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豪門債婦

第8章 豪門債婦

第8章豪門債婦

文/魏小凹

紀懷柔遇上慕容琮,便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噩夢。三年來,她躲在這個城市最骯髒的角落,過着最窮困的生活,只希望能平安度過餘生,可他的威逼利誘再次強行插入她的人生,當噩夢捲土重來,當真相破土而出,她差點失手殺了他……到最後,眼睜睜地看著兒子死在她面前,她是否還有勇氣面對這傷痕纍纍的人生?

1.紀懷柔,這是報應

豬肉又漲了價,張大媽看見懷柔微笑着朝她招手:“懷柔,很多天沒見着你了呀,今天要不要買點後腿?”

懷柔摸了摸口袋,搖搖頭:“不用了。”

張大媽有些不忍心:“淘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應該吃些好的,要不這樣,我切點豬頭肉給你,不算你錢。”

張大媽一向好心,懷柔推脫不過,最後還是收下了兩斤豬頭肉。

弄堂里的鄰里對懷柔母子都是極好的,也許是看她們孤兒寡母怪可憐的,所以能幫上忙的都儘力幫忙。她白天上班就把兩歲半的淘淘寄放在居委會的王阿姨那裏,晚上回家再去那裏把淘淘接回來,日子勉強還算能過下去。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秦麗見她心不在焉,拉拉她的衣袖:“懷柔,剛剛老闆叫你去送衣服,怎麼還不去?”

她“哦”了一聲,拿了乾洗的衣服就出了門。

正是七月,太陽正火辣辣地掛在當空,到影樓門口的時候,懷柔已是汗流浹背,一進門被空調風吹得猛一激靈。

工作人員已經等得失去耐性:“怎麼現在才來?!客人都等急了。”

這家影樓在H城頗為出名,是懷柔所在的乾洗店的老主顧,她將衣服遞給他,連連道歉,對方才消了些氣。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是個長相俏麗的女子:“衣服來了嗎?”

她的身後跟着一個男人,身形修長,面容冷峻,是難得的美男子。

也許這裏的空調溫度調得太低,也許是身上的汗正在蒸發吸熱,不過一剎那,懷柔就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冰窟里,全身都冷得發顫,她剛轉過身去,工作人員忙拉住她:“紀小姐,你還沒有給我發票。”

她定在那裏,半晌艱難地回過頭,將發票找出來拿給他。慕容穎這才認出她來,邊下樓邊叫了聲:“懷柔姐!”

懷柔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小穎,好久不見。”

她身後的男人跟着她走下來,黑色的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幾乎沒有聲響,可懷柔覺得自己的心就快要跳到嗓子眼了,連頭皮都是麻的,等他走近了才憋出一句:“小穎,我還要回去上班,先走了。”

柏油馬路輻射的熱量讓懷柔發暈,有汽車從她身邊擦過,她沒握緊龍頭,搖晃了幾下終於沒穩住,從自行車上摔下來。有個女人從車裏探出頭來,罵罵咧咧:“怎麼騎車的?!都到車行道上來了,不想活啦!”

手肘火辣辣的,懷柔沒有回話,也顧不得手臂流下的血,扶着自行車站起來。

“紀懷柔,這是報應。”男人的聲音在這樣炎炎的夏日冰冷得讓人膽寒。

懷柔不知道慕容琮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許從影樓出來,他就一直開車跟在她身後。她覺得兩腿發顫,眼睛澀得發疼,定定地看着他,彷彿他是個陌生人,沒有波瀾,良久她才緩慢地轉過身,騎上自行車,消失在車水馬龍的街頭。

2.你以為你還是梔子花嗎

懷柔趕到醫院時已是傍晚,淘淘的傷口已經進行了處理,王阿姨哭得眼睛都腫了:“實在對不住你,我沒想到出去一小會兒,淘淘就從推車上摔了下來……”

淘淘的嘴唇和牙齦腫得非常厲害,懷柔覺得心如刀絞,卻竭力對王阿姨微笑:“王阿姨,這不是你的責任,你這樣幫我,我已經很感激你了。”

梁文翰從內室出來一眼看見紀懷柔的背影,即使隔了那麼多年,即使她瘦了那麼多,他也一眼就能認出來,那是紀懷柔,他的舌頭有些打結:“懷柔……是你嗎?”

懷柔在轉過身的瞬間,怔在那裏,日光燈在他的眼鏡片上反射出光亮,她幾乎軟弱得想要哭泣:“學長……”

她懷裏的孩子像是個巨大的諷刺,抽空了他的氣力:“這麼多年你都去了哪裏?”

她垂下眼眸:“我一直都在這裏。”

雖然明白不應該問太多,可梁文翰還是忍不住問:“你丈夫呢?”

她好似吃了一驚,繼而搖頭:“我沒有丈夫……”

他攥緊了拳,最後只是說:“我正好下班,送你們回去吧。”

外面正在下雷陣雨,淘淘還受着傷,懷柔猶豫了片刻,點頭答應下來。

她心裏並不願意梁文翰看到她窘迫的現狀,可是在他的堅持下,還是讓他送到了家門口。

梁文翰在離開之前,欲言又止。

“學長,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他抿了抿嘴,開口道:“懷柔,我建議你帶淘淘去看個精神科,他對受傷的反應不太正常……”

懷柔之前以為淘淘還小,可能性格比較內向,所以不愛說話,這會兒被他一提醒,心裏猛地一跳:“我知道了……”

淘淘可能是累了,小小的身子蜷曲在她懷裏,睡得很香。她一手撐傘,一手抱着他,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到家門口的時候,衣服已經濕了一大半,她開了門,將淘淘抱上床,門口傳來腳步聲,她還以為是梁文翰跟了過來,叫了聲:“師兄?”

“紀小姐,請隨我走一趟。”

懷柔沒想到這輩子還會走進慕容家,曾經的一切如今想起來,仍像是一場無休無止的噩夢。這三年,她躲在這個城市最鄙陋最污穢的角落,可他終於還是找上她了,即使知道這一天早晚會到來,可是真正遭遇的時候,還是會惶然。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他得不到的,只要他想要。

慕容琮正坐在沙發里看雜誌,穿着休閑,連頭髮都不似平日一絲不苟,他沒有抬眼,淡淡道:“去洗澡。”

她笑了笑:“我知道今天如果我不來,你會為難謝秘書,所以儘管一萬個不情願,我還是來了。我不像你,坐着看雜誌都能日進斗金,我的時間很寶貴,如果有事,請直說。”最難過痛苦的事都已經經歷過了,當作足心理準備再見到他時,只剩下麻木。

他似乎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她的衣服已經被雨淋得半濕,內衣若隱若現,瘦得前胸貼後背,連顴骨都突了出來,臉上還有病樣的潮紅。

他站起身,欺近她,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自己動手還是要我幫你?”

“慕容琮,你放手!”

他抿嘴笑:“怎麼?梁文翰碰過了就不讓我碰了?”他的手指順着她的臉頰往下滑,經過她的頸項,最後停在鎖骨處摩挲,“紀懷柔,我沒見過像你這麼沒自知之明的女人。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這副德性,你以為梁文翰還會把你當梔子花?”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滿臉厭惡:“我的事跟你沒關係。”

他的眸色漸深,下顎收緊,她本能地往後縮,他卻彎下身,將她打橫抱起來。她被他扔進浴缸里的時候,頭撞到了邊棱,疼得眼冒金星,半晌說不出話來。

慕容琮卻並不在意,伸手開始幫她脫衣服,懷柔露出害怕的神情,緊揪着衣領。

他快要生氣的時候總是沒有表情,只是冷冷地瞧着她:“洗乾淨,臟。”

3.我的孩子不能跟着一個外人

這天下班,懷柔拖着疲憊的身子剛到家,就見王阿姨十分焦急地對她說:“懷柔,幾分鐘之前,有個人說是你親戚,把淘淘領走了,他們好幾個人,我攔都攔不住,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無力感將她層層包裹:“我認識他。”

“我說過,我總有辦法逼你回來!”慕容琮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永遠清冷而泰然。

她握着手機的手微微發抖:“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冷笑:“你說我想怎麼樣?”

她想起那天,在他的別墅里他扼着她的喉嚨,殘忍地笑:“紀懷柔,你以為你真的逃得了?我告訴你,這輩子你別想有好日子過,你欠我的,我一定要幾百倍幾千倍地要回來!”

她覺得自己的咽喉都快被他掐斷了,在水裏奮力撲騰,最後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他像是發怒的野獸,箍住她的下顎,吻上來,牙齒磕到她的嘴唇,疼得她眼淚都漫了上來。那些可怕的回憶像是傾巢而出的潮水湧進她的腦海,她彷彿即將溺水而死的人,拚命拍打着他的背脊,最後終於嗚咽出聲,卻在他懲罰似的嚙咬里支離破碎:“慕容琮,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

他的衣衫已經濕透,在偌大的浴缸里,兩個人像纏鬥的困獸,他氣喘吁吁地放開她,怔在那裏,看着她哭得像個心碎的小孩,而他就是那個將她凌遲的劊子手。

她咬牙切齒地盯着他:“慕容琮,你這個禽獸,我恨你!”

謝秘書的車已經等在她家門口,她上了車,還覺得這是一場噩夢,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怎麼可以用淘淘來威脅她?

淘淘正由保姆帶着玩玩具,遠遠看見懷柔也並沒有表現出欣喜,只是自顧自地將積木拆了又搭。

她緩緩轉過頭看着手插口袋站在身後的慕容琮:“我們相互怨懟那麼多年,你不累嗎?還是你覺得只有我死了,你才滿意?”

他抬手幫她撫開頰邊的碎發:“死?哪有那麼容易?”他的嘴角輕挑,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他,“告訴我,淘淘是誰的孩子?”

他不屑而無謂的態度恍若一把銳利的尖刀在她心裏翻攪,她定了定神:“你沒有權利知道。”

他眯起眼打量着她,彷彿篤定:“他是我兒子。”

“呵——你以為我走以後就沒有其他交往對象了嗎?”

她的淡笑激怒了他,他的眼眸深沉:“紀懷柔,你怎麼那麼賤!”良久,他冷笑着放開她,“我會去做親子鑒定,我的孩子不能跟着一個外人。”

懷柔最害怕的事終於被他說出來,她努力保持鎮定:“淘淘是我的兒子,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沒有資格這樣做。”

他揚起眉:“哦?是嗎?”他轉身離開之前,又回過身對她說,“忘了告訴你,房子已經幫你退租了。”

4.你一直覺得我齷齪

懷柔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在巷子口碰到了梁文翰,他穿着白T恤,鼻樑上架着無框眼鏡,彷彿還是當年那個站在梨花樹下等她的少年。她覺得鼻子發酸,他彬彬有禮地問她:“能抽支煙嗎?”

他的手指修長而好看,香煙燃在他的指尖,像夏天郊外的螢火蟲。

“懷柔,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懷柔低頭看着地面:“對不起。”

他吸了口煙:“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去了哪裏,為什麼一點音信都沒有,我想如果你過得不好,如果我還能再見到你……懷柔……”

懷柔打斷他:“學長,都過去了……”

“我也希望是過去了……”他伸手試圖拉她的手,“可是,我……”

她有些心慌:“是我配不上你……”

“我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嘴唇被她咬出了深深的齒痕,“學長,以後你別來找我了。”

她看着他漸漸消失在夜幕中,路燈將他的背影拉出蒼涼而蕭瑟的影子,她終於緩緩地蹲在路邊,痛哭失聲。

回去的路上,懷柔一直在想,如果五年前沒有遇見慕容琮,那麼現在跟自己在一起的會不會就是梁文翰,那個曾經微笑着將她載在自行車後座上的男孩,也許會給她一生的平淡幸福。可是,偏偏沒有如果,她的人生,在慕容琮的介入之後,面目全非,一片狼藉。

身後有人在摁喇叭,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回過頭,被燈光晃得睜不開眼睛。

“上車!”慕容琮面無表情地箍着她的手臂,語氣不悅。

懷柔甩開他的手:“放開我!”

他的眼睛在路燈下發出森然的光亮,讓她覺得害怕:“紀懷柔,看來我真是小瞧你了,打發掉司機,轉眼就跟舊情人勾搭上了,他碰了你哪裏?”他的手掠過她的眼睛、鼻子、嘴唇、胸部,“這裏,這裏,還是這裏?”

雖然這裏是私人別墅區,幾乎沒有行人,她還是被他這樣的舉動嚇得愣在那裏:“慕容琮,你別碰我!”

他陰森地凝睇着她的臉,最後泛起若有似無的笑:“梁文翰碰你的時候,你也這麼潑辣?”

她噁心到了極點,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你別把每個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齷齪!”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猛然用力,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齷齪,是啊,你一直覺得我齷齪!”

她是被他扔進車後座的,頭猛烈地撞上玻璃窗,疼痛一下子傳到四肢百骸,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卻不管不顧,扳過她的臉吻了上去,手已經滑進她的衣服下擺,整個過程他一直堵着她的嘴,她發不出半點聲響,疼痛幾乎讓她暈厥,那些恥辱的過去,那些不堪的回憶其實一直都在某一個角落,從來沒有過去。

她緩緩地撿起衣服穿戴整齊,聲音沒有半分溫度:“慕容琮,除了用強的,你還能做什麼?我告訴你,淘淘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梁文翰的。你不了解我,我絕對不會為你這樣的人生孩子。”

她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他表情猙獰地瞪着她,一掌甩過去,她被打得歪在一邊,嘴角都流出了鮮血,卻嫵媚地笑:“你殺了我算了,殺了我,淘淘也是梁文翰的。”

他的眼睛隱在昏暗的燈光里,卻仍然看得出血紅的色澤,手緊緊地勒着她的脖子,她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咧開嘴微微笑,他卻突然放開她:“想讓我掐死你?呵——你認為我會讓你如願嗎?”

5.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懷柔得知慕容琮將淘淘送出國的時候,淘淘已經被送往了機場,她已經很久沒開過車,卻從用人那裏拿了車鑰匙,就往車庫沖。

道路兩旁的楊樹迅速後退,她的視線模糊,大滴大滴的眼淚滾落下來,她也顧不得擦,綠色指示牌上的字扭曲成奇怪的圖形,她經過無數個路口,卻恍然發現自己不認識路。

一輛卡車從岔路口轉彎出來,嚇了她一大跳,以最快的速度將方向盤打到底,車子打了幾個旋,最後撞上了隔離欄。

在昏迷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與其這樣活着,也許死了更好。

懷柔醒來看到的第一人是慕容琮,她掙扎着坐起來:“你把淘淘送到哪裏去了?!”

慕容琮的臉色陰沉:“你先管好你自己。”

她像發了瘋似的揮舞着雙拳捶向他:“慕容琮,你把淘淘還給我!”

胸口生疼,他斂了眉將她箍進懷裏:“紀懷柔,別發瘋了!你也知道前兩天醫生診斷淘淘得了孤獨症,國外的條件要比國內好很多,我這麼做是為他好,你明不明白?!”

她哭得快要背過氣去:“淘淘是我兒子!不用你管!慕容琮,你把他接回來……求求你……”

他從沒見過她哭得那麼撕心裂肺,最後趴在床沿上乾嘔。他向門外的醫生示意,那醫生走過來,給她注射了一針鎮靜劑,幾分鐘后,她終於安靜下來,沉沉睡去。

慕容穎已經趕到了醫院,驚魂未定:“還好那車有八個安全氣囊,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他坐在沙發里並不應聲,像是在思考着什麼,慕容穎吹鬍子瞪眼睛:“哥,你到底要把懷柔姐折磨到什麼地步?她被你害成這樣還不夠嗎?”

他眯着眼睛:“我害她?呵——真是可笑,自打她爸爸把她交給我,她連命都是我的。”

慕容穎搖着頭:“哥,你總覺得你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她父親欠你的,可是哥,那是她的爸爸,懷柔姐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為什麼她走了以後,你那麼失魂落魄,為什麼在影樓遇到她,你會追出去?”

“閉嘴!”他幾乎粗暴地打斷她。

“哥,你這樣對她,遲早會後悔的。”她頓了頓,“淘淘還那麼小,即使他得了孤獨症,國外有好的治療條件,可是這病需要人陪着,他更需要待在他的媽媽身邊,你不應該一聲不吭地把他送出去。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出去買點水果。”

慕容穎走後,他點了支煙,放在嘴邊,深吸了一口,才覺得整個人稍稍放鬆了一些。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紀懷柔,那時候她才二十歲出頭,扎着馬尾辮,穿着白裙子,與同學說說笑笑地從教學樓走出來,一副稚氣未脫的樣子,見了他也十分有禮貌,微笑着喚他“慕容先生”。他一直記得,那時候的她是十分漂亮的,並不像現在這樣瘦得只剩下骨頭。

他騙她說,她爸爸在慕容家等她,她也傻乎乎地相信,到了別墅沒見到她爸爸才天真地問他:“我爸爸呢?”

他嘲諷地笑:“你爸爸把你給我了。”摸了摸下巴,又說下去,“用你高材生聰明的腦子想想,你爸欠了我多少錢?”

她睜着大眼睛,彷彿不可置信:“慕容先生,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他漫不經心地笑:“兩千萬,兩千萬他就把女兒交給我任我處置,這就是你的好父親。”

6.你怎麼不動手

車禍使懷柔的跗骨骨裂,需要回家靜養。她不知道為什麼慕容琮堅持要將她安置在主卧,這個男人的心思太難猜,她猜了兩年,都沒能猜透他究竟在想什麼,所以索性不再去費心猜想。

可是,被推進這間房間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慕容穎附在她耳邊:“懷柔姐,這房間自從你走了之後就沒人住了,你甭理會我哥,他就那臭脾氣。”

她沒有說話,這裏的一切像夢魘一般纏着她,她只要一想到仍舊會覺得害怕。

第一次被慕容琮扛進這裏,她拼了命地哭喊,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瞅着她:“儘管哭儘管喊,我敢打賭,你喊破了喉嚨都不會有人理你。”

她以前脾氣很好,可是總會在他面前失控:“慕容琮,你放我出去!這是法制社會,你這樣做難道不怕我告你?!”

他捏起她的下巴,湊近她:“你可以試試,看哪個律師會給你當庭辯。”

寬敞的房間裏傳來衣帛撕裂的聲音,他湊在她的耳邊:“毀掉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她狠狠地咬上他的肩膀,見了血都不鬆開,最後他扯起她的頭髮將她推出老遠,走過去揚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那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噩夢,她幾乎要將一生的眼淚都流盡,也沒能換回他一絲一毫的憐憫,這男人心裏的怨懟太過盛大,即使將她銼骨揚灰也難解他心頭之恨。那一夜之後,她好幾天都下不來床,像一個破敗的木偶躺在那裏,身體的痛,心裏的苦,在這座大房子裏,沒有人能體會。

慕容穎走後,懷柔坐在落地窗前發獃。天已經黑了,隱約可見路旁昏黃的路燈,屋裏死一般的寂靜被開門聲打破,她回頭看着門口的慕容琮,心如死灰:“你來做什麼?”

慕容琮的臉有些紅,走路都不太穩當,蹣跚着踱步走向她,懷柔警惕地注視着他。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他的眼睛極亮,一笑越發顯得風流倜儻:“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你那麼害怕做什麼?”

“出去!”

事實證明,跟一個醉漢講話,等於雞同鴨講,他絲毫沒有要出去的樣子,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卻不置一詞,最後仰倒在床上,閉上了雙眼。

懷柔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輪椅的金屬光芒躍入她的眼睛,有個念頭在她腦海中叫囂:殺了他,紀懷柔,殺了他,你就解脫了。

她鬼使神差地移步進入盥洗室,她曾經將刀片藏在洗手台下面,想以此結束自己,最後一次差點就要成功了,浴缸里的水已經涼透,她感覺身體裏的熱量在一點點流失,冷得她瑟瑟發抖,可在她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她被慕容琮從水裏撈了上來。

“紀懷柔,你要再敢這樣做,我會讓你父親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此刻那片藏匿的刀片就握在她的手中,她顫抖着伸手,看着銀色的刀片一點一點接近慕容琮的脖子,鋒利的刀鋒在他的皮膚上劃出一道細小的口子,有血絲慢慢地滲出來。

其實,他睡着的時候溫柔而無害,懷柔有些發怔,想起他有一次清晨醒來,撐起身子,輕吻她的臉,她其實早就醒了,可是他並不知道。那段時間也許是他們最相安無事的時光,她想方設法地討好他,期待他能良心發現,放過自己。慕容琮似乎也樂在其中,不再百般刁難。

可這一切不過是粉飾太平,她太高估了人心,他是慕容琮,陰晴不定,反覆無常。當她試探着試圖讓他放手讓她走的時候,他陰惻惻地笑:“走?走到哪裏去?”他拍了拍她的臉,“我還沒知會你吧?我已經幫你辦了退學手續,你現在知道了,也不算太晚。”

睡夢中的人似乎察覺了疼痛,輕哼一聲,緩緩地睜開眼睛,懷柔猛然驚醒,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慌亂地扔掉手中的兇器。

他的眼裏有濃重的醉意,還有她看不懂的哀傷:“你怎麼不動手……”

懷柔的眼淚無聲地落下來,她這樣軟弱,眼前這個人親手捏碎了她的未來,摧毀了她的一生,可是到頭來,她還是會猶豫,還是會不忍心。命運盤桓糾結,她已經失去了與其鬥爭的氣力。

7.我知道你恨透了我

孕吐癥狀來得又急又猛,懷柔害怕極了,理智告訴她,淘淘的出生已經是個錯誤,同一個錯誤她不能再犯第二次。家裏的座機打出去都會先轉接到慕容琮的秘書室,而上次給她車鑰匙的用人已經被慕容琮辭退,所起的殺雞儆猴的作用相當明顯。

她急中生智,撥了電話,讓謝秘書幫忙將慕容穎找到家裏來。

慕容穎將她扶上車后,努嘴道:“我哥也真是的,老把你悶在家裏。”她嘆了口氣,“懷柔姐,你恨透了我哥是不是……”

懷柔的胃裏翻江倒海,酸水不斷地往上涌,只能竭力忍着,最後淡淡地說:“小穎,在四川路放我下來,我想一個人走走。”

“可是你的腳……”

“可以勉強走動了,不礙事。”

慕容穎雖然有些擔心,可終究還是順了她的意。

懷柔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里,低着頭,默不作聲。三年前,她從慕容家逃出來,也是在這裏,醫生對她說她已經懷孕五個月,那樣長的一段時光,已經超過孕期的一半,她卻後知後覺,因為她的生理期一直不正常,而妊娠癥狀又非常輕微,小肚子也並不明顯,所以一直都沒有察覺,等到發現時,醫生建議她不要做人流,因為胚胎已經成型,如果做了,對母親非常不利。她本來下定了決心,可當在超聲室里看到那樣小的一個胚胎,跟豆芽一樣,蜷縮着身體,她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捨棄。

“紀懷柔?紀懷柔在嗎?”

懷柔回過神:“在。”

“到你了。”

醫生拿着病歷:“從尿檢結果來看,紀小姐,你的確懷孕了。”

慕容琮衝進來的時候,懷柔正斬釘截鐵地告訴醫生:“醫生,我要做人流。”

可能是一路從車庫奔上來,慕容琮還在喘氣,他的表情冷得可怕,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捏斷,步子跨得極大,懷柔被他拉着,右腳腳踝的傷鑽心的疼。

“你弄疼我了!放手!”

他將她甩進車裏:“紀懷柔!你別逼人太甚!”

她的目光剜在他身上:“慕容琮,到底是誰逼人太甚?!你強姦了我,難道還要讓我幫你生下這個孽種?!”

他額上的青筋暴起:“那你生下淘淘做什麼?你生下我的孩子……”

她惡狠狠地打斷他:“要不是發現他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做人流的時間,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生下他!我只要一想到你對我做的事,我就噁心,就恨不得殺了你!”她說得太急,幾乎無法喘息,卻執意要將心中的怨恨都發泄出來,“慕容琮,你已經讓我爸爸身敗名裂,畏罪自殺,讓我身不如死,毀了我的一生,你還想怎樣?!”

“哈!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父親,當年他設計那場車禍,設計奪走慕容家所有股權的時候,他毀了多少人的一生?!”他緊緊地握着方向盤,彷彿在竭力控制自己,“整整五條人命,你以為你爸爸一條命就足夠相抵嗎?!小阿姨當時還懷着孩子,你怎麼不問問他,他怎麼下得了手?!你知道一夕之間失去所有親人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當我父親血肉模糊地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卻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是什麼感覺?!你知道十二歲的孩子沒有錢辦葬禮,沿街乞討是什麼感覺?!就是你的父親,因為競標失敗懷恨在心,策劃了整件事!我花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從最底層爬到最高處,就是要笑着看你們紀家每個人哭!”她居然想打掉他的孩子,而他竟然發了瘋般在意!那些前塵過往,他在心裏憋了那麼久,此刻終於藉著怒氣發泄出來。

懷柔無法說話,過了很久,終於衝下車,扶着水泥柱嘔酸水。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她跌坐在地,眼淚簌簌地往下墜。他們在一起的大多數時間都在惡語相向中度過,可是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傷心過。

慕容琮從她身後輕輕地抱住她,她捶着他的手臂:“我恨你!”

他將頭埋進她的頸項,聲音輕得幾乎讓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我知道你恨透了我……我也恨透了我自己……我他媽竟然會愛你……”

她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漠然地注視着他:“愛?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像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懂什麼叫愛。慕容琮,我要離開你!”

恐懼在他心底彌散開來,他想伸手拉住她,她卻撒腿就跑,她的腳還受着傷,一路跌跌撞撞,他終於拉住她的衣袖,她掙扎得厲害,他一下子沒有拉住,她往前撲了幾步,最後摔倒在地上,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蜷縮着身體慢慢地癱軟在地上,雪白的腿將鮮血映襯得越發觸目驚心。

“懷柔!”

8.尾聲

花園裏的楓葉已經紅了,H城的深秋已經來臨。

慕容琮從車裏走出來,懷裏抱着淘淘,小男孩已經長大了一些,表情卻仍是木然的,仿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在這個夏天的末尾,懷柔因小產身體過虛昏迷了三天,醒來后,再也沒有說過話。這五年來發生的一切已將這個女人的神思消磨殆盡。

慕容琮用盡了辦法,甚至請了心理醫師都沒能讓她開口。她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哭也不鬧,只是吃不下飯,有時候把慕容琮逼急了,只能扣着她的下巴灌進去一些流食。他寧願她像以前一樣激烈地反抗他,也不願意看她像現在這樣,形容枯槁,像一縷孤魂。

他將淘淘抱進房間,懷柔的眼睛亮了亮,又逐漸暗淡下來。

慕容琮低聲叫她:“懷柔,我把淘淘接回來了。”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轉過頭看向窗外,淘淘卻突然叫起來:“媽媽媽媽……”

也許這並不是孩子的本意,孤獨症患者往往會無意識地重複一句話或一個詞,但卻成功吸引了懷柔的注意。她的眼裏似乎有淚光,良久終於開口叫了聲:“淘淘……”

慕容琮有些怔忡,隔了這麼久沒有說話,她的聲音粗啞難聽,可聽在他耳朵里卻是世界上最悅耳的旋律。他走上前,將她輕輕地擁進懷裏,她也並不掙扎,任由他抱着。

懷柔終究是深愛淘淘的,雖然仍然不常說話,可只要淘淘在她身邊,她總會靜靜地微笑,親親他的臉蛋,然後溫柔地對他說:“淘淘,再叫聲媽媽好不好?”

醫生說這樣的情況已經很不錯了,連慕容琮都樂觀地想,她會恢復正常的,如果那個保姆沒有在淘淘午睡的時候打盹。

三歲的孩子跨坐在三樓的陽台欄杆上,嘴裏不停地重複着:“媽媽媽媽……”

等用人發現他,追上樓時,已經來不及。懷柔只看到一個藍色的物體從窗口飛下去,隨之而來的是“砰”的一聲鈍響。

院子裏有用人驚呼:“小少爺!”

她像是被雷電擊中,倏地站起來,幾乎是一步一跌地衝下樓去。

躺在地上的孩子還睜着大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里不停有血湧出來,下半身還在間歇地抽搐,可是已經沒有了呼吸。

她像個瘋子一般撲過去,將他摟進懷裏,喃喃不休:“淘淘……淘淘……”

有用人上前來,想扶她起來,她眼睛赤紅:“滾開!”

慕容琮永遠也忘不了,他將孩子的屍體從她懷裏抱走時,她的表情,由始至終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手指幾乎嵌進他的肉里,咬牙切齒地盯着他:“放手!”

他心痛地幾乎不能呼吸,卻只能一點一點掰開她的手指:“懷柔,你已經抱了他一天一夜了……你聽我說……”

“我不聽!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淘淘死了!他還這麼小,怎麼會死呢!”她用盡全身力氣揚手扇了他一巴掌,“你們這些騙子!你把他還給我!”

最後,她在精疲力竭中昏厥過去,他讓私人醫生過來幫她注射葡萄糖,想着這樣也好,至少她能休息一下,合一下眼睛。

只是,慕容琮不知道,支撐着她活着的唯一理由都失去了,這世界上再也沒有值得她留戀的東西。

淘淘下葬的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樓頂縱身躍下,像一隻翩躚的白蝴蝶,臉上猶帶着笑意。

他抱着她殘破的身體,看着血浸濕她的衣裙,她在他懷裏扯出最後一個笑容:“慕容琮……這樣的……結局……你喜歡嗎……”

慕容琮幾乎猙獰地怒吼:“紀懷柔,你不許死!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可懷裏的身體漸漸軟下來,再無半分氣息。

那一天,久旱的秋天下了第一場夜雨,滂沱的雨幕里,男人抱着女人冰冷的身軀,終於號啕大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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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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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豪門債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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