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照片

第二章 照片

七點半,夕陽已經慢慢開始消逝,在赤峰同仁報社我把手中的的資料狠狠的拍在辦公桌上跟一旁的小葉抱怨:“這王編輯都是從哪淘來的資料!沒頭沒尾還讓我寫的精彩一點!我不是作者,我是記者,咱們的報道是要講究真實性的,你說他給我這資料……這都哪跟哪啊?!”

小葉正在噼里啪啦的抱着鍵盤寫稿子,聽到我的抱怨,長長的馬尾辮一甩給了我個笑容:“行了張哥,咱們編輯就喜歡這些,他讓你寫你就寫,到時候不耽誤給你發工資就行唄。”

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看着桌面上泛黃的檔案袋和裏面幾張寫滿了字的黃紙喃喃自語:“他喜歡這些,讀者又不喜歡,就好像報社是給他一個人開的一樣……”

沒等我說完,“噹噹當”一陣敲門聲響起,我抬頭看向門口,是一個穿着淺綠色運動服的男子,肥大的上衣和褲子套在他瘦弱的身軀上顯得格外彆扭。

沒等我說‘請進’那男子看到我就徑直走了過來:“您好,您是張瑞先生吧?這裏有您一封信。說著把一個信封遞給了我,我順手接過信封,打開抽屜準備找一支筆簽收,一邊翻一邊問道:“以前讀者的信不都是送到門衛劉大爺那裏么?今天怎麼改成上門服務了?”

當我拿着筆抬起頭準備簽收的時候,卻發現那個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我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我轉頭詢問小葉,小葉無奈的一聳肩:“什麼送信的?我沒看到啊?”我腦門閃過一排黑線,本來還想問問那個男的是什麼時候走的,敢情她根本不知道……

我晃了晃手裏的信封,小葉笑着摸了摸後腦勺:“可能我剛才碼字太專心了,沒看到。”我回了個笑容把目光定格在信封上,信封是用白紙裁剪粘合而成的,並沒有封口,裏面硬邦邦的好像只有一張紙,上面很乾凈,沒有郵票,竟然連郵編和地址都沒有!只在中間的位置小小的寫了‘張瑞’兩個字。

我好奇的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卻更加好奇了,一堆問號圍着我腦袋轉圈。

信封里是一張照片,確切的說是一張我的照片,再確切點說是一張我從來沒有拍過的我的照片。

在照片里我穿着一身迷彩服,身後背着一個軍用的大背包,手裏握着一把半大的弩槍,乍一看酷似一名當兵的。而背景更是令我匪夷所思,好像是在一片森林裏,周圍磨盤粗細的參天巨樹比比皆是,巨樹四周草長花高,五顏六色的奇花異草競相開放。

而我正扶着其中一顆巨樹往天上看,在我的前面還有幾個人,有胖有瘦有老有少,穿着各不一樣,只可惜都是背影,除了能看出離我最近的一個比較強壯的人是個光頭之外,其他的都無法辨認。

“呦,這是你哪次採訪的照片,看不出來你穿上軍服還挺英俊的。”小葉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旁邊。

我苦笑了一聲:“按理說我這個年齡距離老年痴獃應該還很遠,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我曾經有過這麼一次採訪……而且在我的記憶力我活到現在好像還沒穿過軍服呢……不過你最後這句話我還是很贊同的,順便透漏一下,我還是一隻流浪草呢,如果你現在追我,我沒準真會考慮考慮……”

小葉臉上微微一紅,抬腿就是一腳:“你死一邊去!給你點火苗你就把自己當太陽了,等得到你死的消息老娘或許會考慮考慮!”

我連忙搖頭說不:“別別別,不追就不追,別咒我死,我現在正是熱血青年,未來還有大好的前途等待着我去開發……”小葉見我牛皮又要吹起來了,連忙把修長的食指放在我嘴邊讓我打住,回到她的椅子上蹙眉一笑:“張大記者,別對着照片自戀了,虧你還是九零后,你不知道有一種軟件叫ps么!”

“哦……”我拍着腦袋恍然大悟,沒準這張照片身子和衣服都是別人的,就讓我露個臉呢。也不知道是哪個讀者開的玩笑,差點真把我唬住。不過也算個紀念品了,一邊想着我把照片裝進信封放在了衣服口袋裏。

這時門衛劉大爺在門口喊我,說有人找我,我收拾好了桌上的資料一邊走一邊問:“報社不是有規定工作時間不能見讀者么?”

劉大爺咳嗽了幾下無奈的說道:“我也是這麼說的,可是那個人說什麼都不肯走,還說是你兄弟,一定要見到你,我這把老骨頭可跟犟不過他。”

我的兄弟?我是個宅男,因為工作的原因會經常東奔西走去各種地方採訪,所以個人時間我幾乎全部都我在家裏。工作了兩年,除了小葉和王編輯,好像沒有什麼更熟悉的人了。

我滿心疑惑的回憶了一路,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影子。走進會客室,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個穿着簡陋身體魁梧的身影背對着我。

“骨頭?老骨?”

聽到我的聲音,那身影微微顫抖了一下,緩緩轉了過來,一張憨厚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我眼前。

“老張,老張俺可找到你了!”骨頭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衝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裏。巨大的力道加上一身石頭般的肌肉差點把我擠背過氣去。

劉大爺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們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我使勁掙脫了骨頭的懷抱尷尬的解釋道:“這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兄弟,農村過來的,人特別實在。分開五六年了,見到我太開心了所以才這樣……”

劉大爺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嘆了口氣,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分開五年就抱上了,這要是分開十年那還得了……?唉,現在這年輕人啊……”

我無奈的看了看劉大爺遠去的背影,感嘆這老頭的思想太齷齪。轉頭打量了一下骨頭。

他手裏緊緊抓着一個破皮包,米白色的背心外面套着一件動物皮毛縫製的皮衣,貼身的皮褲上已經打了無數補丁。粗長的眉毛下是一臉黝黑的皮膚,身上胸肌和腹肌的輪廓清晰可見,似乎隨時都會把背心撐爆一樣!

我讓骨頭坐下,拍了拍他身上的皮衣道:“老骨,這大六月的你穿皮衣?不怕長熱痱子啊?”

骨頭嘿嘿一笑,一邊脫下皮衣一邊道:“拿着太累贅了,穿上就方便了。那個,老張你這有吃的沒?俺一天沒吃飯了……”

我看着眼前最好的兄弟落魄到這種地步,心中不禁一陣酸楚,當即跟小葉打了聲招呼,就帶着骨頭回家找了一身我自己的衣服給他換上。我們倆的體格根本就不是一個型號的,褲子短一塊不說,衣服根本連扣子都系不上,不過骨頭並不嫌棄,連連誇這衣服既乾淨又好看。

只不過他說什麼都不肯把那個破包袱放在家裏,死活都要抱着,好像裏面有幾百萬一樣,我拗不過他,只好讓他隨便。

赤峰的夜晚很是涼爽,夏蟲齊鳴,微風陣陣。在我常去的來仙客菜館,我點了一桌菜為骨頭接風。

“老張,你說就咱倆人你要這麼多菜乾甚嘞,這都夠俺吃三頓的嘞,一會剩下的咱帶走哈,明兒個吃省的浪費。”

我給骨頭到了一杯啤酒:“骨頭兄弟,你就放開了吃,咱哥倆可有些年頭沒見了,算一算差不多五年了吧。”

“可不是嘛,當初你走的時候俺還能穿上你的衣服呢,可不是兄弟說你,這麼多年你也不回去看看俺,是不是在大城市發達了就忘了俺這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嘞。”骨頭接過啤酒喝了一口咂咂嘴道:“這城裏的飲料喝着跟咱家那白酒似的,好喝是好喝,就是一點勁都沒有。”

我笑了笑:“別看我在這城裏,其實混的也不咋樣,要真是發達了,我早就想回去了,把你和乾爹接過來享享福。對了,乾爹還好么?身體怎麼樣?”

提到乾爹,骨頭眉頭一皺,神情瞬間嚴肅了起來,整個人像落到低谷一樣一言不發,一口喝光了杯子裏的啤酒開始悶頭吃飯。

骨頭從小出生在農村,因為比較偏僻,所以人少地多,整個村子一共只有十戶人家。村子背面靠山三面環水,風景極其秀麗。唯一獨特的,是村子後面的大山通體都是黑色的,村裡人稱它為大黑山,也因為如此村子被命名為黑山村。

骨頭從小就沒了媽,跟着他爹相依為命,他爹憑藉著一身捕獵的好身手一直把他養大。而我跟骨頭是從小穿一條褲子玩到大的,把骨頭的爹也認作了乾爹。

十九歲那年我離開黑山村出外上大學,磕磕絆絆混了個大學畢業,當起了記者,也漸漸跟大黑山的骨頭他們失去了聯繫,沒想到五年後的今天骨頭竟然隻身一人找到了我!

片刻,骨頭似乎是吃飽了,放下筷子抓住我的手就紅了眼睛,顫抖着聲音道:“老張,俺爹,俺爹他……他出事了……”說罷,一個堂堂五尺高的漢子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看着一提到乾爹就不做聲的骨頭,還在心裏琢磨着是不是這小子和乾爹吵架賭氣跑出來了,被他忽然這麼一句也驚的心裏一緊,急忙問道:“什麼?出事了?出什麼事了?是被狗熊撓了?還是被陷阱傷了?以乾爹的身手不應該啊。”

骨頭一臉悲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咬着牙道:“俺爹……俺爹死了……”。

“什麼?!!!”這一句話由如晴天霹靂一樣驚得我一口酒差點噴出去:“你說什麼?乾爹他?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以乾爹的身手,怎麼會???”

聽我這麼一問,骨頭似乎有些害怕,搬着椅子向我靠了靠,俯到我耳邊壓低了聲音道:“老張,你要相信俺,咱們村……咱們村鬧鬼了!俺爹就是被鬼害死的!”

“啊!?”我看着一臉恐懼的骨頭“別胡說,什麼鬧鬼了,這世上哪有鬼!”

骨頭拿起面前的啤酒瓶問道:“老張,有燒酒沒?就像咱村二嬸子釀的那種?”

我了解骨頭,從小到大一般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害怕,更別說害怕成這樣。不過只要是他一害怕,絕對會去村裡二嬸子家討點米酒壯壯膽給自己壓壓驚,二嬸子也知道他這個習慣,從來都沒吝嗇過。

我跟老闆要了一瓶度數最高的牛欄山二鍋頭,骨頭一連喝了好幾杯,一邊吧唧着嘴一邊念叨着沒有二嬸子釀的米酒香,整個人瞬間也放鬆了不少,我連忙讓他接著說下去。

“這個事,還得從一個月以前說起”骨頭一邊喝着二鍋頭一邊講起了事情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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