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偶獲奇書
任義太愛北京這座城市了。
老舍先生在茶館裏面寫道:是條狗都要托生在北京,享福啊!
而任少爺在北京的行當,卻是個祥子車導遊。和北京的新新人類不一樣,年紀輕輕的任義喜歡穿着對襟算盤扣的小褂,穿着青色的確良的寬鬆的褲子,大白襪子外面,是一雙內聯升的千層底。脖子上掛着一串小葉紫檀的珠子,手裏面還盤着兩枚核桃,十足的閑散北京爺的做派。
清晨起來,坐在衚衕口和半身不遂的廖三爺殺兩盤,中午吃一碗菜碼齊整的炸醬麵,歇了個晌覺,才在院子裏推出了一輛人力三輪車,出什剎海,繞過煙斗斜街,去北海北地鐵站趴活。
有兩個南方來的遊客,上了任義的三輪車。這是任義今天第一筆買賣。
前面蹬車的任義滔滔不絕,道:“兩位客官,前面就是大運河北邊的頭兒,別小看這什剎海,可是連着長江呢!您瞧見沒,這條石,這欄杆,要說這大運河是一條龍,咱北京什剎海就是龍頭。您瞧,那兩頭叫做望海獸,前明時候留下的,整塊石頭雕的,就趴在岸邊看着運河,不讓水鬼進北京。”
任義兀自說的口若懸河,可是兩個遊客像是絲毫沒有在意他在講什麼,又是摟又是親,然後還不停地合影,最後好像是不耐煩了,直接打斷了任義的話問道:“這裏距離后海酒吧一條街,還有多遠?”
“轉過這衚衕就是。”
“那就直接帶我們去酒吧一條街吧,這裏又沒有什麼意思。”
嘎吱一聲,任義踩住了祥子車,轉過身子,用手巾把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道:“怎麼茬?二位?”
似乎是看見任義面色不善,這個遊客也不敢輕易的招惹,在錢包裏面掏出來一張紅票子,道:“這位師傅,你說的這些,我們都不感興趣,龍頭龍尾的,跟我也沒啥關係。乾脆您省省力氣,直接把我們拉到后海就行。”
任義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沉下了臉,道:“下車下車!”說著,用大拇指指了指車上的標誌,道:“爺是導遊,你當爺是拉黃包車的苦力了?既這麼著,勞您下地腿兒着過去。”說罷,看都不看遊客手上的鈔票,坐了一個請的手勢。
兩個遊客也都訕訕的下車,還堅持道:“師傅,也不能讓你白辛苦。”
“趕緊給我走路,爺還不差這點錢。”
兩個遊客走了,任義訕訕的推着祥子車掉頭,這時候,也是衚衕祥子車導遊的周老三,緊蹬了幾步,跟了上來,丟過了一根香煙,笑道:“你也老大不小的,怎麼還這麼生(莽撞)?你是家裏有錢,西城的宅子一拆,頓時萬兩銀子入賬,這麼好的生意你不做,也別給壞了。下次有這好主顧,你讓給你周三叔,如何?”
任義笑了笑,道:“我本來就不是為了錢,這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就這麼在這裏躺着,來回的人都不認識,不是可惜了。”
晚上收車回家,走過昏暗的衚衕,跟納涼的熟悉的街坊打着招呼,正看見老態龍鐘的黃四爺正往外面走,便停下了車,道:“四爺,您這是去哪啊?”
“王玥波的大隋唐,說到四平山了,咱得去聽聽,有癮頭啊!”
“別啊別啊!說劉基劉伯溫找沈萬三建哪吒城,您老這麼給我栓扣子(留懸念),可是不仗義!”任義一臉的賠笑。
黃四爺笑着道:“小猴崽子,你去我屋裏,有一本明朝的書,乾隆爺修四庫全書沒毀,破四舊也沒毀,你看看就都知道了,可有一點,不準脫褲露給別人看,不然四爺騸了你。”說著,便朝着崇文書館去了。
任義來到了黃四爺的四合院,一盞昏暗的燈,照的院子裏面不甚明了。這院子本來是四貝勒府,整個東邊的廂房是黃四爺住,打開門之後,裏面確實琳琅滿目的都是老東西,上至青花瓷器,下到建國后的國宴瓷,應有盡有,最後廢了好大的勁,才在一個紫檀的百寶閣上面,找到了那本明本的線裝書,書名上寫的卻是:誠意伯密言。看意思竟然是劉基的秘密筆記?
任義覺得自己呼吸加重,紙是明初的紙,字是劉基的字,若是真的,那就是價值連城了。
任義想都沒想,就開始翻閱了起來。
這的確是劉基的日記,上面相近的記載了如何在北京城堪輿規劃,如何籌措銀子,如何修建了九門八典一口鐘的八臂哪吒城。任義更是對劉基佩服的五體投地。
年輕的任義,總是做一些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他興奮之餘,便將這本書平平整整的擺在書案上,退後一步,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說道:“劉道長,您簡直就是我的偶像,可惜了,我落草(出生)的時候,北京城就拆的剩不下啥了,你若是有通天徹地的本事,就讓我回到您那個時候,看看北京城是個什麼樣子,晚輩這裏給您磕頭了。”
這本來是任義的率性之舉,可是老天真的要跟任義開個大玩笑了,房屋之中,忽然燈光變得暗淡了下來,在眾多的古瓷的襯托下,顯得十分的詭異,只有那本劉基的筆記,卻是兀自的嘩嘩翻着頁,一絲一縷的光芒正在書頁之中傳出來。最後停在了一頁上,上面畫的竟然是一個八卦圖,右邊的是乾坤地理圖。光芒陡然變得更大,光芒匯聚之中,還在微微的旋轉着,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任義被眼前這樣的異像驚呆了,片刻之後,竟然變成了隱隱的激動,還沒等他說什麼,一股強大的力道將任義卷了進去,任義就感覺像是踩空了一般,彷彿一片樹葉一般,在空中迴旋飄舞着,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任義再次幽幽醒的時候,周圍的環境已經變了,睜開眼,看見了漏了光的茅草屋,還有土牆上面掛着的破蓑衣。還有外面的黃狗一直在叫,仔細感覺了一下,也不是自家床墊舒適的感覺,豁然坐了起來,睜大了眼睛看周圍的陳設,卻是十分的陌生。
這屋子裏簡直就是破敗不堪,鍋台和炕之間的火牆都已經坍圮了,漏出了被火燒的通紅的土坯,窗戶上的紙也是千瘡百孔,房門也歪歪斜斜的,除了東牆的神龕裏面供着財神,房子裏面竟然別無一物。
正在任義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門口傳過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武六七!還他娘的這麼懶,該去上工了!一會兒柳總管發起脾氣來,夠你受的!趕緊!”
任義掃視了一下房間內,並沒有別的人,想來這個武六七是叫的自己?我靠,看起來是劉道長顯靈了,自己還真的穿越了!
在之前,網上充斥着穿越的神文,任義都不會去看,打個噴嚏都能穿越,都是瞎扯,可是自己穿越就比較可信了,劉道長親自做法,把自己送到了這個地方。
任義下了炕,穿鞋的時候,卻發現一雙布鞋已經打板兒(掉底)了,不由的苦笑,自嘲道:“人家穿越,都從困難群眾變成了大戶人家的少爺,妻妾成群,昏天滅地的,自己怎麼這麼命苦,從一個吃穿不愁的拆二代,變成了窮光蛋一個。”
“你小子怎麼還不快點?要老子打你的脊杖么?”外面接着傳來了咳嗽聲。
任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道:“來都來了,去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便推門而出,只見一個老爺子正在院子裏面打太極拳,這老爺子雖然看上去精瘦精瘦的,但是精神還尚好,任義笑着道:“大爺,打拳呢!好!這招黃蜂入洞好!”
老爺子似乎是驚怔住了,招式也停住了,道:“你昏頭了!過來!”
任義便走到了老爺子的面前,還沒等繼續套近乎,就挨了重重的一記悶頭鑿,老人家瞪着眼睛道:“你是餓昏了頭了?我是你老子!不是你大爺!看起來你是餓着了,家裏沒有什麼吃的了,你今天去上工,順回來一點米面,省的再餓昏了頭!”
這個世界太有趣了,不但自己穿越了,安排給自己的老爹,也是個有趣的人物。
任義便笑嘻嘻的上工去了,走到了衚衕裏面,任義便呆住了,因為他不知道去什麼地方上工,老爹嘴裏的柳府在什麼地方,任義卻是不知道。
正在任義扎耳撓腮的時候,一個挑着菜的小廝模樣的人拍了一下任義的肩膀,道:“任老弟,還沒睡醒呢?站在這裏曬太陽?趕緊走吧!要是再誤了上工,柳得財不知道怎麼整治你呢!上個月的例銀還扣了咱們的,快點走,快點!”
說著,不由分說,將任義拉着,朝着遠處的衚衕走去。
任義一邊走着,一邊打量着衚衕,就感覺一陣的舒服。
沒有招牌,沒有玻璃櫥窗,沒有花里胡哨的霓虹燈,沒有衚衕裏面亂停的車,一切都是安逸的樣子。還沒等任義好好的欣賞着原汁原味的衚衕,這小廝就將任義拉到了一個角門的邊上,亮明了身份,就從角門走進了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