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80章 你要走嗎
“廣茂縣那邊莊稼長得好，我想着這稻穀定然也不錯，就都買了點！東家看看哪些比較好？”
李窈窕本就欣喜，又聽唐大刀說運回了竹子，只覺得今日好運爆棚！她一刻也等不了，留眾人在家先吃飯，帶着羅二先將廟屋來認字的幾個小孩送回去，然後迫不及待去查看她的竹子！
竹子被放到了排屋的院中，已經圍了好幾個人，唐大刀沒讓人割，一路原樣運回來。李窈窕一見便亮了眼睛，她走過去用手摸摸，竹子冰涼，渾身墨綠，總共有十一二米長，直徑有十多厘米，內部的纖維還沒處理，能看出來是上了年頭的竹子。
“苟三！你覺得這竹子能行嗎？”
苟三是木匠，摸着竹節讚不絕口：“如果弄來的都是這種粗細的，那我有八分把握！”
“八分！”眾人議論，燭光下大家黑黝黝的臉上都暗含興奮。
李窈窕拍了把竹子，發出嗡嗡的響聲：“那就干！苟三，這竹子你可能處理？”
“包在我身上！”論打鐵他沒老葛擅長，可這些木製品竹製品對他來說是老本行！隱隱被老葛壓了一頭的苟三滿是興奮，立誓要把這事辦的漂亮！
大家又對之後的事情大致說了幾句，李窈窕滿足的準備回家。她剛走了兩步，突然聽到“砰”一聲巨響，李窈窕條件反射往聲源處看，看見某間屋裏人影晃動，爭吵聲隨之而來。
李窈窕記得，那屋應該是一對夫妻，妻子還年輕，她們在灶房一起揉過面，小女人非常靦腆，笑起來有對酒窩。
他們用家鄉話爭吵，恬恬聽不懂。沒過一會，那家男人一臉怒火推門出來，也不看眾人，憤怒往外走去。屋裏傳來低低的啜泣聲，能聽出主人在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然而排房就是一群破屋子，土牆間偶爾還有縫隙，根本不隔音。
大家都詭異地安靜了下來，老葛嘆了口氣，目光複雜。笑容滿滿的苟三帶了幾分沉重，李窈窕茫然道：“這是怎麼了？”
沒人應聲，甚至有幾個原本站在一邊的人，不動聲色的回去了。
李窈窕更迷茫了，羅二傻在一邊樂呵呵，風吹着頭巾，呼啦呼啦響。
老葛媳婦兒從屋裏走出來，端了碗紅色的糖水輕敲了兩下隔壁的門，屋門咯吱一聲，透着昏暗的光，李窈窕看見屋裏的女人收拾了個小包袱。
“東家，先回吧。”苟三小聲說道。
李窈窕張嘴想問，不知想到了什麼，又閉上了嘴。大家將她送出門，老葛苦着臉多送了幾步，兩人走了幾百米，李窈窕站定：“老葛，大家裏面咱們最熟，你告訴我，這是怎麼了？”
老葛苦哈哈，羅二手上拿着一個新風車，風車呼啦啦轉，老葛看着那小玩意，終於道：“我也是聽我家婆娘說的……崔家娘子有孕了。”
“這是好事啊！”李窈窕瞪大眼睛，無論什麼時候，一個新生命的到來總是充滿希望的。
老葛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李窈窕不解，有點急：“老葛，有什麼事你就說出來。”
“他們兩人要不起這個孩子。”老葛終於道。
李窈窕完全沒往這方面想，瞪大眼睛問：“怎麼會要不起呢？唐哥……”話說一半，李窈窕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流民幹活，包吃包住，每日二十文銀錢，可他們家人吃飯則需要自己出錢。他們聚集在一起，像一個小的部落。柴要錢，糧食要錢，有時候為了省點，家人們乾脆一起吃。
這些女流、小孩、老人，他們或許有一技之長，可沒有發揮的餘地，無法在廟屋這個小環境裏創造出財富。
老葛為難看着李窈窕，見她大概懂了，也不好多說什麼，又送了兩人一會便告退了。月黑風高，羅二難得的沒咋呼，安安靜靜跟着李窈窕走。
李窈窕思索了一路，進院的時候面色都帶上了點沉重。正在和兒子說話的唐大刀見狀，三兩步過來問：“怎麼了？可是出了什麼問題？”
大家一聽都圍了過來，李窈窕反而嚇了一跳，擺着手說沒事，讓小孩們繼續去踢毽子了。
唐大刀沒走，李窈窕習慣性的繞了繞髮絲，對唐大刀說：“唐哥，我們是不是做的不夠好？”
她將剛剛的見聞和困擾給唐大刀說了，唐大刀聽后反而放下心：“這事是我疏忽了！去廣茂縣之前就想給你說來着……給忙忘了！”
流民務農，按日領取工錢。又因為農具水平不一，每人幹活的進度其實是不一樣的。後期老葛他們開始跟着李窈窕，這一陣老葛他們跟着李窈窕，也不太往田裏去，唐大刀暫時也給老葛按二十文算，但他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李窈窕聽明白了：“我們要制定一個標準出來……而且儘可能讓那些沒有勞動能力的人，也發揮作用。”
只有這樣，這個群體才能穩定。
“東家心善，”唐大刀再次感慨：“其實給了他們屋子，給了他們銀錢，剩下的日子都是他們自己過的。東家……實在不需要關心這麼多。”
說白了，他們其實是雇傭關係。
李窈窕呼出一口氣，她明白這個理，但心裏總想幫着大家做些什麼。
晚上回屋，李窈窕習慣性的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想容。顧雲在一邊安靜聽着，看李窈窕在她的本子上寫寫畫畫：“唐大刀說得有道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是啊，”李窈窕寫完最後一筆：“可我總是想做得更好些。”
“更好些，說不定就能幫助更多的人。”
“你會覺得很幼稚嗎？”
顧雲神色複雜，搖了搖頭，帶着某種說不出的感情：“不。”
李窈窕安安靜靜看他。
顧雲又覺得，這個時候的小娘子不似其他時候古靈精怪，反而帶着一股佛性般的恬靜。似乎隱約之間，離他很遠。
你到底是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呢？
顧雲想着，溫柔一笑。
李窈窕快要溺死在那笑容里了，她本來就吃這種顏，大帥哥又溫溫柔柔對她笑，李窈窕簡直臉紅心跳四處發慌，差點又流一次鼻血！
好在她很快就調整了呼吸恢復鎮定，顧雲在收回了視線，真真假假道：“我的夢想啊，也是幫助更多的人。”
“河清海晏，太平盛世。”
李窈窕愣了片刻，唔了一聲，點點頭：“讀書人的夢想。”
“可不是嘛，”顧雲眯着眼一笑：“畢竟讀書人。”
李窈窕將自己的本子推了過去：“那讀書人幫我看看，這樣可行嗎？”
如今那波流民剩了十三人，其中五人是帶手藝的。仔細思索后，李窈窕乾脆將他們化成了兩組，一組勞動工種，一組技術工種。兩撥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付出獲得“積分”，積分的最終核對權在唐大刀身上，大家可以用積分兌換相應的銀錢。
兩個工種付出的不一樣，得到的也不一樣，但差的不會太多，可以讓流民自主選擇。除此之外，兩種工種每月都會有筆“獎金”，獎勵給積分最多的人。
而至於那些婆娘和老人，李窈窕也設置了一些小的崗位給他們。例如做飯，例如幫唐大刀統計麥粉產量等等等等。
只要你肯干，你能幹，就有錢拿。
“後期我準備開設一些班……幫助他們提高個人能力。”李窈窕這樣設想着：“不過那要等到夏天了，現在實在沒時間。”
顧雲細細看着，對於李窈窕“積分”的想法大吃一驚，細細琢磨后，又覺得這種激勵人們勞動的方法別有一番意味。
他再一次讚歎地看着李窈窕，誇道：“我覺得可以一試。”
李窈窕笑着合了本子，心裏甜滋滋，站起來準備去把臟衣服洗了。然而她繞過屏風，卻看見一套疊好的緊身衣在顧雲的“床位”上放着。
她愣了一下，顧雲顯然也看見了，李窈窕茫然看着他，忍不住問：“你……你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