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374章  變天

謝雲舒可以不在乎別人是怎麼想的，腦子長在別人身上，但她沒有辦法不在意容璟是怎麼想的。

她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與她心意相通的人，如果那個人最後令她失望，她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心裏亂糟糟，像庫房角落的麻團。

馬車上一路無言。

阿芸從月荷那兒得知了事情經過，幾次想開口勸慰，讓謝雲舒別想那麼多，最後都訕訕放棄。

——這個時候越是說好聽話給予希望，一會兒聽到不相符的回答時，就會越失望，不如不開口。

到了宮門口，月荷獨自一人下了馬車，詢問早朝下了沒有。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向主子道：“這附近停滿了各家大人的馬車，太子殿下出來，興許要看漏，我去門口等着，好引他過來。”

她自認不如阿芸貼心，笨嘴拙舌，不會說那些直白關心的話，所以，還是由阿芸來陪着小姐罷。

謝雲舒不說話，就算是默認。

和昨日一般，大臣們三三兩兩地出來。謝將軍率先注意到了門口的月荷，心頭不由得一沉。

他快步上前，問：“是不是雲舒出了什麼事？”

月荷忙擺手，示意他寬心：“不是不是，小姐是想找太子殿下說點事，她很好，沒有出事。”

正說著，容璟也從門裏走出來了。

月荷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娘娘在馬車上，似是有要事與殿下說，還請殿下移步。”

容璟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直接長腿一邁進了車廂。阿芸知道二人有話要說，識趣地退下了。

待車內無人，兩兩相對，眼眸中只剩下彼此時，不等謝雲舒開口，容璟便道：“我信你。”

這三個字，抵得上萬鈞。

謝雲舒一路的擔心瞬間化為了泡影。他不僅知道自己想問什麼，更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和猶豫。

她從來不是什麼矯情的人，不然當年也不會踏上學醫這條困難重重的路，此刻心卻漲漲的，泛着陌生的酸，眼眶也跟着發熱，委屈來得後知後覺。

原來不是她堅強，只是能示弱的人太少了。

在邊關和一群大老粗在一起，嬌滴滴的做派只會被恥笑和看不起。回京之後，要不斷提防謝雲柔和楊氏的明槍暗箭，敵人那麼多，更要會偽裝。

而這一刻，她如一隻刺蝟，露出了全部柔軟。

——毫無防備，毫無顧忌地。

“你都不知道，他們說得有多難聽。妄加臆測就算了，還說得跟真的一樣，可我根本就沒有。我好好兒的，皇后就是想讓我跳進黃河都說不清。”

容璟心疼又好笑，骨節分明的手指替她拭去臉頰的淚痕，用哄小孩的語氣，低聲道：“我知道。昨日那群黑衣人，我留了幾個活口，審了整整一夜，終於撬開他們的嘴，把一切都交代了。從頭到尾都是皇后的計謀，你猜得沒有錯，都是對的。”

謝雲舒吸了吸鼻子：“那，你準備什麼時候揭發皇后偽善的真面目，順帶替我將這件事澄清？”

“不着急。”容璟有自己的打算。

謝雲舒哼了一聲，嬌嗔道：“行，那你這頂綠帽子就一直戴下去吧。反正這件事一日不真相大白，你去上早朝的時候，那些大臣就一日會用同情的目光看你，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幾時去。”

容璟知道她是故意在說氣話。小娘子肯同他撒嬌，他只覺得高興，復想起另一件事來：“早朝的時候，禮部侍郎提起此事，說你出身雖高，也有才貌，但是名聲不好，怕是配不上太子妃的位置。”

“呸！”謝雲舒氣得擼起袖子，登時就來勁兒了，“我名聲不好？他誰啊他，他認識我嗎！僅憑傳聞去判斷一個人，是最大的傲慢無禮，就他還是禮部尚書呢，我今天晚上非去拆了他的家不可！”

容璟兩手環腰摁住她，不緊不慢地道：“禮部侍郎是右相的人，自然變着法兒挑你的刺。他知道岳丈護犢心切，話里話外攛掇我，另娶個高門大戶的嫡女做平妻。你知道，父皇他怎麼說嗎？”

謝雲舒不了解皇帝，便老老實實搖頭。

容璟眼裏難得浮起笑意，學着皇帝的語音語調，刻意啞聲道：“父皇問禮部侍郎，那黑衣人把太子妃擄走之後回到老巢，愛卿也跟着去了？”

謝雲舒噗嗤一聲笑出來：“侍郎聽懂了嗎？”

“聽懂了。聽懂之後，就一句話也不說了。”

有人替她出了氣，謝雲舒便不氣了，頭輕輕靠在容璟身上，執起一綹髮絲，讓後者替她塞進去。

容璟雖是個男子，動作卻輕，沒有絲毫痛感，極富磁性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最近你好好待在將軍府里，宮裏可能會變天，你哪兒也別去。”

謝雲舒一怔，下意識就要扭頭，奈何頭髮還捏在人家手裏呢，只好繼續背對着問：“你這話什麼意思？宮裏要變天，難不成……是皇上他……”

容璟在謀划的事情太大了，其實本不該和謝雲舒說太多。知道的人越多，對他也就越不利。

但，他怕謝雲舒蒙在鼓裏擔心。

“多的我不能告訴你，你只消記住，之後的幾日，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保持冷靜。方才早朝時，岳丈大人已向父皇稱病告假，他身體康健，只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他會保護你，我亦如是。”

謝雲舒敏銳地感覺到，要有大事發生。

想起這段時間皇帝忽好忽壞的身體，她抿了抿唇：“那好。你自己記得多保重，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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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裏，皇帝突然又發起高熱。聽說這次的病來勢洶洶，十分嚴重，甚至出現了痙攣癥狀。

太醫院裏的太醫都去了，就連休沐在家的，也都被御前的人連夜請了回去。太後知道以後，立刻讓宮人服侍她換好衣服，步履不停前去養心殿。

這麼大的事，自然也傳去了皇后的耳朵里。

“快，你即刻出府，將此事告知父親，讓他馬上率人，將皇宮團團圍住。”皇后當機立斷。

大宮女遲疑着沒有動：“娘娘，會不會太冒險？萬一和前幾次一樣，皇上挺過來了，豈不是……娘娘三思啊，此事沒有退路，魚死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