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惠媚兒望着陳丁凡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也不再隱藏,微微舔舐唇角,壓低聲音道:“那陳使準備如何做?”
陳丁凡身子前傾,已沒了方才的虛假笑臉。
轉而是一臉的陰狠狡詐,道:“惠使先耐心等着,我要去查一個人!”
“可是綺夢樓?”
惠媚兒已經坐回了椅子上,輕翹起腳尖問道。
聞言,陳丁凡起了身,轉身走出屋子的時候那輕輕飄飄的一字便傳入了惠媚兒耳中。
“是!”
——
綺夢樓內。
一張酷似萬刃的臉正坐在屋內翻着手中一本字墨還未乾的書籍,身旁腰插彎刀的男子則靜靜坐在他的對面。
一陣風拂過,那張半天未動的書頁被翻了個過。
書頁上那大大的“江湖艷史”四個字則暴露在萬刃的面前。
彎刀男子早已見怪不怪,依舊淡定的喝着茶水。
待看到那句“青蛇幫幫主膀大腰圓,只見他一把就將那惠使攔腰抱起,隨即兩人便是春宵一刻,極盡纏綿”后,猛地將那本供不應求的江湖艷史摔在了桌上,怒道:“什麼狗屁天下知,這青蛇幫的幫主明明是個嬌俏俏的小姑娘。”
聽到這話,那男子卻猛地抬起了頭。
“樓主見過這青蛇幫的幫主了?”
那男子點點頭,攤攤手道:“見過了,那小丫頭嫌我們搶了他們的生意,便氣勢洶洶的過來警告我們!”
這下那掛着彎刀的男子臉上再也掛不住了。
那青蛇幫幫主來尋自家樓主的事情他自然知曉,也從月姐的描述中知道此人八成是趙夢。
可從樓主這完全陌生的反應中,他是真的確定樓主忘記了他最珍視之人。
關於失憶這件事情,還要從他們一路逃亡說起。
那次絞殺,他們本就寡不敵眾,縱使他們是江湖頂尖的高手,也抵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那些人中,有擅長使拳的葉家,也有使毒的李氏手下,使槍的錢家等等。
一波又一波,應付的他們三人是身心俱疲。
在又一次進攻中,他們三人中了早已埋伏的圈套,雖僥倖逃生,可被重點關照的萬刃卻不慎中了蠱毒。
江湖人都知道,蠱毒雖不致命,卻極其難纏。
像跗骨之蛆般一點點啃食你體內養分,最終,你油盡燈枯后凄慘死去。
也是命不該絕,他們遇到了一個擅治疑難雜症的赤腳大夫。
只是這蠱毒難解,只能且治且試,以毒攻毒。
耗費了一些時日,這蠱毒是解了,可他們卻發現,樓主忘記了關於趙夢的所有事情。
好的是,還記得他們。
也記得猶如毒蛇般潛伏在他們身邊良久,只等這最後一刻給予他們致命一擊的陳丁凡。
離開那赤腳醫生之後,他們便一點一點建立了綺夢樓。
忘了也好!
收起了回憶,馮文傑解下腰間的一柄彎刀,滿臉殺意道:“樓主,我打聽清楚了,這陳護法便是那青蛇幫的天使者,他之所以使計滅我萬惡樓,是因為他們的一個賭約。”
“賭約?”
將那本珍貴無比的小冊子細心的拿起,仔仔細細的碾着那褶皺的書頁,看那褶皺被碾平,萬刃這才漫不經心的問道。
聞言,馮文傑更加憤怒,道:“為了爭奪青蛇幫幫主的位置,他們便已萬惡樓做賭注,真是該死!”
“確實該死!”
萬刃重複道,依舊視若珍寶的把玩着手裏的書籍。
馮文傑以為是萬刃同意,便有解下了另一把彎刀,轉身就要衝出屋外。
“慢着!”
那剛轉過的身子卻被萬刃硬生生叫住。
馮文傑只好轉過身,一臉疑惑的望着萬刃。
萬刃則繼續翻着手裏書籍,翻到“青蛇幫內部風流史”那頁后,慢條斯理道:“急什麼,等魚兒自己上鉤。”
馮文傑先是不解,隨後瞭然一笑,微微躬身便出了屋子。
這綺夢樓就這麼斜拉拉的杵在眾人面前,連青蛇幫的幫主都驚動了,更別說那個天使徒。
陳丁凡自然會到訪。
這不,馮文傑剛出了屋子,就見綺夢樓一面生的丫頭,正給客人上着茶水點心。
那丫頭背影倒是苗條,倒茶時腰身和脖頸微微下傾,露出纖細修長的脖子和那妙曼的腰身。
白皙的脖頸在眾人眼前晃着,讓人不禁想探探那因為彎身而敞開的衣襟內,那銷魂的風光。
眾人只是想想,可有一客人竟然將那手探向了丫頭的皓腕。
馮文傑正欲抱着雙臂,遠遠的準備看戲。
就在他以為會聽到丫頭的驚呼聲時,不曾想,鑽進耳朵的卻是男子粗狂的驚呼聲。
這下,倒是引起了馮文傑的興趣。
那不由的靠近護欄,朝着下面張望着。
這一張望,連他都險些驚呼出聲。
只見那身姿妙曼的丫頭,那身段那肌膚,怎麼著也是個俏佳人。
可那張臉!
唉,看一眼都能做上半宿的噩夢。
綠豆般的眼睛,蒜頭大的鼻子,還有那張血盆大口。
更絕的是,鼻側的那顆大黑痣。
哭哭啼啼間,那顆大黑痣竟然還在不停的聳動,猶如一隻趴在臉上的大黑蟲。
“呸!真晦氣,快滾快滾,攪的爺都沒興緻了!”
那原本想要揩油的客人罵罵咧咧的炮轟着小丫頭,臉上全是厭惡和不耐煩。
就在月姐趕來要解圍時,馮文傑身後的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隨後,萬刃便帶着笑臉面具,緩緩走了出來。
“讓這丫頭來伺候我吧,最近胭脂俗粉看多了,就想看看不一樣的。”
說完,大廳內這些看熱鬧的人皆是哄堂大笑。
這件看似平常卻異常的事情就這麼揭了過去。
一個小丫鬟被調戲這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可一個長相讓人驚恐的丫鬟在這美人如雲的綺夢樓,就很異常了。
那丫鬟至始至終沒有言語,只在萬刃走出屋門的時候,抬起頭看了一眼,垂首謙恭的跟在月姐身後,上了樓。
待將那丫鬟引進了萬刃房前,月姐朝着萬刃柔柔一笑,道:“人是找你的,我可給你留下了,到時可別將禍水引到我們綺夢樓。”
面具下的萬刃微微一挑眉,輕笑一聲便轉過了身。
身後的馮文傑和那小丫鬟也緊跟着萬刃進了屋門。
帶那扇門被緊緊關上后,小丫鬟忽地衣袖掩面。
待撤了那寬大的衣袖后,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兩人眼前。
“阿碧!”
馮文傑一臉的震驚,橫跨一步衝到萬刃面前,那兩柄彎刀頃刻間也是露出它攝人的鋒芒。
“你不是服毒自盡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馮文傑手中的彎刀直直指向面前的女子,那彎刀尖利如玄鐵,阿碧相信,若她敢動一下,那彎刀會分毫不差的刺進她的胸膛。
望着那彷彿連骨頭都能刺個透的刀尖,阿碧心裏顫巍巍的抖着。
隨即便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雙手跪伏地道:“樓主,我也是被人陷害,阿碧自知罪孽深重,此次冒死前來,不敢求您能饒我一命,只盼樓主能懲戒那背後作亂之人,讓我死的瞑目啊!”
“一派胡言!那毒是你親手所下,還說被人冤枉,你這伶牙俐齒顛倒黑白的本事,還真是了得!”
說著,那刀尖已經堪堪抵住了阿碧的額頭。
阿碧動也不敢動,只能繼續跪着。
屋內一瞬間便靜了下來,靜的只能聽見馮文傑因為憤怒而壓抑着的粗重喘息聲。
已經阿碧微微啜泣的聲音。
這局面維持了半響。
就在馮文傑握刀的手已經微微發酸時,阿碧撐着身子的雙臂已經微微顫抖,差一點點就挨着刀尖時,萬刃開口道:
“馮護法,先等等。”
馮文傑忙收回了已經有些顫抖的彎刀,退到了萬刃身旁。
萬刃看了地上跪伏着的女子,轉身坐在了椅子上,這才開口道:“抬起頭來,慢慢說。”
阿碧得到指令,忙抬起頭,匆匆擦了擦臉上的淚漬,緩緩道:“那日樓主大婚,那瓶藥丸是陳護法交在我的手裏,並囑咐我一定要當著青山道人的面打開那瓶塞,我當時只覺疑惑,並沒有多問,這才導致,導致”
說著,抬頭瞄了萬刃一眼,見他神色如常,這才繼續道:“導致青山道人引發體內早已被陳護法下的鬼蜘蛛,害的樓主與夫人恩斷義絕!”
試探的說出這句話,見萬刃還沒有反應,阿碧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正想繼續說下去,卻聽萬刃道:“你中毒之事怎麼說?”
阿碧見萬刃神色如常,完全不似一年前面對趙夢那般驚慌失措,心中暗自盤算,難道當年的一往深情真的是演出來的。
正暗裏想着,冷不丁聽到了萬刃的問話,疑惑的“啊”了一聲,隨即便收起了思緒,回道:“我正在屋內休憩,卻聽前院嘈雜聲傳來,便前去打探,這一打聽下,就知道青山道人出了事,細細一回想,便也察覺出那瓶葯的異常,萬分愧疚,只能以死謝罪。誰知,卻被陳護法相救,倒不是他可憐我,他是想拉着我一起數落樓主的罪行,我自然不肯,便趁亂逃了出來。
這一逃,就是一年,也是命運眷顧,不久前,我便聽了這綺夢樓的傳說,便想着來碰碰運氣,還真沒想到碰上了樓主,這可是上天賜給我一個救贖的機會。”
說著,眼裏竟是泛出了感激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