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還好我有你
第14章還好我有你
那一天顏舞找了個時間,單獨同莊嚴在一起時,把白夜的原話複述給他聽。其實在心裏已經反反覆復地重複過無數次了,但是似乎每想一次,心裏的那份灼熱感就多加一層。很平淡的一句話,但是背後卻藏着無限的深情。
他不說,她卻能都懂。
此時跟莊嚴說起時,還覺得自己渾身輕飄飄的。
莊嚴聞言大驚失色,手裏的酒杯差點翻到在桌子上,扶穩之後卻很認真的問她:“夜真的這麼說?”
“除非是我幻聽,不過好像不太可能。”
顏舞把早上的情形又回想了一邊,暴露在太陽下的臉似乎更燙了,她微微地挪動身子到陽傘的陰影下面,垂頭咬着杯子裏那根黃色的吸管點點頭,爾後又有些慚愧地問他:“以前總覺得自己幫不上忙,現在,好像是拖後腿了,是不是?”
關於他跟白家的紛擾,她不太懂。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也看得出,他為了能夠接手白家做了許多事。如果回開普敦,那麼他所做的一切豈不是都白費了?
莊嚴很嚴肅地“嘖嘖”兩聲,沒有說話。
“你贊成?”莊嚴的反應比她預想中的略平淡。
“這是白夜的決定。贊成或者反對,我說了都不算。”莊嚴摸了摸鼻翼,慢慢地說。
事實上從那次在開普敦聽到白夜偶然說起獅群的理論,他心裏就有些隱隱的不安。作為多年的老友,他還算是了解他的,白夜這個人做事有着旁人少有的絕對。這一點看他面對感情就能夠感覺的到。
在他的世界裏只有放棄或者得到,沒有其他的選項。雖然他有決心,但是百年基業的白家各種利益盤根錯節,想要以他們二人單薄的力氣對抗必將要度過一個非常艱苦的過程,就算是白夜跟白蕭然的權力交接順利進行,他也至少要花費10年甚至是20年的時間去培養自己的人,安撫和平衡各方的勢力。這是一個緩慢而痛苦的階段,只可能延長,不可能縮短。同樣身為大家族中一員的莊嚴明白,這種事能有多漫長就有多殘酷。有時候想想,還真的是不值得。
所以那天他才會提醒白夜,如果選擇顏舞作為伴侶,一定要考慮到這件事會對她造成的影響。他是否有心理準備,和對她有絕對的信心,可以讓這段珍貴的感情不被各種各樣的事情擊垮。畢竟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所要面對的就不僅僅是白蕭然的反對和朱麗葉、白憶遲的破壞那麼簡單了。
顏舞看着莊嚴的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心裏更是沒底,只好小心翼翼的問:“問題真的那麼嚴重?”
“說起來你倒不是真的幫不上忙。”他當然不會把剛才的那一番話說給顏舞聽,而是嘗試轉移話題,“比如這一次你就起了很關鍵的作用。”
顏舞不解,揚眉看他。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有這種閑工夫可以待在輕井澤嗎?”莊嚴搖頭晃腦的解釋,“還是在幾乎大家族劍拔弩張的情況下。”
“為什麼?”她老老實實地順着他的話問。
“是因為顧昔年。”莊嚴說著喝掉了杯中最後一滴酒,站起身掐着腰原地扭了扭,模樣有點滑稽,“你救了跟着他的那個小女孩,比救了他的命還管用。那麼不愛管閑事的一個人,難得這次主動出手把東京那邊的事情都頂了。他的原話是,‘算是還顏小姐一個人情’。本來夜和我,我們兩個來之前想的情況更糟,因為白雨失蹤了,很多人以為爆炸的事情也有她的參與,如果夜再出面,大家一定會以為是他護短。但是這次有顧昔年坐鎮,好太多了。我們只需要找到白雨就萬事大吉。”
原來是因為甄心……
她似懂非懂地點着頭想,看來自己也不是那麼的沒用。顏舞輕輕地蹙起眉頭,又很快地展平。
雨後的輕井澤,天氣好像更加清朗,草地散發著清香,十分好聞。只可惜白夜接到了有關白雨的消息,悄悄的啟程去接妹妹,無法享受這片刻的清靜。
“想不想打網球?”莊嚴忽然回頭問她。
顏舞回神,又喝了一口果汁搖搖頭:“不會,你去吧。”
“你都快喝成一隻球了,也不運動運動。”莊嚴很沒口德的鄙視她。
顏舞好笑的看着他調侃:“你想跟小德對一局就去,人理你也行,跟我這兒嘚瑟什麼?!”
她就知道,莊嚴還惦記着德約科維奇呢。
“那我去看看,你別亂走啊。”終於還是忍不住,莊嚴摩拳擦掌地對她說。
顏舞看他那躍躍欲試的樣子,搖頭說:“不會,祝你好運。”
他走了,她才得以有時間垂頭去看手頭上的那本書,如果不是昨天白夜主動提出來,她都忘了自己臨走前還像模像樣地裝了一本教科書在自己的行李箱裏。眼看着假期就要過去,她的論文只進行了三分之一,還忘得差不多了,回去不知道能不能按時交上去準備答辯。
想到這裏,她不禁幽幽地嘆息。眼睛明明是看着書本的,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白夜的影子,或怒或笑或是深情款款,一幕幕的,就像是過電影,比真人在眼前還要鮮活三分。
半晌后她捂住臉悲哀的想,自己真是……沒救了……
顏舞就是在這天下午失蹤的。
等莊嚴意識到事情不對,去酒店的保安部調出監控錄像,已經是傍晚時分。
奇怪的是,滿是監控攝像的酒店,竟然沒有留下她進出的一絲痕迹。好好的大活人,就憑空這麼沒有了。
白夜去接妹妹,還沒回來,雖然他懷疑朱麗葉和白憶遲與這件事有關,但也不好意思直接登門去問,急得團團轉。
好在營救白雨的計劃還算順利,有了江口家的掩護,白夜很快接到了白雨,披星戴月趕回輕井澤,將她安置在當地的醫院裏觀察。本以為可以放下一顆心,卻不料回到酒店就聽到顏舞失蹤的消息。
他一個字也沒說,進了19號別墅關上門莊嚴就不停事兒的解釋:“我還以為她是覺得無聊,所以自己出去走走,但是發現她什麼都沒帶,後來我找了朱麗葉,沒敢明着問,旁敲側擊覺得她好像不知道這個事兒。不過白憶遲的房間裏始終沒有人。”他說到這裏,抬手看了看腕錶,“你看這都凌晨三點了,還沒回來,肯定是跟他脫不了關係。但是還不到24小時,咱也不能報警,而且我怕報了警,要真是白憶遲……”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到白夜隱忍的怒氣。
他從未見過好友這幅樣子,像是要把誰給生吞活剝,竟然忘了自己後面想說的話,聲音戛然而止。
少頃,白夜打開門轉身就往外面走,腳下虎虎生風。
“哎,你去哪兒?等等我。”莊嚴腳上還汲着着酒店的拖鞋,追他的時候,鞋子不斷地掉下來,又被他回身撿起來穿上,整個過程狼狽得難以形容。
睡在房間的朱麗葉聽到接連不斷的門鈴響聲時,睜開眼時刻意看了下床頭的時鐘。隨即翻身下床拿了外套披上走下樓去開門,門栓拉開迎面就看見一臉陰沉的白夜,周身縈繞着一片戾氣。
“他在哪裏?”風揚起他的發,吹散了他的聲音。
她認識他這麼久,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一雙漂亮的眼睛裏似乎翻滾着滔天的怒火。在她的面前,沒有任何風度可言的逼問,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不給她任何否認的機會。那種樣子,比白蕭然的冷酷更甚。
“誰?”也許是心裏有愧,只一個音節而已,朱麗葉的聲音竟然抖得不像話。
“白憶遲。”白夜冷靜地吐出這個名字。
生平第一次,她竟然開始害怕他,朱麗葉的身子微微地後撤,使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故意用一種冷冰冰的聲音回答:“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意思。”
一瞬間,白夜那雙鷹一樣的眼睛盯住她,似乎想要深入她的靈魂。門外的寒氣襲來,她下意識地裹緊了披在睡衣外面的外套,抬了抬下巴:“現在是凌晨三點,如果你沒別的事,我還要……”
“你知道什麼,你最好告訴我。”那麼平淡的聲音,冷的像是數九天的寒冰,“我不相信你跟這事沒關係。”
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點情面都不認,直接就定了她的罪。
“不要說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不告訴你又怎麼樣?”嫉妒像是藤蔓在她的心底蔓延出來,箍緊了她的心臟,她抬頭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的回視他,“不然你是要我去給她陪葬嗎?白夜,她配嗎?”
慌不擇路的話,不該表現出的激動。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就笑了一下。
他那轉瞬即逝的笑,讓朱麗葉覺得那是自己的幻覺,接下來她側臉感到一陣劇烈的氣流掃過,接着看到他一拳錘在距離她的臉只有幾厘米的位置。
這一刻白夜的眼眸里閃爍的儘是冷酷無情。
朱麗葉不敢相信此時此刻掐住自己咽喉的是她曾經的戀人。雖然他根本沒有打中她,但是這個動作已經是對她相當的不客氣了,似乎在預示着什麼。她還來不及反應,緊接着就聽他說出了更加聳人聽聞的話:“給她陪葬?你配嗎?”
這句話似一個重磅炸彈,拋在她的心上,讓原本就殘缺的心瞬時間血肉橫飛。
他音色沙啞,語氣里全是不屑。朱麗葉明白曾經自己所能夠依仗的他的寵愛,徹底的消失了。
他不再愛她了。
一瞬間朱麗葉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難以為繼,在她的世界裏有什麼破碎了,再也不會復原。
“我再問你一遍……”
“你在幹什麼!”
無限威嚴的一句話,來自匆匆趕到的白蕭然。
一直站在白夜身後的莊嚴看到此人,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鬱悶。
他的話白夜自然是聽到了,但是手卻仍然沒有放鬆,撐在門框處。
他該把顏舞帶在身邊的,因為他的疏忽,她可能……
想到這裏,白夜心如刀絞。她的名字在他的腦中每過一次,他的心上都多處一個洞。
即便是室外的燈光昏暗,也能夠看出白夜臉上的懊悔,朱麗葉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站在白夜身後不遠處的白蕭然看到白夜不為所動嘴角一沉,立刻示意身邊的保鏢上去分開兩人。
身形高大的保鏢還沒動作,白夜就鬆開了手。
一瞬間,朱麗葉的身體就像是秋天零落的樹葉,毫無聲息地跌坐在門邊。
在場的人都看着她,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扶她。連她自己的丈夫,都不願意。
“告訴我白憶遲把她藏在哪兒,”白夜居高臨下的看着朱麗葉,“不然我接手家族事務的第一件事就是清除朱氏一族的全部勢力。”
他的聲音很沉靜,情緒非同尋常的激動。
這一句威脅,幾近狂妄。
朱麗葉緩過神來,緩緩的抬頭,目光從他的臉上,滑到了遠處的白蕭然那裏。
她名義上的丈夫,她所能夠憑藉的最後一絲力量,在看到了這一幕之後,居然仍然站在原地,什麼都沒有說,任由自己的弟弟對她這樣。
世界上最深的絕望也不過如此。
她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嘲笑自己。
一着走錯,滿盤皆輸。
“朱麗葉,我看你還是說吧。何必受這種委屈,說到底,顏舞那姑娘到底礙着你什麼了?從頭到尾,她跟你連交集都沒有。你自己想想,不覺得自己做的事太過分了嗎?”莊嚴看時機差不多了,走上去拉她起來,一邊開口勸。
誰知朱麗葉根本不領情,拍開了他的伸出來的手,只靠自己的力量扶着門板站了起來,等站穩了才對着白夜凄愴一笑:“我給過你機會的,還記得嗎就在早上?可是你根本不肯跟我來,是怕她誤會你對不對?現在你不用怕了,這不是很好嗎?”
明知道不應該,她卻還是忍不住挑釁。
莊嚴聽了這話,才想起早上那一段,不由罵了句:“扯淡。”
“反正不是我。我就是再窮途末路,也不至於像你們想的那麼不堪,用下三濫的手段去對付一個同性。”她說到這裏,冷冷的掀唇,“我只是湊巧知道了他們一起出去而已。本來我想,白夜,如果你來求我,說不定我會告訴你,她現在可能會在哪裏。但是現在我寧願死,也不會多說一個字了。”
“人應該是在碓冰山的山頂。”此時,白蕭然忽然開口。
朱麗葉的眼神一恍,白夜和莊嚴同時轉身看着他。
“小遲跟她在一起是不是?他的身上有追蹤器。”白蕭然揚起手裏的顯示屏,地圖上,一個紅點正在不停的閃爍。因為這個兒子平日裏愛惹是生非,他這個做爸爸的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也是因為這樣,當他發現白憶遲會同朱麗葉來到日本后,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手上的事物,趕到了日本。
所幸,還不算太晚。
“這下麻煩大了。”莊嚴凝視那個位置,一個頭兩個大,“那個地方我們去過。當時跟一群登山的人一起,碓冰山勢陡峭,山頂只有那麼巴掌大的一塊地方,直升飛機沒辦法降落,但是現在時間緊迫,爬山的話恐怕……”
“來不及”三個字就在他的舌尖打轉,終是沒說出口。
他偷眼看了看白夜越發僵硬的臉部線條,心裏嘆息。這個白憶遲可真能作!
“可以跳傘。”白夜忽然說出這四個字。莊嚴簡單的描述之後他迅速的想到這個辦法,直升機沒辦法做到的事情,跳傘卻可以,只要飛機定位準確,一切都不成問題。這是最有效的策略了。
“你瘋了?!不行不行,這太危險了,”莊嚴立刻反對,“山頂就那麼大,對跳傘人員的定位精度要求很高,雖然你接受過專業訓練,但是你怎麼確保自己能夠平安降落到山頂?你的命不要了?”
莊嚴說的是十分現實的問題,可是白夜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我需要一架飛機。”他走了幾步到白蕭然的面前,沉着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夜的另一面,碓冰山頂,顏舞同白憶遲對坐在壁爐前,她正襟危坐,他神色悠閑,一點一點的往裏面添柴。
山頂很冷,他們今夜就要靠這個取暖了。
“反正迷路了,不如我們好好聊聊。”他聽到顏舞掙扎的聲音,轉頭看向她,火焰發出的紅色映照在他的半邊臉上更顯得妖冶鬼魅,就像是古老的吸血鬼。
“在這種地方?!”她反問。
顏舞坐在原地,身上的汗一落,冷風一吹,不由的發起抖來。
白憶遲一哂:“讓白夜也體會一下着急的滋味,有什麼不好。”
他想起之前的幾次,她對他的忽視,唇角就綳成了一條直線,又粗暴的丟了一根柴在壁爐內,“啪嗒”一聲,爐火大盛。
他站起身,拍了拍雙手,背書一般,“英國德文郡的白家這一支老祖宗是南京人。明朝的時候從應天府出發,奉命督師,入滇平亂,住在三世街。家族裏最大的官,曾經做到一品大員。現在在雲南的昆明還有白家的祖宅……”
顏舞看着他的側臉,答:“我知道。”
“你知道?”他微微的蹙眉,忽然又舒展開來,“是白夜跟你說的。”他哼笑一聲,用一種無比輕蔑的語氣道,“看來他在北大的那幾年,做了不少事。我早知道,他突然要回白家這件事,沒那麼簡單。處心積慮,也很多年了吧。不過我想他更應該知道,白家從清末亂世時舉家遷出到了英國,從此斷了後世從政的路,轉而做生意至今,加上幾個氏族的幫忙,累積了龐大的家業,一直到現在。從沒有哪個私生子可以繼承家族中最高的位子,以前不會有,以後更不會。”
白憶遲說著,冷冷的掃過她無名指上的素環,劈手就奪。
“你幹什麼?!”顏舞反抗,但她力氣太小,被他得逞了。
“只不過是銀的,他對你可真吝嗇。”白憶遲揚了揚手上的素環,然後靠近壁爐的邊緣,銀質的戒指就像是被染了色。
顏舞忍了又忍,不敢貿然地上去搶奪,生怕他會把指環扔進火爐里。
見她的眼裏露出驚恐的表情,他的臉上展開了惡作劇般的笑,“看來你很重視這個東西,非常好。”
他說著又看了看那個戒指“嘖嘖”兩聲,那種眼神有種十分的詭異和狂熱。
“你到底想做什麼?用這種小伎倆威脅別人,很光彩嗎?我知道你的手機還有電,為什麼不給山下的人打電話說我們迷路了?!”
“不。”他搖搖頭,“這樣多有趣,白夜一定急得團團轉。”
“如果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不讓他擔心,怎麼樣?”白憶遲玩世不恭地笑。
顏舞擰着眉頭:“你根本不喜歡我。”
“那又怎麼樣?!”白憶遲恢復了那幅浪蕩的模樣,攤攤手,“我是不喜歡你,但是,白夜喜歡你。只要是他喜歡的東西,我都想要搶走。”
變態一樣的邏輯。卻說得理直氣壯。
“現在,他最愛的女人嫁給了我爸爸,你猜如果你答應跟我在一起。他會怎麼樣?是會接受現實,還是生氣發怒,想要殺了我?我真的很想要知道。也很想讓他嘗嘗,被人奪去最重要東西的滋味。”白憶遲說話已經有點神經質了,眼神也是。
如果這是戲劇學院的獨幕劇,他一定能得到一個很高的分數。他臉上的表情如此複雜,把一個精神病患者內心的失落和癲狂表達的淋漓盡致。
“你是不是擔心他繼承了白家的產業后,什麼都不分給你?這一點你可以放心,白夜不會跟你搶的。”顏舞終於找到一個話題,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同時放鬆他的警惕心。
果然,白憶遲很關心這個話題,眯着眼睛看着她問:“你憑什麼這麼說?”
“是真的。是他親口告訴我的,等我畢業以後,我們會回開普敦,那個葡萄酒莊園你還記得吧?就是那裏。不是說白家是在英國德文郡的嗎?所以他應該並不想要繼承白家。”顏舞實話實說,臉上的表情一點都不摻假。
“他真的這麼說?!”白憶遲的眼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鬆動。
“嗯,”顏舞點點頭,又想到那天白夜認真的樣子,“他不會騙我的。所以你這麼做,根本不值得。從頭到尾,你不過把他當做自己的假想敵不是嗎?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對付白夜,而是說服你爸爸或者是白家的那些人,用實際行動讓他們可以重新接受你。”
“接受我?”
“只要你能夠證明自己有做當家人的能力,他們憑什麼把家業傳給一個私生子,對不對?”顏舞耐心地引導他。
“不會!”白憶遲沉吟片刻后惡狠狠的盯着她,“他一定是在騙你。”
他想到北美的大區經理忽然引咎辭職,特別是在這一年內,白夜不聲不響地換掉了他身邊所有的親信。父親還沒有完全的退休,他卻已經開始培植自己的勢力。還有南非的礦床,在他跟朱麗葉做了那麼多事後,他居然可以一個人拿下了開採需要的牌照,在一片頹勢的情況下,力挽狂瀾。花了那麼大的心力去做的事情,要他忽然放棄,怎麼可能?!
小屋的外面有風在呼嘯,就像是野獸的嚎叫,顏舞正對着的那面窗戶很大,玻璃有些臟髒的,天黑下來,什麼也看不到。
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幻覺,就在白憶遲自顧自沉思的時候,窗外有一道亮光一閃而逝。
那一瞬間她有種恍惚感,會不會是他來了?
然而,閃光之後,門窗依舊。她的注意力很快地回到一臉糾結的白憶遲身上:“他不會騙我的。我聽說了他們讓白夜認祖歸宗的理由,站在我的立場上來說,我覺得這對你很不公平。而且我覺得他根本不適合坐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還是葡萄園比較適合他。”
顏舞很認真地分析……
“不會的,不會的……”白憶遲在她的眼前小範圍的走來走去。所以沒有注意顏舞的眼神忽然之間變了,接着他只覺得後頸一陣疼痛,轟然倒地。顏舞獃獃地看着白夜眼神恍惚。
“顏舞。”匆匆趕到的白夜在把白憶遲擊昏之後迅速的走到她的身邊,攬住她的腰身。她沒有被綁着也沒有受傷。
還好,他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然後面對面的捧起她的臉,迫使她看着自己。
漂亮的眼睛,裏面盛滿了憐惜。
是他,是他來了。
顏舞拽住他身側的手漸漸的回復了直覺,那樣的氣味,溫度,和擁抱,都是他沒有錯。
“顏舞,沒事了,”白夜嘗試叫她的名字,捧着她臉吻了吻,接着滑下來,將她一雙手都握住在自己的掌心,“別害怕。”
她的手非常冷,讓白夜更加自責。
“嗯……他好像精神有點問題,我們爬山後來迷路了……”顏舞僵硬地點點頭,很努力地回應他,在看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回歸的靈魂。
“迷路?”白夜怔了怔,又拍拍她的後背,“怎麼想起爬山。”
身體像是找到了失去的另一半,完美地貼合在一起。她的下頜,正好枕住他的肩窩。顏舞嘗試在他的擁抱間一點點的放鬆自己。半晌她才說:“白憶遲,我覺得他是個好人,本來只是想安慰安慰他的……”
“沒事,”白夜安慰她,“我以為他是想做什麼不利於你的事情,現在他只是暈了。倒是你,”他微微地將她拉開了一點,上下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是不是很累?他沒做什麼吧?”
“沒有,”顏舞搖搖頭,“就是腿點酸。還有……戒指被他搶走了,不講理的傢伙……”
白夜唔了一聲,單手抱住她,迅速脫掉自己的外套,為她裹上。他穿的是特質的服裝,暖得不像話。顏舞鼻子酸酸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他又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取暖,半晌才撫着她的頭髮道:“等你畢業我們就離開巴黎,我想過了,從今往後,我要二十四小時跟你在一起,你只要負責在我身邊幸福就好了。”
顏舞從小就是個不太愛撒嬌的孩子,母親離世的那天開始,她就沒再哭過。並不是她堅強到可以接受所有現實的殘酷,而是因為知道,哭也是一種驕矜的情緒,無人疼愛的人根本沒有必要去流眼淚。
於是,年少時父親不在家,受盡了後母的挑剔,她不哭。
十九,身上只揣了50歐元到法國,出了機場大門就掉了一個隨身的包,她沒有哭。
二十歲,因為交不出房租,大半夜被房東趕到街上,在塞納河邊的長椅上度過漫漫長夜時,她沒有哭。
二十三歲,跟她一起合租的女孩偷光了她所有的積蓄,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沒有哭。
甚至,今天,迷失在山裏找不到回去的路,和自己討厭的人待在一起,她都沒想過哭。
可是這一刻,聽到他這句話時,她卻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白夜感覺到她的異樣,想要去看她,卻被她緊緊的抱住,不肯給他看自己的樣子。
“對不起,”顏舞斷斷續續的說,“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麻煩你,讓我好好的,哭一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