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勝
當王毅和薛聞之在庭院之中持刃而立的時候，堂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涌到門口觀望。
暮雲有充滿擔憂地望着兩人，阿凰也不由得來到暮雲身邊，低聲問道：“剛才就已經那麼殘忍，現在他們該不會真的……拚命吧？”
暮雲沒有說話，若換做是尋常人，定然不會真的下手擊殺一名錦衣衛。可是薛聞之此人囂張乖戾，行事無法揣摩，誰也不知道預料他的下一步會怎麼做。
阿凰見得暮雲沒有說話，頓了頓，又問道：“暮雲，你有話想要問我吧？”
暮雲一愣，詫異道：“什麼話？”
阿凰撫順了一縷垂下的青絲，說：“這裏的每個人都想要問我：‘兇案是不是你乾的？’你既然是來破案的，想必也會有這樣的疑慮吧？”
暮雲搖了搖頭說道：“我相信兇手絕對不是你。”
“為什麼說得這麼肯定？”阿凰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難說這一切真的就是本姑娘乾的呢？”
暮雲笑道：“雖然接觸不多，但是我相信你的為人。”
“胡說八道！”阿凰怒道，“破案講究的難道不是證據和理性嗎？你這樣憑感覺判斷一個人，簡直就不具備推勾斷案的基本素質！”
暮雲無奈地聳聳肩：“如果連朋友之間都要以理性來判斷，那麼這樣的人豈不是太過於冷漠和無趣？”
阿凰不知道怎麼的臉一紅，並沒有再說話。
而庭院之中，王毅和薛聞之兩人已經開始緩緩靠近。
薛聞之臉上那一副漫不經心的笑容已經消失，他的雁翎刀也早早握在手中，彷彿已經感覺到眼前的王毅似乎是一個真正的高手。
王毅卻依舊是一副冷漠陰沉的模樣，似乎他早已經喜歡了這般表情。但是薛聞之也注意到，他完全沒有當初在夏府和肖六格鬥時的從容，反而變得凝重和謹慎。
暮雲並不知曉像他們這種層次的高手是否能夠感應對方的實力，但是從兩人的警惕上來看，這一場比武一定精彩絕倫，難得一見。
而場中兩人此時已經靠得很近，但是他們誰都沒有出手，而是相互持刀，彼此凝視繞着圈兒。
觀戰的諸人彷彿也變得跟他們一樣緊張起來，連說話也不禁變得小聲。
披耶查猜首先說道：“今日能得見大明軍中高手切磋，當真是三生有幸。不知道諸位認為誰會贏得此番比試？”
蒼百戶想也不想地說道：“當然是我們錦衣衛的漢子！”
周圍的錦衣衛齊聲短暫地喊了一聲，不僅僅是贊同蒼百戶的說法，而同時也是為場中的王毅助威。
披耶查猜又望向了莫千戶，但是莫千戶雙目一直盯着場中，彷彿已經沉浸在這場比試之中，全然沒有搭理其他人的樣子。
披耶查猜無奈，卻突然又笑眯眯地望向了暮云：“暮總旗認為呢？”
暮雲一驚，沒想到披耶查猜使臣竟然知曉自己，而自己與他卻也僅僅是蒙面過一次。他並沒有猶豫，開口回答：“薛大哥是我的朋友，他的技藝我是知曉，所以我認為他能贏！”
“哦？”披耶查猜似乎有些疑惑，“暮總旗就這般肯定？”
暮雲不答反問：“我聽說當日在地牢之中，是使臣大人將鑰匙親手遞到陸大人手中的，不知道此事是否當真？”
披耶查猜臉色微變，隨後開口笑道：“確實如此，當時我就在陸大人身邊，而地牢內又黑暗一片，疑犯又隨時可能自盡。我擔心阮護衛不能在第一時間把鑰匙交到陸大人手中，於是便代勞了一把。”
頓了頓，披耶查猜使臣似乎想要岔開話題：“不過說起來，都聞駮龍乃是上古神獸，但凡獵殺駮龍，都會遭受其詛咒。而近日玉弓山莊禍事連發，不得不讓人生出遐想啊。我知曉暮總旗不信鬼神，但是我可是一名虔誠的佛教徒，所以對這些事情是篤信不疑的。”
暮雲意味深長地笑道：“八百大甸宣慰司雖名屬大明，但是實則與大明路途阻隔，來往艱辛。沒有想到使臣大人卻對大明的一個小小總旗都了解甚多，連他不信鬼神都打聽得清清楚楚。看來使臣大人不僅見識廣博，並且消息靈通啊。”
披耶查猜使臣聞言一愣，隨後尷尬地笑了兩聲，並沒有接話。
而此時在場中，周旋良久的王毅和薛聞之終於出手了。
只見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手，向著彼此發起進攻。
二人手中的刀刃舞出道道寒芒，刀影之中只聽得陣陣金屬碰撞之音，那相碰之聲似乎只發出了一下，但若是聽得仔細，可以聽得出其實是由於數次相擊實在發生的太快，以至於讓人以為僅僅拼擊了一下。
兩人的利刃凌空短暫交接之後，卻又忽然收回。圍觀諸人提心弔膽地望去，卻兩人彼此間毫髮無損，繼續持刀相對。
看得出薛聞之和王毅兩人都戒備到了極點，他們腳下的步伐都十分碎小，幾乎是依靠腳掌的扭動來進行移動，而並不敢直接踏出步伐。不僅僅如此，他們的身上基本上沒有絲毫動作，彷彿只要一個細節上動作稍微大了一點，就會露出破綻一般。
就當眾人以為兩人將會再度繞圈相峙一段時間的時候，兩人卻又突然口中狂吼，手中的利刃再度相擊。
只見無論是揮砍還是格擋，都沒有大開大合，而是小幅度高頻率地不斷碰撞。
而這樣的方式往往是對人體力和技巧的極強考驗，僅僅第二個回合的碰撞結束，兩人的額頭上都已經冒出汗珠，連背心都被汗水浸透。
只聽披耶查猜使臣疑惑道：“雖然看起來不是很精彩，但是為何卻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好像……一着不慎，滿盤皆輸。不，已經不是輸這麼簡單，而是會命喪當場。”
“這才是真正高手間的較量，”蒼百戶自得地說道，“像平日常見的那種跳來縱去的過招，只是江湖雜耍而已。”
一直沉穩的陳管家此時忍不住開口：“可是為何看兩人……似乎是彼此動了殺機，真的在搏命一般？”
蒼百戶聞言驚異道：“沒想到陳管家也精通此道？”
陳管家表情凝重地說道：“我雖然修習過武藝，但是比起院中兩人卻是不值一提。他們兩人的武藝已經不是出類拔萃，而簡直是聞所未聞。這樣的人如果少了一個，那將是軍中的極大損失。並且，玉弓山莊染的血已經夠多了，百戶大人，還希望你能夠阻止他們繼續廝殺下去。”
蒼百戶聞言撇了撇嘴，這話跟自己說有什麼作用，現在這裏做主的千戶大人。陳管家想要阻止這場比試，那麼應該找千戶大人懇求才是。
想到此處，蒼百戶忍不住暗中望了莫千戶一眼，只見莫千戶卻依舊盯着場中的比試，似乎並沒有聽到眾人的議論。
而庭院中央薛聞之和王毅的比試，卻似乎像是在不斷考驗着眾人的耐心。
他們彼此驀地拼殺一陣，然後又忽然分開，彼此間這樣來回了好幾個回合，卻已經彷彿蜻蜓點水般，僅僅輕觸而逝，並不相互膠着。
但是這樣的情況卻已經讓兩人身上出得汗越來越多，連兩人一直平穩的呼吸也都開始變得急促，似乎他們的體力已經極大消耗，所剩無幾。
但是兩人出了吶喊時發出的嘶吼之位，並沒有說過一句話。
在他們的眼中，彷彿一切言辭都是多餘的，只有手中的利刃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
驀地，兩人手中的長刀再度相擊。
也不知道是王毅察覺到了什麼機會，他一直警惕的眼中突然呈現出一絲興奮，右腳也朝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長刀猛地盪開雁翎刀，然後朝着薛聞之的面門猛地刺去。
而薛聞之目露驚恐，急忙撇頭躲開。
哪知王毅一刀刺空，卻眼中興奮越濃，他手腕一翻，長刀橫向朝着薛聞之的面門斬去。
看着雪亮的刀刃就要斬到薛聞之的臉上，薛聞之滿臉的驚恐突然消失不見，而是露出了一個得逞的微笑。只見他突然張開嘴巴，用牙齒猛地咬住了刀刃。
殷紅的鮮血順着刀刃流下，薛聞之的嘴巴差點被剖開，但是刀刃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已經被薛聞之用牙齒咬得死死的。
王毅大驚失色，急忙想要匆匆後退。
然而此時薛聞之手中的雁翎刀已經劃出一道寒光，朝着王毅的腹部到胸膛劃去。
無論王毅退得如何快，但是始終卻差了一步。他此時心中不由得開始後悔，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麼要突然先前逼出一步進攻，以至於落入此時的地步。
危急關頭王毅眼中也閃過一絲決然，他猛地把右手朝着雁翎刀抓去。
薛聞之的雁翎刀帶起一陣血雨，王毅的慘叫同時發出。
堂前眾人急忙盯目望去，只見王毅的右掌已經被一道斬斷。
王毅匆匆後退兩步，避出薛聞之的攻擊範圍，然後才急忙撕下衣襟纏上血流如注的手上斷口。
蒼百戶陡然拔刀，雙目發紅地瞪着薛聞之。一種錦衣衛也紛紛拔刀，就等着莫千戶一聲令下，就要將薛聞之亂刀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