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之頑石,我之璞玉(1)
第31章他之頑石,我之璞玉(1)
“調皮。”謝子玉突然伸手勾了勾楚寧的下巴,輕輕一笑。
那一聲“調皮”直刺激得楚寧身子一僵,雞皮疙瘩險些落了一地。
過了會兒,又聽謝子玉道:“二小姐是你姐姐,以後便是本王的姐姐,你怎可開這樣的玩笑?以後若是再提,莫怪本王罰你。”
說著,他轉頭看向楚妍,道:“阿寧不過是開個玩笑,還請楚夫人和二小姐莫要當真。”
楚妍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楚夫人也尷尬地笑了笑:“無妨,寧兒也是為殿下着想。”
“阿寧總是喜歡多慮,本王豈是以貌取人之人?這天下但凡有一個女子能入本王的眼,那也只是阿寧而已。”
謝子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絕了楚夫人和楚妍的念頭,楚夫人敷衍了幾句,便拉着失魂落魄的楚妍出了房間。
“不,不可能……她憑什麼?娘,你說她憑什麼?”楚妍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淚流滿面,喃喃問道。
楚夫人的面色有些凝重,她比楚妍看得更通透一些,知道謝子玉這是在擺明自己的態度,即便她再想要為自己的女兒爭得幸福,也不過是不自量力。
“妍兒,此事莫要再提了,這帝都多的是俊傑,娘定會為你尋一門好親事。”楚夫人安撫道。
“我不要!”楚妍驀地尖叫出聲,“我喜歡他三年了!我只要他……”
她還記得三年前,隨母親參加宮宴,看到那少年從門口緩緩走來,白衣天成,尊貴無雙,那時他不過十六歲,便已經才驚天下,她早就為他的才氣所傾倒,那一眼,更是讓她自此無法自拔。
這三年來,她費盡心機地接近他,慢慢讓他認識自己,偶爾他還會與她下一盤棋,她以為他對她是有意的,因為這帝都的女子,能與他下棋的人,除了謝靈雙,也就她一人而已。
可她白白磨鍊了這麼多年的棋藝,白白付出了這麼多,他竟然要娶那個醜八怪!
此時此刻,楚寧正倚在窗口,楚夫人雖然已經帶着楚妍走遠了,但她仍能聽見楚妍的話。
她轉過身,看着謝子玉,似笑非笑:“看來殿下才是魅力無邊。”
“夫人吃醋的樣子,也很可愛。”謝子玉走上前來,伸手撫了撫楚寧的臉,輕輕一笑。
楚寧忍不住笑:“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殿下的審美這般異於常人。”
她這滿面紅斑的樣子,竟也能被他瞧上,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審美。
“他之頑石,我之璞玉。”謝子玉低下頭,在楚寧耳邊輕聲說道。
楚寧的心微微一動,彷彿有無限暖意湧入心中,帶着醉人的香甜。
新婚前夜,楚寧正欲就寢,突然聞到一股異香,她立刻屏住呼吸,人卻順勢倒在床上。
過了一會兒,有人推開門,聽腳步聲是三個人,其中一個男人道:“人暈了,把她扛走。”
楚寧頭上被人套上了布袋,人也隨之被扛上了肩,那人扛着她正欲離開,一道熟悉的女聲突然響了起來:“給我做得麻利些,莫要惹出是非。”
楚寧的心倏地一涼,她果真是不甘心,竟生出這般歹毒的心思,想要害她性命。
楚寧覺得自己心裏僅剩的那一點點溫情在這一刻消失了。
“放心,咱們做事從不留把柄。”另一個男人嘿嘿一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楚寧隱隱覺得自己被扔到了地上,一人道:“可惜長得太丑,要不然今天咱兄弟倆還能快活一番。”
“哈哈,這大晚上的,又蒙了臉,誰管她丑不醜?”另一人道,“把她衣服扒了,看皮膚滑不滑。”
話音剛落,便聽到兩聲慘叫,接着是沉重的倒地聲。
楚寧坐起身,拿掉頭上的布袋,看着沐劍,撇了撇嘴:“你怎麼現在才出手?”
“想看看還有沒有同夥。”沐劍一本正經地說道。
楚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發現自己被扔的地方是城郊的樹林,她仰頭看了看月亮,眸中有一絲蒼涼,她這一生,一直渴望親情眷顧,因為從小沒有見過親生母親,所以更加渴望能從將軍府中得到一絲半點的溫情,即便沒有溫情,亦至少能相安無事,或者在危難之時可以有人伸一把援手,卻沒想到,陷她於危難的,卻是她曾經一再期待並一再容忍的人。
“沐劍,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楚寧輕聲說道。
沐劍看着那月光下的女子,她孑然一身,清透的眸中閃着一抹波光,他不知道原來她還會傷心,在將軍府屈辱地過了這麼多年,本應該恨極了他們,沒想到還是抱了一絲希冀。
他突然開口道:“要不要……”
“不要。”楚寧想也不想就開口,她盯着沐劍,認真道,“不要動她。”
沐劍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一個人先行離去。
楚寧慢慢走出樹林,突然,一支箭破空而來,楚寧往邊上一避,一把劍就橫在了她的脖頸上。
“三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偽裝過的嗓音在耳邊響了起來,楚寧凝了凝神,是那日黑衣人的首領。
“今日是我的死期?”楚寧不動聲色地問道。
“不,我改變了主意,既然殿下對三小姐如此在意,不如,我們給他一個驚喜如何?”那人慢慢說道。
楚寧不說話,那人又繼續道:“新婚前夜,看到自己的准王妃被別的男人侮辱,你說他會怎麼樣?”
楚寧的臉色驀地一沉:“原來閣下是如此卑劣之人。”
“對付卑劣之人,我只能用卑劣之法。”那人笑得瘮人。
冰冷的劍鋒貼在自己的脖頸上,楚寧卻絲毫不覺得害怕,只微微一笑:“抱歉,要讓你失望了。”
說時遲那時快,楚寧突然將脖頸往那劍上壓了過去,身後的黑衣人驀地一驚,想要收劍,楚寧已經猛地旋身,抬腳踹向後方,她手伸到腰間,驟然拔出一把精緻的軟劍,將劍直指他,冷聲道:“你究竟是誰?”
楚寧的脖子已被割破,有鮮血慢慢滲出來,但她好似一無所覺,一雙犀利的眼眸直直盯着那人。
兩道劍光在月光下碰撞開來,楚寧幾乎拼上了自己的性命,這場仗,她只能贏,不能輸。
那人沒想到楚寧的招式這般凌冽,稍一猶豫,已被楚寧刺破了胳膊。
風聲乍起,楚寧隱隱聽到了腳步聲,還有人來,她知道不宜戀戰,於是施展輕功飛快地逃了出去。
她沒有朝城內去,因剛剛的箭便是從那個方向射來的。
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楚寧知道這樣下去,自己定然無法逃脫,突然她看到了一條江,那是玉江,水是流到城內的!
楚寧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沒過一會兒,那黑衣人就追了過來,身後還跟着幾個人,他看着那江邊的血跡,眉心微蹙,沉聲道:“你們幾個給我搜!其他人給我盯着將軍府,絕不能讓她回去!”
“是!”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寧浮出水面,她游到岸邊,有些氣竭地趴在一塊平地上,她看了眼平靜的江面,唇角微微扯了扯,那人一定以為她會順流而下回到城裏,可她偏偏要逆流而上。
楚寧歇了一會兒,便脫去外衫,撕掉面具,藏在旁邊的岩石下,從懷中掏出一塊火紅色的錦帕,繞着脖子打了一個結,正好能夠遮住傷口,好在婢女為她準備了紅色的錦帕,當時她隨手塞進了懷裏,這會兒倒是派上了用場。
楚寧又將一頭青絲都散了下來,這才撐着身體往前走去,天很黑,只有微薄的月光照着前路。
她朝官道慢慢走去,一邊走一邊用內力烘乾了衣服和頭髮,她其實不適宜再耗損內力,但她不能留下水的痕迹,她要賭一賭運氣,她要光明正大地進城。
楚寧面色蒼白,腦子卻異常清醒,身體更比任何時候都要警覺。
突然,身後響起嗒嗒的馬蹄聲,楚寧倏地回頭,看到一人騎着馬朝她奔馳而來。
那馬上的人看到楚寧,倏地拉住了韁繩。
他策馬朝楚寧緩緩走近,一直走到她面前,從馬上微微俯身:“是你。”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楚寧怔了怔,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此時此地遇到一個萬不可能遇到的人—穆連之,他略有些狼狽,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顯然是在路上奔波了很久。
楚寧還未開口,就見他唇角微勾,喚了一聲:“玲瓏?”頓了頓,又道,“或者是,阿寧。”
見楚寧不說話,他又扯了扯唇角,問道:“難道你想讓我喚你寧大人?”
楚寧的眸中閃過一絲微微的驚訝,但她只是看着他,並沒有回應。
穆連之將她驚訝的表情一一收進眼底,不由有些得意,他一直都在查這個玲瓏的下落,他找人查了那日在蒼都辦婚禮的人,雖然一直未能直接查到,可他幾乎可以確信,那個人是謝子玉。
謝子玉竟會和人成親?他簡直不能想像。
於是繼續往前追查,從死亡沙漠開始查起,原來穆寒陰差陽錯救了謝子玉,還救了他所謂的“夫人”寧楚楚。
他讓穆寒畫了寧楚楚的畫像,與玲瓏截然不同,卻與帝都的寧初十分相像,而玲瓏與衛玲瓏也截然不同,可衛玲瓏卻是寧初的紅顏知己。
所以,他幾乎可以確定,當日的寧楚楚和玲瓏,都是寧初。
可寧初又是誰呢?
她一介女子,有什麼能耐能與謝子玉結下生死之緣?她如何助葉清衍打敗北越?又如何為衛慶翻案,輕而易舉地進了刑部?
他想了又想,終於想起了一個人——楚寧,那個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女子。
寧初,楚寧,他早該想到,他的阿寧,是這世上最聰慧又最狡黠的女子,他不過啟蒙了她,她就因此得到了能力和智慧。
只是,他不曾想到,她竟還有如此驚人的美貌!
楚寧看着穆連之,面上沒什麼表情,心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這個“師父”,果真超出她的預料。
過了會兒,她淡淡一笑:“師父,你來得真是時候。”
她話音剛落,身子便踉蹌了一下,背上的傷還未痊癒,脖子上的傷又失血過多,舊傷加新傷,此刻出現的若是黑衣人,她根本就不能自保。
穆連之連忙躍下馬扶住楚寧:“你怎麼了?”
“徒兒遭人追殺,想必師父不會見死不救吧。”楚寧倚在穆連之身上,勉強扯了個笑容。
“都說了別再叫我師父!”穆連之咬牙說道,“誰追殺你?”
“不知道,但是你再不給我包紮傷口,我可真就撐不住了。”楚寧一邊說著,一邊解開錦帕。
穆連之看着楚寧脖頸上的傷口,倒抽一口涼氣,傷口並不長,但很深,血肉翻飛,幾可見骨。
穆連之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傷葯,幫楚寧敷上,又拿出繃帶將傷口包紮好。
楚寧倚在穆連之的身上,重新將錦帕繫上:“天快亮了,帶我回城。”
穆連之將楚寧抱上馬,伸手攬住她的腰,雙腿夾了夾馬腹,讓馬開始朝前走。
突然,穆連之拉住了韁繩,開口問道:“回城做什麼?追殺你的人也許正在城門口等你。”
楚寧沉默了會兒,笑了笑:“師父應當早已聽聞,明日是徒兒成親之日,師父這般倉促趕來,難道不是為了喝徒兒的喜酒?”
“不是。”穆連之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他湊到楚寧的耳邊,輕聲道,“我來,是為了阻止你。”
楚寧一愣,隨即一笑:“許久不見,師父還是一樣愛開玩笑。”
“楚寧,我從未承認過我是你師父。”穆連之突然伸手抱住楚寧的腰,聲音難得認真,“我拋下西陵的一切事務,跑死了十匹馬,才趕到帝都,你當真以為我在說笑?”
楚寧閉了閉眼,突然呵呵笑了兩聲。
“你笑什麼?”
“我笑你自欺欺人。”楚寧慢慢說道,“你若真對我有意,不會今日才來,我與謝子玉的婚期早已昭告天下,你若要來阻止,早該到了帝都。穆連之,你要的不是將軍府面貌醜陋的楚寧,而是與楚寧截然不同的玲瓏。”
穆連之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又怎知我不是再三猶豫,才終於下定決心?我……”
“太遲了。”楚寧冷聲打斷了穆連之的話,“穆連之,你來得太遲了。”
他們相識了這麼多年,本該心無芥蒂,坦然相對,可實際上卻一直彼此防範,他向她隱瞞他的身份,她亦不曾全部交心。
她早就知道,她不過是他掌心的一顆棋子,他想藉助她這顆棋子影響天下,卻偏偏忘了,這顆棋子有自己的思想,讓他無法完全掌控。
“不,不遲,你還沒嫁給他,不是嗎?”穆連之說著,突然伸手點了楚寧的睡穴。
楚寧眼前一黑,身子倒進了穆連之的懷裏。
穆連之攬住她,策馬朝城門奔去。
“什麼人?”城門口,穆連之被守門的將士攔下。
他從懷中掏出一本文書,道:“本王乃西陵穆王,前來參加容王婚禮。”
“這女子是何人?”有一士兵聽了,走過來,看到倒在他懷中的美貌女子,忍不住問道。
“本王的姬妾,難道還要向你交代?”穆連之的眸光微微一寒,冷聲問道。
那士兵沒敢再說話。
此時此刻,容王府里張燈結綵,燈火通明,可某個角落,卻傳出女子的慘叫聲:“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裏了……殿下……你要相信我……”
容王府的地牢裏,一個女子捂着肚子在地上滿地打滾,她頭髮蓬亂,狼狽不堪,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抓着謝子玉的褲腳,面色痛苦,幾欲昏倒。
沐劍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是答應過楚寧不動她,可他沒答應過不讓別人動她。
沒錯,沐劍直接把某人要謀害楚寧的事告訴了謝子玉,然後某人就被蘇葉拎到了容王府,本來只是想小懲大誡一番,結果卻發現楚寧一直未歸,謝子玉派了人去打探,都沒有找到她的下落。
於是,小懲變成了大懲。
“二小姐最好說實話,若是本王的婚禮不能如期進行,本王會讓你知道,真正的後果。”謝子玉盯着地上的楚妍,冷聲說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楚妍痛得淚流滿面,猶自掙扎道。
“再給她喂一顆。”謝子玉看了蘇葉一眼。
蘇葉得令,捏住楚妍的下巴就往她嘴裏塞了一顆藥丸。
“啊!”楚妍只覺得四肢百骸都痛得快要散架了,抓住謝子玉的手也鬆了,只在地上不斷打滾慘叫。
那藥丸不會讓她有任何傷口,卻會讓她痛苦不堪,楚妍根本就受不了這樣的痛楚。
“她有什麼好?”楚妍突然仰起頭,淚如泉湧,帶着強烈的不甘和憤恨,大聲問道,“她什麼都不如我!你明明是被迫娶她的,為什麼會這樣在意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