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可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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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吼聲，蘇源和小兵同時停了手，回頭看過去，只見縣委書記王恆站在一個年紀五十上下，頗有氣勢的中年男人身邊，兩人身後還跟着數人，邊上還有電視台的記者扛着攝像機。蘇源自然看得出這一行人應該是上面來的領導，他倒是沒想過居然會碰到這樣的好機會，這也算是老天有眼，對自己開恩，而對郭品江來說，那些後果就由他去承擔吧，總該叫他知道被人踩是什麼滋味。
蘇源心裏笑得得意，面上卻是一副強擠出笑容的苦臉，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農民，盯着鏡頭望了好一會兒，才呵呵笑着搖頭說道：“王書記，沒事，沒啥事，我們鬧着玩呢！”
蘇源篤定王恆一定不會相信他的話，而且會一直追問下去。
果然，王恆橫着眼睛，盯着蘇源和小兵望了兩眼，心說這小子雖然是抗洪英雄，但在縣城的名聲不好，而且他臉上的表情早將自己賣了。隨即想到蘇源是抗洪英雄，看到兩人搶着鐵鍬，就果斷的認為一定是蘇源想來幫忙，小兵不同意，兩人這才發生了爭執。
王恆朝蘇源冷哼了一聲，也不知他哪裏聽到市委書記來視察的消息，跑這來顯他的英雄，不過心裏一點也不惱。
之前王恆就有帶蘇源去見李樹清的意思，這會兒既然已經碰上，那就擇日不如撞日，他便想叫李樹清看到蘇源的好，是值得培養的。轉而犀利的目光盯着小兵，想來這小兵會說出實話，質問道：“你來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兵倒是實在人，知道王恆是大官，瞄了蘇源一眼，就將兩人爭執的經過講了出來。
聽到與他所想不同，王恆當即愣在原地，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着蘇源。他身邊的李樹清臉也陰了下去，直直的盯着蘇源。
天氣晴朗，氣憤卻是有些尷尬，不等王恆開口，李樹清就沉聲問道：“你就是那個抗洪英雄蘇源吧？”
蘇源點頭應了一聲。
李樹清又道：“你的事迹新聞媒體大範圍報道，團中央也在號召廣大青年向你學習，現在全國都知道有你這麼個英雄，你可不能因此就驕傲自滿啊。現在水還沒退下去，你就要挖車，這簡直就是玩火**，今天你必須給我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我一定饒不了你。”
蘇源表面一副小心模樣，心裏卻不會被他的氣勢壓下去，猶豫片刻便苦着臉回道：“那天晚上事情緊急，我沒有多想就擅自把車子堵在潰堤豁口上，這本是對咱們甘泉縣有利的事，哪想到前天郭品江局長通知叫我賠償。一台車價值幾十萬，就算是收繳上來的走私車，縣局沒花一分錢，可郭局也要我按照進口車的標價賠償。我一個月才開那麼點工資，不吃不喝，就是一輩子也賺不來幾十萬，我這也是被逼無奈才想到這法子的。”
蘇源短短几句話，讓李樹清哭笑不得，卻是也找不出任何責罰他的理由。
眾人沉默片刻，王恆突然吼道：“純屬胡鬧，郭品江什麼覺悟？他文化程度不高，可你是抗洪英雄，又是政府幹部，遇到這事怎麼不直接找縣裏解決？出了事誰負責？”
蘇源偷瞄了眼李樹清，又看着王恆，知道他沒有好的理由，這關就過不去。腦子微微一轉，想到他和劉志水的關係已經破裂，張口就說：“王書記，我也想過找縣裏，可郭局長說劉縣長也同意，他都同意，我還找誰說理去……。”
王恆恨恨罵了兩句，心裏卻是高興萬分，只覺得蘇源是他的福將。這時李樹清又開了口，說道：“這次就這樣算了，以後工作可要考慮全面一點，千萬不能意氣用事。”
李樹清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是有自己的想法。
蘇源急忙點頭，王恆就笑着說：“李書記，蘇源同志雖然年輕，偶爾會意義用事，但在工作上很務實，是咱們甘泉縣不可多得的年輕幹部，前幾天縣委經過討論已經決定將他從縣公安局調到白河鄉擔任副書記、代鄉長，過幾天就上任了。”
李樹清看了蘇源一眼，只覺得眼前的他太過年輕經驗不足，不然也不會鬧出這事，倒是沒想蘇源故意作秀，但也不否定甘泉縣委的決定，說道：“你是咱們江城市的抗洪英雄，是正面典型，讓你遭受這樣的待遇實在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到位。不過這事暫時就不要再提了，我叫王恆書記給你協調，你以後一定要踏實工作，帶領白河鄉百姓從災難中走出來，希望明年就能再聽到白河鄉大豐收的喜訊。”
蘇源嘿嘿一笑，回道：“謝謝李書記和王書記，我絕不辜負李書記和王書記的期望……。今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對，給大家添麻煩了，我該道歉。”說話間就鞠了一躬。
蘇源態度誠懇，李樹清變臉很快，瞬間就換成一副笑臉，呵呵一笑道：“道歉就算了，你也沒做出什麼大錯的事來，說到底也是劉志水和郭品江覺悟不夠，你這大英雄要是道歉，那我們這些人可就得當面跟你檢討了。”
蘇源嘿嘿的笑着，像個沒有一點城府的小農民，李樹清看着眼前的小夥子覺得有些可愛，認為好好培養應該能當大用，看了眼身邊的記者，就說：“正好市電視台的記者也在，待會你就接受一下採訪吧。”
王恆見李樹清不惱，忙走上前將蘇源拉到身邊，他表面嚴肅心裏卻是高興，蘇源這番話，再次讓劉志水陷進了水火中。原本劉志水就是市長薛明禮的人，薛明禮和李樹清又關係不睦，在任何方面都是針鋒相對，蘇源捅出這事，被李樹清抓到，只要他有想法，在上面使使勁，劉志水說不定就會調走，他的工作也好開展下去了，這會兒他也覺得蘇源這混小子很是可愛。
蘇源自然不知兩人心裏怎麼看他，跟着李樹清和王恆等領導在江堤上走了一大圈，從江堤下來，又被市電視台的女記者拉着採訪了兩小時，吃飯時跟着幾人簡單一些，李樹清回去休息，蘇源本想借口離開，卻是給王恆留了下來。
王恆辦公室內，蘇源坐在沙發上，茶几上只有一杯清水。
王恆突然開口問道：“你在江堤上說的事都是真的？”
蘇源點頭，苦着臉回道：“王書記可以去問郭局，原本以為做英雄挺風光的，哪知道表面風光，私下裏卻是受罪，我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想把車挖出來。”
王恆盯着蘇源看了兩眼，不確定他是不是做戲，不過就算是做戲也幫了他的忙，笑了笑道：“你還是年輕，也多虧李書記大度，要是換成別人，你一定逃不掉處分，以後可別再意氣用事了，做事之前多動動腦，別只長肉不長腦子。”
蘇源嘿嘿笑了一聲，王恆又道：“縣裏關於你的傳言，你也要注意一些，現在你是領導幹部，風評也關係到你的未來。”
王恆話只說到這裏，便停了口，蘇源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怎麼做，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基層工作，王恆囑咐了幾句才將蘇源打發出去。
一回到家蘇源就忍不住笑，他真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當時自己說那一番話，就算是李樹清找劉志水和郭品江當面對峙，兩人矢口否認，他本人也不會攤上事，李樹清對自己的印象不錯，王恆還在一旁幫忙，因此李樹清一定會認為是劉志水和郭品江推卸責任。
十二半白冰回來，蘇源還在想着劉志水和郭品江會受到什麼處分。白冰平時中午都在農行食堂吃飯，今天回來也是因為擔心蘇源真去挖江堤，從而毀了他的下半生，剛一進屋見蘇源坐在沙發上傻笑，懸着的心也放了下去，也不說話，洗了手就去煮麵。
白冰和蘇源結婚兩年，兩人關係冷淡，蘇源幾乎不在家裏吃，白冰一個人倒是只學會了煮麵，兩年來也算熟能生巧，湯麵拿出去也算是一絕。
面煮好了，白冰給蘇源盛了一碗叫他來吃飯。吃飯時白冰一直低頭不語，一副大家閨秀的端莊模樣，蘇源跟李樹清吃了一頓，這會兒依舊是狼吞虎咽，像是餓了幾天的狼。吃過午飯白冰將碗筷收走洗好，才回到餐廳淡淡的說：“車的事我們再想想辦法，你千萬別蠻幹。”
蘇源呵呵一笑，道：“我上午去過了。”
白冰怔了一下，不解的盯着蘇源，她的印象里他可不是這樣草率的人。
蘇源笑了笑，接著說：“我去的時候正好碰到市委李書記和縣委王恆書記，他們已經答應幫我解決了。”
白冰舒了口氣，不再理他轉身出了餐廳，總覺得最近這段時間蘇源與以往的不同，回頭偷偷瞄了一眼，卻是見他手指輕輕敲着餐桌不發出聲音，居然與廖晗的習慣一模一樣，心微微被刺痛了一下，淚水就在眼裏打轉，怕被蘇源看到，閃身就進了洗手間。
蘇源一直在想着李樹清會如何處理劉志水和郭品江，卻是沒有留意白冰，廖晗的習慣動作不經意間的流露出來，他自己都沒有覺得不自然，卻是沒想看到的人會勾起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