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看電影

直到電影院門前，韓甜甜依舊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龔琳琳好笑地提着韓甜甜兩邊的嬰兒肉，問道：“怎麼一副受氣包的樣子？”

“韓甜甜你的腦袋有時候簡直是處於相對靜止狀態，你沒有發現這幾套衣服都是你的尺碼嗎？”

臉上的表情變換得像個大小孩，一會陰雲密佈天欲雨，不一會兒又陽光璀璨。

韓甜甜驚叫着拍開了龔琳琳作惡的雙手。

“琳琳你太壞了！”

捂着自己的臉頰，不給龔琳琳碰。

“誰叫你一天到晚做個家裏蹲？”

把本來就不太靈光的腦子都給蹲傻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惡作劇都分辨不出來。

“好了，好了，電影快開場了，我們進去吧。”

韓甜甜雙手緊緊摟着三件寶貝小裙子，心裏瘋狂地刷龔琳琳的好。

受限於經濟實力，韓甜甜的衣服基本上從網上購買，想要買好看的小裙子得度過一段漫長的“吃土期”。

其實，她沒去查過霍伊人偶爾給她買的小裙子價格，不然會更加驚訝，前幾年韓迪的飯店火爆，她的口味也跟着水漲船高，韓甜甜衣櫃裏收攏的某幾件小裙子，價格比起龔琳琳給她買的只高不低。

龔琳琳和韓甜甜進場的時候，影片還沒開始，放眼望去，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幾乎是座無虛席，全部都是成年人。

韓甜甜對即將要看的影片萌生了好奇心。

“琳琳，這部片子叫什麼，為什麼這麼多人看，評分一定很高吧？”

她像好奇寶寶一樣坐到座位上之後就問東問西。

龔琳琳只神秘地笑着：“別著急，我保證這部片子一定非常精彩，我看過了影評才買的，近年來難得的好片子。”

豆瓣評分9.0的恐怖片，製作方別出心裁地做成了4D的效果，對恐怖片狂熱愛好者龔女王來說，這部電影好比一道珍羞佳肴，而對膽子比較小的人來說就不怎麼友好了。

龔琳琳與韓甜甜的座位是緊挨着的，坐在韓甜甜右手邊的是一個五十歲的老大叔，頂上頭髮全沒了，徒有一顆光溜溜的圓頭。

光頭大叔對面對這部號稱嚇尿過人的史詩級恐怖片也能笑出來的韓甜甜心中佩服。

“小姑娘，你的心態真好，膽子真大！”

他對着韓甜甜豎起了大姆指。

他一個大男人買票過來看都猶豫了很久，到頭來還比不過一個年輕小姑娘。

韓甜甜卻覺得這個大叔說話誇張，看一場電影能能和膽子大扯到一起。

難道這大叔是在說自己面相凶？

她多看了幾眼，大叔的光頭腦袋，甚至還有點喜感，令她不覺想笑。

“一般，一般，大叔你其實長得挺和善的。”

不用自卑於自己的長相兇殘。

“噢，謝謝你的誇獎。”

兩個想的和說的全沒對上的人，一問一答，牛頭對不上馬嘴，神奇地完成了這場對話。

場內的照明燈光全部滅了，全場暗了下來，這部被龔琳琳誇得前所未有的電影也正式開始了。

頭戴虛擬眼鏡，超寬屏大屏幕，加上這個影院耗資巨大打造的動感平台，一些細微的身體感受也能模擬出來，比如說有人在脖子後面吹氣……

與此同時，在北端的一個偏遠小城市，陰暗破敗的巷子裏，三個男人神色頹唐地蹲在一起。

“TMD，老子在那個廠里幹了三個月，賺的工資還比不上人家干一個月的！”

三人穿的都是地攤上掏的十幾塊錢的襯衫，衣服上有許多皺痕，洗了無數次，瘦高的男人滿臉是痘痘好了之後的坑坑窪窪，點着一根兩塊五一包的大前門，吞雲吐霧之餘滿臉憤恨。

因為工資低加上活又多，他從一個棉紡織廠辭職一個多月了，啃着打工賺的那點錢就剩下一千多了。

“狗蛋，你還是回去上班吧。”

“淦！浩南，你他娘別叫我這個名字，叫我山雞！”

長發男曾經的一頭長發，不復蹤跡，留了個打理花錢少的寸頭，街邊找人剪五塊錢就能搞定，中指和無名指間夾着同樣廉價的煙草。

兩個人的模樣看着不像二十幾歲的人，更像三十幾歲的中年男人。

劉三水沒有再多勸陳狗蛋，因為上次他和李江苦口婆心地講現實，卻反被劉三水說他兩人沒有血性，一點義氣也不顧，口口聲聲說他們不理解兄弟感受。

“雞哥，你還是回去吧，我們這種人工作不好找。”

而且，你天天呆在出租屋裏，能找到工作嗎？

最後一句李江沒有說出口，他知道陳狗蛋又會跳着罵他不理解兄弟。

李江現在的模樣倒是比陳狗蛋和劉三水看着年輕許多，甚至皮膚還能稱得上是白皙，仔細看的話，他的喉結好像幾乎沒有了，說話、動作都沾着陰柔氣，溫聲細氣的。

他原來的樣子就偏清秀，然而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嗓子還是尖尖的，五官也如籠上紗一樣柔和，樣貌不辨雌雄。

他站起來時，雙腳微微內傾，舉手投足似有種脂粉氣。

陳狗蛋嫌棄地啐了一口。

“閉嘴！老子看見你個娘娘腔就眼睛疼。”

劉三水替李江說話，斥責他道：“山雞，你怎麼能這麼說李江，他之前還借你錢，供你吃住，你就這麼對待他？”

陳狗蛋少管所出來之後，因為當扒手偷人家錢包被發現，又進監獄裏蹲了幾個月，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李江在那時曾把人接到自己宿舍，另外又借了三百塊錢給他，他至今沒有還的意思。

李江卻替陳狗蛋瞞着，告訴劉三水錢已經拿回來了。

“算了，算了，三水，大家別傷了和氣，雞哥這人說話一向這樣。”

劉三水被李江勸着重又蹲了下來，這次卻把手裏的煙點着抽上了。

沒蛋的慫貨，陳狗蛋打心裏瞧不起李江，覺得他不過就一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太監。

那次手術沒能成功保住李江下面那玩意，在少管所里受教育的時候傷口惡化，再從手術室里出來的時候，該切的都切得差不多了，正如陳狗蛋所說的太監，他不再有男人的功能，更別奢求生孩子了。

陳狗蛋想起害自己變成現在這個狗屎模樣的人肚子裏就惡氣橫生。

“MD，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娘們，我們今天能淪落到這模樣？早就打下一大片天下，吃香的喝辣的了！”

“得了吧，山雞，我們那個小幫派，早晚也會被端的，運氣不好直接就被突突了。”

劉三水在少管所里，學了點法律，還有看了點其他書，回首當初，早就明白了那時的想法有多幼稚，妄想用一把砍刀跟別人收保護費，也是之前沒遇到橫的狠人，不然，他們三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也討不了好。

要是從前有一個人能把他們打醒就好了，他現在怨的、恨的全是他自己跟家裏的那個爹媽，他自小照着倆人的樣兒橫慣了，學校里也是沒人敢惹的校霸，一路沒栽過，然而一栽就栽了一個大坑。

陳狗蛋沒聽進劉三水的話分毫，他凶相畢露說道：“我們不能便宜了那個娘們，我們回去C市找他們報仇！”

“我不跟你胡鬧，山雞，這場遊戲早該結束了，老老實實地幹活吧。”

劉三水堅決地反對陳狗蛋的話，他在廠里認識了一個姑娘，是個老實姑娘，長相雖然一般般，但是沒有嫌棄過他的身份，他和她約好了存夠錢就回去蓋房子結婚。

說著，劉三水轉身就走，並且手拉着李江。

“李江，走吧，別管他，他已經瘋了。”

“我……”

李江猶豫着沒抬腳。

“走吧，都走吧，老子就當沒你們這些個兄弟。”

陳狗破口大罵，剩下一截煙屁股被他使勁地用腳碾着。

“三水，你走吧，我陪雞哥一會。”

李江抬頭笑着對劉三水說。

劉三水狐疑地盯着李江的眼，說道：“李江，你可別陪着他犯傻，你家裏現在就剩你一個人能賺錢了。”

他提醒着李江不要做傻事，李江的那個爺爺沒熬到他出來就去了，而他爹在工地幹活扎鋼筋時沒捆好，一條腿廢了，在家裏還等着李江打工給他匯點錢買麵條吃。

“放心吧，我不會幹傻事的，我就是勸勸他。”

“唉……”

劉三水拍拍他的肩膀，向小巷外面走了出去。

“天二，還是你講義氣！”

陳狗蛋看李江的眼神都順眼了許多，興奮得鼻孔呼呼地往外噴熱氣。

找到那個娘們，然後辦了她，逼她和自己洞房。

他的想法還是那麼簡單，天真地以為把女人上了，就能令她死心塌地，乖乖地聽他指使。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韓甜甜初中時的模樣，心裏就如有染了跳蚤一樣又癢又痛，幻想起她現在出落的模樣來。

“天二，去火車站買兩張票，我們明天就去C市。”

陳狗蛋還是盤算着占李江的便宜，自己褲兜里的錢不捨得花，卻是叫李江去買票，這錢不用說也是李江自己出了。

“好。”

李江恭順地應着，然後兩人各自自己住所。

他沒有和劉三水一起離去，留了下來，還答應幫陳狗蛋買票去C市，不為了報復，當年那件事，是他們三個做錯了，還好沒毀了人家一個姑娘的後半輩子。

而他自己現在這副半陰半陽的模樣，他自嘲地想着，這是他作孽遭的報應，還有他家裏爺爺和父親的事也是這樣。

憶起記事起，他爺爺經常揣着明白裝糊塗，強行霸佔人家的東西，有一次還佔了村裡孤兒寡母的一分田。

他今天的境遇咎由自取，他痛恨的是那時為了不被班上人欺負，而盲目跟着陳狗蛋等人的自己。

他這次去H市是要看着陳狗蛋，不讓他做傻事，此外，他自己也不知道，緣於他心底那幼稚的曾經的兄弟義氣。

電影播完，龔琳琳一臉意猶未盡，而韓甜甜險些癱倒在地上，兩條腿軟得跟蝦子沒有兩樣。

4D技術+恐怖情節+完美配音+人物演技=把一大堆人嚇哭。

在電影院裏走出來的人流，與韓甜甜情況類似的不在少數，一些打着“增進感情”旗號，把女朋友騙過來的男士，目的是達到了，但是他們的女朋友出來之後臉上掛眼兩道淚痕，鬧着要跟他們分手了。

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一切都是自己作的。

坐韓甜甜旁邊的大叔稍微硬氣一些，但也是臉色蒼白，髮根炸起，感覺背後有雙看不見的眼睛，雖然他的頭上一根毛也沒有。

同時，他在心中大呼過癮，豆瓣只給9.0的評分太過分了，明明應該給滿分十分才對！

這種就是和龔女王同樣的恐怖片愛好者，韓甜甜似乎表現得比那位恐怖片資深愛好者大叔要鎮定，其實韓甜甜的腦子陷入了一種停止運轉的狀態，俗稱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