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這是一個昏暗的房間。厚重的紅底織金鳶尾紋飾窗帘將光線嚴嚴實實地擋在外邊。房間內飄浮着一團淡金色的絮狀物,雖然不太明亮卻也足夠讓人看清房間內的景象。

房間中間擺放在象牙白烤漆描銀雕花實木大床,金紅相間的被褥中間躺着一位面色蒼白的少女——這正是消失在雷古勒斯面前的文心。坐在文心身邊的則是處於盛怒之中的陳瑜。

“怎麼會搞成這樣？我想你應該給我個解釋。”陳瑜看着系統，周身逸散出的暗色能量充斥在有限的空間中，散發出令人驚懼的暴戾。

系統站在陳瑜面前,沒有表情，用平板無波的語氣道：“馬上為您回放,小姐。”

系統忠實的記錄了文心身上發生的一切，不論是多麼細微的地方。

陳瑜安靜地看完了系統的回放,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着桌面。詭異的節奏讓系統的外形變得波動起來。系統安靜地站在陳瑜面前,一動未動。

陳瑜盯着系統,終於停下了動作,冷冷地丟出一句：“出去。”

系統如蒙大赦,重新恢復了人類的樣子,它想要離開，卻又猶豫着。

“怎麼？你認為我對你太過寬宥？”陳瑜笑道，那雙黑色的眼睛和文心的完全不同，彷彿只是一個注視，就足以凍結靈魂。

系統瑟縮一下，還是壯着膽子結結巴巴地問道：“我、我只是……想、想問一下……文心她……會沒事嗎？”

這個問題似乎完全出乎陳瑜的預料，她仔細打量了一眼系統，收起了迫人的威壓：“我地承認，你讓我有些驚訝。我在此恭喜你，你剛剛為自己贏得了一張免罪券。現在，立刻這裏。”

系統躊躇着，偷偷瞄了一眼陳瑜又擔憂地看了看躺着床上氣息全無的文心，小心地說道：“我可以留下來嗎？我可以躲起來……”

“不要挑戰我的耐性。”陳瑜的假笑讓系統心裏一跳。

無奈，系統只能灰溜溜地坐在房間外的走廊上。

“真是……”見系統離開，陳瑜感嘆道，“我覺得我不該感到驚訝。”

“她確實很吸引人，”很久未出現的士先生浮現在陳瑜身邊，一身黑底鳳鳥暗紋漢服，道，“尤其是對我們這種人。”

“我是真沒想到，系統這麼快就開始傾向於她的立場。”陳瑜靠着椅背，一手端着咖啡道。

“一顆閃耀着光芒與活力，正義而純潔的心總是很容易吸引我們。”士在陳瑜對面坐下道，“所以，您現在要怎麼決定？您現在一定是有什麼處理辦法了。”

“我可沒這麼說，”陳瑜輕啜一口咖啡，放下杯子道，“也許以前我還能做些什麼，現在……你很清楚。”

“我了解您，比仍何人都了解您，”士輕笑道，“所以拜託您，不要賣關子了。在下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死者復生。”

陳瑜頓了頓，一挑眉道：“我大概是有些壞習慣……但是，士，你退步了。你最好仔細觀察一下她的狀況。”

士的表情一肅，飄到文心面前，仔細觀察。

“咦……真是難以置信。”

在文心身體深處，一縷生機如風中殘燭般虛弱卻又像野草一樣頑強。這縷生機太過細小，彷彿漂浮在死海中一根髮絲。

“怎麼會這樣？”士疑惑地看着陳瑜。

“我怎麼知道？”陳瑜一攤手，“不過我推測，大概和她以前吃下去的血精靈血脈有關。也許是經過這麼段時間，那些血脈已經深入她的體內，布萊克和加百列那些亂七八糟的法術激發了其中的活力。”

士恍然，脫口道：“她的獅鷲夥伴通過契約分擔了傷害，讓她的身體損壞情況停留在一個微妙的臨界點。”

末了，士忍不住加了一句：“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同樣，這也沒什麼好樂觀的。”陳瑜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翻出一碟糕點，“她的身體完全停止了生命活動，這一點非常確切。這一絲生機完全無法負擔起讓她恢復的重任，說不定經過一段時間，這一點生機都會熄滅。”

“您是有辦法了，”士一笑，“所以你才沒有大發雷霆。”

“我沒有嗎？”陳瑜裝傻。

“如果你真在發火的話，門口那個小東西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陳瑜不置可否，她把糕點放下，拍拍手道：“我確實不能做什麼更多的東西，但幸運的是，我確實會一下邪惡的小把戲。你知道的，我現在非常虛弱，文心復生需要的能量是非常可觀的，而且我的力量屬性並不適合來干這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留她的生機，然後讓她醒過來，自己奮鬥。”

“亡靈魔法？”士有些驚訝地說道。

“是的。”

“真的能行？”士皺眉道，“文心現在可不是普通人，喚醒她可需要非常巨大的能量。”

“我既然這麼說，自然是做得到的。”陳瑜用淡淡的語氣說道，“別忘了，我體內的能量依舊巨大。”

“您捨棄了絕大部分力量……”士有些不明所以。

“但我並沒有捨棄所有的東西，雖然它並不完整。”

“你的靈魂？！！”士失聲道，甚至忘了該有的尊稱。

“你為何如此驚訝？”陳瑜詫異地看了士一眼，“這一定能行。”

“我不關心這個問題！我不能讓你……”

“沒人能‘讓’我做什麼事。”陳瑜揮手打斷了士的話，“我只是告訴你一聲。唔……順便說一聲，再見。”

士似乎還想說什麼，陳瑜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應該相信我，我可從沒做過欠考量的事。”

“您的每個考量都讓在下擔驚受怕。”士忍不住吐槽道。

陳瑜攤手，做了個無辜的表情，走到文心身邊。濃郁的黑暗在狹小的房間內翻滾，最終猶如水銀一般流入文心的體內。

“喲~妹紙早啊。快來給本王請安吧~”

文心一醒來，就看到陳瑜悠哉游哉地坐在床邊，士先生則靠牆站着，似乎有些不愉快。

“所以你是終於打算招供了嗎？”文心略微一愣，靠着床坐起來問道。

“別說的這麼難聽~”陳瑜訕笑一聲，“充其量只能算是我沒有主動說明而已。”

“那你怎麼現在怎麼想通了？”

陳瑜並沒有直接回答文心的問題，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好。”文心撓頭，不知道陳瑜為什麼這麼問，“沒什麼感覺。”

“這正常，因為你死了。”

“啊？”

“啊你妹！”陳瑜有些惱怒的說道，“你腦袋裏都是草嗎？！你真以為你不會死嗎？你這是充哪門子英雄？人家死不死關你毛事！離了你，這地球還不轉了？我看你是熱血漫看多了吧……”

“明明看熱血漫的是你……”見陳瑜開啟話癆模式，文心忍不住小聲嘀咕道。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陳瑜一笑，露出八顆白森森的牙。

文心被抓包，大囧之下，反問道：“你還沒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這個么……是一個蠻長的故事。”陳瑜摸摸下巴道，“我簡單地從頭說起吧。你還記得我失蹤的那幾天嗎？那不是失蹤，是穿越。”

“卧槽，你穿越了你居然不告訴我……”

“怎麼告訴你？微信嗎？不好意思，騰訊在異界沒有業務。”

“……您繼續。”

“最開始我穿成了hp的黑魔王，然後到了死神界，火影，獵人，希臘神界……然後我就回來了。”

“哇……真是一個很長的旅程。”文心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確實沒想到陳瑜經歷過這麼多。

“確實很長。”陳瑜雙手捧着杯子，看向窗外，“長到足以忘記怎麼做一個人。”

氣氛一時間沉重起來，沉默開始蔓延。

“咳咳，”文心乾咳兩聲，打破了壓抑的沉默，“聽到你說hp，我有種不好的預感……那個牛逼哄哄的起點范兒黑魔王，莫非就是你？”

“不行？”陳瑜一挑眉，目露凶光。

“行！當然行！您老果然英明神武，文韜武略、才高八斗……”

“這還差不多。”陳瑜滿意地點點頭，突然又皺眉道：“別打岔！你一打岔本王都忘了說道哪裏了……我回來之後，才發現事情沒這麼簡單。我的經歷，我的力量讓我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於是我當時做了一個魂器，用一具高品質義骸做寄託，將穿越前的我和穿越后的我分隔開。你現在看到的就是失去力量的那部分。另外一部分的真神之身，你知道的，在煉獄帶孩子。”說道這，陳瑜的表情有些扭曲。

“你還真敢……”文心現在也不算完全的小白，多少知道一些這些事的難度。

“沒有什麼是本王不敢的！”陳瑜傲嬌地說道，似乎想起了什麼，指着士道：“這是我斬魂刀所化的……出了點意外，士失去實體，所以我才將他的意識放在主神里修養，通過主神收集來的能量重塑形體。呃，主神就是那**系統。”看着目瞪口呆的文心，陳瑜加了一句：“我搶來的。”

……你為何如此叼？文心覺得，和陳瑜一比，自己的戰鬥力真心弱爆了。

“我就說，全球六十億人，怎麼偏偏選中了我……”文心感慨道。

“還真不是我選的。”陳瑜說道，“這個是系統自行挑選的。當我發現它選了你之後，我確實相當驚訝。我考慮過是不是換個人，可是……”

“可是我很開心。”文心接口道。

“是的，你很興奮。”陳瑜道，“但這只是原因之一。還有個原因，我想知道，你的選擇會不會和我一樣。我通過你證明，是這個世界扭曲了我，我的墮落只是身不由己下的選擇……”

“你的結論？”

“我從來沒有你那麼堅定……所謂的原則底線一步步退讓，直到不可挽回。”陳瑜說這話時有些苦澀，“我沒想到會讓你死去……也許我一直過於自大，也許我當時應該阻止你……”

“我是個平凡人，我有最平凡的夢想。”文心溫暖的笑容洋溢在臉上，冰冷的手握住陳瑜同樣沒什麼溫度的爪子，“沒有什麼比希望不平凡更平凡的了。”

“……莎士比亞。”陳瑜搖頭笑道，“你居然還看莎士比亞？”

“我就記得這麼幾句。”

兩人笑了起來，一掃屋內的陰霾。

“好吧，”陳瑜說道，“關於我的事說到這裏，現在說說你的情況。介於你現在算半個亡靈生物的事實，我想你可能當不成聖騎士了。嘛~死亡騎士也是騎士，你先湊合著吧。”

這也是可以湊合的嗎姑娘？

“我的戒指你收好。”陳瑜從桌子上的糖果盒中翻出一個戒指。文心一眼就認出這是她在hp中系統借給她轉換魔力的那隻。話說，陳瑜你真的要把這種貴重物品放在零食盒子裏嗎？

“這個戒指可以轉換能量。”陳瑜解釋道，“以後你找到高能量的東西，就可以用這個轉換為適合的能量，壯大你體內的生機。”

文心將戒指戴到手上。

“系統以後交給你了。”陳瑜道，“系統格式化的符文待會兒給你。”

“你拿這個控制它？”文心有些驚詫。

“你也太小看我了。”陳瑜撇嘴，解釋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系統居然出現了‘感情’。所以我告訴它，如果它能辦好我的事的話，我就給它一個像人類一樣生活的機會，但是如果它做的不好的話……我就把它格式化。威逼加利誘，老套但是有效。”

太兇殘……文心摸了把虛汗，不由得為系統默哀。

等等，文心看向陳瑜，眯着眼道：“你居然騙說你看不到系統？”

“我騙你的多了去了，不要做出一副今天才知道的樣子好嗎？”陳瑜笑得一臉欠揍。

“你不是說你沒有能量了嗎？你是怎麼將我轉化為死亡騎士的？”文心突然想到了一個陳瑜含糊帶過的問題。

“……”

“不準撒謊！”

“我還沒說話……”

“那是因為你在想怎麼編故事！”

“……好吧好吧，”這回輪到陳瑜撓頭了，“其實就是我的靈魂力量。別這副肉麻表情！本王不搞基！當時匆忙之中有些瑕疵，靈魂能量一直在外溢，過幾年也差不多要漏乾淨。橫豎是這個結果，還不如便宜你好了。”

“我說你怎麼像交代後事一樣！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訴我！！”

“告訴你做甚啊？”

“我……”

“你什麼呀，你還真以為本王會做什麼‘犧牲我一個’的事嗎？本王早就計劃好了，本王打算投胎去，你這檔子破事兒不過是將這個計劃提前了幾年而已。也許哪天我就像貓一樣從盒子裏的跳出來了呢？”

“……謝謝。”

“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