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良心不如狗
在鄉中心路口，頂着烈日站了會兒，蘇源便轉身往北邊繁華地段走過去。跟上蘇源，孫寶華一邊抹汗一邊暗自叫苦，暗罵蘇源不按正常套路出牌，上午走訪貧困戶，下午居然換了目標，又在後悔中午不該心急把安排好的人都撤回來。
孫寶華一瞬間的表情，蘇源回頭都看在眼裏，猜到他已經把早準備好應付自己的人撤了回去，心想着下午的走訪，或許會聽到一些實話。
在來富裕鄉之前，蘇源只揣着把調研做好，把合作社試點做起來的心思。但從今天發生的事，他知道夏軍和孫寶華兩人橫在這兒，阻礙他的工作，不僅僅是反對合作社，還有其他種種因素。此刻，蘇源裝作不知情繼續走訪，心裏卻是在想着如何抓住這兩人的把柄，找到裴立忠，拿了證據在手，將他們連鍋端掉。
回頭看着孫寶華明顯的肥肚腩，蘇源呵呵笑了兩聲，說道：“老孫，你缺乏鍛煉啊。”他胖不如梁兵，汗出的卻是比梁兵還多。
孫寶華呵呵應了一聲，回道：“工作太忙，沒時間鍛煉。”這話說得他倒像是個大忙人。
蘇源不再接話，繼續向前，繞過繁華段的商鋪，幾人拐進一條小巷。因為前面有商鋪擋着，站在鄉道上根本看不到巷子裏的情況，一走進來才發現，這巷子最中間的幾戶居然都是二層小洋樓，與相鄰幾戶的平房相比，顯出它們的高大上，但從富裕鄉的整體情況來看，卻與這個貧困的整體格格不入。
每個鄉都有幾個富戶，蘇源此時也想了解一下富戶對合作社的態度，一邊走一邊回頭問道：“孫鄉長，那幾戶都是誰家？”
蘇源拐到巷子裏，路過幾戶平房不進，直奔向那幾棟小樓。孫寶華正在犯愁，他沒想到蘇源會突然拐到這裏來，心說早該攔一下，可是到現在已經晚了。
“這天氣可真熱啊。”聽見蘇源問話，孫寶華裝作沒聽見，胡亂抱怨着。
知道孫寶華是故意不答，蘇源也不再多問。幾人走到六棟小樓中間的一戶門口停下，看到院子裏停着一輛嶄新的灰色奧迪和一輛鄉政府牌照的普桑。再看隔壁院子裏停着一輛進口吉普，跟姚麗雅的車是同型號，新車也要三十萬上下。蘇源回頭看了眼孫寶華，呵呵笑道：“嗬，富裕鄉還有這富戶？這車要五六十萬吧？”
孫寶華應聲搖頭不答話，表示不清楚，又聽蘇源問道：“孫鄉長，這是誰家？怎麼鄉政府車子也停在這兒？”
孫寶華支支吾吾不答，蘇源就猜了個**不離十。昨天三人從縣裏過來，夏軍和孫寶華等一眾人開車去齊玲玲飯店，第一輛車子就是這一輛，而夏軍和孫寶華就是從這車裏下來的。
孫寶華不答話，蘇源伸手就拉開了大門，又問道：“老孫，夏軍書記還沒回來吧？有沒有消息？”
孫寶華猶豫片刻點了點頭，回道：“他中午還打了電話，說要等幾天。”心裏盼着夏軍千萬別在家。
鄉政府的車停在門口，蘇源料定夏軍很可能就在家裏，笑道：“咱們進去看看，白河鄉這樣的富戶都不多，也就是建國村有那麼幾戶。”
蘇源說的確實是實情，白河鄉合作社去年分紅多，幾個大戶的確賺了不少。但今年開春之後，那些把地租出去的戶主眼紅聯名鬧過，蘇源和姚麗雅出面協調，為公平和共同富裕的原則，合作社與那些大戶達成一致，大戶讓利把地租給他們的小戶，從今年開始地租每畝提高一百塊，同時合作社也做出相應的補償，安排那些大戶子女多進合作社工作。如此一來，地多的大戶多是租來的地，分紅之後，一畝也僅僅是賺不到百塊。不過幾百畝地甚至千畝，一年他們也白賺不少，但相對現今這個狀態來說，也沒人捨得把一年的收入拿出來買一輛奧迪代步。
蘇源說話間已經拉開大門走進院子，等着喬羽和梁兵進來，回頭見孫寶華站在外面不動，他又笑問道：“老孫，怎麼不進來？這戶有狗啊？”
孫寶華搖搖頭，滿心儘是惶恐，心說夏軍若是在家，見他帶蘇源過來一定會發火。可是蘇源已經進了院子，他也沒好的理由把人叫出來，猶豫良久才跟了進去。
幾人進了院子，先站在奧迪車邊仔細打量了幾眼，喬羽就咋舌道：“這是新款，今年春天才上市的。”
蘇源臉上笑着，心裏卻是在罵娘，若這戶真的是夏軍家，憑藉現在的工資標準，他干一輩子也買不起這車。
看過了車，幾人往屋裏走去，屋門大敞四開，樓下幾間大屋裏沒有一人。前屋不見人，幾人就走去後門，前院裏陽光明媚，後院卻是難得的清涼，葡萄架子遮住殺人的陽光，小院裏擺着一隻紅木八角桌，四隻配套的椅子，一看便知這套桌椅價格不菲，桌上還擺着一套很上檔次的茶具，若不是早知道這是夏軍家，蘇源怎麼也猜不到。
後院轉了一圈，幾人又轉身上樓。外間一直不見人，到裏間的卧室才看到有人躺在床上，正在睡午覺。此人背着身，蘇源看不到他臉，但看那地中海的髮型，他也確定這人是夏軍無疑。
上班時間，借口下村在家裏睡覺，全鄉貧困，唯獨他家富得流油，這樣的鄉鎮幹部，蘇源實在是不敢恭維。心裏長嘆一聲，回頭沖孫寶華說道：“老孫，你去叫他起來。”
孫寶華苦着臉上前，蘇源三人就退到外間，剛在沙發上坐下片刻，就聽屋裏有人吼道：“孫寶華，你他媽的腦子進水了，誰叫你來的？中午不是跟你通過電話，讓你繼續叫人把齊玲玲和蘇大色的事說出去嘛……。蘇大色那王八蛋人呢，你怎麼不去盯着？別他媽的給我弄出事來……。”
孫寶華一身冷汗，伸手指了指隔壁，低聲說道：“蘇縣長人在外面呢。”
因為被打擾了午休，夏軍很是惱火，不經過思考就罵起來。再聽見這話頓時怔住，仔細一想孫寶華平日裏不敢跟他開玩笑，隨即拍了下頭，低聲問道：“你們怎麼進來的？”
聽說家裏沒人，夏軍又嘀咕着罵了幾句老婆出去不知道鎖門，這才在心裏琢磨着怎麼跟蘇源解釋。
蘇源聽見罵聲從沙發上起來，走到門口見夏軍只穿着內褲坐在床上，冷笑一聲說道：“看來夏書記不歡迎我這個王八蛋啊？”
“哪有，哪有，蘇縣長您坐，我中午才剛剛從大南河村回來，正打算去鄉政府呢。等我穿了衣服，咱們一起過去。”夏軍忙拿起衣服套上，打呵呵笑道，說謊都不眨眼。
蘇源這會兒懶得跟他計較太多，只是一聲冷笑，又走回外間，坐到沙發上。
見夏軍和孫寶華兩人紅着臉出來，蘇源輕笑一聲，說道：“先不急着回去，咱們就在這兒聊聊。待會夏書記開您那奧迪帶我出去兜個風，讓我看看富裕鄉的全景，我長這麼大還沒坐過這麼高級的車呢，讓我也在貧困戶面前風光一下。”
夏軍一聽這就知道要壞事，橫了孫寶華一眼，忙道：“那是朋友的車，那麼貴的車我哪買得起啊。”
蘇源不接他話，轉而看着孫寶華問道：“老孫，隔壁那樓是你家吧？你那吉普車也不錯，我坐那車還是姚經理花二十萬買的二手車，夏書記說那是他朋友的車，那你開車帶我去兜兜風。”
蘇源這會兒沒一點領導模樣，倒像個小痞子。不過面對夏軍和孫寶華這樣的人，擺出領導身份，這兩人也不會吃他這一套，除非他發火，倒是他這副痞子模樣，這兩人心裏更是害怕。
孫寶華一聽，忙搖頭回道：“蘇縣長，那不是我家。”
蘇源認定了那是孫寶華家，蹙眉問道：“不是你家是誰家？”
儘管怕夏軍，但與蘇源相比，孫寶華更怕後者，忙道：“蘇縣長，那是夏書記兒子的家。”
夏軍惡狠狠的盯着蘇源和孫寶華，恨不得把他們兩人碾碎了喂狗。
看到夏軍的目光，蘇源無奈的搖了搖頭。儘管眼前的只是表面現象，但從這小洋樓、奧迪車以及屋內的奢華擺設，他已經看出夏軍在富裕鄉這十幾年，沒做過任何實事，只顧着往自己口袋裏撈錢了。
不過這話蘇源也不挑明，儘管證據擺在眼前，但富裕鄉給夏軍十幾年經營的像個鐵桶，滴水不漏，只憑着他們三個人，沒人可用，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坐了片刻，蘇源心裏輕嘆一聲，就轉身下樓，回頭又說道：“夏書記，我就不打擾了，您繼續睡午覺。老孫走吧，咱們繼續走訪，我還需要您給我帶路。”之所以叫上孫寶華，蘇源是怕這兩人再商量出對策與他周旋。
把夏軍一個人扔下，幾人出了門，蘇源看着六棟二層小樓，搖頭又是長嘆一聲，見孫寶華不停的抹汗，沉聲問道：“老孫，哪個是你家？”
孫寶華猶豫片刻，指着另一側的樓房說道：“我家是這個。”
蘇源過門不進，冷聲道：“你們的良心比狗都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