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26章 懲罰與憐憫
鳳御宸十五歲那年,被顧霆霄俘虜,顧霆霄那個變態,給他下了這種奇怪的毒,讓他失去反抗的力氣。
顧霆霄把他關在玄寧侯府的暗室里,受盡酷刑……
那段黑暗的日子,他不願意再回憶。
雖然最終,他反殺顧霆霄,為許家報仇,並代替了顧霆霄的身份。
可走出暗室,他才發現,自己一頭烏髮開始變白,瞳孔也逐漸變成灰色。
……
三年多了,這毒一直潛伏在體內無法拔除。
它會不時發作,讓他的頭髮越來越白,眼睛顏色越來越淺,發作的時候,真氣倒流,經脈阻塞,痛苦難當。
別人只以為他戰場上的舊傷一直未愈,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中毒一直未除。
太醫院的人拿這種毒根本沒有辦法,孫嬤嬤的葯,也只有抑制作用。
鳳悠悠說歷史上的他,活到了二十一歲。
而如今,他還不到十九歲,體內的毒就提前真正的發作了,身體開始枯竭,慢慢走向死亡。
這隻手變成黑色,就是從大婚那夜之後開始的。
這樣可怕的骷髏手,長在一個大活人身上,看起來甚是詭異恐怖。
也許不久的將來,他整個人都會變成這個樣子。
鳳御宸瞧着自己的骷髏手,握緊又張開。
“要是悠悠見到我這樣可怕的樣子,一定會嚇壞了。”
一個多月前,他就開始有意避開鳳悠悠了,生怕被她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可是他很想見她,很想她。
只敢在夜深人靜時,看看她睡着的樣子。
想着鳳悠悠熟睡的樣子,心中一片柔軟,唇角忽然又漾開笑容。
他有孩子了,悠悠腹中有他的孩子了。
老天懲罰了他,也憐憫了他。
這段日子,他就像回到三年前,剛剛成為玄寧侯顧霆霄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成帝想把及茾的鳳悠悠嫁出去。
他站在遠處的宮牆上,看着鳳悠悠一個人在冷宮裏繡花。
一看就看了三年。
三年裏,連殺她四任准駙馬。
三年裏,他血腥手段排除異己,也成了真正權傾朝野的攝政侯顧霆霄。
明心看着主子站在那裏發獃,知道他在追憶從前。
在主子身邊這些年,他很清楚,別人說主子冷血殘酷,為了報仇、奪權、皇位,他殘忍不擇手段。
可是主子對別人無情,對自己更狠。
沒人知道,讓他十幾年如一日,復仇奪權不擇手段的,到底是因為他生來背負的深仇大恨,家國熱血?
還是因為對那一方冷宮中,被囚的女孩一往情深?
……
明心牽了馬過來,“皇上,回去吧。”
鳳御宸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跟丟了魂似的發獃。
冷風如刀,割在人臉上。
明心嘆了口氣,他主子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精神狀態。
“皇上?”
鳳御宸半晌才回過神,緩緩問道,“狄狼的頭,送去箭心的墳上了嗎?”
“皇上放心,已經讓人送去了。奉親王英靈,可以安息了。”
“安息吧。”
鳳御宸閉上眼,嘆了口氣。
提起手中滿是血污的黑戟,這把戟,跟隨他沙場多年,殺敵無數。
以後都用不上了。
他一鬆手,沉重的戟隨之陷入厚厚的積雪中不見。
他抓起一把雪,搓了搓手,接過明心手上的韁繩,上馬。
兩人騎馬一前一後走在雪原上,在渺無邊際的茫茫雪原上留下一串模糊的足印。
……
盛樂王宮。
西戎的冬天特別的長,比大南長得多,這已經是五月了,雪才終於化開。
地上一團團雲朵一樣的積雪中,露出點點星星的嫩綠芽兒。
鳳悠悠坐在窗前批文書。
作為一個預知歷史的人,治理國家並不太難。
根據史書上對西戎的記錄,她知道,西戎這樣的游牧國家,最重要的是內部部落之間和平安定。
她改變了原有的部落擴張計劃,引進大南的制鐵和農業技術,鼓勵游牧部落安定,發展農業。
放寬盛樂過往商戶的稅收政策,把一些官府專屬的營業權限下放民間,激活市場。
盛樂城中,逗留的商戶越來越多,城中百姓賺錢的機會增多,盛樂城越來越熱鬧了。
放下筆,她走到長廊里,雪靈宮腳下的那一排,專門招待過往商戶的院子。
那間吐蕃風格的莫贊閣,今天又有吐蕃商人入住。
想起她和小九也曾入住過那間小院。
那一次,她假扮宮女刺殺大國師,準備了一杯毒酒,卻讓假扮成吐蕃商人的小九喝了。
她以為小九中了毒,急瘋了,抱着小九哭。
小九卻趁機騙取她的吻,騙她的心疼。
兩人在莫贊閣打打鬧鬧半夜,如今想起來,那半夜,居然成了她和小九之間最甜蜜的回憶。
如今,她回到西戎幾個月,小九連封信都沒給她寫過。
也許,他已經忘了自己……
她站在那裏出神。
腳邊一雙小手抱住了她。
小定南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圓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鳳悠悠。
“娘——親。”
小定南已經會說話,會走路了,只是走得還不太穩。
她彎下腰想抱起這個可愛的小娃娃,旁邊小梨一把將定南搶了過去。
“陛下,醫官交代了,陛下懷孕不可以抱小孩啦。”
鳳悠悠低頭看了看自己微隆起的肚子,快五個月了,一點兒也不顯懷。
得不到娘親抱抱的小定南“哇”的一聲就哭開了,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還朝鳳悠悠撒嬌,哼哼唧唧地伸手要抱抱。
肉墩墩的小身子,掙紮起來,力氣不小,小梨抱着他都有些吃力。
鳳悠悠摸了摸定南的小臉,哄道,“定南乖,一會兒讓姨姨帶你去放紙鳶好不好?”
“好。”
“春天來了,是放紙鳶的日子。”
以前在大南的時候,放個紙鳶愁找不着地方,皇宮裏不是樹太多,就是地方太窄。
現在這草原上,到處都是放紙鳶的好地方,可是卻沒有紙鳶。
鳳悠悠想自己做個紙鳶,去書房找宣紙。
上次她從大南帶來的一大箱紙筆,還在書房裏沒有動過。
她記得裏面有從江南進貢的棉紙,和細竹絲。
用來做紙鳶,又輕又結實。
她翻出那些紙筆開始搗鼓,以前在大南經常做紙鳶給定南玩兒,已經很有經驗了。
傍晚時,小梨來書房掌燈,鳳悠悠在那裏細心地畫著圖案。
紙鳶上,畫了一個人,水墨如煙的背景中,一個眉目深邃的男子,手執長劍,玉樹迎風而立,白髮如瀑,墨衣在風中飛揚。
小梨一眼認出那是鳳御宸。
她很有興趣地湊上來看。
“哇,眉目精緻,畫如其人,不,畫上的人比真人還好看。”
“畫上的人眉目中溫情如水,不像真人,總是冷着個臉。”
小梨捂嘴笑,“原來,在陛下心中,皇上他是這樣柔情的樣子?”
“他不就是這樣子的嗎?”
鳳悠悠收筆,把紙鳶掛起來晾乾。
“我答應過給他畫一幅畫像的。”
“那,讓李齊給他送過去吧。”
小梨說著上手就要去取。
鳳悠悠連忙攔住她,“行了……可別再惹他了。”
臉上閃過一絲失落,“我說了給他畫,畫了就是了。就掛在這裏。”
“以後,我的孩子出生了,不至於連他的父親長什麼樣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