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提琴迷離夜
第9章小提琴迷離夜
第九章
瞬間,蘇千徹無暇顧及其他人了,第一次的,在彷彿被無限擴大與延伸的人海,他聽到了屬於安然的歌聲。
那遺世獨立的仙子,那修長而白皙靜美的脖頸里到底隱藏着怎樣的構造呢,一定是無數細小而精心雕琢的鑽石、藍寶石、圓粒金剛石、德芙、白色戀人、茉莉花茶、彩色雞尾酒、十四行詩……所構成的吧。
竟可以讓她發出如此美好,且寂寥且洒脫且空靈的聲音,可她不是已經很幸福了嗎?這個鐘靈毓秀的女孩,自那個與自己相逢的初秋開始,每天到底都想着什麼呢?
如果能帶着現在的生活經驗與心境回到初中的時候,回到還跟安然在一起的時候,不,現在的自己跟那時候的自己沒什麼兩樣,甚至還不如那時候的自己呢。已經變得更加軟弱更加頹廢了吧!
一樣會把事情搞砸,一樣要面對當時沒有感覺,後來卻最終蔓延至全身的情感病毒。
總是無法休止的愚蠢、衝動又單純好色,卻又滿腦子都是那一雙雙明媚、閃亮、深邃又含淚又寂寥的眼睛。
所以上天究竟是多麼厭惡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呢,或者一直到二十歲吧,讓大多數處在這個年紀的、人類中的雄性個體都無可奈何地被愚蠢的本能和荷爾蒙所掌控與玩味!
同樣的,蘇千徹第一次把每一次愚妄的感情萌芽的嘗試,都上升到了哲學的角度,但是他自己卻渾然不知。
有的人成長很幸運,他們擁有與生俱來的、無窮無盡的智慧與才能。便很早的在青年時代接觸到了哲學,接觸到了尼采、叔本華、康德等。
哈哈,再扯下去恐怕人們會覺得千徹瘋了。
他習慣性地進了廁所里,角落裏有個衣衫襤褸矮小的中年人,他是學校的一個環衛工,姓朱,江湖人稱“朱小龍”,此刻他正一邊咬着個煙頭一邊咒罵那些不認識“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大標語的文盲男學生們。(應該都懂吧。)
雖然如此,那人還是拿着拖把把廁所地面的黑腳印都擦乾淨。
而且讓人驚奇的是,那人如強迫症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直至那光滑的地面瓷磚能反射出人影來。看到千徹等幾人進來,他抬起頭,亂糟糟的頭髮和鬍子,缺一顆門牙,眼神渾濁,充滿血絲。
“去去去,那邊上去!這邊都擦了。”那人呵斥千徹等其他人,千徹便乖乖去了一個還有黑腳印沒被消滅的角落。
“咦,老蘇你咋才來上廁所。”旁邊李汶鎬正整理着腰帶。
“剛穿越時光隧道回來,晚自習修仙去了。”千徹隨意說道。
“好,我在昆崙山水晶瑤池子那洗洗手,順便等你會兒。”李搖搖擺擺地準備出去。
“你老班今晚值班嘛?”千徹問道。
“不啊,今天是雙數班的值班,你忘了?”李已經出去了。
這樣的話,李的班主任,也就是安然的班主任“皮皮虎”和千徹的老班“金城武”都應該不去盯晚自習,所以遲到一會兒也沒事。
二人在昆崙山瑤水池旁洗手,李掏出“心連心”紙巾,二人擦乾手。
“哦,陪我去那文具店看看,得買個本,明天語文老師檢查。”千徹怕被老師罰抄魯迅的《祝福》,沒敢忘了這事。
但心裏突然就有種很大膽的想法,覺得抄一遍訊哥兒的文章也是極好的。畢竟訊哥那可是文壇呼風喚雨的男人!不行,打住打住,訊哥兒雖好,可不要給自己找事哦。
“哎呀媽呀,差點忘了,我們老師也說過,我倒是有個破本,不過再買個也行。”二人便要往體育館後面的商店走去。
對於不是體育生的千徹和李來說,體育館是個神秘又讓人充滿探索欲的城堡。因為裏面除了個個壯的跟猛獸一般的體育生外,二樓三樓還有高一高二高三那些學音樂、學舞蹈的小姐姐。
蘇千徹之所以跟李如此“臭味相投”、“英雄相惜”,除了都喜歡瑰麗的二次元之外,還心照不宣地認為學藝術的小姐姐們是這個死氣沉沉的學校一道靚麗的光芒,尤其高一的學妹和高三的學姐們。
那些學藝術的小姐姐,一個個的都跟廣寒宮下凡的仙女一樣,披着長發,婀娜多姿。
繞道體育館的正門,能隱隱看到一樓的大廳籃球場,幾個籃球隊的壯漢還在訓練,不過這對千徹和李來說,基本屬於視而不見的。
他們在一個奇怪的地方停下,那裏是從前舊教學樓前的自行車停車棚。路燈昏暗,這裏又比較陰森,來的人很少,但這裏是三樓音樂教室的正下方,常常能聽到優美的樂器聲。
幾顆比人高的大冬青樹,陰鬱的綠色葉子,在這個十一月依然保存着自己可愛的葉綠體們,上面蒙了厚厚的灰塵,連同旁邊那些在這放了很多年的自行車,和壞了好幾個的公共電話亭,都矇著細膩的月光與灰塵。
期待中的小提琴聲帶着無可揣測的思緒自頭頂翩翩襲來,只是那熟悉的開頭卻讓兩人最初懷着偷看漂亮小姐姐的心一下子就釋然了。
那種幽怨與凄婉瞬間把二人帶入了另一個世界,那個灰色的、充滿槍林彈雨的、野蠻殺戮橫行的戰爭年代。
“好熟悉啊,是《肖申克的救贖》來着?”李汶鎬有些熱淚盈眶。
“不,不是,當然是《辛德勒的名單》。”蘇千徹記得比較熟,尤其那種迴環的傷感。
二人緩緩抬頭望去,透過三樓那碧綠色的玻璃,閃着白光。模糊看到一個高挑清瘦的女孩子的身影,拉着小提琴。
“李汶鎬,你他媽幹嘛去啊!”千徹看到李簡直就要爬上那冬青樹的高壇,準備沿着牆爬上三樓。
他表情如魔怔一般嚴肅又認真,只是動作笨拙不堪,有點像電影裏爬世紀大廈的大猩猩金剛。
他當然一把把李拉回來。
“老蘇,我們活了這十多年,今晚聽了這曲子,都白活了吧?”半晌,李默默說道。
月光透過掉光葉子的樹杈,濕漉漉地淋在兩個清瘦沉默的的年輕人身上。也讓那曲子愈發的耐人琢磨。
“1943年,克拉科夫的猶太人遭到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德國商人辛德勒的工廠成為了猶太人的避難所,1944年,德國戰敗前夕,辛德勒傾家蕩產買下了1200人的性命,在那暗無天日的歲月里,拯救一個人,就是拯救了全世界,電影最後墓碑那會,音樂想起,泣不成聲。”千徹想起評論這曲子的一段話,不禁肅穆起來。
“是啊,站在全人類的高度欣賞藝術,真是……”
只是還沒等千徹說完,某種極為破壞氣氛的聲音遠遠傳來!
“過來,你們兩個同學,在這幹什麼呢!”看都不用看就聽出是年級副主任“胖頭陀”的聲音!
“完了老哥,咱咋辦?”蘇千徹頓時有點慌。
“跑啊,才分班,這又這麼暗,他知道咱倆是誰嘛?”李撒腿就跑。
愣了半秒,千徹立刻跟着逃竄出來。
“站住!兩個小兔崽子!”胖頭陀三十多歲,圓滾滾的,哪能追上年輕小夥子。
氣呼呼地追了一會兒他就喘不過氣來。氣急敗壞的他眼睜睜看着那兩個臭小子跑進遠處的教學樓,沒了蹤影。
只有小提琴的美好聲音還在夜空飄蕩,只是那胖頭陀又怎麼會聽得出那種美呢?
那樓上的姑娘關上了窗子。
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