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番外 謝淮的十年(完)
第137章番外謝淮的十年(完)
金墨連忙點頭,“對,她肯定去收集明信片了,她天天學習,好不容易有時間玩,肯定一家人陪着她出去玩了。”
“你現在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幫她一起收集明信片,下次遇見她可以送給她,多加分。”
謝淮“嗯”了一聲,他坐起身,明顯要起身。
金墨慌忙阻止他,“不要亂動,手腕會流血。”
謝淮依舊堅持起身,“我去看奶奶。”
聞言,金墨沒有說什麼幫忙提着吊瓶,叮囑道:“你慢點。”
這會賀千芸還沒有醒,謝明宇一臉擔心的望着她,大手不安的牽着她的手。
金墨以前總以為謝明宇這個人肯定沒有心,這一次才發現他有,只是不太愛表露出來,又或者是表達的方式不一樣。
但他還是不能理解他,明明知道謝淮生病了,但還是給予很少的關心。
謝淮仿若腳上綁了千斤重的沙袋,艱難地、緩慢地挪進了病房。
他靜靜地坐在賀千芸的身旁,一言未發。
謝明宇看了他一眼,隨後起身說道:“去沙發上坐吧。”
說完他起身離開,不一會兒,護士挪了一張床進來。
金墨扶着謝淮躺在旁邊,這會精神鬆懈下來也有些累,他看了一眼謝淮,“太子爺,挪過去一點,我躺一會。”
謝淮默不作聲的挪了一些,餘光已經盯着賀千芸,被子蓋着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過了半個小時,賀千芸才醒來,第一時間擔心道:“小淮怎麼樣了?”
謝淮眼皮下斂,“奶奶,我沒事。”
另一側的金墨偷偷把被子蓋住臉,眼淚模糊。
臨到開學,謝淮的神色很正常,每天陪着賀千芸在家裏養身體,金墨幾人時不時的來找他玩。
這天,金墨來的時候,謝淮正在給手腕處的傷口抹葯,抬頭看了他一眼,少見的說了一句話,“去寺廟。”
金墨就知道他是因為想去寺廟才會關心自己的傷口,他有點盼頭才會好好對自己,“行唄,我回去換身乾淨的衣服,不然不靈驗。”
他急急忙忙跑回家換了一身衣服,再回到謝淮的卧室見他也換了一身衣服,是這兩個月最精神的一天。
現在只有在宋暖這件事情上讓他對生活還有些希望。
怎麼會有人輪到依靠一個人活下去……
要是以前他聽見別人這樣說話,肯定嗤之以鼻,並且會罵那個人是神經病。
“行啊,帥氣,就你這顏值,許願比我靈多了。”
從山下到寺廟要走接近兩個小時的路,半路上,金墨喘不上氣來,瞥了一眼一直悶聲不說話的謝淮。
他忍不住道:“能不能等我休息會?”
謝淮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他,又看向山頂的寺廟,“我在寺廟等你。”
說完繼續往上走,步子比剛才快了一倍,明顯剛才是在遷就金墨的步伐。
“行吧,我這身體怎麼還沒你好,不對勁啊。”金墨一屁股坐在台階上,盯着漸漸消失的背影,頓時有些納悶。
寺廟
黑色短袖的男生跪在蒲團之上,高大的神佛襯托下他格外渺小,但他神色無比虔誠,雙手合十,緩慢的身體下彎,直到頭碰在蒲團之上。
過了很久才直起身,如此重複數次。
金墨趕上來的時候,他還跪在蒲團上,身體瘦弱又挺直。
過了十幾分鐘,謝淮才站起身,一瞬間,他所有精氣神被抽走了,氣息混亂,似乎爬山的癥狀現在才來。
金墨連忙扶着他坐在外面的台階上,見他面紅耳赤,抬手扇風,“我就說我的身體肯定比你好。”
“還有八年了,網上都說了,連續十年許同一個願望,肯定會實現。”
其實這玩意他也不信,但是總得找個辦法讓謝淮堅持下去。
“是嗎?”
謝淮精神飄忽,似乎在懷疑他的說法。
“肯定啊,一年兩年不如意,總不能十年都不如意吧,你看看燒香拜佛的人,每天都是這麼多人,要是不靈驗怎麼會這麼多人來。”金墨瞥了他一眼。
謝淮氣息漸漸平穩,站起身往山下走,金墨下山太嘚瑟了,一不小心踩空,摔了十幾步梯子。
他頭暈了好一會才清醒過來,“疼死我了,我的腿是不是斷了?”
“這裏120能來嗎?”
謝淮蹲下身檢查他的身上,除了腳以外,沒什麼大礙,他背對他,“有力氣就爬上來。”
“算了吧,我等人來救我。”金墨不敢讓他背。
謝淮沒說什麼,將他扶起來,背着下山,金墨一路上擔心他道:“太子爺,你還行嗎?不行放我下來吧。”
一直到金家,謝淮一句話沒說,剛把他放在床上,他就累暈了過去。
……
開學那天,金墨特地來找謝淮,到他寢室發現人不在,問其中一個室友道:“兄弟,你知道謝淮去哪了嗎?”
室友道:“剛才在食堂那邊碰見他了。”
“謝了。”
金墨去了一趟食堂,找了十幾分鐘沒看見謝淮,隨後又在附近找了起來,到湖邊才看見他坐在亭子裏。
走近才看見他低頭看着手機,屏幕停留在這個方向湖面的照片。
“這照片好看,宋暖肯定喜歡。”
謝淮“嗯”了一聲,緊接著說了一句很平靜的話,“她不在A大。”
明明早就知道她不在A大,但還是要自己找一遍才死心。
金墨已經知道宋暖不在A大了,具體哪個學校也不太清楚,因為她也不在A市。
A市所有大學他都翻了一個遍。
這話他不敢跟謝淮說,他剛想說什麼安慰他,就聽見他又道:“總有一天會遇見她。”
金墨肯定道:“當然。”
之後,金墨有意無意帶謝淮接觸新的女同學,想讓他稍微轉移一下注意力。
然而他清楚的感受到謝淮對宋暖的執着一天比一天深,一有時間就往宋暖家樓下去,碰見過宋暖爸媽無數次,但一次也沒遇見過宋暖。
金墨後知後覺意識到宋暖是真的在躲謝淮,而謝淮的運氣在宋暖上差得離譜。
隨着時間越久,他的心越吊越吊,總有種暴風雨的前兆。
直到大學畢業,謝淮也沒有遇見宋暖,畢業那天,金墨發現他服用大量的安眠藥,急急忙忙送往醫院。
搶救回來的第二天,他又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
金墨這下一秒都不敢離開他,金蕊過來查房,作為長輩問了幾句,“他怎麼回事?遇見什麼想不開的事情?”
“再這樣下去,誰也救不了他。”
金墨頹廢道:“小姑,你要是救不了他,我天天打擾你。”
“你一定要救活他,不然我就跟爺爺說你昨天跟男人出去約會了。”
金蕊:“……”
她還沒說什麼就聽見他又道:“就算是死,也不能讓他這樣死了,一點溫暖也沒有。”
“他太可憐了。”
金蕊看了一眼床上的男生,不理解道:“還有比他更慘的人,是你們生活太舒服了,接受不了打擊。”
金墨瞪了她一眼,“爺爺死了,我爸死了,你能承受?”
金蕊:“……”
她抬手拍了他腦袋一下,“怎麼說話的!沒大沒小,你盯着他一點。”
“通知他爸來,你守着也沒用。”
“在開會,電話是助理接的。”金墨撇了撇嘴。
金蕊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男生,“那你好好看着。”
“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金墨愁道:“那我得去綁人啊。”
“小姑,你幫我查一個人吧。”
金蕊瞥了他一眼,“我一個醫生去哪查人,要查人找你爸。”
“規矩點。”
“謝淮醒了,給我打電話。”
金墨又給謝明宇打了幾個電話,依舊是助理接的,說謝明宇在談工作的事情,這幾個小時誰也不能打擾他。
要不是不想別人知道謝淮自殺的消息,他這會就想吼他幾聲了,兒子都快死了,他還在談生意。
老了也沒人管他。
等謝淮醒了,金墨本打算凶他幾句,但看見他死寂的眸子,有什麼堵住喉嚨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二十幾歲的男生,怎麼會有七八十歲的眼神……
謝淮側頭看向他,自言自語道:“她有四五年沒有回家了。”
“她在躲我。”
他呼吸緩了一下,又艱難道:“我沒有辦法再遇見她。”
“金墨,別救我了。”
他閉上眼睛,又有種解脫成全的意味道:“我死了,她就敢回家了。”
“謝淮!她真的比我還好嗎?你就不能為了我活着嗎?”金墨咬牙切齒道。
謝淮低聲道:“不一樣。”
“她是唯一一個對我主動有善意的人。”
“從未有人主動愛我。”
“我放不開。”
金墨一瞬間就共情到他這句話,他很清楚謝淮沒得到過什麼愛。
他沉默不語,看着他好一會才道:“那你好好活着,未來幾十年,萬一你和宋暖在一起了呢?”
“現在死了,什麼可能都沒有。”
謝淮道:“畢業了,我不知道做什麼才能堅持到遇見她。”
金墨喉嚨一澀,真的沒有理由勸他了,這時,門從外面打開了,護士拿着一張報紙進來,放在門口的小桌子上。
等她走了,他才道:“起碼也得見她一面吧。”
“謝淮,不見她一面,你甘心嗎?”
“宋暖她不會一輩子不回家。”
“只要等,肯定能遇見她。”
“你見到她了,我發誓不再搶救你了。”
病房陷入安靜之中,過了很久,男生哽咽的聲音,“至少你讓我救你一次唄。”
“你不欠我。”
“放屁,我欠你,要不是你我早死了,我不管,你必須等我救你一次。”
發泄后,金墨低頭抹眼淚,有些欲蓋彌彰道:“別看我,看報紙,世界比我們想像中美好多了。”說完把報紙遞給他。
謝淮一聲不吭的拿過,視線隨意一瞥,冰冷的身軀,頓時恢復暖意,他眸光炙熱的盯着報紙某一處。
他手微微顫抖,張了張嘴,艱難發聲道:“金墨,我看見她了。”
金墨騰的一下站起身,湊過來看他手裏的報紙,很小的一塊位置,掛着宋暖的照片。
這一刻他發誓他比謝淮還激動,語無倫次道:“真的是宋暖,謝淮,是宋暖,她當律師了。”
“看!我就說了,只要活着就能看見宋暖。”
“嗚嗚嗚嗚嗚……老子太不容易了。”
“我幫你搜她的採訪視頻。”
這是四五年裏對謝淮來說最好的一個消息,他看見宋暖了,哪怕是在報紙上。
意味着還有一絲希望遇見宋暖。
他的手指摸着在那張照片上,沙啞輕聲誇道:“她還是很優秀。”
“我找到了,她在C市,向陽律所,走,我帶你去找她。”
金墨激動不已,恨不得立馬帶宋暖來謝淮這裏,然後按着兩人結婚生子,一輩子不分開。
他以為謝淮會同樣的想法,然而他卻搖頭道:“我不能去找她。”
“我答應她了,我只守承諾這一次。”
“再遇見,我不會放過她了。”
明明堅持不住了,卻依舊對宋暖守承諾,金墨猜不透他到底是怎麼一種心情。
宋暖的出現,比什麼葯都管用,謝淮奇迹般的精神好了起來,一向不抽煙的他,突然開始抽煙了,甚至服從謝明宇的安排去公司上班。
若不是他每個月會去C市待上幾天,滿大街的到處走,金墨會以為他恢復正常了。
一群人心照不宣的約聚會約在C市,這天秦濮在群里發了消息:今晚c市酒吧見,缺一罰十。
他單獨@謝淮:太子爺,你必須來。
謝淮:嗯。
八點左右的酒吧,二樓透明窗戶的包廂房裏。
靠近窗邊的男人突然停留在一道嬌小的身影上,身體瞬間僵硬,心跳毫無節奏,彷彿要人命一般,
他騰的一下站起身,快步跑出包廂,一路跌跌撞撞的往下跑,撞了好幾個人,被罵了他也全然不在乎。
他只在乎那道身影。
直到一抹嬌小的身影撞在他身上,不太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卻熟悉的鑽入他身體每一處。
他和宋暖終於遇見了。
他剋制住想要瘋狂抱住她的手,眸光不太清白的停在那張臉上。
以後他的人生里……
有宋暖了。
他再也沒有理由不去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