臂上的白色繃帶，明紗難得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坐在病床邊，雙手抱着男孩，半晌之後才輕聲地說道：“迦，我們不去上學了，好嗎？”

一開始是自己讓迦去學校接觸同齡人，但是現在她真的後悔了，她寧願迦一個人呆在家裏，也不願意看到他被其他人欺負。

“明紗阿姨，迦他——”黃瀨慌張的聲音突然中斷。

聽到她的話，迦很震驚，只是脖頸間一片濕潤，明紗的眼淚滾燙得讓人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她情緒穩定了一些，迦才搖頭表示他還想繼續上學，純凈剔透的眼眸就這麼看着明紗，這種表情讓明紗別過頭。

而這時島倉千代出聲說道：“非常抱歉，迦這次受傷，我有很大的責任，但是我真心的希望他能繼續在學校上課。迦很聰明積極，上課也學得也很快，或許在相處交流方面存在一些問題，但是他以後總歸會遇到這些，你不可能永遠都站在他的身邊保護他，不是嗎？”

明紗自然明白這些，她更明白迦這幾天比過去快樂了很多，這也是她之所以會同意把迦送到學校的原因。

不過現在不一樣，迦被其他人欺負了，他一向都是把事情埋在心裏的人，如果不是這次的事情太大，明紗可能永遠不會知道迦在學校受到的委屈。她甚至開始懷疑迦之前的表現，都是為了讓她安心而偽裝出來的開心。

但是儘管如此，明紗依舊尊重迦的意見，或許是島倉千代的話多多少少觸動她。

此刻她定定地注視着迦的眼睛：“迦，你真的想去學校嗎？”

迦抿着唇，他想要跟黃瀨一起上學，一起吃午飯，一起回家；也想要跟不二學長學網球，一起參加比賽；他想在不同的老師身上學到更多的東西。雖然一開始他確實是抱着排斥的心態，但是這短暫的幾天，迦明白他自己學會很多很多東西，他也很想要繼續下去。

迦用小小的手一點一點地抹掉明紗的眼淚，在她認真的視線下，點點頭，然後嘴角彎起真摯的笑容。迦明白明紗對他的關心，不想讓他受到傷害。

手心緊張到冒汗的黃瀨也不自覺地鬆了口氣，以後他要努力做到跟迦在一起，讓那些混蛋離迦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