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精彩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第34章精彩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拍賣會按時舉行。
冉鋒和小李在拍賣公司的會客廳等,翦墨和武宗岳去參加競拍。三個公司的人分別拿了競價牌,翦墨和武宗岳坐在一處,手裏拿的是1號。他們並沒有看到曾珂的身影,是他的一個助手朱亮拿着9號坐在他們前面三排的位置。另外一家來自臨市的公司代表拿着5號牌,坐在朱亮同一排隔座。
要拍賣的這個造紙廠因污染嚴重已經關閉,已經由資產公司清算估價,然後委託拍賣行賣出,底價是六百萬。這個價格不算高,但是買下這塊地之後還要繳納為數不少的土地轉讓金以及雜七雜八各種其他費用。關鍵問題是,翦墨和武宗岳的實力非常有限,超過一千萬他們就無力承擔了。所以,來之前他們已經達成協議,以一千萬為上限,再多就放棄。
拍賣開始,每次舉牌是五十萬。朱亮代表的鳴天一直按兵不動,只是翦墨的1號和臨市那家5號輪番競價,到了九百萬時對方不再張嘴。翦墨和武宗岳對視一眼,然後默契地一起把眼光投向天鳴的朱亮。他在打電話。
“九百萬一次。九百萬兩次。九百萬……”拍賣師在舉錘。
“一千萬。”朱亮舉牌了。舉牌的手戴着皮手套。
翦墨幾乎可以再次感覺到那雙手捏住自己的脖子和手腕的力度。
“9號報價一千萬。一千萬一次……”拍賣師的聲音。
翦墨看一眼武宗岳,武宗岳沖她搖頭。翦墨又看一眼朱亮的後腦勺,在拍賣師說出“一千萬三次”之前喊了一句:“一千一百萬。”她不去看武宗岳焦慮的眼神。
“一千五百萬。”朱亮沒有半秒鐘的停頓,極其輕鬆地報出數字,然後轉回頭,朝着翦墨笑了笑。那笑從稍稍外向一邊的嘴角和微微眯起的眼角中拋過來,意味着挑釁。
翦墨舉牌的手握得生疼,輕微哆嗦着。武宗岳知道她不服輸的個性,擔心她一時賭氣而掉進這個惡意抬價的陷阱,故而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
拍賣師手起錘落。鳴天贏了。
丟了生意卻不能丟風度,總要禮節性地表示一下祝賀,武宗岳代表恆岳設計跟朱亮握了握手。翦墨跟主持拍賣師也打了個招呼。拍賣師覺得很不好意思,他是以前上官秋介紹給翦墨的,大家關係還不錯,第一次合作就出了紕漏,他表示很遺憾。鳴天這一手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翦墨說沒關係,來日方長,就叫了武宗岳往外走。
在拍賣行的大廳里,他們看到了姍姍來遲的曾珂。
說姍姍來遲也許不正確,因為這樣的一處負資產對於他的鳴天地產來說是筆小case,有朱亮出面解決完全可以,他大可不必跑這一趟的。所以,翦墨相信,曾珂是來看熱鬧的。或者,還有什麼更精彩的戲碼要他親自來演。
果然,曾珂的演技一流,他先是跟翦墨、武宗岳笑着打了招呼,然後對朱亮怒目而視,責備了一句:“不懂事,亂舉牌壞了規矩!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有你這麼競拍的嗎?”
朱亮惶恐地低着頭認錯。
曾珂演了一出劉備摔孩子之後又恢復了笑臉,對翦墨說:“都怪我沒事先打聽清楚。要是知道你們也來參加競拍,我就讓朱亮不舉牌。”
“曾總客氣了,有錢大家賺。以後這塊地收拾出來,不管是建酒店還是建商場,把設計的工作交給我們恆岳,我就感激不盡了。”翦墨熟練地寒暄着。
“小精明,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我在這邊有個小娛樂城,有吃有喝有玩,難得你來這邊一趟,順便賞個光?免單!”曾珂把“小精明”三個字叫得甜如菠蘿蜜,絲毫不掩飾眼鏡後面那種挑逗夾雜挑釁的眼神。
“曾總的好意我心領了,今天實在不便叨擾。家父剛剛過世,我和冉鋒都在守孝。要不是為了這個拍賣會,我是不會出門的。改天我再去曾總的娛樂城捧場吧。”
“哎喲!”曾珂迅速收斂笑意,“節哀順變節哀順變。小精明,我要挑你的不是了,老人家過世都不跟我說一聲,不把我曾珂當朋友?”
“曾總言重了。我父親早先有過交代,後事一定要從簡。我們也就沒有辦得太鋪張。”
“實在是不巧。”曾珂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原本還想借這個機會跟你切磋一下劍道的。你看,一轉眼,我們認識也近三年了吧?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就說約時間切磋,卻一直沒得空。鳴天剛剛在這邊開了一家劍道館,我把貴賓卡都準備好了,特意給你拿過來。看來只好改天再約了。”說著,他在棉服裏面貼身的口袋裏拿出一張卡,雙手遞給翦墨。
這不是貴賓卡。是戰書。
接過這張卡,焉有不赴約之理?
翦墨雙手接過貴賓卡,沖武宗岳晃了一下:“武總,不介意我假公濟私去腐敗一下吧?今天是為了拍賣會出來的,拍賣會結束了,我還不想回公司,跟曾總過幾招,沒問題吧?”
武宗岳心裏是焦慮的,傻子也能看出來,今天曾珂擺了一出“鴻門宴”。雖然他們誰都猜不透,曾珂究竟為什麼跟一個小小的翦墨過不去,但是,這張卡片里蘊含的火藥味已經瀰漫在整個拍賣行的大廳了。
這時,冉鋒和司機小李也從會客廳走了過來。他已經知道了競拍結果,料到翦墨心裏肯定不舒服,急着過來安慰她,剛好看到曾珂遞給她那張劍道館的貴賓卡。
“冉鋒也在呀,真巧!”曾珂先跟他打招呼,“我剛剛聽小精明說了翦教授的事,節哀順變,節哀順變。”
冉鋒一向對曾珂沒有好感,也懶得聽他這出兔死狐悲的假唱,伸手拉了翦墨說:“既然拍賣會結束了,趕緊回家吧。”
“不,”翦墨搖頭,拒絕得乾脆,“我剛跟曾總約好,去他新開張的劍道館捧場。你和宗岳陪我一起去吧?”
冉鋒看看她手中的卡,又看看一旁的曾珂,說聲:“走,一起去。”
翦墨第一張劍道館的貴賓卡是武宗岳送的,那是B市規模最大、資歷最深的一家劍道館。後來,她出於好奇,也參觀過其他幾家頗有名氣的劍道館。毫無例外的,為了方便學員們在更舒適的環境中練習,館裏都配備了中央空調,冬暖夏涼。所以學員們穿戴的劍道服多是春秋裝,單層。但是她知道,在日本傳統的劍道館中是沒有這些設備的,所以嚴格來說劍道服應該有春夏秋冬四種,在不同季節配合不同溫度穿戴。在曾珂的劍道館裏,她第一次見識嚴格區分四季的厚薄不同的劍道服。
曾珂含笑遞給她一套雙層靛藍色劍道服:“小精明,我這裏沒有空調,可能會有一點冷,過會兒切磋的時候可要賣力喲!”說著,他又在棉服口袋裏摸出兩枚精巧的曲別針,一併交給翦墨:“我想你可能用得到。”
果然是有備而來。
女劍士在穿劍道衣的時候常會遭遇一個比較尷尬的問題,那就是領口太大。很多人會用別針別一下。翦墨第一次去劍道館的時候聽一位老學員提到過這個小貼士,後來她就總記得帶着別針。曾珂居然把這個都想到了。看來他是打定主意要跟翦墨對決的。
冉鋒、武宗岳、小李和朱亮都遵照道館的規矩脫了鞋子只穿襪子站在一旁。場館面積很大,很冷,小李時不時動一下,武宗岳沖他使個眼色,他委屈地撇撇嘴,勉強立正。
翦墨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曾珂已經在場地上等她了。他面罩尚未戴上,只盤膝坐在那裏,頭巾、劍道衣、劍道裙、護具皆為白色,手裏拿着一塊白手帕正擦拭一把竹刀。
看到他從頭到腳的白色,翦墨想起了他們第一次喝茶時茶室壁扇上的那幅畫。漫天飛舞的白色茶花猶如鵝毛大雪,在那雪浪紛飛的極致美景中,千利休為豐臣秀吉表演了一次美輪美奐的茶道。後來,豐臣秀吉就下令讓千利休剖腹自殺了。曾珂說,他喜歡豐臣秀吉。
剛才換衣服的時候,翦墨特意用手在靛藍的面料上用力蹭了幾下。沒有掉色。看來已經用鹽水反覆浸泡晾曬過了。若不是曾珂心思細膩,就是他對劍道有一種狂熱到極致的尊崇。翦墨很少感到畏懼,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不由得加強了防範。
見翦墨穿戴完畢,曾珂熟練地戴好了自己的面罩,然後起身。兩個人相對行禮,並不說話,然後開始過招。
翦墨從來都是本着強身健體和修身養性的目的去練習,所以對力度、招數、戰術並沒有花費太多心思研究過。然而,幾招過後她就發現,曾珂對她招招致命,毫不留情,那竹刀劈下來的力度,那刀鋒呼嘯而過帶來的寒意,足以證明面前這個男人有一股殺死她的衝動。她相信,如果他願意,如果他手中所持是一把金屬利刃,他絕對可以置她於死地。
他為什麼要殺她?為什麼還不動手?她猜不出緣由。但是,這呼之欲出的殺機極大地刺激了翦墨的好戰心理,雖然招架起來並不省力,她也在極力抵抗,並伺機進攻。
第六個回合,翦墨正要進攻,曾珂忽然示意收手,笑了:“小精明,厲害厲害!以前只有一個女人跟我有過這樣的交手,你是第二個。今天就這樣吧。”
“曾總,承讓了。可是我們並沒有分出輸贏。”
“哦?”他滿臉訝異,“小精明,你一定要跟我分輸贏嗎?怎麼分?”
“翦墨!”一旁觀戰的冉鋒實在忍不住,喊了一聲。
翦墨沖他揮了揮手說:“道館裏保持安靜。”說罷,接上曾珂剛才的話:“最後這一回合定勝負。您贏了,我徹底認栽,再不碰劍道。我贏了,您把造紙廠讓給我。”
“小精明啊小精明,原本到手的東西,硬生生被人搶了去,這滋味不好受吧?”曾珂笑過又說:“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可愛的女人,我越來越愛你了。”
曾珂語調中的放蕩和輕薄激怒了一旁的冉鋒,他要往前沖,武宗岳則搶先一步拉住他,用低低的聲音提醒說:“別衝動,還不知道他到底布的什麼局,現在鬧翻只會對翦墨不利。”
冉鋒壓下火氣,再看翦墨時,她已做好進攻的準備。
曾珂的臉在金屬面罩後面微微冷笑着,坦然淡定地看着對面藍衣藍裙的女孩手持竹刀自不量力地朝自己衝過來。他早已摸清她的路數,並且找到她的弱點。她有一個外行最易犯的毛病,出手時不是揮舞手中竹刀,而是自己的身子跟着竹刀一起旋轉,然後高舉雙臂力劈華山直達面門。這樣的動作看似強大,來勢洶洶,卻在過程中極大削弱了前臂和腕部的力度,從而使落下來的竹刀減小了殺傷力。他靜靜等待這個“悲劇”再次上演,用不了一秒鐘,他就能讓這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子俯首稱臣——即便這還不是他的終極目的。
然,近在咫尺的翦墨突然改變了路數。她高高舉起的手臂突然降低,右手手肘平放置於胸前,不再動作,整個右臂以右肘為圓心將竹劍迅猛地打向曾珂的腹部。曾珂過分輕敵,再做應對已顯遲緩,牢牢吃了翦墨這一刀。
對決結束了。翦墨贏了。
曾珂認賭服輸,答應翦墨,造紙廠到手之後以1000萬的價格轉讓給她。他做了一筆嚴重虧本的買賣,但是他說:“我願意千金換來美人笑。”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摘了面罩,尚未解下白色的頭巾。
這是翦墨第一次看到不戴眼鏡的曾珂。目光對接的瞬間,她愣住了。這雙眼睛是那樣熟悉,雖然他的笑容曖昧而溫和,卻無法掩蓋瞳仁深處滲透出來的浸人骨髓的寒意。她不禁想到了上官秋畫廊里的那幅全黑的蒙面武士畫像。那幅畫像終究是被上官秋賣掉了,聽樹樹說,那買畫的人跟上官秋的關係貌似不一般。之後不久,上官秋就關了畫廊。
翦墨稍微愣神的工夫,冉鋒過來拉住她上下看一遍:“剛才受傷沒有?這是什麼鬼把戲,以後不許再玩了!”
曾珂笑說:“護花使者真貼心呀。”說著就解下頭巾,整理了一下微微汗濕的頭髮,對翦墨說:“小精明,我喜歡跟你過招。以後要常來喲!咱們大戰三百合,看究竟鹿死誰手。”
“曾總,今天是我多有得罪了。爸爸對我講過,劍道不是用來比輸贏的,是用來切磋的。劍也不應該用來殺人,應該用來原諒。我今天第一次跟高手過招,有點唐突。以後不會再這麼不知天高地厚了。”
“小精明,我就是喜歡你聰明!”曾珂挽留翦墨多留幾日,翦墨推脫重孝在身,一定要回家去。曾珂不再強留,翦墨一行人就開了車回市區。
路上,話最多的是小李,他一邊開車一邊感慨:“翦墨,你真厲害啊,剛才我在一旁看着都害怕。”
翦墨笑笑,沒說話,把身子往車窗靠靠,頭倚在窗棱上,閉了眼,反覆想曾珂那雙眼睛。在哪裏見過,哪裏見過。除了那幅畫像,她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
武宗岳見她閉着眼睛還愁眉不展,以為她還在想今天拍賣的事,就說:“翦墨,今天算是有驚無險,造紙廠究竟能不能到手,別再去想了。你好好休息一陣吧。家裏的事和公司的事都別想了,給自己放個假。翦伯伯也不想見到你這麼累。”
冉鋒則說:“武宗岳,我不說翦墨,我就說你。你這個恆岳公司的總經理就不能當家作主拍板決策別跟曾珂打交道了嗎?地產商那麼多,你們設計公司非要跟他做生意?這人實在是危險。你們這是與虎謀皮知道嗎?”
“好了,別說了。”翦墨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感覺自己徹底被疲倦包圍了。“我真要好好休息一下了。我不回家了,送我去水庫邊的度假村吧。宗岳,公司的事你先頂着。設計院那邊有個合作的項目這幾天就要交工了,你帶設計師過去看一下。沒有特殊情況別跟別人說我在哪兒。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沒問題。”武宗岳答應着。
“我幫你訂個房間。”冉鋒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小李調轉車頭,在武宗岳的指揮下朝度假村的方向駛去。冉鋒問翦墨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她搖搖頭,再次把頭倚在車窗上,眯着眼睛看窗外深秋的滿目蒼黃。柳樹的綠葉子都落了。銀杏的黃葉子都落了。楓樹的紅葉子也開始落了。漸漸地,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思維變得混沌。她闔了眼,跌進一枕黑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