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章 重生
天色陰成了蟹殼青,看來馬上要下雨了。
將軍府內到處都燃着熊熊烈火,穿着嫁衣胸口中箭的方晚初半倒在地上,面前站着一個同樣穿着紅衣的持劍男子。
“為什麼?”方晚初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來:“你為什麼要害我的家人?我父親可是拿你當親兒子看待!”
持劍的男子冷笑了一聲:“有你父親在,我何時才能坐上大將軍的位置?你們這絆腳石我必然要除!對了,這件事也並非我一人就能成事,若不是陛下對你方家也疑心甚多,我又哪有這樣的機會?”
“你個王八蛋!”方晚初捏緊拳頭,想起身卻不能。
她的雙腿皆已經斷了,左腿還中了箭,隨着她用力鮮血流了一地。
“你不用記恨我,殺了你再殺了你父親,你們一家人在陰曹地府還是可以相聚的!”
說罷,男子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劍,便要扎死方晚初。
“許盡川!有什麼你沖我來,晚初何辜!”
熊熊燃燒着的屋中,一個身上帶着火,皮膚都被燒成了焦炭色,滿身都是傷的男人用劍拄着地,艱難的站起身來。
許盡川收回了要殺方晚初的手,看着那男人笑了笑:“師傅,徒兒能有今天,都是您當初教得好,還要徒兒娶您的女兒,這可真是徒兒的榮幸。”
方大將軍看向許盡川身後的殘骸,這裏是他住了多年的宅子,他要和這裏共進退!
只是可憐了自己的女兒,可憐了方家老少十幾口。
他深吸一口氣,半說半喘道:“所謂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句話本將軍真是領教了!可許盡川,你這般歹毒心狠,為了權勢富貴甚至能向自己的師傅痛下殺手趕盡殺絕,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有什麼報應師傅到陰曹地府再說吧。”許盡川輕輕一揮手,身後數十個弓箭手齊刷刷的抬起了弓,拉弓搭箭直指方大將軍。
待一聲令下,方大將軍整個人被箭刺穿了身體,可他依舊沒死。
他的手緊抓着跟隨自己多年征戰沙場的那把劍,還期望着自己能夠殺了許盡川。
可他似乎是做不到了。
“不!父親!”方晚初回過頭去,淚水直流痛哭不止,眼淚模糊了視線,她能看清的除了那幾支微微顫動的箭羽,便只剩下了父親身上刺目的紅。
許盡川走過去,一劍正刺方大將軍心口,方大將軍死不瞑目,吐了許盡川一臉的血。
直到最後咽了氣,方大將軍依舊站在原地,挺直了胸膛。
“許盡川你禽獸不如,我要殺了你!”方晚初掙扎着要起來,可手卻被許盡川用腳踩住,並且用力的碾了碾。
“方大姑娘,在這將軍府中你是那樣的尊貴,那樣的高不可攀,但現在呢?還不是在我腳下如螻蟻一般?”許盡川笑的放肆無比:“今日過後,我許盡川就是平定了叛賊的大英雄,青史也會有我的一席之地!”
手上的疼痛方晚初壓根感受不到,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滔天的恨。
她恨的幾乎咬碎了牙,嘴裏除了血腥味再沒有別的。
“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化成厲鬼,殺了你為我方家報仇!”
說完,方晚初用另一隻手拔下了頭上的髮釵,用力的扎向了許盡川的腳。
鋒利尖銳的髮釵將他的腳掌扎透,甚至扎到了方晚初的手上,可方晚初不後悔。
許盡川凄慘的喊出聲來,一腳將方晚初踹翻在一旁。看着自己腳上的傷,他怒不可設,提起劍一瘸一拐的走向方晚初,接連十幾劍狠狠戳在她的身上。
終於,方晚初無助又憤恨的咽了氣,她的眼神一直掛在死去的父親身上。
在咽氣的那一刻,她想的是自己的弟弟,希望逃出去的弟弟此刻已經脫離了危險…
再次醒來時,方晚初感受到的是頭疼,后脖頸也疼的厲害。
睜開眼睛后,她頓住了,現在她所在的地方並非她方家。
父親呢?方家的其他人呢?
低頭看向自己,她並沒有受傷,胸前沒有扎進肉里的箭羽,但她穿的依舊是那身紅彤彤的喜服。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身後響起了一個男子的聲音:“沒想到你醒的倒是快!不過無所謂,爺就喜歡霸王硬上弓,你嫁給一個傻子,還能指望誰能給你做主不成!”
聽見這話,方晚初愣了一下,回過頭去就見一男子齜牙咧嘴的沖了過來,伸手要扯她的衣裳。
方晚初十分生氣,她一把抓住了男主的頭髮,將他的頭往下死死按住,用膝蓋接連重擊他的胸口,接着抬起腿來一腳壓在男子的背上,這一下就將男子打的吐了血。
“臭娘們,你竟然敢打我!”
看着男子起了身,方晚初眯了眯眼睛,一腳正中男子的下面。
一片漆黑的水塘邊,響起了慘絕人寰的叫喊聲。
“你今日打了我,我遲早要廢了你,你等着!”男子捂着下面惡狠狠的說:“我那大哥是個傻子,能和你在被窩裏滾?我勸你最好識相些,跟了我保准你快活,你若是不識抬舉,那就別怪爺!”
方晚初才醒不久,正是懵的狀態,但也絕不是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
她稀里糊塗的嫁給了一個傻子?
然後那傻子,還是這男子的哥哥?
所以她,是眼前這猥瑣男的親嫂子?
方晚初想清楚了這一切,於是直接扯着男子的衣領將他拉近,然後一腳把他踹入了湖中。
這一切,都被樹后一個身影看在眼裏。
正想離開湖邊的方晚初突然頭一疼,單膝跪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
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鑽入了她的腦海。
原來現在的她,並非方晚初,而是出身敬安伯府的庶女溫南蕁!
也就是說,她重生了,靈魂住進了溫南蕁的身體?
這溫南蕁也是個可憐人,自小就不受待見,生母是個身份卑微的妾室,不得她父親喜歡,最後硬生生被當家夫人磋磨死了。
而溫南蕁長了一副好模樣,她那嫡母溫袁氏打起了她的主意,用她換了些聘禮回來,將她嫁給了恆郡王府的大公子。
那大公子何明燭,可是個傻子啊!全京城誰不知道何明燭十歲時遭遇了一場大火,接連三日高燒不退,等清醒過來時就成了個四六不懂的傻子?
如若不是何明燭佔了個好身份,是隆康帝庶弟的兒子,怕是他早就被趕出家門了。
等等…何明燭…
在方晚初的印象里,何明燭遭遇大火似乎是三年前的事,難道現在十三歲的何明燭要娶妻了?方晚初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努力在記憶里搜尋着曾經顯赫的名門望族方家,但溫南蕁只是敬安伯府一個很不起眼的存在,很少出門的她在家裏也沒幾個說知心話的,對於方家所知少之又少。
不過那都沒關係,既然老天爺給了她重新活一次的機會,那她就要給方家報仇!
想到這兒,方晚初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她要留在這兒!只有這樣她才能和皇族搭上邊兒,才能為方家的十幾口子親人報仇,還要找回失散的弟弟,而且她那夫君還是個傻子,也不會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
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從此刻起,她就是溫南蕁,不是方晚初!
憑着溫南蕁逃跑的記憶,她回到了自己的新房,這裏到處都透着喜意,可實際上關心這對新人的寥寥無幾。
一進門,屋內的婢女鈴鐺便着急的問道:“姑娘您這是跑到哪去了!”
溫南蕁知道眼前的丫頭是誰,她對答如流的說道:“屋內悶熱的厲害,我出去透個氣,大公子呢?”
鈴鐺嘆了口氣:“人不見了,婢子剛剛出去打聽了一番,聽說他連喜酒都沒喝。”
她只說了一半的話。
後頭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她不忍心說給自家姑娘聽。
有人說給傻子灌酒那不是缺心眼才幹的事嗎?還有人說何明燭本來就傻,喝上兩杯酒還能知道洞房門朝哪開嗎?
諸如此類的話,讓鈴鐺又氣又羞。
“不見了就不見了。”溫南蕁伸手摘下了頭上重重的發冠,說道:“幫我更衣。”
“姑娘現在就要就寢嗎?”鈴鐺有些意外,但還是伸手去幫忙。
“新郎不在,我有什麼辦法?難道瞪着一雙眼睛熬一宿就為了等他?”溫南蕁脫下了一層,看着鈴鐺問:“鈴鐺,你還記得方家嗎?”
鈴鐺的手突然一頓,回過頭去確認屋內再沒別人,低聲道:“姑娘怎問起了方家?他們家五年前就被抄了,聽說一個活口都沒剩下。”
溫南蕁猛地一握拳。
原來已經過了五年了。
怪不得,痴傻的何明燭也能娶妻,現在的他已經十八歲了。
聽說方家一個活口都沒剩下,溫南蕁深吸了一口氣,扯出了一個並不好看的笑臉說:“沒什麼,隨口問問。”
更衣沐浴后,溫南蕁進入了夢鄉。
她以為能夢到自己逝去的親人,可她做的卻是個噩夢,並沒有自己的親人。
夢裏是兩個下人,穿着恆郡王府小廝的衣裳,正抬着什麼。
突然,被抬着的白布下,一隻手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