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話(三)
“哦?”貝夫人吃了一驚,章清兒也不知道熊綺葫蘆裏面賣的是什麼葯,她竭力地想從熊綺的那張理所當然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可是全是無用功。
貝夫人思索了一會兒,覺得熊綺這樣說倒也不錯,既然連苦主都不願意追究了,再罰也沒什麼意思,更何況,她心底下意識地還是願意她們以後能夠和和氣氣的,若是一味堅持懲罰,造成了隔閡,反而不好。於是她說道:“既然你能這麼想,那就最好不過了。”
“是,弟子之前思慮不jing,意氣用事,衝撞了夫人,還請夫人恕罪。”熊綺說罷還鄭重地斂裙行禮。貝夫人也起身略略欠了欠身子,又對蔡婓道:“你家媳婦腳上有傷不能行禮,你應該替她謝謝綺兒。”
蔡婓這才如夢初醒,趕緊連聲道謝。熊綺淡然一笑:“謝我不必,要謝還是應該謝葉子。我只不過是替她說話而已。”
貝夫人重新坐下來:“你們也都別拘束,坐下吧。”
李瀟自己先挑了一個好座位,剛一坐下,又馬上跳了起來:“熊姐姐,你坐這兒!”熊綺笑着擺擺手:“我和鄒姐姐坐一起就好了。”
“方才蔡家遭了賊。”貝夫人等他們都坐下來之後才慢悠悠的抿了口茶后道:“別急,李三兒,坐下!遭了賊,沒丟東西。”說著,她看了一眼章清兒,心想,這也不算是丟人吧。才繼續道:“你們章師姐jing覺,把賊攆了出來。”
“那賊抓到沒有?”李瀟興緻勃勃的問道。
章清兒悶聲看着她家相公,好像是在用眼神說:“叫你不回家,叫你不回家。”
“沒有。”貝夫人道:“他中了我三枚鐵彈珠中的兩枚,在地上打了個滾兒丟了個煙霧彈就跑了。”
“竟然能從夫人手下逃走,難道是什麼絕頂高手?”蔡婓問道。
李瀟卻另有所想:“夫人,那人的輕功是不是很好?”
貝夫人沉吟一下:“倒是不錯,比起你們幾個,是只強不弱。”
“其他本事稀鬆,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章清兒道:“屋子裏沒了蠟燭,我聽着聲音打去踢去,竟然沒一掌一腳能命中的,這廝的身法倒是好得出奇。”
李瀟給蔡婓一個眼sè:“我看,這人就該是剛才咱們說的那人。”
貝夫人一下子望了過去:“你說的什麼?你知道什麼?”
李瀟不太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師娘,今兒下午,我在一個地方還和他打過照面,追了他五六里地都沒追上他。我開始還追的挺起勁,後來明白了人家根本就是在逗我玩兒,以他的輕功,一里的距離上就可以把我甩開到望塵莫及。可他總是吊著我,嘿,說起來丟人,他就是把我當成條拉磨的毛驢在戲耍啊!”
熊綺也補充道:“方才葉子上房,並非無故玩耍,而是有聽到聲響懷疑院子裏進了賊才上房查看的。”
他們說的坦蕩,貝夫人卻更關心那人的身份。李瀟和鄒嬿、蔡婓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夫人,我們幾個剛才窩在一起討論了,說那人應該是個陸家的弟子。”
“陸家的弟子。”貝夫人秀眉微蹙:“他們可是有年頭沒有下江南來了——”說到這兒,她忽然想起來當年的一樁舊事,難道是那人又重出江湖了?不不不,不會的。正在她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李瀟又接著說了下去:“我看那人是個少年郎君,也就和我們師兄弟差不多大的年紀。”
“和你們差不多的年紀。”貝夫人狐疑的望着李瀟:“和你們差不多的年紀……這樣算來……不對,不對呀。”
“什麼不對呀?”鄒嬿忍不住問道。
貝夫人心裏快速的默算了一下,覺得年紀還是對不上,即便是那人和被他拐走的那女子生下的孩子,今年也不該是這個年紀。
“我想多了。”貝夫人鎮定了一下心神:“沒有什麼,你們接著說。小三兒,你詳細說說,那人有多高,什麼模樣,穿戴如何?”
李瀟點點頭,便站起來將白天他在花滿樓里遇見的那人的模樣比劃着介紹了一遍,還特別提到了說她注意到那人眉宇間有着一股邪煞氣。
“邪煞之氣。”貝夫人回憶着當年和那人在一起的時候。說來也奇怪了,這麼多年了,當年那人的模樣竟然還在她腦海中分毫不差,說起來,難道這就是陸家兒郎的魅力嗎?
天底下相似的事情太多了,也未必就是與他有關。貝夫人搖搖頭,又一次竭力把他從自己腦海中驅逐出去:陸家的子弟也不獨他一個,僅她知道的就有好幾個呢,說不定是誰家沒管好自己家的孩子讓溜達到江南來撒野了。
“看起來倒是衝著我們扇子門來的。”蔡婓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白天去招惹李師弟,晚上又來我們扇子門做賊,這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貝夫人收斂了心神,暫且把那些舊事拋在腦後。她對着大弟子讚許的點點頭:“不管怎樣,只要我們做好防範,區區一個蟊賊也沒什麼可擔心的。這人武功未必有多高,只是輕功較好而已。蔡婓,你好好佈置一下,他若不來倒還罷了,若是再來,一定要把他抓住!”
“是。”蔡婓領命道。貝夫人又想了一下:“我再去給陸家當家的寫一封信問問是怎麼回事,小李,你明天找人去把這封信送到長安去。”
“弟子明白。”
“好了,其餘的也沒有事情了。”貝夫人也覺得有些倦了,雖然有濃茶提神,但到底還是那人給她留下的yin影太濃了,總是忍不住去想他。
蔡婓扶了他媳婦,其餘人都依次告辭各自回房。鄒嬿倒是毫無睡意,扶着熊綺又迴轉到徐葉子那裏。路上她好像想起來了什麼,捏了一把熊綺:“丫頭,為啥在夫人面前說那些話?”
“因為夫人根本不打算罰章清兒啊。”熊綺慢吞吞的向前走着:“不管那個陸家小子是誰,來幹什麼。夫人在眼下要的是我們一心一意,這時候還和章清兒計較來計較去,夫人心裏會不高興的。”
鄒嬿走了好幾步,才明白過來她說的這是什麼意思,不由得高興地撫摸着熊綺的髮髻:“真是個聰明的丫頭。”
熊綺微微一笑:“大師姐,其實你主意比我多。不然小李他們也想不到去找你——今天把你扯進來真是麻煩你了。”
“自家姐妹說什麼呢。”鄒嬿倒是不以為意:“雖然我怕麻煩,但是葉子都被人傷成這樣了我怎麼能不來呢——綺綺,你不會這樣算了的吧?”
熊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會算了。但是葉子可不是能算了的xing子啊。算了,我多費點兒心思把她拘着幾天便算了。”
鄒嬿想了想道:“這般也好,葉子素來最聽你的話。你叫她安分一些她必然還是聽的。”
熊綺苦笑了一下:“葉子也大了,我的話她也未必聽了。”她們倆正說著,冷不防yin影里突然跳出來個李瀟:“兩位師姐,我一貫是最聽話的。”
鄒嬿給嚇了一跳,待看清了是李瀟后不由得生氣罵道:“你這憊賴的小三兒。平時練功三心二意,作弄人倒是一個頂兩。這三更半夜了的還不去睡覺跑到這兒來詐唬我們,真是存心討打。”
李瀟慌忙閃過:“師姐息怒,師姐息怒。我這兒是有些蹊蹺,想請兩位師姐給我開導開導呢。”
鄒嬿白了他一眼:“還在這裏油嘴滑舌,今天若不是你和我們在一塊,我可真的懷疑那小賊是不是就是你了。”
熊綺卻道:“這裏不宜交談,我們還是去找個屋子坐下來說吧。”
李瀟忙道:“那還是去葉子那兒吧。”
“葉子都已經睡了。”鄒嬿忍不住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去我那兒吧。你這小子整ri想的就不是練功,盡想着怎麼去師姐師妹們的屋子裏玩耍。門主也不管管你。”
這幾個人戲耍打鬧着暫且按下不提。在杭州城外的一處林中,剛剛從貝夫人手下逃出生天的那登徒子現在正在原地喘息。剛才那兩枚鐵彈結結實實的打在他身上,雖然貝夫人並未用盡全力,但卻也讓他一刻不敢鬆懈,現在這一口氣斷了,便覺得被中彈處傷痛不已。
“你能從她手下逃出來,看來我對你的評價又要上一個台階了。”他正在檢查身上傷勢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個清冷的女聲,再一抬頭便只見一個白衣蒙面女人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丟過來一個藥瓶:“你是青年一輩中的佼佼者,不要辜負了自己的天分。上頭要的東西呢。”
“在這兒。”他吃力的把東西丟給她:“梅總管……”
“我走了。她丟下這麼一句話就像來的時候一樣鬼魅的消失了。即便是以輕功見長的也沒有看清楚她究竟是如何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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