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鑄幣
旨意發出了,朱由檢才算是鬆了口氣,但整個人依然很焦灼,精神也不太集中,接下來的巡視,也只是強打着精神繼續下去。
四司八局中,令朱由檢感興趣的不多,他一般都是看看,沒有像御馬監那樣大動干戈。
其中,兵仗局和銀作局算是朱由檢停留最多的地方。
兵仗局就是內廷製造兵器的地方,從鎧甲武器,到火藥火槍火炮,無所不包,其下屬有個火藥局,是配置火藥的地方,掌管有好幾個火藥廠。
著名的王恭廠就是歸火藥局管理,這座廠曾經只距離皇宮三里,但在天啟五年大爆炸后,就被搬離到城外去了。
其實朱由檢還要感謝這場撲朔迷離的大爆炸,若不是這場爆炸嚇死了天啟帝唯一的兒子,他能不能登上帝位還是兩說。
在兵仗局朱由檢是看的最仔細的,不僅看,還問,詢問那些工匠的生活,以及製造相關的事宜。
不過他也僅限於問,沒有做出什麼動作。朱由檢不懂這些,做任何改變都是不靠譜的。
除了兵仗局后,他來到了今天行程的最終目的——銀作局,朱由檢接下來的計劃和這個內廷衙門有密切的關係。
在思考什麼生意賺錢時,朱由檢想了很多。
什麼賣蒸餾酒,賣玻璃,賣香水等,這些都是暴利產品,雖然他不會做,但知道大概的原理,讓手下去研究,肯定能弄出些名堂和東西來,賺錢是肯定的,而且還不會少。
但是,他不同於商人,只要能賺錢什麼都無所謂。他是皇帝,做一件事肯定要兼顧多方面,何況,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必須不尋常,要能切入到當前的政局中去。
留給大明的力量和時間都不多了,用一分就少一分,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以最小的力氣撬動最大的利益。
思來想去,朱由檢最終確定了一門生意。
鑄幣!
這是朱由檢苦思出來的來錢法門。
當然,他不是要鑄造銅幣,而是銀幣,或者說是銀元!
中國曆來都缺乏貴金屬,因此銅錢一直是貨幣的主流,銅礦開採量不夠時,布帛也是貨幣的一種,而到了宋朝,經濟發展,銅的產量增多,銅錢成了主流貨幣,那時候宋朝的銅錢就像後世的美元一樣.
是周邊國度的結算貨幣,很多小國家乾脆不鑄幣,直接使用宋錢作為本國貨幣,那時候若是宋朝有足夠的銅的話,那是真的能買下整個世界.
到了明朝,全球白銀大量流入,貴金屬不再缺乏,銀子逐漸成了主流貨幣,到了後期,稍微大額都使用銀兩交易,銀子走入千家萬戶,而銅錢,只是作為散碎貨幣,在小額環境中流通。
中國使用銀子作為主流貨幣的時間很短,因此從來沒有人提議將銀子鑄幣,做成類似銅錢的方式進行使用。
也許有人想到了,但這個提案卻從來沒有出現在皇帝的案几上。
因為在明朝地方的徵稅中,有一個名目叫做火耗。因為各地的銀子成色不一,含有的雜質不同,收到官府手中,就要重新鑄造成官銀,而其中是有損耗的,這個損耗就叫做火耗。
以封建官員的尿性,這個火耗他們是不可能自己承擔的,因此每次徵稅,都會以火耗的名義多征,同時上報的時,他們還會誇大火耗,這樣欺上瞞下,產生的利潤就被人拿走。
若是統一由朝廷鑄造,銀子成了如同銅錢一樣的成品,他們還怎麼拿火耗?因此,為了自己的利益,這種提議是絕不可能出現在朝堂上的。
也沒有哪個文官敢提,這是得罪整個大明官場上上下下幾十萬人的提議。
前面的皇帝不明白這些,但朱由檢卻明白,任何一個中央朝廷,鑄幣權都是非常重要的,而徵收稅銀的這種火耗,其實就是鑄幣權外流的一種體現。
這種權力無論如何朱由檢都是要收回的,更不要說鑄幣是一件非常有利可圖的事情。鑄造一個一兩面額的銀元,並不需要用到一兩銀子,其中還會添加鉛錫等金屬。這種做法不光光是為了賺錢,也是因為純銀很軟,添加這些行程合金會提高硬度,更加耐磨。
後世滿清,針對這一項也進行了改革,名喚‘火耗歸公’,就是將火耗由地方徵收改為中央朝廷統一定額徵收,與此同時,滿清也頒佈了一份養廉銀的決議,就是給官員加工資,從另一方面安撫當地官員。
當然,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各地官員後來又暗中徵收這種火耗。
火耗歸公的方法不可取,但做事的方式卻值得借鑒,鑄幣和養廉銀同時實施,當不致引起反彈。
皇帝的權力來源於規則,皇權和相權的鬥爭也是在規則下的鬥爭,破壞規則,對誰都沒好處,既然皇帝想要拿掉文官的一項利益,甭管這利益合不合理,那都必須用一項利益作為交換。
皇帝只是一個人,壓服不了所有文官,況且,大明官員工資確實低了點,大名鼎鼎的清官海瑞就是最典型的代表,靠工資窮的只能在過節的時候吃肉。
銀作局位於紫禁城的西南角,出了西華門往南拐就到了。其職責主要是製作金銀器具,金豆銀豆等賞賜之物。
這裏除了掌印、僉書、監工等是太監外,大部分都是匠戶,少的時候兩三百人,多的時候上千人都有,基本上是老帶新,師傅帶徒弟的模式。
皇帝駕臨,這裏的掌印太監帶着一票管理太監全都出來跪迎,朱由檢瞄了眼,對面的品級太低,他不認識,也沒管,徑直往裏面走去。
銀作局很大,位紫禁城的城牆根下,整整一個長條都是他們的廠房,在工作的匠人很多,有的雕刻,有的熔煉,有的則在弄磨具。
熱烈的氣氛和爐火,將冬天的寒意都驅散了幾分。
當然,朱由檢的到來打斷了這一切,所有人都跪拜在道路兩旁,低着頭,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