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富商的城府
第237章富商的城府
我淡淡道:“蔣大人客氣了。其實蔣大人也明白,不過是當局者迷罷了,你與皇上皆是做大事之人,自然都不會感情用事。”
“聽姑娘一席話,方知在下真真是井底之蛙。從前的事,是在下思慮不周,慚愧,慚愧。”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承蒙蔣大人這一年裏關照,多有叨擾,若有不妥之處,還望蔣大人海涵啊。”
“姑娘言重。時辰不早了,蔣某告辭了。”
他扶着桌角站起身,面容淡然,謙和有禮。
興兒進來送客,剛出了門,忽聽興兒驚呼一聲:“蔣大人——”
我大步走出去。
午後的陽光照在蔣褚傑臉上,慘白失色。
他緊閉雙目,一動不動癱倒在廖辰懷裏,幾個小丫鬟緊張地站在一旁。
興兒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蹲下身,輕搭在蔣褚傑手腕處,聽了下,道:“脈象輕浮。”
又朝廖辰的方向微抬了抬臉,沉聲道:“快!帶你主子進屋躺下。”
廖辰神情緊張,連忙背起蔣褚傑,在興兒的扶持下,飛快地朝客房奔去。
我轉頭看去。
蔣褚傑墨青雲鶴長衫袍角搖搖擺擺,他身形依舊俊朗清瘦,垂下來的手白皙修長,拇指上戴着碧綠透亮的玉扳指。
猶記得,頭一回見他,他被湯壽引薦着來見梁獻意。
他是北疆的富商,專營蒙漢交易,誠惶誠恐來結交權貴。
那天他亦是穿着一身青色長衫,眉清目秀,在梁獻意的家宴上,落寞尷尬又端然坐在下首。
他舌燦蓮花,說上一番話,梁獻意還懶得回上一句。
那時我見他這般能屈能伸,肯舍下身段巴結權貴,便覺得他是一個人物。
哪裏能想到,有朝一日,我會在這麼一個人身上費盡心機。
丫鬟端來一碗人蔘湯來,勉強餵了幾口下去。
蔣褚傑眼皮微動,眼看是要醒來了。
我對床邊侍奉的廖辰道:“蔣大人脈象中虛,六脈皆弦,看這病況並非一日兩日了,平日裏應有多咳頭暈,飲食減之症。”
廖辰點點頭,道:“自年初大人害了場風寒,一直咳嗽體虛,沒有好利索,飲食亦不比從前。姑娘醫術精湛,可看出病根?”
我道:“此病其實因肝陰虧損,心血衰耗緣故,素有積鬱,心氣已衰,血隨氣涌,自然咳吐。”
廖辰沉默了會兒,又道:“說得很是。皇上北巡這段時日,大人操勞過甚,這已是第三回暈過去了。”
“憂思過度,思慮過重。理宜疏肝保肺,涵養心脾方是。”我道。
“還請姑娘給開個方子吧。”廖辰道。
這時,蔣褚傑悠悠睜開眼睛,怔了會兒,就掙扎着要起來。
廖辰忙道:“大人方才暈倒了,還是歇息會兒吧。”
蔣褚傑堅持下了床,低聲道:“無妨。早上來得急,未吃早飯的緣故,我已經感覺大好了,我們早些回去吧。”
我在帳篷內撫着琴。
興兒送了蔣褚傑回來,在我對面盤膝坐下,喝下一盞茶,道:“方才大小姐看姓蔣的脈象,如何?”
“毒素已入五臟六腑,神仙難醫。”
我說著,輕合了琴,起身道:“廖辰只怕要出事,剛才離他近,見他眼瞳有異,唇色很不尋常,雖未細看,但十有八九是中了毒。”
興兒道:“前幾日您就說蔣褚傑恐怕容不下廖辰,難道是真對他下手了?”
廖辰原是一位江湖人士,許多年前受過蔣褚傑恩惠,被蔣褚傑收為幕客。
名義上是主僕,但廖辰實則是遊俠身份。
他壞了蔣褚傑多年來所圖謀的大計,必被蔣褚傑懷恨在心。
我猜,蔣褚傑恐落人口實,又恐旁人說他是心虛才在皇上走後處罰廖辰,所以想要悄無聲息除掉廖辰。
奈何廖辰武功高強,人又機警,只有暗中下了毒才有把握。
蔣褚傑着急趕路,莫非是想在草原上處決掉廖辰?
到時候茫茫無際的大草原,死一個人便如滴水入了海。
又是在關外,蔣褚傑對外只需宣稱廖辰自己走了即可。
思量着,我取了弓箭,對興兒道:“我們去看看。”
騎馬奔了幾里地,遠遠看見草地里有一個黑影,影影綽綽瞧不清楚。
我和興兒下了馬,悄悄走上前去。
離得近些,我撥開草叢看去,只見一個鶴髮老頭兒正跳來跳去,他穿着破爛的單衫,頭髮亂糟糟的。
“老胡——”
我驚喜地大喊一聲,從草叢裏跑出來,高興地跑上前去。
老胡一愣,看清楚是我,遂眼睛一亮,開心地迎上我,道:“小丫頭!你怎麼在這裏?”
我低頭看去,只見廖辰俯身倒在地上,也顧不上與老胡說話,連忙過去將他翻過身來。
只見從他口鼻之中都流出黑血來,不由心中一驚,朝他鼻端探去。
老胡彎下腰,道:“死不了,死不了。”
我這才想起有老胡在呢,一顆揪起的心放輕鬆下來,道:“他中了毒,是你救了他是不是?”
“對!我把他救活了,我再把他弄死。”
“啊?”我詫異極了,忙問,“你為何要害他性命啊?”
老胡站起身,叉起腰道:“要沒有我,他早已經死了!我只是不能叫人殺了他,我得親手殺了他!誰讓他之前用毒蠍子咬我,還想放火燒死我……”
我震驚至極。原來當初在驪山,要害老胡的人,是廖辰。
若非廖辰和老胡在驪山發生爭執,廖辰將老胡誘進山洞,放了毒蠍子,我也不會遇見老胡並救了他,又跟老胡學了醫術。
從而才能靠開醫館賺了好大一筆銀子。
才能讓蔣褚傑不知不覺中了毒而不自知……
霎那間,我恍惚覺得世間事是如此機緣巧合,如此造化弄人。
老胡云游四海,前些日子來到北疆,無意中發現了廖辰。
今日見蔣褚傑一行來了關外,正欲尋機來制服廖辰,不想遇到廖辰中毒落了單。
因是劇毒,他更是大喜過望,連忙使出渾身解數救了廖辰。
將老胡請回家去,我連忙命人現宰了羔羊烤了,又端來我珍藏的好酒來,同老胡、興兒把酒言歡,為老胡接風洗塵。
席間,我借口更衣,進了收容着廖辰的帳篷。
他已經醒了,只是還虛弱地躺在床上。
我在他對面撩袍坐下,道:“古人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廖兄亦是有福之人。”
他低聲道:“林姑娘,我知道你恨我,你想如何處置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