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欠張三丰一頓酒
老爺中午和晚上並不在家裏用膳,聽福娃說,老爺好像是去兵部議事了,要很晚才回來,廚房除了正常安排全家三百餘口的飯,老爺的就不用準備了。
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是大王,酒足飯飽的柳得財背着手,在廚房四下里走着,滿眼的挑剔,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武六七的身上。
武六七是老爺小灶燒火的幫廚,自然也沒有什麼事情,在院子裏面的一塊大石頭上躺着,哼着西皮流水,悠然自得。
“好你小子!”竟然在這裏偷閑,你是不是肉皮又開始緊了?”說著,踢了武六七一腳。
“怎麼著?會好好說話嗎?找茬是不?”武六七什麼時候受過這個,已經壓抑了好幾天的火氣,就快要壓不住了。
柳得財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般潑皮的小廝,瞪着牛眼,大聲的道:“你要造反么?我是這柳府的管家,你們都歸我節制,即便是老爺不說話,我也有權利動家法。”
武六七別的沒有見過,衚衕裏面茬架的見得多了,一看柳得財的樣子,就知道此人是在虛張聲勢,存心想着氣氣這個老小子,便又躺了下去。大模大樣的道:“今天老爺不在家,小灶都封火了,我做什麼?”
“你就不怕我請家法嗎?”
“隨你,老子要是眨眨眼睛,就算是老子輸了。怎麼樣?”武六七一臉的無所謂。
柳得財氣的滿臉漲紅,要不是留着此人有用,早就掃地出門了,只是憤憤的甩了甩袖子,轉過身子,氣哼哼的去了。
柳得財氣的走了,后廚之中頓時圍在了武六七的身邊,說道:“你膽子真大啊,里三院外三院的家丁,都怕這個傢伙,你怎麼不怕他?”
“我為啥要怕他?這小子又不是三頭六臂,難不成吃了我?弟兄們,聽你們武哥的,這老小子一時半刻的還回不來,一會我下廚,中午咱們算是改善!”
眾人一陣的驚呼,便簇擁着武六七去了。
老爺不在家,書房裏的福娃也是輕鬆了一點,索性閑來無事,就來到后廚找武六七。
武六七見是福娃來了,也是滿心的歡喜,就在籠屜之中取出了早上留下的蛤喇熬白菜,給了福娃吃,見福娃吃的狼吞虎咽,憨態可掬,自己也覺得十分舒坦。
福娃將碗裏的湯汁喝的乾乾淨淨,才眨巴着大眼睛,問道:“武哥,我聽說你今天給了柳管家難堪?你怎麼這樣草率啊。”
武六七笑着看着福娃,笑道:“他算是哪個枱面上的大蔥,跟我拔橫,還嫩了點?”
福娃卻是一臉的擔憂,喃喃的道:“那你也要小心一點,整個府里,除了老爺夫人,還有三位少爺以及西院的奶媽子,他不敢招惹,還有就是各房的大丫頭他不敢惹,剩下的誰都怕他,上次賬房的貴喜只是丟了三兩銀子,就被他活活的打死了。”
武六七卻是一臉的不屑,笑道:“我當是什麼人物呢,不過是狗仗人勢的傢伙罷了,你放心,沒人敢惹你武哥的。”
福娃眨吧眨眼睛,盯着武六七,笑道:“就是的,武哥是誰,能被他欺負了?以後福娃還要經常到武哥這裏偷嘴吃呢。”說罷,便捂着嘴吃吃的笑了。
武六七心情大好,送走了福娃之後,便又躺在了石板上曬太陽。
“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難道真的是明朝的北京么?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定要想辦法脫離這個困死人的柳府,然後好好的仔細端詳一下北京城的全貌。”武六七想着。
這一天沒有什麼事,便早早的散工回家了,回到了家裏,卻又聽見裏面碰杯划拳的聲音,武六七推開了柴門,只見又是那張破八仙上,還是幾道簡單的小菜,而坐在客位上的,卻不是沈萬三了,是一個穿着破敗的八卦水火袍子的道士,頭上挽着髮髻,佛塵就在脖領子上插着,卻是蹲在椅子上,正在推杯把盞。
武六七便是一陣的氣悶,在袖子裏掏出來今天賺的賞錢,足足三錢銀子,丟在了桌子上,道:“爹,您不說讓我順點吃的回來嗎?我今兒帶回來的是銀子,本想着弄幾個酒菜咱爺倆喝點,你卻已經喝上了。”
說著,看了一眼不修邊幅的老道,問道:“這又是哪位大爺?”
武當依舊是那副模樣,喝的醉眼朦朧,舌頭打着節,道:“這位就張君寶張道長。我的老友啦!”
武六七聽到了這句話,下巴差點掉在了地上,結結巴巴的道:“敢問就是張三丰么?”
沒想到,老道卻是眼睛一亮,道:“你小子還有點見識,這是我剛剛想好的別號,以後打算就自稱張三丰,咱們爺倆想到一塊去了,怎麼?你也覺得這個名號合適?哈哈哈哈!”
武六七忍不住咋舌啊,自己的老爺子到底是什麼背景?前面認識一個沈萬三,還算是情有可原,可是這張三丰,可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啊。
這關係,可不是一般的硬,那是相當的硬。
可是怎麼聽這位老道話里話外的意思,張三丰的名字還沒有開始使用,意思就是,眼前的這個張三丰還沒有得道成仙吧?
再看老道的容貌,的確是鶴髮童顏,臉上的褶子都很少,眼神之中露出的精芒讓人心折,只是這一身道裝卻是讓人感覺寒酸。袍子上滿都是補丁,遠處看還真的以為是卦象呢。腳上的芒鞋也打板了,卻是沒有一絲仙風道骨的模樣,蹲在凳子上大口的吃菜。
這個世界還真的讓人震驚,武六七往回揉了揉舌頭,才坐在了旁邊陪着,眾人酒酣耳熱,才依依惜別。
武六七一臉的幽怨,看着自己的爹,道:“爹,這可是你的不對了,有這麼硬的關係,你怎麼還混的這麼差呢?”
武當擺了擺手,笑道:“你說這老道?算了罷,吃了上頓沒下頓,這一桌酒席,是我把你的被褥當了,換的一桌酒席,還是我三年之前輸給他的。嘿嘿嘿嘿。”
武六七感覺自己像是被戲弄了,幾乎是扯着嗓子說道:“你說啥?把我的被褥都給當了?”
武當似乎很過意不去,道:“有朋自遠方來么,咱怎麼也不能失了禮。”
“算了,當了就當了吧,我的祖宗,你就好好的歇着吧,趁着天還沒有黑,我出去走走啊。”
武六七將老頭子安頓進了壽材裏面睡了,才趁着黃昏走出了衚衕。
一邊走着,心裏一邊想着:“這若是這個時候,有人去家裏串門,見老爺子在壽材裏面跳出來,非要嚇死幾個不成。”
信馬由韁的,武六七便走出了衚衕口,站在了大街上,望着大街上越來越稀少的行人。卻分不清東西南北了。遠遠的望去,在炊煙籠罩下的大地上,房舍森嚴,街衢整潔,顯得刻板而又單調,四下望去,什麼地標建築都沒有,根本就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不過老爺似乎是什麼將軍,這柳府實際上是將軍府,那麼距離紫禁城估計應該也不遠。
剛想着走過這條街去看一看,誰知道迎面過來了一隊巡防營的軍士,手裏拿着梭鏢和火槍,身上盔甲鮮亮,見只有武六七傻獃獃的站在原地,便瞬間將其圍攏了,道:“你是什麼人,現在已經是宵禁了,還在大街上逡巡,定不是什麼善類,給我拿下,詳加審問!”
武六七忙拱手道:“這位官爺,您怕是誤會了,我只是迷路了,還望軍爺行個方便,請問柳府怎麼走。”
一聽說柳府,幾個軍兵就不敢怠慢了,上下的打量了武六七的裝扮,確是柳府下人的衣着,才客氣的道:“感情是將軍的家奴,怠慢,不過現在是宵禁,你最好還是回去,”
民不與官爭,這是老北京傳下來的規矩,武六七便賠笑稱謝,悄悄的沿着原路回到了家裏。
自己想要瞻仰一下北京城全貌的計劃,又一次落空了。
第二日上工,武六七便是一臉的疲倦,用一頓炸醬麵輕鬆的應付了飲食挑剔的老爺,有開始在院子之中無所事事起來。
前廳之中,柳老爺坐在書案後面吃茶讀書。
書房看上去很是氣派,上面挑着一塊匾,寫着海碗大小顏體的“竹友齋”三個大字。
裏面的檀香百寶閣上,都是滿滿的存書,只是咋書架旁邊的衣服挑子上面,一副黃金鎧甲熠熠生光,在鎧甲旁邊,卻是一柄長槍,表明着主家的身份。
福娃捧上了一盞茶,老爺心滿意足的品着,緩緩的道:‘福娃,你去告訴管家,今日伙房的廚師,賞五兩銀子,告訴他們,好好伺候着,以後還有重賞。’
福娃情知道,這次又要孫有福毛領武六七的功勞了,但也能說什麼,便噘着嘴出去了,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卻見將軍夫人,領着丫頭賽賽,穿過二院的儀門,朝着書房過來,福娃趕緊回來稟道:“老爺,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