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抹茶拿鐵
第2章抹茶拿鐵
(1)時縉
“哇,暖氣沒關,開了一晚上太浪費了吧?”
咦,怎麼好像聽到了袁胖胖那一驚一乍的聲音?睡迷糊了吧,夢見誰不好偏要夢見他……
余米眼睛都沒睜,翻了個身想要繼續睡,誰知身下一空,直接滾了下去。
耳邊還伴着袁胖胖作死的叫聲:“哎呀——”
余米徹底醒了。
她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熟悉的深藍色星空圖案——那是“蜜語”的天花板。
身下是柔軟的彩色飛行棋地墊,身邊的絨布沙發扶手上,一隻哈士奇玩偶正居高臨下無辜地看着她。
不是在家裏?
她在店裏!
余米足足愣了十秒才意識到這個問題,連滾帶爬地站起來,無視袁胖胖一迭聲地追問,迅速在店裏轉了一圈,連洗手間都沒有放過。
沒有時縉,沒有人,沒有痕迹,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難道是做夢?
她急忙翻出手機,幸好幸好,群上的照片還在,櫃枱的身份記錄也在。
她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早上七點差五分。
她撫額清醒了一會兒,問袁胖胖:“小胖,你怎麼這麼早?”
“我失戀了。”袁胖胖聲音哀戚,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我睡不着,太傷心了,太打擊人了,我跟你說……”
他開始滔滔不絕,余米卻開始走神。
昨晚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接完電話回到店裏,發現時縉已經睡著了,她給他拿了毯子,又拿來了禮物。因為看他睡得太香不忍心叫醒他,就想着讓他先睡半小時吧,半小時之後就去叫醒他……
然後——然後她就在這半小時裏,睡著了?
連他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太太太……太丟臉了!
她捂着臉哀叫一聲。
袁胖胖特別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嘆道:“是吧,你也覺得她太過分了對吧?雖然我不帥,可我很善良呀……”
八點半的時候,周小美也來了。
聽完整件事的經過,她十分不解:“不是,小米你沒有留他的電話嗎?”
余米搖頭,還沒來得及留。
周小美看她的目光宛如在看智障:“所以你到底是怎麼確定他會來上班的?”
余米答得理直氣壯:“我有他的身份證號碼。”
“身份證號碼有用?”
余米想了想,只好又泄氣地搖頭。
“你你你……”周小美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哪天有人把你賣了,你還替人數錢呢。”
“沒那麼誇張吧。”余米吐了吐舌頭,小小聲道,“反正……店裏也沒少什麼東西,不來就不來唄……小美姐姐你消消氣,我給你做一杯玫瑰香草拿鐵。”
說完一溜煙跑了。
上午十點,“蜜語”開門營業。
雪霽初晴,冬日的暖陽將銀白的世界照得分外耀眼,櫃枱前的盆栽已經很久沒見過太陽了,很是需要曬一曬。
余米看了看一臉生無可戀盯着烤箱的袁胖胖,決定還是親自動手。
正當她托着一盆綠蘿,努力踮腳想要掛上花架的時候,身後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接過花盆,輕輕鬆鬆地掛上了花架最高處。
她愣了愣,轉過頭,視線被一個高挑的人影擋住了。
她的眼睛只能和他胸口平視,因此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的衣服。
灰色的長羽絨服,下擺一直到小腿,拉鏈沒有拉,露出裏面的白色衛衣和一截修長的脖子,看着怪冷的。臉上戴着很大的黑色口罩,只看得見一雙略顯細長的眼睛,眼睫長而直,有莫名的熟悉感。
再往上看,幾綹亞麻色的劉海從棒球帽里散落下來……亞麻色?
“時縉?”
那雙細長的眼睛彎了彎,他應該是笑了。
“早上好。”
口罩後傳出的聲音依舊十分喑啞,余米卻覺得聽起來分外親切。
他來了。他沒有騙她。
有清涼的風回蕩穿梭,她也忍不住朝他笑起來。
“早呀!”
兩個人走進店裏的時候,周小美正靠着櫃枱,試圖轉移袁胖胖的注意力。
“喂,小胖胖,新聞推送有你的女神白薇的最新消息,你要不要打開看一下?”
她不提還好,一提白薇,袁胖胖原本就不怎麼有精神的圓臉更是垮成了一坨爛泥。
“疑似遺書曝光,替母還債,嫁入豪門無望……”袁胖胖哀號,“我早看過了!你說我為什麼這麼慘,連我喜歡的女神都這麼慘……”
周小美決定放棄給他治療,轉過頭,正好看到余米和時縉。
她立刻扔下袁胖胖,兩眼放光地迎了上來:“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
這尾音甜膩得余米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急忙說道:“小美,這是時縉,就是昨天晚上……來的那位。”
周小美愣了一秒,隨即飛快地轉身走進了衛生間。臨走之前,還不忘從櫃枱里抓走她的化妝包,順便偷偷朝余米拋了一個媚眼。
憑余米對她多年的了解,這個眼神的意思應該是“幹得好”。
袁胖胖聞聲也轉過頭來,保持生無可戀狀:“哦,你好,帥哥。”
沒聽到回復,余米回頭,只見一分鐘前還眉眼彎彎的男子,此刻卻皺眉盯着周小美遺落在櫃枱上的手機。手機畫面是女明星白薇生前參加活動時的紅毯照片,美艷性感,風情萬種,可他的目光卻幽暗清冷,叫人望之生寒。
想到昨晚讓她關廣播時,電台里也正在播白薇的新聞……大概,他是很討厭白薇這個負面新聞纏身的女明星……吧?
余米趕緊伸出手,把周小美的手機屏幕按掉了。
總之,新員工和大家的第一次見面,還蠻融洽的……
今天雖然是聖誕節,但因為是工作日,大多是外賣單子和預定取單,所以堂食的散客並不多。
余米在後廚捧着速寫本,給新年新品打樣稿,偶爾出去看一眼,一切都井然有序。周小美格外照顧時縉,他要做的,只是把客人點的單送到桌上而已,客人少,他很空閑。
時縉已經把羽絨服脫掉了,白色的衛衣越發顯得他身姿挺拔,腰間的紅黑格子圍裙又襯出幾分孩子氣。只是口罩一直沒有摘掉,也基本不開口,目不斜視,生人勿近。
可就算是這麼不親切的模樣,也足夠吸睛。
有好幾位年輕的女客人找借口和他聊天,都被他無視了,她們只好婉轉地找周小美打聽。可惜周小美也不知道他的來歷,大家都不知道他的來歷。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
余米笑了笑,繼續低頭畫圖。
新年的話,做生肖餅乾禮盒應該不錯。對了,今年過年正逢情人節,手工巧克力是一定要的,至於花樣和口味嘛……
她畫著畫著,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這是什麼?”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吐字之間卻有種特別的磁性,雖沙啞卻低沉,聽得余米心頭一跳。
她抬頭,見時縉正站在她面前,彎着腰,兩手撐在她面前不遠處的桌面上,低頭看她的速寫本。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方才是他在說話?他的嗓子不是壞了嗎?
一定是自己的錯覺,她順手用鉛筆的另一頭撓了撓腦袋,回答道:“下個月的新品。”
時縉似乎覺得看不清楚,乾脆手一撐,半坐在桌上,傾身過來,指着其中一幅:“巧克力?”
沒有聽錯,雖然聲音還是很嘶啞,可一旦着意地控制氣息和語調,感覺就會不一樣。
近看之下,他的手也很好看,白皙乾淨,指甲修得很短,手指卻很長。
余米因為他的靠近有些緊張:“這……這些是手工巧克力,心形的是黑松露巧克力,圓形的是抹茶生巧,這是榛子果仁巧克力……”
“哪一個最好吃?”
“到時候試吃一下就知道了。”
他輕輕“嗯”了一聲,安靜了幾秒,又低低道:“昨晚的聖誕禮物,謝謝。”
因為嗓子不好,低聲說話的時候就幾乎都是氣聲,聽起來別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余米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到他微微彎起的眼睛,眼中細碎的笑意閃爍,星星點點,十分動人。
“不……不客氣……”
糟糕,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幸好外面周小美喊了一嗓子:“小米,有人找。”
她暗中鬆了一口氣,手忙腳亂地收起速寫本,快步走了出去。
(2)前任
來找余米的是一位年輕女客,長捲髮,穿着入時,接近零攝氏度的天氣里還露着一截雪白的腳踝。
“你是余米?”女子拎着愛馬仕手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女子眼中不加掩飾的不屑讓余米很不解,但作為一個重度臉盲症患者,余米也不敢輕易表露自己對這張臉的陌生。
“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林子皓的未婚妻。”女子的目光最終定格在她的臉上,露出謎之勝利者的笑容,“有些事,我想找你談談。”
這句話好像給余米打開了一扇窗戶,她的眼中露出恍然的神色,急忙道:“沒問題,請跟我來。”
“壞了!壞了!”看着余米和陌生女客走進角落裏的半封閉式卡座,躲在後面的周小美扯着手裏的抹布,大呼不好。
袁胖胖沒精打采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正在打包的蛋糕,嘀咕道:“沒壞呀!”
“那個!我說是那個!”周小美白了他一眼,“剛才那個女的,她說自己是林子皓的未婚妻!”
“哦。”袁胖胖這才探頭看了一眼,疑惑道,“怎麼變了個樣子,沒以前好看了……”
“變你個大頭鬼!”周小美恨鐵不成鋼地捶了他一下,“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好不好!”
袁胖胖愣了愣,小眼睛裏終於露出一絲神采:“可上次那個美女明明也說是林子皓的女朋友,這才不到兩個月,怎麼又換了?林少爺換女朋友的速度簡直比我被甩的速度還快。”說著說著,又想到了自己的傷心事,重新陷入了低氣壓中。
周小美顧不上他,繼續扯着抹布,嘟嘟囔囔:“這可怎麼辦,一看這女的就不好惹……”
冷不防耳邊傳來一個聲音:“林子皓是誰?”
周小美順口接道:“渣男!”說完才回過神來,轉頭看着不知什麼時候站到身邊的男人,“時縉?”
“渣……”時縉朝余米和女客人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突然開口,“說來聽聽?”
咦,這位清新脫俗的帥哥居然也對八卦感興趣?
周小美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時縉挑了挑眉,沉聲道:“不能說嗎?”
哎呀,聲音啞成那樣也能這麼勾人,周小美暈了一暈,好友私隱什麼的,立刻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林子皓是小米的學長,據說當年恰好從社團經過,被小米切菜的動作吸引了。且不說這事真假吧,總之那之後林學長百般討好她,你懂的,就是那種下雨天送傘啦,圖書館佔座啦,一大早送早餐啦……校園偶像劇嘛,都是這樣演的對吧?”
時縉很配合地微微點頭,沒說話。
“小米這麼蠢萌,林子皓追了她大半年,她還是羞答答的,作為舍友的我都看不下去了,就鼓勵她自己做了一盒巧克力,情人節那天去表白。我是覺得,男生都已經表現得那麼明顯了,不就差一句話的事嗎?唉……這大概是我有生以來做過的最愚蠢的一件事了……”
時縉聽出她的話外音來:“失敗了?”
周小美點頭:“那天我陪小米一起去的,本來想給林子皓一個驚喜,卻在他宿舍樓下看到他和另一個女生在一起。”
他們擁抱吻別,儼然情侶。余米當時就愣住了,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周小美卻是個火暴脾氣,硬是拉着她去對質,卻換來林子皓一句:“我當米米是妹妹。”
“妹妹個鬼哦,對男生來說,妹妹不就是備胎的意思?搞曖昧又不準備在一起,你說渣不渣?小米那是脾氣好,換成老娘,當場就給他一個大嘴巴!”周小美氣哼哼的,再強調了一遍,“渣男!”
“後來呢?”
“後來?我倆去吃了一頓串串、喝了一打啤酒,一醉方休,這事才算翻篇了。”
當然,請客的是余米,喝醉被扛回宿舍的是她,但這不重要。
一旁的袁胖胖聽見了,哼了一聲:“一頓串串就能釋懷的失戀哪叫失戀,你們不要玷污‘失戀’這個神聖的詞好不啦?”
周小美白了他一眼:“那你說要幾頓?”
袁胖胖認真地想了想:“至少三頓吧,還要再加一頓麻辣香鍋!”
“胖胖,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總是失戀了!”
趁着兩人打嘴仗的工夫,時縉抬眼朝角落裏看過去,高高的卡座椅背擋住了視線,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幸好周小美很快又回到了正題:“本來我們都以為事情到此為止了,誰知渣男的腦迴路不是一般人能猜到的。情人節過後,林子皓居然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在小米麵前扮演知心小哥哥。後來他去新加坡讀研了,也不忘給小米寫郵件寄禮物,你說賤不賤?養備胎還養出優越感來了。”
時縉皺了皺眉:“她沒拒絕?”
“拒了!拒了一萬次好嘛,但扛不住渣男臉皮厚呀,國際郵費那麼貴,她也不能把禮物都給他寄回去對吧?就這麼耗了一年,前幾個月林子皓從新加坡回來了。我倆前腳才把那一堆拆都沒拆過的包裹送還給他,第二天就有一個自稱是林子皓女朋友的女人找上門來。”
“是哦!”袁胖胖也湊過來接話,“那次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那女人直接端起一杯冰水就潑,不要太潑辣!”
“幸好老娘經過,輪起一盤子提拉米蘇就扣她臉上。她還說一定要找人來搞我們,這都多久了也沒見動靜,沒想到渣男是有新歡了,這個看起來段位更高……”
周小美還沒說完,時縉突然往前走去,把她嚇了一跳。
“時縉,你去哪兒?”
沒有回答,其實也並不需要回答。因為他去的方向一眼可見。
周小美愣了愣,不由得伸手戳了戳袁胖胖:“胖胖快看,英雄救美呢!”
雖然穿着店裏的圍裙,但時縉一點也沒有身為店員的自覺,他不緊不慢地走向角落裏的卡座,對周圍客人的呼叫置若罔聞。
還沒走幾步,卡座里突然竄出一個人影,匆匆忙忙地和他撞在了一起。
看清來人,時縉很不紳士地退了一步,那個拎着愛馬仕的姑娘打了個趔趄,高跟鞋一歪,差點摔倒。
她一邊撫着腳踝一邊吸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白是因為疼,青是因為……生氣?
時縉揚起眼睫,朝卡座裏面看去,正好看到余米探出半個腦袋。
“褚小姐你沒事吧?”
余米從沙發里跳下來,伸手去扶她,表情真誠。那位褚小姐卻很不耐煩地推開她的手,順便瞪了時縉一眼,脫下高跟鞋,一瘸一拐卻又步步生風地走了。
時縉挑了挑眉,摘下口罩,看着余米,言簡意賅:“嗯?”
余米一臉蒙地看着摔門而去的美女,又回頭看看他,滿臉寫着“怎麼回事?我在哪兒?我是誰”。
“她怎麼走了?你和她說什麼了?”周小美和袁胖胖也聞風趕了過來。
“說什麼……”余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沒說什麼呀,一直是她在說。我只說了恭喜,哦,對了,我還說可以給她打折……”
(3)飯後甜點
十分鐘前,兩人剛一落座,那位自稱是林子皓未婚妻的女子就遞了一張名片過來:“你好,我叫褚文君。”
余米接過來看了一眼,銀色鏤空花紋的名片散發出淡香,頭銜是某大型跨國公司的財務主管。
女強人呀!佩服!
“我和子皓過完年就準備訂婚了,聽他說這裏的婚禮甜品擺台不錯,想來看看。畢竟你和子皓是,熟人。”褚文君特意在“熟人”兩個字前面頓了一頓,一邊仔細地打量着余米。
清湯掛麵宛如高中生的小圓臉,半長不短的頭髮,寬大的米灰色毛衣外套,腳下穿舊的雪地靴——她笑了笑,戰鬥值為負的小姑娘,這一趟真是白來了……
余米“哦”了一聲,想了想,又補充道:“恭喜你們!”
沒有在余米臉上發現明顯的失望,褚文君有些不太滿意,幸好她還有婚禮籌備的各種細節可以說一說,順便透露出幾分“他真的好愛我,我也很煩惱”的信息。
余米非常認真地聽啊聽,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打斷了她:“褚小姐,你真的想讓我們來做婚禮擺台嗎?”
這個問題讓褚文君略覺滿意,嘴角上挑:“怎麼,余小姐不願意嗎?”
“當然不是!”余米急忙搖頭,“我只是有點意外……不管怎麼說,褚小姐能夠不計前嫌那真是太好了!”
褚文君很敏感:“不計前嫌?”
“上一次的事……我們店員當時真的只是腳滑了,才會把蛋糕打翻在你身上的,絕對不是故意針對你!那個……總之你誤會了,我和林子皓什麼關係也沒有!你們現在要結婚了,我也是很高興的……對了,我們會額外贈送打折券給你哦,大家化敵為友世界和平嘛,呵呵呵呵呵……”
余米那無比匱乏的說謊技能,在褚文君眼裏簡直不夠看的,但是……上一次?腳滑?
她明明是第一次來“蜜語”!
褚文君嘴角抽了抽:“我和余小姐還是第一次見面,哪裏來的誤會?”
余米很困惑:“兩個月前,你不是來警告過我不要再和林子皓見面的嗎……”
聽到這裏,褚文君臉色發青,抓起桌上的包轉身就走。
余米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哪裏又得罪了她——還以為誤會解開冰釋前嫌了……難道不是?
不過說起來,這位褚小姐似乎和之前不大一樣,兩個月前明明脾氣很火暴的,而且頭髮顏色也不一樣……
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頭……
直到耳邊傳來痛呼聲,她才回過神來,急忙探出頭去,剛好看到揉着腳踝的褚文君和目光冷淡的時縉。
“就是這樣……我說錯什麼了嗎?”
余米至今沒有明白褚文君不告而別的原因,但她看到周小美和袁胖胖的眼神,就知道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
“所以,你沒有發現這位褚小姐和上次那個,不是同一個人?”周小美抓狂。
“沒有……咦,不是同一個人嗎?”
“當然不是!”周小美樂了,“你這是無招勝有招呀,小米,這位褚小姐此刻恐怕去找林渣男對質了,哈哈哈哈!”
余米:“……”
她是有點臉盲沒錯,可她也想不到林子皓換女朋友的速度會這麼快呀!
這次陰錯陽差的誤會讓周小美萬分解氣,一高興,她便文思泉湧,躲在角落裏飛快地編輯好了今天“蜜語”公眾號的推送文章,還沒下班就更新了。
看着她笑眯眯地刷手機,余米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趕緊打開微信。果然,文章的封面是時縉的照片,標題就叫作——蜜語新品!神秘高冷小哥哥,等你來撩!
呃……余米偷偷地瞄了一眼正望着窗外發獃的時縉,周小美真的不怕會被小哥哥本人惡意報復嗎?
視線轉回來,不過就事論事,照片還是拍得很不錯的。
照片里,時縉正在澆花,彎着腰,一手撐着膝蓋,一手拎着水壺,修長的身體恰到好處地糅合了柔韌和慵懶兩種姿態。陽光從他頭頂照射而下,雖然只有半張戴着口罩的臉,卻像是自帶柔光,越發顯得眉骨與鼻樑的線條深邃如刀刻。
偷拍得很成功——一切都剛剛好,陽光、花兒、少年,連水壺裏灑下的水珠,都不偏不倚渾然天成。
鬼使神差地,余米按下了保存鍵。
保存完了,她又趕緊心虛地退出去,下拉看評論。
“蜜語”公眾號的粉絲大都是店裏的客人,這麼一會兒時間,文章下面已經有了好幾條留言。
【丟丟】:[色]這樣的小哥哥請給我來一打!
【愛吃魚的阿may】:等我!我明天就來!
【機智的咩咩(^^)】:求小哥哥身高、體重、三圍、電話號碼、微信號、微博號。最重要的是,他叫啥名字?
【Hiahiahia】:米老闆,你們新年是準備出鮮肉禮盒了嗎?
……
為了歡迎新員工,晚上的員工餐由余米親自下廚。
五菜一湯很快上桌——糯米紅棗、菠蘿咕咾肉、蛤蜊蒸土雞蛋、酸湯肥牛、白灼芥藍和豬棒骨蓮藕湯。
小小的店堂里瀰漫著食物的香氣,賣相也讓人胃口大開。
“討厭,我還要減肥呢!”周小美夾起一隻糯米棗,像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塞進嘴裏,“唔——好吃!”
袁胖胖端着碗呼哧呼哧地喝豬骨湯,喉嚨里還不忘發出深沉的吼聲:“給——我——留——點——”
至於本次聚餐的主角時縉……吃東西的時候,他一點也不高冷。他的話比別人少,卻並不代表吃得比別人少。因為別人在說話的時候,他都在吃。
每次看他吃東西的樣子,都像是餓了很久,既滿足又虔誠。
這大概就是做飯最開心的事吧。余米端着碗看着桌上每個人偷笑,笑着笑着,又覺得這樣子真的很像“花痴”,趕緊起身去廚房。
“我去準備甜品,你們慢慢吃。”
飯後甜品是抹茶拿鐵。
來自宇治小山園的五十鈴(抹茶粉的一個品類),青翠清香,進口的鮮牛奶打發出細膩的奶泡,然後用拉花針畫出小愛心……
“我的不用拉花了,直接喝就好。”
余米手一抖,愛心的底部長出了一截小尾巴。
時縉正懶洋洋地倚在備餐枱邊,吃飽喝足的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感覺少了很多,正眯着眼睛,“龍心大悅”地瞧着她。
這人怎麼跟“提拉米蘇”似的,走起路來一點聲音都沒有?
哦,不對,最近“提拉米蘇”被她養得肥了一圈,跳上跳下的動靜還是挺大的。
她走了神,沒提防眼前的馬克杯被時縉拿了起來,放到唇邊啜了一口。
“等等……”一手握着打奶器一手握着拉花針的余米根本來不及阻止。
時縉品了品味道,又很滿足地喝了一大口,舔了舔唇邊的牛奶泡沫,這才道:“他們讓我來幫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不……不用了。”
好險,她差點回答“不敢”。
“我覺得也是。”他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拿鐵,大大的馬克杯遮住了他的下半張臉,眉眼彎彎的,他在笑。
笑什麼?他不來幫忙,難道是來參觀廚房的?
有人在身邊,她十分不自在,可又實在沒有勇氣叫他趕緊走開,只好低頭默默地調製下一杯。
但她很快就發現,時縉不是來參觀廚房的,他是來參觀她的。
儘管他們沒有交流,但他確確實實在打量她,確切地說,是在看她做事,看她溫牛奶、舀抹茶粉、打發奶泡……他一點也沒有要離開這裏的自覺。
她如坐針氈,匆匆忙忙調好了一杯,小心地捧在手裏,往外走。
路,卻被他擋住了。
“麻煩……讓一下。”她訥訥地出聲。
對方很配合地挪開大長腿,卻又在她經過身邊時微微側身,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急忙停住,手裏的馬克杯沒端穩,滿杯的抹茶拿鐵差點灑出去,被時縉一伸手,輕巧地接了過去。
“我幫你拿出去。”他輕輕淺淺一笑,“你繼續,不急。”
不是說不幫忙的嗎……好吧,他也並沒有正面說不幫……可是要幫忙為什麼事先不說一聲呀……余米糾結又糾結,一步步慢慢挪回操作台。
有點熱,一定是空調打得太高了。
時縉很快又回來了,端走了下一杯。再回來時,他自己那杯也喝完了,於是靠在料理台上,也不說話,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手裏的最後一杯拿鐵。
她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杯子,又看了看時縉,然後默默地把杯子推了過去。
“給你。”
他抬起眼睛,倒也不是毫無良知:“那你呢?”
“我要喝可以隨時做的。”
良知得到了安撫,時縉很滿意,點了點頭,從善如流地喝起第二杯。熱氣氤氳,模糊了他的眉眼,也柔和了那些起初叫人防備的稜角,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隻剛順完毛的大型貓科動物,溫順又……可愛?
對的,是有那麼一點可愛。
余米突然又想念起“提拉米蘇”,昨晚沒回去,“喵大王”肯定很寂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