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風乾的鬼佬粽子
遠遠看過去,沖積灘涂鑲嵌着一塊藍綠色寶石,那鏡面似的湖泊倒映遠處水草盪,水鳥撲閃而過,他們很快找到一塊靠近河流的灌木平地,露營地安在這裏正合適,隊裏男同胞很快把帳篷立地紮好,此時已接近天黑,鄭原看元迦曼一個人站在河邊,跑過去打趣:“怎麼樣,看出啥啟示了沒!”
元迦曼聽到這話,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啟示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見,你以為我是神啊,說什麼時候顯靈就什麼時候顯靈。”
她話間雖然說笑,眉頭卻始終都籠罩着一股愁容,看樣子還是很擔心在峽谷里會碰到野獸。
“你們快來看,看我找到了什麼!”
李凱門大着嗓門在灌木叢叫喚,鄭原以為他遇到了野獸,趕緊帶着獵槍循着他的聲音跑過去,胖子身旁赫然出現一具比卡車還大的動物屍骨,這屍體上爬滿綠絨苔蘚,無數絲蘿藤從骨縫間垂下來,鄭原扒開苔蘚,骨頭都有點鈣化,依着它乾枯掉渣的程度,至少風乾十幾年了。
“就這?”眾人揶揄:“你剛才不是還害怕骷髏頭嗎?”
“嗨,我剛才不是沒準備好嗎,我以為那是人頭骨才害怕,這動物的骨頭,有什麼好怕的!”
鄭原聽着李胖子的話,慢慢注意到這具動物屍骨,獸骨頭上有兩根彎曲分叉的犄角,他不由自主伸手撫摸,一聲沉重的悶哼從這具白骨的鼻腔中發出,骸骨肉眼可見生出血管和肌理,漸漸地,它全身都重新長出厚實皮毛,吼叫着從水窪中站起來,朝着鄭原跑過來。
這一定是幻覺,這一定是幻覺,鄭原只覺得腿腳僵硬動彈不得,就在這隻怪物撞過去時,他驚叫一聲被自己喚醒,嚇出一身冷汗。
他驚慌看向四周,元迦曼、格勒他們一臉疑惑看着他,還好水窪里的骸骨並沒有復活,雖然不知道這又是什麼東西,但是怪狼出現在他夢中,肯定預示着什麼:“我感覺這具獸骨太大了,已經超出當前同類體型,我們還是離遠點,今天晚上輪流守夜。”
兩天兩夜的趕路是個人都會犯困,貢布、格勒和李胖子先後鑽進睡袋休息,尤其是李胖子睡得直打呼嚕,鄭原沿着帳篷又巡視一圈,確定沒什麼野獸才坐到草團上守夜。
原始森林夜晚比白天更恐怖,白天還有鳥鳴日光,晚上只剩下濕冷陰風和隱藏在黑暗的窸窣響動,你不能去細想,越是在意,那詭異聲響反而越來越清晰。
“噓,你聽見灌木有動靜了嗎?”
鄭原生出困意,剛想閉眼元迦曼忽然在他耳邊嘀咕一句話,驚得他當場困意全無,兩個人面面相覷,互相給彼此使眼色。
“呼氣低喘!”
兩個人異口同聲形容出自己聽到的動靜,鄭原捫心自問,剛剛才巡視一圈,根本就沒有見到任何活物,那這輕微的呼吸低喘從哪來的。
“會不會是李胖子他們?”
他和元迦曼靠近帳篷,裏面三人呼吸還算均勻,但他們聽到的低喘就像是被掐了脖子似的,絕對不可能是同伴發出。
黑夜裏,人的聽覺會變得極度敏感,周圍沒有活物卻時不時傳來怪異粗喘,鄭原聽到最後連後背的汗毛都聳立起來,心臟噗通通跳個不停,他壯着膽子把獵槍上膛,帶元迦曼悄悄靠近灌木,越靠近灌木聽到的粗氣低喘就越清晰,他甚至覺得是不是灌木叢里有個奄奄一息的人。
“你是誰?”
“出來,我手裏有槍,我數三聲,再不出來我就開槍了!一,二,三~~”
鄭原每數一聲,心裏就緊張地揪痛一下,他長那麼大最多拿彈弓打過野兔,可從來沒扛過槍打過人!
小神巫看灌木里的神秘人無動於衷,用獵槍嘩啦一聲把灌木撥開,兩人見到發聲的罪魁禍首,長舒一口氣,灌木從里只是一個從樹上掛下來的廢舊降落傘,這降落傘看樣子已經有幾十年了——傘布斑駁破爛,沾滿枯藤黃葉,隨着微風一甩一甩,在苔蘚上摩擦出“呼吸”動靜。
“還真是人嚇人嚇死人,我們倆這兒一驚一乍,原來只是個破爛降落傘!”
元迦曼滿不在乎用獵槍戳着降落傘,似乎有什麼硬物包裹在傘布里,她伸出把傘布轉過來,嚇得啊一聲踉蹌後退,兔子一樣躲在鄭原身後,城市裏長大的孩子連殺牛殺雞都沒見過,冷不丁看見一具陰乾的人體腐屍,嚇得腳底打顫,他心說要不是小神巫躲在身後不能太慫,真想撒丫子就跑!
“卧槽,你倆在幹嘛呢。這……這他媽是乾屍!”
小神巫嚎的一嗓子徹底把另外三個人驚醒,他們揉着眼睛走過來,看到屍體的一剎那也嚇了一跳,貢布和格勒拿着獵槍走到屍體身旁,確定不是詐屍啥的才收回防禦姿態。
“那具屍體,好像還在動,你們不怕嗎?”
小神巫剛才戳弄屍體時使的力氣太大了,這具黢黑青紫的屍體盪鞦韆似的在樹下抖來抖去,要不然她也不至於嚇成那樣。
“屍體受力借風當然會動,這只是一具乾屍,沒你說的那麼恐怖。”
鄭原平復心情,走近這具屍體打開高射手電筒,藉著明亮光芒終於看清眼前的屍體,這一看就不是普通屍體,李凱門走過來嚷嚷道:“都別動,這具屍體可有些年頭了,至少有八十年了。”
“你怎麼知道八十年,你就沒看着他死!”
元迦曼恢復了心情,在他身後揶揄幾句,胖子慫了一路,好不容易逮住機會賣弄肚裏墨水,當然不會放過這次好機會,得意說道:“我當然沒看着他死,可我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話音一出眾人噓聲一片,都不相信李胖子有這麼神,他站到屍體前裝腔拿調給眾人科普他的發現:“看見上面的墨綠迷彩帳篷了嗎,這是二戰D國飛行員的標準裝備,這個乾屍應該是個鬼佬兒。”
“你少貧了,他是不是鬼佬兒,搜搜他身上的證件就知道!”
鄭原定睛細看,這屍體的雙臂還背着傘包,懸挂在據地十厘米的“高處”,死亡原因應該是落地時脖子纏了一圈傘繩,靠着自身重量越拉越緊,活活把自己勒死了,再加上峽谷獨特氣候,屍體被風乾成陳年老肉乾的同時,又在黢黑的皮肉外生了一層黴菌苔蘚,看起來青綠斑駁,令人不適。
“頭戴D國單兵鋼盔,身穿迷彩夾克、墨綠束口褲,脖子掛着黑漆望遠鏡、護目鏡,左腰掛着水壺彈夾、右腰別著工兵鎬,還有手裏握的施邁瑟MP40衝鋒槍,胖子,你可真神了,還真是個D意志鬼佬兒。”
他把屍體表面的蜘蛛網撕開,把口袋裏的證件掏出來,這是一個手掌大的藍色牛皮冊,封皮是得國徽章,紙張已經枯黃脆弱,左頁是蓋着徽章的一寸黑白照片,依稀能辨認屍體生前模樣,右頁羅列着他生前具體信息,鄭原大致看了一下,這鬼佬兒叫費伍·約翰遜。
“卧槽~這後面怎麼全是鬼佬啊?”
李凱門原本想把鬼佬放下讓他入土為安,剛扒開灌木就看到遠處樹林裏吊著十幾個同種降落傘,這些得國飛行員屍體都以同一種死法被懸挂勒死,眾人想到他們卧榻之側就是十幾具屍體,只覺得後背汗毛聳立,十分后怕。
“怕什麼,他們已經是屍體了,我們可是大活人,去看看。”
格勒和貢布狀了膽子,帶另外三個人沿着灌木走過去,高大的雲杉在夜晚躲入夜色,在黑暗裏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顯得更加恐怖,他們打着手電筒走了一路,在樹林盡頭髮現一架墜毀的D國空降飛機,機身尾部有火燒爆炸的痕迹,機頭不知所蹤,鄭原抬頭一看,果然掛在樹杈上!
他卸下背包屈身爬進半截兒機頭,裏面什麼都沒有,只在駕駛員的位置有個乾屍鬼佬,底下的李凱門朝他喊道:“老鄭,機頭裏有啥東西啊,你怎麼還不下來,不是在吃獨食兒吧。”
鄭原無語,翹着腦袋跟底下的人吼道:“吃你妹的獨食兒啊,裏面啥都沒有,就一個乾乾巴巴、麻麻賴賴的鬼佬干粽子,你要吃的話,我給你扔下去!”
“去你的,我才不吃呢,你自己留着過年吧。”
鄭原咧嘴想笑,忽然發現自己後背一沉,他透過眼角餘光,看到鬼佬黑粽子不知什麼時候趴在他後面了,他回過頭,正對那張黢黑腐爛的臉,嚇得腳下一個踉蹌從機頭摔下來,連帶着鬼佬肉粽也拽了下去。
“哎……哎,快接住我。”
他大叫着從樹杈上摔下來,格勒和貢布左右瞄準,勉強把他從半空接下來,他膈應地把鬼佬粽子踢得老遠。
“這鬼佬看來跟你有緣,要不然也不會扒着你的背,你把人家腦袋都踢開了。”
鄭原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把這駕駛員的腦袋踢飛了,他走過去把強忍着噁心,把鬼佬的腦袋從鋼盔里摳出來放在身子旁邊,屍體的背包呼啦散開,裏面出現很多枯黃資料,他的眼神掃到一張古舊地圖,撿起來后大吃一驚,整個雪域高原的地理特徵都被記錄進這張1943年繪製的泛黃地圖。
他拿起地圖仔細瀏覽,看到一處用油筆標紅的地理坐標,雖然他不懂得文,還是一眼從"Talaberg"這個複合詞中看出指的就是塔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