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敲門
老邢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的表情特別奇怪,臉色深沉地看了一眼江水,“帶硬幣了沒有?”
我咽了口唾沫,“帶了……”
“快把它給我!”老邢把手伸進我的口袋,將搜出來的硬幣全都丟進河水中。
硬幣落水,“咕嚕”出一個大氣泡,好像水底下有什麼東西張大了嘴,湧出碗口大的浪花,水渦子扯着旋鼓出來。
河床好似一鍋燒沸的熱水,“咕嚕嚕”不斷冒着氣泡。
我嚇抽筋了,“水裏怎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廢話,我們趕緊走!”老邢丟掉了硬幣就往回跑,飛快扛起趙大虎。
我跟在老邢身後狂奔,大喊道,“老邢你跑錯方向了,船在那邊!”
“別上船,跟我走!”老邢似乎在恐懼某種東西,一口氣跑出幾十米,遠離了河道,老邢才停下來喘了口大氣說,“歇歇吧。”
我擦了一把冷汗回頭,河道上空空如也,我驚呼道,“船呢?”
老邢的臉色很難看,“什麼船?”
我指着河道說,“就是我們剛才劃過來的木筏,我不是把它停在……”
“閉嘴,什麼也別問,趕緊回去!”老邢打斷了我的話。
我們帶着趙大虎的屍體返回了工地,工頭抓着我倆的手,激動得都快哭了,“謝謝你們,這事鬧的……要是找不回趙大虎的屍首,他家人非把我生撕了不可!”
老邢冷冷地說,“別忘了,你還欠我跟小陳兩萬。”
工頭趕緊說,“你們放心,明天一早就把錢送過去。”
返回工棚之後我坐下歇了會兒,老邢已經在收拾行李了。
我不解道,“你這是打算去哪兒?”
老邢說,“工地不能待了,我明天拿到錢就走,你也趕緊辭工吧,去城裏找份體面工作,以後別回來了知道不?”
我說好好的為什麼要換工作,你沒發燒吧?
老邢忽然把臉轉過來,眼神像刀子一般射在我臉上,“照我說的話去做。”
我啞火了,總覺得老邢哪裏怪怪的。
昨晚累得夠嗆,天還沒黑我和老邢就爬上床休息。
剛躺下不久,我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我夢見自己回到了撈屍的地方,河道上飄着一具血紅色的棺材,有個長頭髮女人坐在棺材上,背對着我“嚶嚶嚶”地抽泣着。
我問女人為什麼哭?女人沒有說話。
我又說天都黑了,你怎麼一個人騎在棺材上,要不我送你回家吧?女人慢慢把臉轉過來,一張臉千瘡百孔,爛得看不見五官,舌頭髮青一直垂到了胸口……
“啊!”
我頓時嚇醒了,雙手亂揮從床上蹦起來,幾乎在我睜開眼的同時,睡在另一張床上的老邢也爆吼了一聲,直挺挺地坐起來,把後背靠在牆上喘大氣。
屋子裏聽不到說話聲,只有我和老邢瘋狂喘氣的聲音。
喘了半天,老邢摸出一支煙塞進嘴裏,他臉色慘白,掛滿了濕漉漉的汗水,“你小子怎麼了?”
我說我做噩夢了。
老邢不自然地抖了一下,香煙掉在地上,他彎腰下去撿,“這麼巧,我也做噩夢了,你做了什麼夢?”
我哭喪着臉說,“我夢到了一具棺材,棺材上還坐着一個沒有臉的女人……”
砰!
我話說到一半,正彎腰撿煙的老邢一屁股坐在地上,被褥子灑了一地。
他喉結艱難抖動了一下,從牙縫裏蹦出一句話,“你……也夢到它了?”
我呼吸有點急促,我和老邢做了同一個夢?
老邢將煙頭撿起,抹了把汗水靜靜地抽煙,氣氛異常的凝重。
我顫聲說,“老邢……”
老邢擠出一絲笑臉,“沒事,睡吧,明天一早我們就辭工。”
他把煙頭一丟,側過身背對我躺下,我感覺老邢應該沒睡,他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肯定有事在瞞我。
我想到了趙大虎的死,身體有點哆嗦,“不會是趙大虎陰魂不散……”
“閉嘴,躺下睡覺!”老邢回過臉,咆哮一聲,表情怪怪的像要吃人一樣。
我哆嗦了一下,從沒在他臉上見過這麼凶的表情。
我不安地躺下,正要閉上眼,這時門口“砰”的一聲,像有人在敲門。
我看見老邢的背影抽動了一下,他翻身坐起來,瞪大眼喘粗氣,“誰呀,大半夜又來嚎喪?小陳你開門看看。”
我不自然地一笑,喉嚨有點發乾,“老邢,還是別了吧,這大半夜的……”
老邢似笑非笑,坐起來說,“大老爺們怕個啥,你還沒結婚,是童子身吧?”
我很難為情地笑笑,“別提這茬,這幾年青春都在工地上耽誤了。”
老邢朝大門瞅了瞅,響聲已經停了,只有風聲在怒吼,他說,“沒人敲門,別一驚一乍的。”
“嗯……”不知為何我有點心緒不寧,應了一聲躺下。
兩分鐘后一陣睡意襲來,我迷糊閉上眼正要睡。
砰、砰、砰!
大門又響了,三長兩短,很有節奏。
老邢反應比我快,“騰”一聲躥下床,隨手抄起了一把刀,腦門子都鼓筋了,“特娘的,是誰?”
他大步沖向門口,一把撩開門栓,大門咧開一道縫,一股冷風好像在嘶吼,老邢把門拉開一半,好像遭雷劈了似得,渾身一顫把大門關上。
老邢後背抵着大門大口喘氣。
我不解道,“老邢,誰在敲門?”
老邢語氣有點發抖,“沒……沒人……”
沒人?不像啊……
老邢用後背死死抵着門框,好像生怕被我看見門外的東西,我不解地爬下床,“到底是什麼,你讓我看看。”
“不要!”老邢大喊一聲,發出便秘的聲音,“都怪你,好好的非要老子跟你去撈屍,這下……”
他不說話了,欲言又止,就是抵着大門不讓我出去。
我眼皮抖了一下,半開玩笑說,“老邢,你這麼緊張幹什麼,難不成外面有鬼……”
剛蹦出個“鬼”字,我心裏就咯噔一下。
老邢的臉更白了,他惡狠狠地盯着我,表情比鬼還可怕,“閉上你的烏鴉嘴,聽到了沒有?”
我心裏莫名煩躁,拿被套緊緊裹住自己。
老邢跟下樁似的,腳後跟死死抵着門檻,我倆沉默着對視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