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喬北方番外:世間最毒的仇恨。
第34章喬北方番外:世間最毒的仇恨。
“大少爺,您要的東西全部在這裏。”
“下去吧。今日之事,不準向任何人提起。”
翻看完手邊剛剛得到的信息,我透過書房的落地玻璃,看向樓下那滿園的披霜戴雪。
我並不喜歡冬天,尤其在恢復記憶以後,它更加令人厭惡。我記起十二年前的冬日,和余笙在小鎮別離。也是同一個冬天,我從N城返回小鎮尋找那個陪我在黑暗中尋找一隻貓的女孩子,卻意外在父親墳前,聽到余家夫婦說起那個驚天秘密。震驚和跌跌撞撞間,我在小鎮逢場的街道上,出了車禍,就此失去記憶。
聖誕節前夕,通過無聲電流,余笙的敘述令往事重現,那些我刻意埋葬的事情,被鮮血淋漓地挖出來,赤裸裸擺在我面前。偏偏,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想掛掉電話,繼續裝傻,帶她去瑞士。若不是初顏的那場意外,可能,我真能就此騙過自己一輩子。
事故發生后,我派人去調查了十二年前的溺水事件,果然,得來的消息千絲萬縷。可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沒大動干戈地將對方送進監獄,究竟是怕真相太血淋林,不想與初顏為敵,還是怕在這樣的刀光劍影里,那個堅持不懈陪我找貓,眉眼倔強為我吞葯的姑娘,無處安身立命。
在許氏頂樓天台,餘明生以父親的身份祈求我,見余笙一面。我質問他,當年的溺水,是否真是意外?他膛目結舌地看着我,最終噗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幾乎老淚縱橫。
“喬先生,當初是我鬼迷心竅,不關我家人的事情。你如果要恨就恨我一個人好了,小笙她是無辜的啊,她什麼也不知道,她還不是懂事的年紀……”
偏偏這個時候,她出現。
單純以為當年事件只是一場意外的傻姑娘,聲淚俱下地讓我原諒她殺人兇手般的父親。她問我,我是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她。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和她的眼淚。我所有的話如鯁在喉,幾乎就要告訴她:“不,不是討厭。是喜歡啊。雖然在杜豐壽宴上,我曾以為自己答應和你接近,是為了初顏。可當你在天台上,要我看向那一路向北的廣告牌時,我的城池已宣告淪陷。”
我喜歡你。喜歡你笑起來的眼睛,喜歡你假裝生氣皺起來的鼻子,喜歡你有求於我時刻意嘟嘴裝出來的可愛,喜歡你因為我留下的眼淚。可是余笙,今時今日得知真相的我,如何再能毫無芥蒂地和你在一起?我們中間隔着滄海的往事,隔着對初顏的愧疚,甚至隔着一輩子都不能坦白的心跡。所以,我只能裝成雪人般冷冰冰的模樣,將心底的繾綣化為最利的刀。
“余小姐,你父親好像是比你懂事很多。你只知道顯露自尊心的時候徹底一些,你父親卻懂得乞求別人原諒的時候,也要徹底一些。”
那天,她和那件羽絨服一起,用決絕的姿態離開了我,明明當日艷陽滿天,整個世界卻彷彿下起一場永不會再停的雨。
婚禮前夕,初顏因為一首詩和我大吵一架,埃姆朗的《一千面鏡子》。
“我越是逃離/卻越是靠近你/我越是背過臉/卻越是看見你/我是一座孤島/處在相思之水中/四面八方/隔絕我通向你……”
她說,這些詩是我對你牽挂的證明,我還惦念着你。我疲於再同她周旋,起身要走,她卻忽然小孩子般地開始啜泣。
她從背後蠟燭我的衣袖,可憐兮兮地說:“哥,你可以像從前一樣,抱抱我嗎。”
當時的我尚不太懂得,那天的初顏,究竟以什麼樣的心情,將這句話說出口。可當我毫不猶豫衝出車道的時候,當你抱着我哭得聲嘶力竭的時候,我明白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地,想要憑着僅有力氣接近的心情,讓我幾乎要痛陳所有的心緒。
我想摸你的頭髮,卻已沒有了多餘的力量。我想給你個擁抱,像你為了替我擋蛋糕,緊緊擁抱我的那樣。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居然只是讓你的眼淚源源不斷淌在我臉上。它們帶着驚人的溫度,將我帶回到十二年前,那道生鏽鐵門下,讓我去看看,有個少女也曾因我的嗤笑而羞羞答答哭出聲音。
夏天傍晚,熾熱退去,一陣風來,將她當日的聲音吹得四處飄揚。為了止住她的哭泣,我迫不得已答應將美美每天借給她逗弄五分鐘。那時,她父親總會在最恰當的時間出現,將雞飛狗跳的她逮回家,次次中斷她的五分鐘。每次她離開后,我依然會信守約定地在那裏,百無聊賴地逗着美美問,那個小少女,她還會不會回來。
就像我剛離開小鎮的時候,總愛問它:“你說,她還會不會出現。”
沒成想,十二年後,命運讓我們再相遇的意義,竟是為了永遠的別離。
原來世間最毒的仇恨,是有緣,卻無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