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夭折》(17)
真心話大冒險
2006年10月19日,2∶18
“你帶着這個做什麼?”醫生指着范丁斯手裏傑弗里·費爾的照片問。
“這一切令我困惑不解,醫生。我脫離這件事已有一段時間了,但仍感覺與它有聯繫。這孩子不是兇手。如果你問我,我會告訴你,蘇珊的這件謀殺案絕對不是一件什麼俄摩拉罪惡城裏普通案子。這是照片里的他。看!這張照片拍攝的時間不超過一年。他是一個如此陽光的年輕人,個頭也不大。她的死令我無法安心,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找到殺死她的真兇了。你有沒有懷疑過川伯不是真正的殺手,醫生?一切都太完美了,簡直天衣無縫。”
“是川伯殺了她!公寓裏有他的DNA和指紋。我曾懷疑過其他人,但這猜想很快就被否定了。起初我以為兇手是你。”
“為什麼一提起這個你就緊張,醫生?這件事太殘酷,太機械化了,與其說是純粹的邪惡,不如說是對尋獵遊戲的激情。這聽起來像是一個憤怒的皮條客乾的嗎?不,反而更像是一個不打算隱藏自己蹤跡的人乾的。這事就是說不通。有一件事是確定的,醫生。”
范丁斯拽着醫生的肩,直直盯着他。
“無論最後查到是誰,我親愛的朋友,我向你保證,那兇手肯定是我認識的人。”
他們進入市區,在華萊士·范丁斯住處附近,左邊傳來槍聲。范丁斯兩手抓着頭,一切浮現在他腦中,他看到了醫生收集證據時的情景。
“我其他時候也看到過,她被現實沒完沒了的衝擊嚇呆了。她的身體被綁住,兇手拿着刀在威脅她。”
“華爾!華爾!”醫生把車停在路邊。
范丁斯看到自己躺在床上。一個人走近,在床畔停下,緩緩俯身。他直直盯着范丁斯,來來回回地歪腦袋,彎腰伏在他耳邊。
“華萊士,我希望你能真正衝破這一切。”
突然,那個黑色的人影抓住華萊士,開始搖動他。
“先生,你必須承認,這個切口比其他東西都重要。只有內行才能弄出這樣的切口。老爸,這個秘密只有我們兩人知道。所以,別擋我的路……!走開!走開!開……開……睜開眼!華爾,醒醒!”
范丁斯感到自己被搖晃着。
“華萊士!該死的!醒醒吧!走出來,華爾!”
范丁斯睜開眼睛,看到醫生湊近來盯着他,晃着他的身體。
“華爾!”
范丁斯推開醫生。
“鬆開我!真不幸,我還沒死。”
“華爾,你要麼是會陷入上帝賜給你的神秘天賦里不可自拔,要麼就是最終精神錯亂。你的情況比我前女友還要糟。你如此確定那孩子不是兇手,現在全城全縣都在搜捕他時,你又對他的事情如此婆婆媽媽。他就是兇手,華萊士。”
前方,一起毒品交易暫時停止了,那群笨蛋把頭轉過來,看着他們從旁邊駛過。
“你是對的!得啦!可能是第一次,但肯定是最後一次,我承認你是對的,是我錯了!”醫生說。
“善行出自罪惡之城!上帝有眼!”范丁斯喊道。
“那個傢伙又卑鄙又冷酷,醫生。”
“誰?你什麼時候見到他的?”
“在犯罪現場。”
他們停在坎貝爾大街附近一處路燈邊,三個娼婦朝他們走過來:“想來個約會嗎?”范丁斯朝她們揮了揮他的警徽。
“在一個封閉的房間裏約會如何,小姐?”
醫生繼續向范丁斯家開去。
“殺手來到門口,向米高·費爾出示了某樣東西,然後就進去了,根本沒時間仁慈。這不合理。他穿一件黑色的風衣,黑色的泥靴子,戴一副墨鏡。”
“最後,費爾先生看着他說:‘我認識你,你不是警察。’”
“他為什麼要對他兒子說這句話?他認識那個人,我知道的!費爾對他說:‘我們對你這麼好,我們尊重你。’”
“華爾,這是你的幻覺。你怎麼能夠確定這些都是真實的呢?你怎麼能夠證明他真是這麼說的?”
“聽着,醫生,我或許有點瘋,但我不愚蠢。我知道產生這種幻覺可能是臆想,也可能是天賦。但這不是巧合。米高·費爾手裏攥着一張紙。”
他們把車停在范丁斯公寓大樓前面。醫生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血跡斑斑的紙。
“你是說這個嗎?”他展開紙,把上面的內容讀給范丁斯聽。
紙上寫着,“他不是警察!”
“華爾,是用他自己的血寫的。”
“看,醫生,我看到這個了的!我……”
“是的,華爾,我們都看到你演示了他是如何做的。”
“我真的演示出來了嗎?”
“嗯,還不足以進軍荷里活,不過你可以在阿靈頓1佔有一席之地了。你的生活方式和形象都發生了巨變,你讓這個索多瑪城的街上那些一文不值的廢物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好吧,我要去睡會兒,上午去找我們的男孩。”
“好了,華爾。我要去警局,對埃文斯那孩子進行屍檢。真浪費時間。到時我給你打電話。”
“你總是把人切成片或切成丁,不是嗎?無論殺死她的是誰,都得死。我會親自看到的!”
范丁斯下了車,把手伸到後座取費爾的照片,同時,他把蘇珊·查康手寫信的複印件放到了後座上。他轉頭看向前座,透過車窗盯着醫生的眼睛對他說:“無論是誰,我敢肯定,我和那個殺死她的人很熟。”
范丁斯打開公寓大門。他多年來逃離罪惡之都的良心已經鍛造出一種強大的直覺,此刻這種直覺很好地履行了它的職責,告訴他有些地方不對勁兒。他不清楚具體是什麼不對勁,但是能感覺到一點陌生的氣味。他無法分辨出這是事實還是預感。他只知道這氣味本不屬於這個地方。他懷疑自己是否真成了醫生所說的瘋子。
范丁斯爬樓梯上到二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查看門廳。靜默的空氣中,嘟嘟聲作響。他感覺自己的鼻孔擴張又收縮,像狗嗅獵物那樣。他用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然後看到,並感覺到手在搖晃,越來越麻木。他想吃點葯,再來一杯巴卡第。
“給這個倖存者,也是個冷漠的信徒來一點毒品和朗姆酒。”他在哪裏讀到過這句話嗎?
二樓沒有麻煩,范丁斯很滿意。他退回自己的樓層,站在門前。門沒有上鎖,微開着。他確定自己走之前是鎖上了門的,但是誰在乎呢,他需要喝一杯。他拿起一支煙,在點着之前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他走進公寓,然後又被陌生的氣味席捲了。他低頭看着通向卧室的門廳,可以看到淡淡燈光照耀着卧室的門。他本能地伸手摸槍,卻什麼也摸到。他甚至強烈地感到他不能就這麼兩手空空地衝進卧室去。他感到自己赤祼祼的,毫無掩蔽,不確定自己的下一步行動會是什麼。然後他呼出了一口氣,說:“誰還在意呢?”
他沿着門廳往前跑,踢開門,一頭栽進卧室。他看到傑弗里·費爾倚着一隻胳膊躺在床上,正在閱讀他的文件。
“是誰……?”
“哦,如果最後這裏不是隱居的華萊士·范丁斯的話。”傑弗里喊道。
“你在這裏幹什麼?”目瞪口呆的華萊士問。
范丁斯這次是徹底暴露了。他和這個被指控殺死父母的人面面相對,手無寸鐵。
“你是哪一個?Y還是Z?有很多人在找你。你怎麼能對你的父母做那樣的事呢?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那種人。”
“什麼?我只是來看看我的父親,我想他有點疲憊不堪了。聽起來像你的理論出岔子了,檢查官。順便說一下,我一直在閱讀你的文件,昔日的你曾是一個英雄,可惜你成了一個糟糕的酒鬼和癮君子!這就是你現在的樣子,你知道嗎。你現在一無是處,只是一個沒有前途的酒鬼!你在我背後挑我的毛病,指控我。你把我評判為一個卑微的人,卻無法評判你自己!”
傑弗里突然站起來,轉向范丁斯。
“嘿,小子,咱倆都不知道你父親是誰。離開這裏,我們會在別的場合再見的。我們甚至都不認識彼此。我的搭檔……”
“噢,你是說醫生嗎?他真是一個了不起的搭檔!你們兩個似乎共享一切,甚至共享我媽媽!”
“是的,就是這樣。他的名字叫醫生,至少對我來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殺手不一定愚蠢,華爾!”
“你別那樣叫我!你不是兇手。我知道兇手是誰。還有,我從來沒有允許你進我的房間!”
“為什麼我需要許可,爸爸?醫生和你交情很深,不是嗎?夥計,你們一起工作,一起喝酒,共享一切,直到他陷害你!我媽媽是個尤物吧?”
“閉嘴。她是個好女人!”
“她肯定很好!至少在床上好得很明顯!檢查員,廢話少說!”
范丁斯開始出汗,手抖得厲害。
“要喝點什麼嗎?很現實的場景吧,檢查員?”
“閉嘴!”
“醫生不只害了她。也害了咱們倆,更不用說我那長期失去音訊的哥哥了。”
“嘿,嘿,嘿,怎麼了,醫生?一切會更好的!”
“首先,我認為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你以為如果我知道這件事的話,會讓他們把你們兩個中的任何一個帶走嗎?”
傑弗里心裏對他感到抱歉。
“來吧!別看得太嚴重,老朋友。她只是一個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的火辣寶貝!她只是喜歡和各種人睡覺,無論是好的壞的還是丑的。”
“你給我閉嘴!”范丁斯喊道,朝床走了幾步。
“聽着,我對她沒有感情。今晚我真正的媽媽去世了,也把我帶走了!我知道你愛她,但她卻讓自己卷進這樣一樁醜事中。”
“我要喝點酒。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但我的頭腦一直在否認它。我從未有過明確的證據,直到現在。聽着!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他!”
“是啊,做我們這樣的人真讓人心煩!”
傑弗里翻閱范丁斯的醫療文件。
“檢查員,你了解法學院的。我們研究了理查德·川伯的一切。拋棄一個像我這樣的人是一件邪惡的事情。我曾經生活得很快樂!我不需要認識你的!我不想面對現實!但瞧,現實還是找我來了。我知道川伯吃什麼東西,他蹂躪了誰又殺了誰。我知道他患有什麼病,感染了什麼性病,甚至知道他的血型。他真是一個品位低下、智商低下又慾望強盛的人。事實上,他和你的女人才是完美的絕配!他不介意她是否與你、醫生、報童或教皇交歡!對他來說,用過的就和新的沒什麼兩樣。那就是他的生活!他沒有動機殺她。這是肯定的。我們知道他已經被處死了,但她不是他殺的。”
范丁斯現在對傑弗里的話產生了興趣。他搖搖晃晃地走向一隻椅子,坐了下來。他緊緊盯着傑弗里,接受了他說的一切。
“我是在一家酒吧遇到她的。”范丁斯承認了。
“那真是一個邂逅漂亮女士的好地方,你不這樣認為嗎?”
“有人告訴過你,你是一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傢伙嗎?”范丁斯問。
傑弗里微微笑了笑。“你愛她,不是嗎?”
“是啊!是啊!是我們造出了你和你兄弟。然後我們失去了聯繫。大約有九個月。”
“然後你又找到她了,對嗎?她看起來怎麼樣?”
“她看起來很糟,剛生下你們兄弟倆。她被單獨留下來分娩你。他們告訴我你死了。我帶她離開,安頓到這裏。從此她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甚至最後死在了這裏。”
“做得對,華萊士。‘他們’告訴你?”
“好吧!醫生告訴我的!”
“華爾,你真的是一個聰明的傢伙。我能透過你眼中酒精的陰霾看到這一點。川伯是什麼時候搬進公寓的?”
“在她搬進來之前大約兩個星期。我一直告訴我自己不可能!你是說……?不可能!她陷害我!他們都利用我!我不敢相信自己竟如此蠢!但是我愛她。她理應有機會下一次去做正確的事!而且她也絕對會的!我知道!這是一件完全盲目的事。”
“華爾,我爸爸曾經告訴我,愛是一種病態的東西。我精神混亂時不能做任何改變人生的決定,比如愛。”
“應該就是醫生做了屍檢和其他最終的文字報告。”
范丁斯看着傑弗里,表示贊同。
“他做起來很方便,這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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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走廊入口處的門悄然打開了。一個男人本能地環顧着四周,然後徑直朝前走去。大樓外的灌木叢后藏着另一個陌生人,他注視着之前潛入者進入大樓。沉默的潛入者來到范丁斯門前,發現門是半敞着的。他把手伸進夾克,拿出一把槍,檢查了彈夾,確定裏面有子彈。然後他慢慢走進公寓。他站在客廳里,可以聽到傑弗里·費爾在卧室里說話的聲音。他不想引起獵物的注意,躡手躡腳地走向卧室。費爾的聲音愈加響亮清晰。范丁斯聽到了門口的聲響。
“醫生,你看上去糟糕透了!”范丁斯大聲說道。
儘管滴酒未沾,醫生卻像喝醉了一樣,神情茫然,渾身顫抖地站在范丁斯卧室的門口,手裏拿着蘇珊·查康寫給范丁斯的那封信的複印件,那是范丁斯放在他車後座上的。
“是真的,華爾。你是他的父親!”
范丁斯看到醫生手裏的槍和一張紙。醫生站在那裏,手持槍,槍口朝向地板。
“放下槍,醫生。你瘋了嗎?”
“這男孩是個殺手。今晚他殺了一家人、一個學生和他的養父母。”
醫生轉向傑弗里。
“順便說一句,小夥子,我們發現大學裏被殺的那個人不是你的朋友邁克·埃文斯,而是一個叫羅恩·戴維斯的人。”
他舉起槍對着傑弗里,話卻是對華萊士·范丁斯說的。
“她不是個好貨,華爾。她自私自利,隨時準備着和別人上床。”
他把槍上了膛。
“該死!她表面上愛我們所有人,背地裏卻恨透了所有人,除了你,范丁斯。她死了,是因為她不能對你保守秘密。哈!哈!這兩個孩子是你的!她對你下不了手!她不得不告訴你一切,好讓自己從這件事裏抽身出來!所以我殺了她!”
他把槍瞄準費爾。
“那天她熬夜等我,華爾。我把一切都隱藏得好好的。我把你派出去辦理一件沒有意義的案子,好把你支開。你一向忠於職守。你是個容易上鉤的獵物,華爾,即使最簡單的事都能讓你上鉤!”
醫生來回踱着步,槍對準傑弗里。范丁斯豎起耳朵,他的自控力已經到了臨界點。他緊繃著神經,努力不去回想醫生所說的那個夜晚。那個夜晚太可怕了,讓人不敢深想。
“夥計!她漂亮的身體躺在那裏,在她的卑劣的生活里第一次被困住,動彈不得,連一兩個軟弱的男人都吸引不來,沒人能救她出去。”
醫生打量着傑弗里。
“該死!她甚至厭惡這些廢物!”說到一半他尖叫起來,充滿威脅感的槍指着費爾。醫生本能地扣下扳機,一顆點45口徑的子彈打進傑弗里腿里。
“住手,你這個混蛋!”范丁斯尖叫起來!
傑弗里往後退去,幾乎被突然侵入右腿骨頭的東西擊倒。范丁斯從座位上跳起來。醫生猛地轉身貼近范丁斯,把槍舉在他面前。華萊士僵住了!
“你明白,華爾。我不愛她!她只是我的一項投資,只要我得到她的兩個搖錢樹孩子——也是你的兩個孩子——之後她對我就完全沒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朝范丁斯走近了一步。
“人們會為了愛而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華萊士,但是他們會為了錢而讓自己墮入魔道。我不介意她和你在一起——至少,不是那麼介意。本來一起都是很方便的,有點像一項家庭內部事務。然而,她卻打算告訴你一切,我別無選擇,只好殺她滅口。你現在知道了,華爾,我一點也不介意這樣做!”
醫生動了起來,動作像是在爬一座小山。
“我就在這兒爬到她身上,就像海軍陸戰隊登陸一樣。抱歉華爾,看來你的床單又挂彩了。”醫生指着傑弗里,傑弗里痛苦地打着滾,血漸漸流失,瀕臨死亡。
“你是個變態,醫生。”范丁斯喊道,“今晚我要讓你的痛苦結束!醫生,這孩子快死了!”
“你會怎麼猜呢,范丁斯?你不是預見之王嗎?你也寫過這事的報告嗎?我毫不後悔自己對她做的事。對他呢,我也不後悔。她擁有這樣一副好身體是多麼浪費!她本來可以是我的搖錢樹的!我拿起那個小瓶子,把一些死亡藥劑抽到針管里……”
華萊士抓着自己的臉,無法面對他所聽到的內容!
醫生舉起手,好像手指間夾着皮下注射器。
“你得面對它,理解它,華萊士。在我的老本行里,我從不過多地抱怨。不過,當針管刺入她的動脈時,她跳得那麼高,我感到很抱歉。她是那麼害怕!她是被嚇到了還是怎麼了?真令人好奇!她的嘴被堵着呢,我其實都沒聽到她的禱告。但從她的呼吸里我感覺到她一定是在不停地向上帝祈求憐憫。我告訴她……”
“親愛的,當心!你不想讓我傷到你的。”范丁斯搶先說出了他的話。
“佩服,華萊士!你真是個天才。”
華萊士發動全身的感官在自己身上找槍,但槍並不在那兒。他腦子裏只想讓醫生閉嘴!他只想把醫生的腦子打出來。
“她匆匆地就去了,范丁斯!你必須在那裏親眼看看!我猜這對於你來說很奇怪,華爾,但是我知道我不是個好人。我知道我很邪惡,真正的掉進錢眼兒里了。問題是我對此並沒有負罪感。實際上,我對你們這些有良知的人感到難過。就是你們這些良知,讓這個世界多了太多的限制!”
此刻,他專註地看着范丁斯。
“華萊士!你看起來很震驚?難道你沒有看到每天你周圍的人身上的邪惡嗎?我們沒有人能抵抗。在嘗過此中短暫的快樂之後,我學會了享受這種感覺。我做的事,你也能做到!”
“我永遠不可能像你一樣邪惡!我會打敗你,並憑此進入天堂,醫生!”
“當我還是你的朋友時,我是醫生。當我殺她時,我也是醫生。我的行為無法預知,但我始終是醫生!現在,你需要振作起來,即使現在有點晚了,你不覺得嗎?”
傑弗里蘇醒過來。他睜開眼睛,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朦朧中,他看見醫生用槍瞄準范丁斯。他躺在地上,找到那把行李箱中取出來的槍。他振作起來。他想朝醫生開槍,但是不確定他瞄準的是醫生還是范丁斯。
“范丁斯!”傑弗里尖叫。
華萊士抬頭看見費爾正做出要把槍扔給他的姿勢。費爾立刻就把槍扔向了他。權衡下來,此刻他們只能背水一戰。范丁斯抓住槍,舉起來瞄準醫生,扣動了扳機。幾乎同時,醫生的槍也打響了。一顆子彈打進范丁斯肩部,他摔倒在地。醫生只是站在那裏,臉上滿是恐懼,一如蘇珊被他殺死時臉上的恐懼表情。他腹部有一個大洞。他向前倒地,臉平貼在地上。傑弗里毫無生氣地躺在范丁斯浸透了血的床墊上。醫生背後,出現了另一個黑衣長發戴墨鏡的人,正舉着一支獵槍。
“哦,上帝!有其父必有其子,兩人都身受重傷,兩人的心情相同,兩人都將死去!”他走到傑弗里身邊,踢了踢他的腿。傑弗里一動不動。
“傑夫,看來今晚你不僅殺了你的養父母,還殺了一個警察和你親愛的酒鬼生父!只有你接下來自殺了,一切才解釋得通了!”
然後他把注意力轉向范丁斯。
“你到底是誰?”范丁斯嘟噥着問。
“你不認識我嗎?我到你房間裏來過很多次了,你肯定呼吸過我的氣息。每次我進這個房間時都很容易利用你的藥物讓你不省人事。開始這個遊戲的是你,親愛的老爸。現在這已經變成一件挺複雜的事了,你不覺得嗎?”
他彎下腰低聲對范丁斯說:“你希望能快點擺脫這一切嗎?”
他回頭看向傑弗里,“傑夫,我們有一些共同點。我們都有一個娼婦母親。令人驚喜的是,現在我比傑夫幸運。我從未見過她!如果我見過她,我會親手殺了她!”
范丁斯喊道:“都結束了。你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了。我們都知道我們今晚會死。現在,放棄吧。”
“我的目的都達到了?你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他們把我送到那樣一個讓我被蹂躪,被欺負,讓我後悔自己出生的地方!”
他走近范丁斯,開始尖叫。
“他們懲罰我,起先還很輕微。當我長大了,他們把我當成會走路的垃圾桶,欺負得更厲害了,方式也更奇怪了。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有一天我會以自殺來結束這一切。後來我決定要讓你們所有人都和我一樣。”
范丁斯緩慢而痛苦地撐着牆壁站起來。他左臂麻木,腳掌恢復知覺后,他撐着牆向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走了兩步。他尋找費爾的槍,但是那把槍在他被醫生的子彈射中時就已從他手裏脫落了。范丁斯用充滿挑釁的語氣鄙夷地說:“她有許多我不了解的地方。她是一個拒絕接受真相的迷失靈魂。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應該那樣死去。”
胳膊上的洞讓范丁斯疼得尖叫起來,他看向傑弗里。他就快死了!范丁斯朝那個刺客——他的長子——掙扎着走了兩步。
“她是一個可怕的伴侶,和她在一起生活很嚇人!她把我逼入絕望的境地!她和我做愛,也和其他太多男人發生關係。你可能認為她不好。你可以忘記他是你母親!她很差勁,刻薄、邪惡又放蕩。”
范丁斯準備好朝這個入侵者衝過去。
“也許她脾氣暴躁,又自私吝嗇,正如你所說,是個娼婦!但她是我的娼婦!”
范丁斯抓住了抵在他心口上的槍。槍響了,子彈打進他的胸膛。他感到子彈穿過他的胸部,打進了心臟。他好像在籠罩着他的陰影中看到了蘇珊。他重重地倒在了地板上。
一身黑衣的男人脫下黑風衣,摘下長長的假髮,然後小心地拿下墨鏡。他站了一會兒,然後朝生命氣息正在流失的華萊士走去。他低頭俯視着地上的人。
“至少你曾經擁有過他,爸爸!”
他提腳踩上去,范丁斯的身體沒有反應。
“我沒有殺她!儘管如果有機會我會這麼做的。能步她的後塵而去,偵探先生,你該多感到滿足啊!”
男人把槍對準范丁斯,打中了他的腹部。
“好了!現在你可算閉上嘴了,爸爸!”
他把槍扔在地板上,突然身邊襲來一股強大的力量,傑弗里·費爾的身體向他撞了過來。費爾抓住兇手的頭扭動起來,想擰斷他的脖子。兇手很快轉過身,在自己喉嚨附近尋摸費爾的手臂。槍從他手中滑落。傑弗里把這個惡棍推到地板上,轉過他的頭來好看清他的面目。在極度的震驚中,他的意識無法接受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東西!
“邁克!是你?我以為你已經……!”
傑弗里想擁抱他,確認他還活着。然後一切都串聯起來了。欺騙!死亡!整個世界似乎都坍塌了,極度的痛苦讓傑弗里騰地站起來,一心只想殺死這個兇手,這個造成他痛苦的罪魁禍首,無論他是朋友還是兄弟!
“你殺了我媽媽!”
他又扭了一下哥哥的脖子。費爾開始尖叫,淚水從眼中流了出來。費爾摔在地上,更加痛苦了。他的兄弟,曾經扮演了他最好的朋友邁克·埃文斯的這個人,找到了他的包,看到他右邊的槍。他試着伸手去拿槍,同時不讓自己的脖子被折斷。終於,傑弗里最大限度地扭轉了他哥哥的脖子。邁克將槍對準傑弗里。傑弗里暴躁地扭着他的頭,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脖子喀拉一聲,斷了。感到自己頸部骨頭斷裂的同時,他勉力扣動了扳機。一顆子彈打進傑弗里的身體,穿進他的肝臟。傑弗里從殺手身上滾下來,看着邁克。
慢慢地,膽汁和血液開始從傑弗里的嘴巴和鼻孔里噴湧出來。他的生命只剩下十分鐘左右了。邁克四肢伸展躺在地板上,由於神經斷裂,他的腿抽搐不停。傑弗里動不了腿,他藉手肘爬動,去拿過那把仍牢牢嵌在邁克手中的槍。被折斷的脊椎還在勉強控制着這具行將死去的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把武器撬松后,他爬上邁克的身體。
“你這個混蛋!為什麼要製造這麼多死亡?不!不會再有人死了!為什麼你不殺了我,終結死亡!你殺了我的父母!”
傑弗里朝着邁克的額頭開了一槍。
“你殺了我的生父,我還沒來得及好好了解他!”
傑弗里再一次扣動扳機,子彈射進他兄弟的頭骨。
“你殺了我的朋友!”
另一聲槍響。
“你殺了我!”
又一顆子彈打進邁克的腦部。傑弗里還剩下一顆子彈。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腿。它們癱瘓了。他周圍的世界在忽明忽暗。在他的一生中,是別人決定了他是誰,在哪裏生活,甚至決定了他是否該活下去。他不會再允許像醫生和他兄弟這樣的惡魔來決定他的命運了。
傑弗里堅定從容地朝范丁斯爬去。一爬到范丁斯身邊,他就立即知道範丁斯已經死了。他翻過身體,面朝上躺在地上,頭靠在范丁斯胸口,目光朝上盯了幾秒鐘。許多事情在他眼中浮現。他聽到呼嘯的警笛聲朝這個方向趕來。他無法面對警察。他永遠不可能證明真相。他不能再讓別人來牽絆自己了。
傑弗里知道他的最終命運會是什麼,他的決定十分明確。他緩緩地把槍舉到頭邊。他想起了米高和瑪麗蓮。他回憶起他們給予他的愛、關心和思念,他沒有機會回報他們了。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什麼他的生母要向他的生父隱瞞他出生的事情了。他把槍上好膛。與生父相認還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雙雙赴向黃泉,這再次讓他痛苦不已。他曾對生活充滿設想,只要擁有平靜安寧就足夠了。
“傑弗里,你還好嗎?醒醒,傑弗里。”空氣中一個聲音迴響着。
傑弗里睜開眼,目光低垂,發現他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他盯着那一群圍着他受傷的身體的人。“華萊士·范丁斯,蘇珊·查康,‘我的母親’?”
傑弗里將頭轉身范丁斯聲音傳來的方向。“剛才那會兒情勢真是危急,傑夫。”“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哥哥邁克莊重地說,“我以為我永遠也見不一你了,弟弟。”傑弗里抬着看向邁克和那些圍在他病床邊的人,審視他們的臉,解讀他們的眼神,理解他們的感情。他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知道他臉上一定是十分震驚的表情。每個人看起來都是那麼快樂而友善。“這是一個糟糕的夢?”他在意識里這樣想。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反反覆復,他想可能就是這樣吧。他知道他已經記起了這件事,沒有任何意義。
“嘿,傑夫……差點兒忘了,我有一些東西要給你。”他哥哥說,臉上綻放出誇張的笑容。邁克走近傑弗里的病床,把一個紙袋交給他,“我想你需要這些東西。”傑弗里接過紙袋打開,伸手取出一份文件。上面標記着“嬰兒X和嬰兒Y的收養”。他又把手伸進紙袋裏,取出一支槍,他的手開始發抖。他舉起槍,抬着看向環繞着他的友愛的家人。他的母親,瑪麗蓮·費爾站在那裏,臉被炸掉了;他的父親,米高·費爾頭部正中有一個大洞;而蘇珊·查康的頸部被切開,脖子上插着針管。華萊士·范丁斯胸部有一道裂開的傷口,空氣中響着沉悶的嗡嗡聲。“這場景挺別緻的吧,小弟弟?”
傑弗里將頭轉向他兄弟的方向,他就站在他旁邊,穿着一件黑色皮風衣,一身黑衣,一雙難看的靴子。傑弗里顫抖着,就像他一看到他們都在那兒時一樣恐懼,然後他開始出汗,尖叫,試圖從床上跳下來。他兄弟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推回床上,死死地壓住他。“我想你玩得很好。”他兄弟得意地說,“不過,現在是結束的時候了。”他低語,“是時候結束了。”他低聲喃喃着這些話:“我們會在那邊見面的,小弟弟,你可以揍我,但我先揍了你!”他兄弟舉起一個尖銳的十字架,把它插進傑弗里的心臟。
傑弗里睜開眼睛,又一次看到天花板,而他的頭正躺在華萊士·范丁斯死去的屍體上。他哥哥的屍體躺在他右邊,而多克臉朝卧室的門躺着。
突然,卧室的門被打開了,五個警察沖了進來。他們看到傑弗里持槍指着自己的頭。
“住手!不要這樣做!放下槍!”
傑弗里看着他們,說:“那好吧,你來做!”
然後傑弗里·費爾將槍指向警察。此時,所有警察都開始向傑弗里射擊。這也可以說是他的勝利吧。費爾橫倒在范丁斯身上死去,他們兩人的屍體交疊在一起,就像一個十字架。
1美國國家軍人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