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74章  太子與太子妃

第一卷_第274章  太子與太子妃

不等劉智進門,隆康帝看着門的方向,嘴裏什麼也說不出來,嗚嗚的聲音梗在喉頭。

他想讓劉智現在就拿下方湛遲,將這個亂臣賊子殺掉!

可他說不出來,他絕望的看着劉智進來,跪在他面前將方湛遲方才的話複述一遍,氣的他閉了閉眼睛,眼中滿是憤恨。

劉智又說道:“陛下,這話本不該奴才插嘴,但外頭朝臣都在說,您龍體欠安,現在應該選一位太子出來,好為您代理國事啊!”

國不能一日無君,這個道理隆康帝也明白。

但眼睜睜看着自己的一切被別人拿走,他實在是做不到。

劉智見他不說話,繼續說:“奴才知道陛下現在說不得話,那奴才說一句,您若是同意便點點頭成嗎?”

隆康帝任命般的點了點頭。

“皇室子弟中,您可有心儀的人選?”

想了一番,隆康帝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是三王爺的兩位公子嗎?”

隆康帝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只是不再看劉智。這劉智便明白自己問錯了話,又改口道:“是六王府的世子殿下嗎?”

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隆康帝又點了點頭,劉智便明白了。

“那奴才讓皇後娘娘出面,同朝臣們商量一番,還是奴才自己去和劉閣老等人說?您若是同意前一句,便眨眨眼,若是同意后一句,便點點頭吧。”

雖然此刻的隆康帝狼狽至極,但他還是想維護自己的名聲,不同意讓曲皇后出面。

曲家也算是高門大戶,自家女兒什麼錯也沒犯,卻在宮中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曲家還不會趁他病要他命啊?

因此隆康帝現在唯一能信任的,便只剩下劉智了。

劉智頓了頓,抬起頭問:“陛下,那方湛遲說的話,您同意嗎?”

隆康帝頓時瞪大了眼睛,喉嚨里發出讓人聽不清的字眼,劉智見他情緒這般激動,再沒了話,只囑咐太醫好生照看,接着便出去了。

封為太子的旨意似乎就是這麼快,當天便由劉智親自送到了恆郡王府來。

隆康帝成為了一個廢人,再管不了任何事,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自然要有一個人替他來管着。

何祁安沒想到自己那位哥哥會這樣選擇,先後兩個太子均是出在他家,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齊國軍來勢兇猛,邊關城破后,一路往西面殺,文崢和周猛帶兵趕去時已是為時已晚,蒲元在逃亡的半路上,被齊軍所殺,連一具完整是屍首都沒剩下。

何明燭掌握了朝政,見隆康帝給他扔下了這麼大的亂攤子,心情有些沉重,但也馬上着手,立馬吩咐人從南邊調人過來幫忙,又當機立斷的提拔了兩人,讓他們帶兵去抵禦外敵。

可這些人並非天生就是領兵打仗的人,這場仗打了半個月,大周的兵士被打的節節敗退,若再如此,只怕再有幾日便要打到京城了。

溫南蕁被接到了東宮居住,也十分擔心朝堂上的事,所以勸說方湛遲,讓他也去幫忙。

可方湛遲卻說:“那狗皇帝那樣對我們方家,他若是不照我說的去做,我才不理他的事。”

“你這是小孩子脾氣,那些百姓到底是無辜的。”溫南蕁嘆了口氣,心裏也明白方湛遲為何會這樣想:“但他如今這般,我也不算是解氣。”

“他是狗屁一國之尊,自私自利,小肚雞腸,簡直讓人噁心。”

話雖如此,但方湛遲也擔心戰場上的事,畢竟保衛大周是他父親一輩子的宗旨,他也不願將來到九泉之下見到父親時,得到的是父親失望的眼神。

溫南蕁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同他說:“你放心去吧,我定會讓那狗皇帝向父親母親磕頭賠罪。”

“當真?”方湛遲有些疑惑。

“姐姐何時騙過你?太醫都說了,他這病是終身不能好,連吃喝拉撒都要有專人照顧,還怕他能反抗不成。”溫南蕁拉着他的手說:“現在的狗皇帝,是隨我們牽制的,你不必掛心。”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此刻的隆康帝已經對活着沒了什麼期望,整整半個多月如廢人一般,親耳聽見太醫說他的病無葯可醫,這大周是死是活他又哪裏會放在心上。

因此方湛遲究竟會不會幫着大周抵禦外敵,他也壓根不在乎。

夏天似乎突然就熱了起來,早起時天還有些涼,但晌午時卻熱的人滿頭是汗。

御書房內,隆康帝被人推了出來,劉智走在他身邊笑呵呵的說:“陛下,今兒陽光好,您出來晒晒,有益於龍體恢復。”

隆康帝沒了一點精神,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口水都流了出來,幸好劉智用帕子擦拭乾凈了。

可隆康帝哪裏能想到,他本應去御花園去曬太陽,劉智卻命人將他帶到了宮外。

他有些慌了,卻說不出話來,現在的他連點頭都費勁的很,只能轉着眼珠表達他的恐懼和疑惑,可劉智就走在他身邊,目送着他被人抬上了馬車,自己則留在了原地。

馬車之中,坐着的是溫南蕁。

當看見溫南蕁的那一刻,隆康帝心中的疑惑被無限放大,似乎是看出了他心有所問,溫南蕁說道:“陛下聖明,封了夫君為太子,這大周的未來才算是有了指望。”

隆康帝的眉頭微微皺着,不知道是不是想說什麼。

“陛下別怕,我帶你去的地方,你是熟悉的。”溫南蕁停頓了一下:“那裏埋着的人,你都是認識的。”

馬車駛了許久,最終停在了一處園子前頭,這園子便是溫南蕁最開始買的那處。

園子裏頭種着方釗和嚴氏喜歡吃的果子,四周綠樹成蔭,風景秀美。

溫南蕁推着隆康帝慢慢的往園子裏走,隆康帝也越來越害怕,十幾處墓碑映入眼帘,他看清了墓碑上頭的字。

心裏的恐懼本能的讓他的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但溫南蕁就似沒聽見一樣,繼續推着他往裏走,最終停在了一處墓碑前。

“父親母親的屍身都不在了,方家上下幾十口子的人,沒有留下全屍的,我們只能立下這個空墓,算是對他們的一種思念,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慰藉。”

說著,她跪在方釗和嚴氏的墓碑前,點燃了手中的香,衝著墓碑所在的位置拜了三拜,將香插好后,回頭看向隆康帝。

此刻的隆康帝就如丟了魂兒一般,瞧着溫南蕁彷彿在看一個鬼魂。

“我已經讓小遲去幫助文崢他們了,包括同為狩虎軍的江大哥也去了,他們會打贏的。”溫南蕁摸着肚子,慢慢的說:“只是我不會騙小遲,他要你做的事你不做,我只能逼迫你來做了。”

隆康帝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動起來,口水大顆大顆的滴下來,但溫南蕁沒有慣他的毛病,一手扯住他的后脖領,將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

因為懷着身子,溫南蕁也怕孩子有什麼好歹,所以早早的讓青桃與傅求淵在此等候。

青桃早就對隆康帝恨之入骨了,傅求淵也經歷了愛人被奪、兄弟被殺的事,心中早就將隆康帝殺了成千上萬次。

“你別髒了手,我們來。”傅求淵從溫南蕁的手上,接下了死豬一般的隆康帝,一腳踹在他的腿窩處,讓人狼狽的跪在了墓碑前。

青桃紅着眼眶,扶着溫南蕁說:“姑娘,將軍和夫人泉下有知,見仇人這般,心裏想來也是高興的吧。”

“但願吧。”溫南蕁看着隆康帝跪在身上的身影,無聲的擦掉了眼角的淚。

傅求淵扯着隆康帝的頭髮,將他的頭一下下的按在面前的地上,直磕的隆康帝頭髮散亂,額頭紅腫。

此時此刻的他,彷彿能瞧見方釗站在墓碑后,正帶着笑意的打量着他。

隆康帝要發瘋,可他做不到,自己的關節像生鏽了一般,力量被完全抽走,只能任由傅求淵大力的往下按着,一下下的磕在地上,磕的他眼冒金星,淚水跟着口水一直往外流着。

磕過頭后,溫南蕁讓傅求淵將他拎回了椅子上,蹲在他的面前說:“你讓夫君成為了太子,其實現在的太子,和皇帝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隆康帝怒目圓睜,卻什麼也不能說。

他想反抗,但就連他最信任的劉智都背叛了他,他還能有什麼辦法。

“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你,我也不屑殺了你,現在的你生不如死,既然如此還不如讓你多活幾年,叫你好好感受一番這世間的苦難。”

隆康帝嘴角猛抽着,閉上眼不想去看溫南蕁。

可他的耳朵依舊能聽見溫南蕁的說話聲。

“若小遲這一次凱旋而歸,夫君便會向全天下訴說我父親的冤屈,我還要你睜着這雙眼睛,等着看那一天呢。”

說罷,溫南蕁轉身離開,由傅求淵將人推上了馬車。

回到自己修養的地方,劉智和曲皇后碰了面。

曲皇后與何雲曦坐在一處,同劉智說:“聽聞今日,太子妃將陛下帶出去了?”

劉智不慌不忙的說:“回皇後娘娘的話,太子妃帶陛下出去曬太陽。”

“你用不着糊弄本宮。”曲皇後下巴微微揚起:“記得本宮第一次見太子妃的時候,就覺得這姑娘聰明,心裏有想法,揣着東西呢,像極了一個故人。日後若是太子妃再想帶陛下出去曬太陽,你便隨她去吧,只是叫人護着些,太子妃是懷着身子的人。”

何雲曦詫異的看向曲皇后:“母后,您這是?”

曲皇后拍了拍何雲曦的手:“日後你的前程,便都拴在他們夫妻身上了,既然那人是你的舊友,你便要護着她,幫着她才是。”

何雲曦不知曲皇后是何時認出溫南蕁的,但她知道,曲皇后能說出這樣的話,便是對溫南蕁十分的放心。

而且這些年來,曲皇后受盡隆康帝的磋磨白眼,她早就受夠了。

本想自己會被打入冷宮,但風水輪流轉,現在她還穩坐承宜宮,而隆康帝卻成了個動彈不得口不能言放廢人,下半輩子留給曲皇后的,便都是自在了。

隨着溫南蕁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方湛遲與文崢、周猛帶着其他幾個將領一直在外打仗,半年的時間都沒回到京城來。

天氣由熱轉寒,溫南蕁也到了快生的月份。

這天她到承宜宮請安,曲皇后坐在她的對面,抄寫着書上的詩。

“小遲一直不回來,聽太子說他們又打到了邊關去,這次能不能將齊軍徹底打回去,便看他們的了。”

曲皇后笑了一下:“你弟弟他隨了方釗,方釗那一身的能耐,你弟弟還能打輸了不成?本宮昨兒也問過太子,說你弟弟慧眼如炬,又在邊關提拔了一個年輕卻又經驗的。”

隆康帝這些年一直壓制着大周的武將,讓許多人不得不棄武從文,還一直堅持的要麼是像周猛這樣對書本一字不通的武杠子,要麼是文崢這種祖上傳下來不得改變的。

好在何明燭願意拋下隆康帝的思想,重新重視起了武將,讓更多的人願意參與進來。

外面下起雪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昨兒傅大俠帶着公主出去玩,聽說傅大俠帶公主吃了外頭炸的雞肉,回來正纏着御廚做個差不多味道的。”

提起傅求淵,曲皇后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雲曦這麼大的人了,讓他慣的像是個小孩子一般,昨兒本宮在外頭賞梅見着他了,與他說起雲曦日後的婚嫁之事,誰料他竟說不叫雲曦嫁了,弄的好像是他的女兒一般。”

“陛下現在不省人事,這幾日眼睛都不大能睜開了,公主殿下的親事是該提上日程,便只能皇後娘娘您來了。”溫南蕁笑着說:“若是您信任兒臣,兒臣也可在外頭留意着,看看誰家的兒郎不錯。傅大俠是擔心公主遇見的並非良人,所以這樣想也是能理解的。”

曲皇后淡淡一笑:“若說誰家的兒郎最好,本宮倒覺得,文老將軍的兒子不錯。”

溫南蕁手上動作一頓:“皇後娘娘怎的與兒臣想到一起去了?”

“文家男子人品都不錯,尤其文將軍這個年紀,府裏頭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曾有,本宮便猜他是個正直的,雲曦若是能嫁給他,本宮心裏也踏實。”

“那皇後娘娘不擔心,他的身份?”溫南蕁問:“做了駙馬,他還能否提槍打仗?”

“這有何難?駙馬身上不擔差事,那是怕他們亂了心思,藉著皇家女婿的身份做惡事。但文崢這孩子是個正直善良的,我們雲曦也不是個懦弱的,他若真亂來,雲曦還能任由她拿捏?”

溫南蕁明白了曲皇后的意思:“那成,如果皇後娘娘真認準了他,便問問公主的意思吧,公主若是也同意,那等文崢大勝歸來,便抓緊將這件事辦了。”

為何抓緊辦,二人都心知肚明。

隆康帝若是一死,何雲曦的親事只能再往後拖。

正說著話,燭火忽然爆開一聲,曲皇后想說有喜事到,就見胡駁衡急忙進來,喜笑顏開的說:“皇後娘娘,太子妃,邊關來消息了,文將軍勝了!”

曲皇后直接站起了身來:“當真?文崢他們可有人受傷?”

“回皇後娘娘,除了周將軍在上個月被敵軍射傷外,三人都無受傷,太子殿下已經知曉此事了,讓劉公公趕快來傳話,將這好消息告訴您二位。”

“剛說大勝歸來,文崢便勝了。”溫南蕁扶着自己的后腰,慢慢站起身來:“母后,兒臣就不打擾您了,趁着文將軍還未回京,您抓緊問公主殿下吧。”

“太醫說你就要臨盆,懷着龍鳳胎辛苦,可一定要當心。”曲皇后笑的眼睛都彎了,同胡駁衡說:“外頭風雪大,可得緊着太子妃,安安穩穩的將人送回去。”

隆康帝也知道文崢和方湛遲等人從邊關回來的事,這一場仗打了大半年,他本都不報希望了,甚至說他心裏還想讓大周敗下陣來。

方釗想讓大周贏,那他便想讓大周輸。

他死的也正是時候,大軍還未從邊關趕回京中,溫南蕁便生了,一兒一女,龍鳳呈祥。

文崢趕回來后,何明燭賜婚他與何雲曦,二人在年關過去便成了婚,一切都略過了隆康帝。

雖說劉智一直留在隆康帝的身邊,但他已經完全是東宮的人了,平日裏也恭敬也順從,眼神里卻再也沒有那種懼怕隆康帝的神采。

夏天時,何明燭為方家翻案,方湛遲在齊國抓來了當年與許盡川一同冤枉方釗的皇家子弟,承認自己與許盡川設局害了方釗,至此方釗才算是徹底洗清了冤屈。

門被從外頭打開,沒有一絲精神氣兒的隆康帝瞧着何明燭進來,嘴唇微微的動了動,卻什麼也表達不出,只覺得眼皮沉的很。

“岳丈大人身上的冤屈已被洗清,我將方家人的墓遷進皇陵,朝臣並無異議。至於陛下您,因在位時傷害數名為朝廷嘔心瀝血的朝臣,惹得老天降怒,所以我打算在你死後,將你葬於皇陵之外,不與天家祖宗葬在一起。”

隆康帝後頭憋着一句你敢,可他還來不及說,便雙目一閉,再為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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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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