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秘人
第3章神秘人
城市的另一端,顏舞經過深思熟慮還是不能免俗地接受了那個工作邀約。於她而言,那不僅僅是一紙邀請,還是一種深深的金錢的誘惑。按照約定她每周四、周六都會全天待在那所大宅子裏,其他的時間只要有空也是如此。這樣大的幾率,竟然沒遇到白夜一次,她也覺得奇怪。
第一次面試就見過的那個一絲不苟叫做瑪格麗特的女人自然而然地成為顏舞的直繫上司,平時會給她分派任務。她所做的都是日常的工作,翻譯一些文件,多數是從法文翻譯成英語。訂一些飛往世界各地的機票,她無聊時偷偷地在地圖上標記那些目的地,不出一個月,已經交織成一張大網。她還需要給各種賬戶打錢,有大宗也有小筆。有時候要幫忙做一些傭人的值班時間表,僅此而已。在這試用的一個月中,顏舞發現這棟住宅里好像真的人煙稀少,就像是古代的鬼片里,被妖怪變出來的宅子,這裏的大部分的時間都安靜得可怕。
也許他是個吸血鬼,她時常這麼想。是的,雖然她再沒有見過他,但是她想起他的時光卻越發延長。
作為一名“兼職私人助理”——這是瑪格麗特給她的職位定位。顏舞的活動範圍僅被限制在書房和其他的幾個無關緊要的空間裏,至於那棟老宅的更深處她從未去過。
“這是你可以進入的房間的鑰匙,工作的時候請不要隨意地走動,也不要去那些你的鑰匙沒有辦法打開的房間。”
第一天就跟她交代這些的瑪格麗特說這話的時候文法並不流利,顏舞深切地懷疑她並非一個純正的法國人。
終於,一個月後,她被通知白先生想要見她。
雖然有心理準備,顏舞聞言心裏還是“咯噔”一下,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忐忑情緒,無法平復。
“我需要做什麼特別的準備嗎?”顏舞在離開之前向瑪格麗特詢問。
瑪格麗特本已經打算走開,聽到她這話止住了轉身的動態,目光嚴厲地掃視了她許久,直到確定顏舞確實是在誠惶誠恐地問一個基本的問題,而不是有什麼非分之想時,她的眼神才略微有些緩和。
“不需要,”瑪格麗特用她一貫呆板的聲音說,“你只要時刻記住,在這裏,你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重要。還有,明天記得將你的護照帶過來就可以了。”
顏舞怔了一下,並不知道瑪格麗特的這種敵意從何而來。不過她很快地忘掉了這小小的不快。在接受了白夜授予的工作后,顏舞終於不用在為金錢擔驚受怕。不知道是這家老闆的傳統還是白夜特別吩咐,她來工作的第一周瑪格麗特就帶她去預支了半個月的薪水,那是一份不菲的薪金。顏舞拿人錢財,也替人辦差。匆匆辭掉了數分兼職。生活也變得輕鬆,竟然還有時間去奧賽博物館或者羅浮宮臨摹一些名畫。
因為錢的關係,她的心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好過。
隔日的下午顏舞如約去見白夜,她本來以為他會出現在書房,然而等了好久,書房的門卻一直靜止。大概是下午兩點,瑪格麗特才找了一個穿制服的傭人領她到宅子的深處,顏舞走在那個人的身後,好奇地東張西望。
這所老宅子的深處比她想像得更大,到處都堆滿了名貴的瓷器和知名的畫作,只不過走了一小段路,她已經看到了三幅西班牙著名畫家戈雅的作品了。這裏簡直相當於一個小的奧賽博物館。
走過燈光昏暗狹長的通道,她不禁有種時過境遷的感慨,長長的廊道貼了華麗的壁紙,上面掛着的不再是耀眼的名畫,而是一個一個的人物肖像,他們有的穿着中式的長衫,有的則穿着西裝拄着拐杖,面容不盡相同。顏舞眯着眼睛仔細去看,確定那些不是照片,而是真真正正一筆筆畫出來的油畫畫像,並且每一幅都出自名家之手。走到長廊的盡頭,她注意到,裏面那個最小的孩子,面容與她記憶中的白憶遲肖似。
只是儘管顏舞特地留意,她還是沒有看到屬於白夜的那一幅。
也許這個家族的人實在是太多,這裏已經掛不下了,她想。
從走道盡頭的門出去,她又跟着那位引路人走過一個狹長的庭院,庭院的兩邊種了兩顆柿子樹,還有兩片小小的草坪。之後他們又進走進另外一所宅子,上了旋轉樓梯,轉了三道彎才被引入起居室,這裏的設計與之前的房間有所不同,南面設有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瞧見窗外的美景,環視四周所有的擺件都是中世紀的古董,其中很大的一部分還來自中國。
此時的白夜正坐在沙發上,和一名顏舞從未見過的男子聊天。他站在白夜的身邊,身體略微傾向白夜的一邊,兩人低語着什麼,神情都頗有些嚴肅。
“坐。”白夜率先看到她來,很快終止了談話,抬手示意顏舞在自己身前的沙發凳上就坐。
“這位就是你招的……嗯……私人助理嗎?”那個不具名的男子話語中間頓了頓,才為她找到一個名頭似的,言罷還饒有興緻地看着她。
白夜不置可否。那人也不介意,逕自走到顏舞的面前異常紳士地伸出手對她道:“我叫莊嚴。”
“顏舞。”她亦禮貌伸出手去,報上自己的名字,對方同她握手溫暖而有力。
“說話的方式倒是跟你很像。”莊嚴笑着回頭去看白夜,他的聲音同樣有磁性,但較之白夜更清朗一些。
那人毫不隱晦對顏舞的審視,將她上下打量,就像她是一件稀罕的商品。
這讓顏舞有些不知所措,還好沒多久就有女佣人端着托盤進入房間,將午後的茶點送到她的眼前。
這還是顏舞第一次在這所宅子裏享受如此之高的待遇,她有些受寵若驚,起身接過托盤后又順勢坐下來,小聲地說謝謝。
此時顏舞正巧坐在白夜的對面,卻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她隨手將精緻的琺琅瓷茶具端起在自己的手中,紅茶散發著熱氣氤氳而上正好擋住她的視線,偏過頭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她可以瞧見花園裏的紫藤花正在盛放,如瀑布一般從歐式的涼亭頂端傾瀉而下,熱烈到荼靡。
白夜還是一貫地繃著臉,他的後背抵靠在沙發上,眼神中透出一絲絲若有似無的慵懶。顏舞覺得氣氛尷尬,剛想開口說句什麼就被眼前的景象打斷。
一隻雪蹄的黑貓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喵”的一聲,閃電一般跳到白夜所坐的沙發靠背的頂端,輕巧的走到他的肩頭,圍着他修長的脖頸繞了一圈慢慢趴了下來,遠遠看去就像一條厚厚的毛絨圍巾戴在他的頸項之間。
顏舞有些擔心這小傢伙會惹怒了白夜,所以輕輕地皺起眉頭。
可是這小生靈的表情那麼愜意,它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一臉恃寵而驕的味道。
白夜連眼睛都沒有抬,他一如既往地保持靜止,任那小傢伙為所欲為。
這一幕觸動了顏舞,也讓冷冰冰的白夜瞬間變得活色生香起來。
“你的畫,畫得怎麼樣?”莊嚴打破沉默,忽然開口問。
顏舞眨眨眼睛。
莊嚴看出了她的驚訝,指了指她的指尖笑着解釋:“你的手上有松節油的味道。”
“啊。”顏舞這才恍然大悟,下意識地搓了一下手,解釋道:“只是輔修的專業,不是特別好,只是單純地喜歡。”
莊嚴笑一笑轉過頭去看白夜:“沒想到你招‘助理’也有私心。找了個會畫畫的姑娘喲。”他說著又回視顏舞,不無八卦地說,“你還不知道吧,你老闆的抽象畫可是曾經賣到過上百萬歐元的高價,你們有空倒是可以切磋一下,也許還可以藉此增進彼此之間的……”
哪料他還未說完,白夜咳嗽一聲,忽然站了起來。
“哎,你去哪兒?”莊嚴的語氣稀鬆平常,與顏舞對白夜的態度全然不同。
白夜沒有看顏舞,而是冷漠地掃了莊嚴一眼:“上樓。”他語調平淡地說。
“上樓幹嗎,一起坐坐嘛。”莊嚴熱情似火地盛情挽留。
白夜才不聽他的,把貓咪一把從他的脖子上拽下來,安放在沙發上,動作看上去很大,手法卻很溫柔,他做好這件事,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小黑貓“喵嗚”了一聲,小尾巴似的很快也跟了上去。
這貓……真的很黏人耶。顏舞看着它的背影發獃。
“這個人,真無聊是不是?”莊嚴見留不住他,又轉頭回去看顏舞,“我們不要理他,”他說著從身邊黑色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打文件遞給顏舞笑着說:“其實今天是我有事找你。這些是一些法律上的文件,我想請你翻譯一下,不過說起來還是要感謝這些文件,才讓我知道了你的存在。”看在顏舞的眼裏莊嚴的笑很邪門,他頓了頓又想起什麼,“對了,你帶換洗的衣服了嗎?”
顏舞接過文件,被他後面的話問住“啊”了一聲。
莊嚴略顯奇怪地看着她:“白夜他沒讓瑪格麗特通知你嗎?”
“我只知道要帶護照過來。”顏舞怔忡。
“唔,”莊嚴挑了挑眉毛,他的眉毛很濃,挑起來左右眉的高低落差大到可以發電,這讓他英俊的樣貌多了一絲很滑稽的感覺:“對的,是我請她幫我告訴你要帶這些東西,簡單的說你和我,我們明天就要飛到南非去處理一些公事呀。”
顏舞瞪大眼睛看着他,她努力回憶這些天同瑪格麗特的接觸,發誓自己絕沒有得到這樣的消息,於是搖搖頭。
“剛才看你連行李都沒帶,我還覺得奇怪。”莊嚴笑,他真的很愛笑,“不過我比你也好不了多少,昨天才從日本回來,今天又要去南非,簡直啊是過着飛人一般的生活。”他嘆了口氣,說著還很自然的挨着顏舞坐下,小小的沙發凳頓時擁擠了很多,顏舞不自覺地往旁邊挪了挪。
“這些文件你要在起飛之前全部翻譯完成。”他不再閑聊,將手裏的文件塞到顏舞的手上,口氣也變得嚴肅起來。
“哦,好。”顏舞受他感染,沒有多餘的話,現在她總算明白為什麼瑪格麗特會讓她帶護照過來,昨天還以為是簽約要用的。
“不好奇為什麼去南非嗎?”莊嚴看着正在翻看文件的顏舞忽然問。
“不是說,好奇害死貓嗎?”顏舞在這裏難得有個人可以對着輕鬆地開玩笑。
莊嚴看着她的眼睛,先是一怔,接着莞爾:“好吧,你這樣倒是顯得我太多話啦。”他說,“這邊的寫字枱上有你要用的東西,從現在起你恐怕沒時間也不能出去了。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我就在這裏。”他指了指對面的沙發略帶頑皮地說:“那裏是我的‘親王座’。”
顏舞無聲地笑。
大概只有像莊嚴這種陽光過頭的人才能和白夜那樣的冷血動物成為好朋友吧。
那麼厚厚一打的文件即便是對於一個專業的翻譯人員來說都是很大的工作量,更不要提還是學生身份的顏舞了,她幾乎徹夜未眠才在出發前將文件草譯出來。而為什麼要去南非的答案已經在這大疊的文件里呼之欲出。
文件分為兩個部分,第一個部分和南非的鋯石砂礦床有關,第二個則直接聯繫到了坦桑尼亞的塞倫蓋蒂國家公園。所以他們此行準確的說,不僅僅是去南非。
坦桑尼亞已經在東非的位置了。
等她大致弄明白了這些,對於白夜的身家背景就更好奇了。白夜是個生意人,和礦床有聯繫也算是情理之中。但並不是所有的生意人能夠染指這麼大的項目,要知道這個位於南非東海岸德班以北160千米處的礦床開採礦體就長17千米,寬2千米,礦石儲量達7億噸,如此的寶藏沒有一定的財力和地位想要和Frontier這樣的大公司爭取股權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而這樣大宗的生意,又和遠在東非的塞倫蓋蒂國家公園的盜獵者有什麼關聯呢?顏舞的心裏也不禁有了疑問。
顏舞伸了個懶腰看向牆上的掛鐘,此時差不多是六點半,天早已經亮了,莊嚴陪她熬到後半夜撐不住去補眠,臨走前告訴她他們會在八點準時出發。
也許還有時間回家拿點換洗的衣服,顏舞暗忖。
屋內很安靜,顏舞站起身,快速的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就往外走,哪知道一開門正看到一身運動裝的白夜和莊嚴從門前經過。
那個人太扎眼了,即便是身邊站了莊嚴這樣清秀的人物,顏舞的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落在白夜的身上。
他們剛運動過,眼前的男人黑色的運動衫袖口捲起向上露出堅實的小臂,頸間還掛着一條白毛巾。額前有一撮黑髮被水汽凝聚。顏舞推門而出時他轉頭的速度很快,那滴晶瑩被晃動正好滴落在他的鼻樑,順着臉部冷峻的線條劃出一絲痕迹,滑下來。
顏舞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莫名的一陣潮熱從心底升起迅速燒至臉龐。
走在前面的莊嚴迴轉身到看顏舞,很自然地打了個招呼。
白夜聞聲也回過頭來,他倒是沒有說話,可眉頭一挑,分明是在問她要做什麼。
“我想回家拿些換洗的衣服。”顏舞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趕緊走過去,可是雙腳卻彷彿被粘在原地,訥訥的解釋,“就一會兒,不會耽誤太長時間的。”
“讓他去送你一下。”莊嚴好事地推了推白夜。
“我沒空。”白夜的目光冷森森地掠過顏舞,看向莊嚴。
“你不去我去。喂,不要不好意思嘛。”莊嚴攤手,說得理所應當。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交通很方便。”顏舞頭皮發麻,實在是怕了他了。
“不要客氣,為淑女服務是一個男人應該做的,”至此莊嚴還不忘提醒道,“現在你手裏可掌握着重要的商業機密,我要跟着你才行,”他說著還伸手戳了戳白夜,“你說是不是?”
他說著笑起來,露出一口可以拍牙膏廣告的白牙。
話已至此,顏舞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白夜沒有回答莊嚴,而是轉身先上了樓。
“我很快下來。”莊嚴交代她,“你到前廳等我。”
他真的動作迅速,顏舞在前廳只等了十分鐘他就匆匆出來。
顏舞眉開眼笑地迎上去,立刻看到走在莊嚴身後,面容冷峻的白夜。
“我帶她直接去機場,我們待會兒機場見。”莊嚴轉頭對白夜說。
白夜淡淡地“嗯”了一聲,顏舞轉身前不經意看他一眼,目光卻與他碰了個正着,她臉紅心跳,迅速移開了視線。
生意做得那麼大,顏舞還以為這次他們會坐私人飛機去南非,誰知道到了戴高樂機場也是一樣的要到櫃枱去checkin。而法航的機票上明明白白地打着“商務艙”的字樣。顏舞拿着機票研究了好久。
“你的表情看上去很失望。”她的身邊莊嚴的聲音略帶調侃。
“有一點兒。”只不過才剛認識了一天,顏舞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戒心,可以像個老熟人似的開玩笑,“你知道我看那些言情小說,大財閥們都是要坐私人飛機去這去那的。”
“大財閥?你說白夜嗎?”莊嚴聽了她這個形容,不由捧腹大笑。
“對呀。”顏舞也忍不住笑了,“傳說中的大財閥在世界各地都有跨國公司,古堡也有N座,沒事兒就會給女人一張黑金卡,無限量額度隨便刷,什麼時候沒興趣了就會突然收回這種特權。但是這種人呢,偏偏會對一個女人死心塌地,予取予求。”顏舞說著沒有拖行李的那隻手還在空中揮舞着做了一個刷卡的動作。
“是嗎?”莊嚴忍住笑認真地想了一下,忍俊不禁,“嗯,看來小說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來源於生活的。”
“你也給過女人黑金卡?”顏舞被好奇心驅使,這樣的問題衝口而出。
“我?”莊嚴蹙眉撇嘴笑了一下搖搖頭否認,“我可沒有這樣的機會。不過,倒是認識一些這樣的人。關於這件事你倒是可以去問問白夜。”他指了指坐在候機處不起眼角落的男人對顏舞說,“這不,大財閥正坐在你後頭呢?”
顏舞順着他的眼光望過去,跟前幾次不同,今天的白夜一身休閑的裝扮,帶了一隻黑框眼鏡,多了些書卷氣,他身體的姿態卻相當的悠閑,手裏還拿着一本書。
顏舞的目光從他的臉上到書上,又不由地定格在他修長的手指,突然想到了什麼,又立刻別過眼去。她當然不會傻到真的跑過去問白夜有沒有給過別人黑金卡,只是跟着莊嚴後面走過去,在白夜的身旁坐了下來。
莊嚴可沒有顏舞那麼謹慎,他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搶了白夜手裏的書合上之後看封面驚呼道:“我的天,《奧義書》?真有你的。你不會真的要去修行吧。”
“沒有人會去南非修行。”白夜慢悠悠地回答。
莊嚴點頭了點頭,又故意說:“那倒也是。富人進天堂比駱駝穿針眼還難。”
這明顯是在針對白夜。
顏舞笑了笑,忽然想起英國作家毛姆小說《刀鋒》的一句話,於是也跟着道:“一把刀的刀鋒很難越過,所以智者說,得救之道是困難的。”
她的這句話好像驚動了白夜,他從莊嚴的手裏將書抽了回來闔上,輕鬆回應二人:“不過《聖經》裏又講了,一切事在主,主是無不所能的。”
說完,三人相視而笑,不過是短短的對話,已經拉進彼此的距離。
此時準備登機的廣播適時的響起,顏舞握着護照和登機牌激動地站了起來。
基本上,顏舞對於南非的認識跟大多數人一樣只停留在“鑽石的出處”和《動物世界》裏廣袤的大草原上,而現在她即將要踏上去非洲了旅程了,只單憑這一點也足以讓她興奮不已。
飛機飛到ORTambo國際機場后他們未出關就同莊嚴告別,因為莊嚴在當地有別的事,要在這裏直接出關。而顏舞作為白夜的助理很自然地要跟着上司的行程走,沒來到這裏以前,她一直以為南非的天氣會是很乾燥的,但是今天的約翰內斯堡卻淅淅瀝瀝地下着雨,就像是中國南方的梅雨季特有的小雨,如煙似霧般的細雨幕天席地地翻滾而來。他們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通過特別通道,走出航站樓后,她就看到不遠處一架白色的小飛機,直覺那就是白夜的飛機,機身有漂亮的流線型,只是在機尾處用鈷藍色的花體英文寫了Juliette的字樣。
顏舞看到這裏蹙眉,這應該是一架屬於女人的飛機。白夜人高馬大,走路的步子也比顏舞快很多。她很快就落在他的後面。登機的時候他走到一半才想起她來似的,頓住腳步微微轉身看了她一眼。他不知何時摘掉了眼鏡,拎在手中,看顏舞時目光犀利。
顏舞瞥他一眼已經覺得頭皮發麻,趕緊走了幾步跟上。
剛進入機艙沒多久,他的背影忽然就停了下來。顏舞沒料到他有這麼一頓,直接撞在了他結實的後背上。
鍛煉得真好啊,背肌死硬死硬的……顏舞在心裏感嘆。她抬手摸了摸額頭,以此減輕疼痛,只是眼前白夜的背影卻還是紋絲不動。
“你們的飛機晚點了嗎?”一個柔媚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顏舞好奇,側身探頭去看,一個女人正坐在機艙的第一排,此時的她下頜微微抬起,一雙美目從雜誌的上方露出來看着他們。
“你來做什麼。”她聽到白夜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語調開口,語氣有些不悅。
顏舞偷眼看向白夜,他的唇角微沉,全然沒有了方才的輕鬆。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我的飛機。”那個女人強調,她說完站了起來,直接朝着顏舞走過去,顏舞忍不住仔細地打量她,這位美女穿了一條灰色的長裙,更襯得皮膚白皙無暇,一字領的設計,露出雪白的香肩來,很快她看到她的手伸向自己並對她說:“你是白夜的‘助理’對嗎?我是朱麗葉。”
每個人在說“助理”這個詞前都會頓一頓,這讓顏舞覺得奇怪。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儘管自己也是個女人,但顏舞的眼睛卻無法從朱麗葉的臉上離開,她太美了,真的像是大明星的樣子,這種震驚使得顏舞伸手的動作都變得緩慢,說話也有些磕巴:“是的,你好,我是顏舞。”
她看到那位美女的目光從她的臉上又轉回去同白夜對視,她臉上的表情竟然比冷漠的白夜還驕傲上三分。
這兩人之間的氣氛詭異,讓顏舞感覺到更加拘謹。
白夜抿了抿唇角,話也不說就先落座,朱麗葉也準備在他身邊坐下。顏舞看着架勢,立刻盯住後面的一個座位,想走過去坐下,卻在踏出一步的時候被白夜一把拽住。
顏舞重心不穩,差點面朝地板摔下去。
他的手臂很長,從朱麗葉的腿后伸出來,穩穩地接住她,此時兩人的姿勢看上去姿勢尷尬又怪異,可他卻對此不以為然,扶她站穩後面無表情地命令:“坐到我身邊來。”
這樣的語氣,叫人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雖說口氣還是一如既往,但他的眼神中卻故意的流露出一種溫存來。
顏舞先是一愣,之後立刻看出這是那種戀人之間幼稚的遊戲,有種不管不顧的瘋狂。她進退不能,下意識地抬眼看了朱麗葉一眼,美女早已臉色鐵青,三人之間流動的空氣也靜止下來,有種讓顏舞這個局外人都能明顯感覺得到的凜冽。
最後還是朱麗葉讓了步,以一種高高在上主人的姿態說了句“請便”就逕自坐到機艙的後面去了。
等她真的走開了,顏舞卻又看到白夜眼中浮現出的毫無來由的怒氣。
原來富豪談起戀愛也與一般人無異,這種任由自己被情緒操縱的狀態,也是有的。
坐下去開始白夜就一直握着她的手腕,那種熱度讓顏舞更覺得無所適從,她的手臂一直僵直着不敢動彈,一直到飛機起飛進入平流層他的手指才一點點慢慢放開。
他剛才太用力了,顏舞的手腕上留下五指的痕印,他一放開,顏舞就用另一隻手去握住自己的手腕,這個動作比較大,白夜也低頭看了過來。
“很疼嗎?”他低聲問。
顏舞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嚇到了,先是準備搖頭,又停住,倉皇地點了一下頭。
白夜又盯着那指印看了半晌,才抬頭對她說:“忍着。”
本以為他會慰問一下,沒料到卻得了這麼兩個字,顏舞不由的斜了他一眼“哎”了一聲。
他沒說話,好像對跟她的親密接觸不太習慣,別開臉再一次戴上眼鏡。
他這是……在害羞嘛?
漫長的飛行后,他們的飛機到了達雷斯多姆,自有車子來接他們。下機的時候顏舞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在白夜站起來時忽然抱住他的手臂。
“老闆,做戲要全套。”她彎起眼睛看着白夜笑眯眯地說。
本以為會小小的報復成功,然而,三秒后她就後悔了。白夜聞言長臂真的就順勢從後面伸過來,經由她的腰部向上將她穩穩箍在懷裏。
他身上有種凜冽的香氣,讓人清醒又沉迷,一如雪后松林的味道。就算是之前顏舞對他再怎麼腹誹無數,被這樣一個人擁在懷裏,也還是會覺得臉紅心跳。她想掙扎,可白夜穩如泰山,並且看着她的時候一臉公事公辦的嚴謹表情:“你說的對,要做全套,提醒得非常好。為你最近的工作加分。”
他說話的時候,大概是為了保密,低下頭到她的耳邊,唇齒開闔顏舞可以感覺到他的薄唇擦過自己的耳朵。
不作就不會死……
此時朱麗葉從他們的身邊經過,帶起一陣香風,顏舞的手臂抱着自己的身子又往中間縮了縮,因為以她的判斷,一般到這個時候,白夜的手臂就會像鐵鉗子一樣把自己箍的更緊,就像是在發泄一樣。
幼稚啊幼稚。顏舞自以為猜透了他的心事。
朱麗葉上了他們前頭的一輛車,白夜才放寬了他和顏舞之間的距離。他幫顏舞打開車門示意她坐進去,臉上的表情又回復原狀,就好像剛才兩人的親密舉動從未發生。
白夜一路無話,只有車窗外的光影倒映在他立體的五官上,透出深深淺淺的光影。
顏舞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多少次這樣看着他了。
每一次的感覺好像都不一樣。
不久白夜似乎被這樣的目光驚動了,轉眼看她。
顏舞像是被人抓到了小辮子,忍住發熱的臉,清咳一聲隨便找了個話題:“有誤會的話,為什麼不說清楚呢?”
白夜的眼神淡淡的,每次他出現這種眼神都會令人感到非常不安。顏舞冷汗,覺得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談過很多次戀愛嗎?”他瞧着她若有所思地問。
“哪有?!”顏舞本來雙手撐在座椅上想要拉伸一下脊椎,被他這樣問立刻一臉驚訝的看着他。
“那你從未談過戀愛?”白夜換了個角度,可問題還是一樣。
“誰說的?!”她這似乎是條件反射,音量也有些大。
顏舞就那樣看着白夜慢慢翹起唇角,略帶玩味地對着她下結論:“原來你真的沒談過戀愛。”
顏舞被他這種文字遊戲玩得目瞪口呆。
白夜卻不再看她,他手裏不斷地翻着手機。手指滑來滑去卻並不點開信息去看。
“一個沒談過戀愛的人,沒有資格對別人的感情說三道四。”終於還是厭倦了對手機的玩弄,他斜斜地靠在椅背上緩緩地道。
她怔了怔,不由乾笑了兩聲,將頭轉過去看向窗外磨磨唧唧的回答:“我可不這麼想。我們偉大的古人不是有詩為證么,‘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白夜勾勾唇角,沒有反駁顏舞的話,而是傾身向前對司機說了幾句她聽不懂的語言。自那之後,顏舞便感覺到他們的車子車速開始放緩,並漸漸地脫離了朱麗葉坐的那輛車子,掉頭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顏舞惴惴不安地問。
閉目養神的白夜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如果不是知道白夜這個人高傲自大根本不屑於做人口買賣的勾當,顏舞還真覺得自己在這裏可以被他分分鐘就賣掉。車子越開越遠漸漸地遠離市區,朝着荒無人煙的地方開去。
沿途顏舞看到了只會在電視上出現的龍血樹,到了目的地,顏舞也跟在白夜的身後跳了下來。就在他們停車的不遠處,她看到了不少用黃泥鑄成的建築,大概是一個破落的村莊的樣子。
“我們今晚要在這裏住下。”白夜以他那獨有的獨裁者的語調緩緩地說。
顏舞不得不吃驚地看着他,她雖然窮,可是活到現在也沒嘗試過住這種泥土堆成的房子。更何況,在這樣的地方真的會有安全可言么?如果有野獸半夜襲擊什麼的,他們這群人類大概不會有什麼反抗的力氣吧?
“我們……真的要住……這裏嗎?”她默默的吞咽口水。遠遠的,便看到一個穿着紅色長衫——但其實就是披着一個紅色大被單的人向他們走來。陽光西斜,直到他走到他們的眼前顏舞才看清楚他的樣子。
這是一位老人,他的頭髮和鬍子都已經花白,臉上的皺紋就像是刀刻出來那般深邃,可能因為年齡太大的緣故,他的上眼皮已經完全地耷拉下來,就像是兩條縫鑲嵌在老樹皮上。
他看到白夜便露出很開心的表情,並且同他熱烈地交談了起來。嘰里咕嚕的,依然是顏舞從來沒聽過的語言,這讓站在兩人中間的她如同一個真正的白痴。
也許白夜真的要把她賣掉了……一瞬間,她竟然有了這種想法。
“這是哈迪。”一刻鐘后,白夜向顏舞簡明扼要地介紹,“馬賽人。”
不用問也知道,白夜口中說的這個馬賽肯定不是法國的那個馬賽。
白夜又對哈迪說了幾句,老人對着她微笑,大方地露出缺了一顆門牙的牙齒。
“那要怎麼打招呼啊?”顏舞求助地看着白夜。
“用英文就好了,”白夜難得熱心地多解釋一句,“待會兒他會跟我們一起走。”
顏舞忙不迭地向老人問好,聽到白夜說“走”又頓了下來,長途飛機后又坐車轉來轉去,此時的她已經相當疲憊,只想找個床躺下,她的聲音夾雜着一絲絲哀嚎的意味不情願的問:“還去哪兒啊?”
“草原。”這一次白夜的聲音居然罕見的溫柔,“我要去見一個朋友。”
那得是什麼朋友,大半夜的還在草原不回家。顏舞想到自己幫他翻譯的那些文件,帶着一種警惕的眼神問他,“你朋友該不會就是盜獵者吧?”
“馬賽人是半游牧民族,他們的習俗是不會殺害野生動物。”三人乘着那輛大切諾基許久,白夜才回答她的問題,“如果我同盜獵者為伍,哈迪絕對不會把我當朋友。這樣夠消除你的疑惑了嗎?”
而此時的顏舞顧不得聽他解釋了,她正被此生見過的最大的一輪紅日吸引,那紅日緩緩西沉,將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染成紅色,這是她生平從未企及的壯美。
“這裏是不是很漂亮。”一向高高在上的白夜,似乎也在這種動人的景象中變得柔軟和容易親近起來。
“是啊。”顏舞趴在車窗上,隔着越野車的揚塵,忙不迭地點頭。
白夜的臉上一抹微笑正在緩緩展開,就像是在雨季來臨時,依附着大樹迅速爬升的藤蔓,從心裏到唇角,最後在眼底徹底開出花來。
顏舞正轉頭去看他,她這還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見白夜笑得這麼徹底,這麼……純潔無邪?
“你的朋友真幸福。這地方看上去像是天堂一樣。”顏舞早已忘記了遠道而來的疲憊,被眼前的美景感染的只覺得自己的鼻子酸酸,有種想哭的衝動。
一直以來,她都很堅強,卻不覺得自己幸福,因為她糾纏於那些理不清的關係,打不完的工,繳不上的錢,所以她竟然不知道世界是這樣大,這樣美,壯麗得讓人瞠目結舌。
白夜的眼底閃過了一絲不明的情緒,他口氣有些怪異地說:“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待會兒倒是可以問問看。”
這個時候的她還不知道,白夜口中所說的“朋友”是一種怎樣的生物。直到他們把車停在了一棵高大的龍血樹下,他大步跨下車子,站在無邊的曠野中開始大聲地喊Kristian的名字。
“不能直接打手機嗎?或者無線電也可以呀?”顏舞站在哈迪的身邊,對白夜的行徑感到莫名其妙。
哈迪不回答她,只是裂開嘴巴,“呵呵呵呵”地笑,十分歡樂。
十分鐘后,顏舞看到了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場面,一頭高大的雄獅出現在她的視野中並且越走越近。
剛開始它還真是散步的姿態,驕傲而優雅,到後來則開始瘋狂奔跑起來。
這種只會在電視裏出現的大型貓科動物,在用如此速度向你跑來時,任何人的反應都應該是抱頭鼠竄吧。顏舞用盡此生所有的力氣喊了一句“媽哎”,接着想都沒想地一溜煙躲在距離她最近的白夜的背後。至於白夜臉上是什麼表情,她根本沒法去看。
緊接着,她感覺到胸前一股巨大的推力,是雄獅朝着白夜撲了過來。
白夜大概是怕她摔傷,只是瞬間,卻足以讓他反應過來將她拉在了自己的懷中,顏舞在隨着他倒地的那一霎那就又開始後悔認識他,活了小半輩子忽然葬身獅口這種結局,是她怎麼也無法想到的。
只是她閉着眼睛等了許久,並未感到如期的疼痛。
“可以站起來了嗎?”
白夜冷冷的音調飄了過來,期間還夾雜着雄獅“吧嗒吧嗒”舔舐“食物”的聲響。
顏舞這才發現,自己還壓在白夜的胸前。而雄獅則站在白夜的另一側,不斷以一種親昵的姿態,舔着白夜的臉頰,完全像個巨大的寵物。
她冷汗,迅速地站起身,跳得遠遠的,隔了五米遠看着這場面努力地平復了好久,才明白剛才哈迪為什麼會對她提出的問題笑個不停,合著原來這頭大獅子就是白夜所說的“朋友”。
這也未免太過高大上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場景,白夜站起身來,拍拍那隻獅子的腦袋,在他的面前,威風凜凜的雄獅就像是一隻溫順的小貓,又一次猛地站起身來跳到他的懷裏,而他則一點也不害怕,相反還大聲地笑着,將它擁入懷中。
這個時候的白夜,展現出了另一面。他是真的開心。
“你又長大啦。”她聽到白夜對雄獅大聲說,“下次我來,你要帶我見見你的女朋友……”
雄獅彷彿聽懂了他的話,從喉嚨里發出一種類似順從的“咕嚕咕嚕”的聲音。
就這樣,白夜和獅子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聊”了好久。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顏舞無言以對。
他笑得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年,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顏舞絕不會相信這個是她認識的白夜。
回程的路上,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草原上的溫度下降得很快,晝夜的溫差很大。他們的車子是在雄獅戀戀不捨的目光中開走的。坐在車上的白夜也頻頻回頭,不斷地向雄獅擺手示意它離開。
漸漸的恢弘的銀河就在他們的頭頂上展開,那些閃爍的繁星似乎觸手可及,今天在這藍色的穹窿之下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顏舞忽然覺得冷,抱着雙臂,莫名的打了個激靈。
白夜看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放在顏舞的手中。
“你可以披上它,如果覺得冷。”他的聲音依舊平板,可是卻比日常輕快了很多,情緒不錯的樣子。
那件外套還殘留着他身上的溫度,抱在手中,讓人心裏一暖,她再也無法壓制心中的好奇,抓着外套問他:“可不可以問一下,它為什麼會成為你的……寵物的?”
她早就知道有人會養野生動物當寵物,可是她以為那些人都是什麼阿拉伯王子之類的。現在竟然有活生生的例子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這種感覺很玄妙。這是他特別的嗜好,還是現在的歐洲華裔大財閥共有的默契?
“不是寵物,”白夜偏過頭來看着顏舞,相當認真的糾正,“是朋友。Kristian是我的朋友,我們是平等的。”
“哦,朋友,朋友。”顏舞不料他會對她的用詞這樣的認真,就像那次他在車上一定要糾正她,讓她對他用敬語。顏舞知道同他爭辯沒好處,於是咂咂嘴,點頭附和。她坐在車子的後座,白夜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從顏舞的角度,能看到他四分之一的臉,在車燈的餘光下晦暗不明。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生氣了。顏舞覺得這位暴君的脾氣很難拿捏,可當她雙手握緊了他遞過來的外套,上面還有他的餘溫,又覺得這人沒她想像得那樣不可理喻。
正在這時,她聽到白夜以一種很遙遠的口氣說:“Kristian的媽媽就是死在盜獵者的手下,所以我這一輩子都會支持反盜獵的事業,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
南非珍貴的礦床和東非的大草原。顏舞此刻終於將他此行的兩個目的地聯繫了起來。她想起自己經常會打款的那個賬戶,似乎就是坦桑尼亞這邊的銀行,那個時候她還以為富可敵國的他擁有這裏的某座金礦,可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
“我還以為你在這裏有什麼礦產。”顏舞不由自主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裏不需要掠奪者,我也不想做這裏的掠奪者。”白夜很快地回答。
從他的表情看,像是對坦桑尼亞有一種特別的感情。然而細皮嫩肉的他怎麼看也不像是這裏生長的孩子。
她發現認識白夜的時間越長,自己對他的認識就越不清晰。
他太神秘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夜察覺了自己的抗拒,總之當晚他們並沒有住在馬賽人的村莊,而是同哈迪告別,星夜下一路風塵僕僕趕回了市區。顏舞以為她會看到朱葉麗和白夜狹路相逢的場面,可惜她在酒店的兩天,連朱麗葉的半個影子也沒見着,倒是在兩天後的約翰內斯堡的酒店裏再見莊嚴。
“看到夜的朋友了?”莊嚴剛從房間下來,攏了攏銀色的西裝坐在正在用餐的顏舞面前笑眯眯的問。
“見到啦,好大一個彩蛋,”顏舞放下手裏的麵包,雙手彎曲做了個“抓”的手勢,“你居然沒告訴我那是一頭大獅子。還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不夠意思。”
“你也說是彩蛋啦,如果告訴你就沒驚喜了嘛!”莊嚴看到她做那樣一個動作,眼睛彎起的弧度更深了,“不過我沒想到他也沒告訴你。”
顏舞撇嘴,聳了聳肩,朝他飛了個“你懂的”的眼風。
“作為員工你這種態度可不行喲。”莊嚴一手搭在椅背上,斜過身子去看酒店風景如畫的花園。
“他跟那頭獅子感情很深哦?”她咬了一口土司,又想起白夜對着大獅子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怎麼?”莊嚴轉臉回來看她,挑起眉,“你愛上他啦?”
顏舞被他說得一怔,又很快地回過神來:“您這跳躍也太快了,說什麼呢!”
“你居然還沒有愛上他嗎?”莊嚴的嘴巴誇張地做出一個“O”形,“那你可以算是我見過以最慢的速度愛上他的人。”
這句話的架構有點複雜,顏舞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明白過來。等她理清楚了,立刻一哂道:“你說得也太玄乎了,怎麼是女的就得愛上他?這是怎麼個道理?”
“其實夜呢,是個很特別的人。”莊嚴像是要勾起她的興趣似的,娓娓地道,“我曾經聽一個女人說,你哪怕是只了解一部分的他,你也會情不自禁地愛上他的全部。而你的身份和位置又得天獨厚,拖得這麼久還沒有那種感覺,才應該奇怪不是嗎?”
顏舞的眉頭舒張了又擰在一起,最後她的雙唇抿成一條直線,對着莊嚴故作認真地問,“那你愛上他了嗎?”
“我……那倒是還沒有……”莊嚴尷尬地回答,過了一會兒又“哈哈”地笑了一下,末了又說,“嗯,事情開始變得有意思,太好玩了。”
熾熱的陽光炙烤着大地,坐在戶外的顏舞,盡情感受這種皮膚乾燥到快要爆裂的天氣。她原本有些擇床,可是昨晚也睡得香甜。
“我還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近距離地看到一頭獅子。”昨晚的景象歷歷在目,顏舞想起來還會覺得有些后怕。
“夜很小的時候曾經得過自閉症,雖然一直有治但是效果就沒那麼好。”莊嚴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閑適,“後來他遇到了Kristian,然後他就慢慢地好起來了。”
“他家裏人為了給他治病買了頭獅子?”
顏舞搖頭,不禁感慨有錢人的荒淫無度。
“不,”莊嚴說,“是他為了救它,Kristian是一個俄羅斯馬戲團來當地表演的時候被他無意中看到的。”
“那還不一樣是大人的錢嘛,小孩子哪裏有錢。”顏舞說得理所應當的。
“不是哦。”莊嚴神秘兮兮地笑了,解釋說,“夜是個天才的自閉症兒童,他五歲的時候畫的畫都跟很多名畫家的畫一個價碼啦。這也是我最佩服他的一點,他的經歷是我們很多人都無法想像的。而且他那時候還不像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是么?”
“嗯,”莊嚴點頭說,“難道你沒發現,你在巴黎工作的那間老宅子的畫廊里,獨獨沒有掛他的畫像嗎?從某種程度上說,夜就是白家的‘黑羊’。”
敗家子?
顏舞看着朝着他們緩緩走來的白夜,實在是無法將這個名頭安在他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