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生能有幾次動心
第30章一生能有幾次動心
燙傷不是特別嚴重,很快消了腫,結了痂,翦墨把頭髮披散開來遮住,幾乎看不出痕迹。她在冉鋒那裏躲了三天就去家裏看父親,翦博謙並沒發現異常,她就放心地搬回家住了。
她不是有意躲冉鋒,而是對冉鋒撒了謊,心裏有愧。她答應他跟曾珂保持距離的,但是第二天曾珂就給她打了電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語調平和地說:“翦墨,楓眠小築的項目我決定交給你,你還敢不敢做?”
“當然敢。”
當然敢,這是翦墨一貫的風格。她的脈門被他捏在手裏,尚不自知。
武宗岳堅決反對接這單生意,並且揚言要去告訴冉鋒,但是翦墨攔住了他,言辭懇切說:“宗岳,冉鋒他不了解我的心意,但是你能了解,對不對?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做這個設計,你知道我等周遠澤等得有多絕望,對不對?”
只這一句,武宗岳的軟弱就被全部揭開來。沒錯,翦墨等的是一個不回來的人,他又何嘗不是。叢家琪的歸來,彷彿比周遠澤更遙遙無期,或者說,周遠澤與翦墨的圓滿尚可期待,叢家琪絕無與他團聚的可能,她很快要嫁人了。
不久前,叢家琪從新西蘭回國小住了幾天。她說是來探望一些親戚朋友,其實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跟武宗岳見一面。叢家琪在學校時人緣極好,朋友很多,但是聚會那天只請了這幾個老友。就像高二那次從植物園回來一樣,他們湊在必勝客,武宗岳、冉鋒、蔣偉帆去砌水果沙拉塔,翦墨和叢家琪留在座位上喝石榴汁。
“家琪,你真的不考慮嫁回來嗎?武宗岳這幾年都沒正式談女朋友,示好的女生不少,家裏也給介紹了不少,他一直沒動心。”翦墨看看不遠處穩穩托着盤子的武宗岳。
叢家琪笑笑,也轉過身去深情地望了一眼初戀情人,他正巧望向她們這邊,目光交匯的瞬間,他的臉上浮現笑容,彷彿把周邊都照亮了。
“我知道。”叢家琪雙眼明亮看着翦墨,“昨晚我們在一起。做了好幾次。我從來沒那麼興奮過。他也是。”
翦墨認識那眼神里燃燒的兩簇小火焰,那是激情的火焰,是熱戀的火焰,是焚心之焰。每一個深愛過的人都能識別。
“回來吧,家琪,你們是多幸福的一對。”
“不,我回不來了。”叢家琪眼中的光芒暗下去,“翦墨,我下個月就結婚了。”
“啊?真的?”翦墨幾乎驚叫,“他知道嗎?”
“你別喊。”叢家琪緊張地朝武宗岳望望,然後對翦墨說,“我沒告訴他。我怕他知道了會拒絕我。我打算一直不告訴他。”
“你,你這是什麼邏輯啊?”翦墨蹙眉,“這時候你還拿他當備胎?”
“翦墨,你比以前犀利多了。”叢家琪輕聲笑,帶着被揭穿心事的自嘲,“好吧,我承認我的自私,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卻忍不住回來看他。我這麼做讓他抱有幻想,對他其實是一種傷害。可是,自私的不止我一個。你還不是一樣?”
“我?”
“翦墨,別騙自己。以前我就跟你說過,不要因為貪戀遠方的東西而錯過身邊的美好,難道你不明白冉鋒對你的痴心嗎?難道你不是在利用這一片苦等的痴心嗎?周遠澤不在的日子,冉鋒就是你的依靠。有周遠澤在身邊,你就會忽略冉鋒。你和我沒什麼兩樣,我們不過是尋常小女子,渴望愛與被愛,愛那個傷害我們的,傷害愛我們的那個。你比我更甚。”
“不,不是的家琪,我和冉鋒是,姐弟……”
“這就是你比我幸運的地方,你有這個掩護,而我沒有。”
“這不是掩護。我希望冉鋒能有一個相愛的女友,如果他帶女友來我家,我會像家人一樣對她。家琪,這話你對武宗岳說過嗎?”
“但是你不能否認,冉鋒在你心中的分量並不比周遠澤輕,甚至更重。”
“那是因為我們從記事就在一起。他和我的心長在一起。”
“好了,我們別為這事爭論了,我會把結婚的事告訴宗岳的。”叢家琪息事寧人,“我只是想再拖一段時間。他家裏出了麻煩,如果我這個時候告訴他我要結婚了,他會受不了的。”
她停了停,又笑,語調凄涼,“翦墨,你體會不到,我真的真的很想他。宗岳要是有了女朋友,一定很認真很專一。我實在不願意麵對他有新女朋友的事實,更不願意他比我先結婚。我從來不相信分手的情人可以做朋友這件事。大度做朋友的,要麼是沒愛過,要麼是還愛着。深愛的人沒有一個不是自私的。”
翦墨從來都說不過她,只得嘆氣:“家琪,現在你還相信‘用無限遺憾成就一小段圓滿’嗎?你現在覺得圓滿嗎?”
“呵呵,”她苦笑,“月亮越圓滿,人就越顯孤單。過去的戀情越圓滿,現在就越覺得遺憾。以後我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愛情了。他是我的No1。我總記得高一那年入校軍訓,我走在校園裏把帽子掉了都不知道。他從後面追上我,把帽子輕輕戴到我頭上,說我是個笨蛋。那天真熱啊,太陽特別毒,我怎麼會連帽子掉了都不知道呢,你說我是不是被曬暈了,你說這是不是註定要我遇到他。人這一生能有幾次怦然心動呢,翦墨你說,那明明只是幾秒鐘的事,為什麼一輩子都忘不掉呢。翦墨你說,這是為什麼。”
是啊,人這一生能有幾次怦然心動呢,何止是你叢家琪被太陽曬暈了,連清冷的月光都曾把我曬暈啊。若不是被那一瞬間的交匯攝走了魂魄,我又何苦在原地日復一日地等。
“吃水果吃水果!”冉鋒揮舞着勺子先跑過來,身後是一尊高大的水果沙拉塔,塔後面是被擋住的武宗岳。武宗岳總是被欺負,賣力做“塔基”。
“張嘴!”冉鋒捏起一片翦墨最喜歡吃的菠蘿往她最里送。她看了他一眼,不動。她不喜歡這個動作。那個喜歡喂她吃東西的人已經“失蹤”太久。
冉鋒用一隻乾淨的勺子敲了敲她的腦袋:“AK47,發什麼呆呢,給你菠蘿都不吃了?!”翦墨抓起另一隻勺子跟他對打:“你個東方不敗,敢跟我單挑!”
蔣偉帆笑說:“翦墨,下次就得你去造塔了啊,你這個學建築設計的要學以致用!”蔣夫子的桃花眼越來越細,笑容越來越豁達。他跟谷婧分手了,理智終究戰勝了美色,或者說,他認清了谷婧“不美”的一面,忍痛割愛。他說他最近在追求一位美女,暫時不公開其人。不過,從他眼角眉梢的笑意來看,他又一次心甘情願地“色令智昏”了。翦墨很羨慕蔣偉帆的心境,他們素來笑他“好色”,他嘴上掛的美女最多,戀愛卻談得時間最久,愛得最認真,敗得最慘烈,但是再次談及愛情的時候依舊甘之若飴,那樂在其中的樣子真真羨煞旁人。
叢家琪不露痕迹地結束了剛才與翦墨針鋒相對的談話,做回武宗岳的“溫柔女友”,捻起一張餐巾紙幫他擦沾在身上的沙拉醬。武宗岳幸福笑着,享受倒計時的甜蜜。
時光彷彿從不曾流逝,一切就像十七歲的那個春天,三個“小屁孩”,一對“成年人”,愛着與被愛着,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只是大家都明了,變了就是變了,那美妙無比的青春懵懂呼嘯着就一去不回,在每個人的心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印記,濃縮成一個個凸起的傷疤。等待、分離、期盼,這些字眼在皮膚上刻畫著一圈圈新的年輪,雖然額頭還沒有皺紋,笑容卻毫無疑問地老了,連眼睛裏的光芒都暗淡了。特別是武宗岳,參加工作之後,“朝酒晚舞”的應酬讓他幾乎脫胎換骨,原本很“佛像”的國字臉瘦出了尖尖的下巴,有了“一入江湖歲月催”的滄桑感,他身上穿的也不再是寬寬大大的運動服,而是面料考究的商務襯衣,那一大塊刺眼的沙拉醬的污漬,恐怕很難再擦拭得乾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