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

二百二十一、

“娘娘還真是狠心,四妹正是好年華呢,卻硬生生被送到廟裏去,”一出慈寧宮,羅綾錦便毫不客氣道,“就算是再不親,打斷骨頭也連着筋呢,娘娘也不怕寒了人心~”

“這世上最涼不過人心,”羅輕容一臉不屑,“郡王妃若是知道打斷骨頭還連着筋的道理,四妹妹也落到不今天這樣的下場,所幸,她還有本宮這個堂姐在,”羅輕容輕蔑的一笑,看着羅綾錦漸漸發青的臉,“遼東天寒地凍的,像郡王妃這樣在太後跟前嬌養大的金枝玉葉,千萬保重着身子~”

“你,你莫要太得意,”羅綾錦看着轉身便走的羅輕容,氣得腦眼兒直疼,半天卻不知道該回敬她些什麼,畢竟羅紈素的事她心裏有鬼,若真是鬧出來,羅家沒了聲譽,梁元慎只怕連個郡王位都坐不牢了,在沒有順利到遼東之前,還是風平浪靜的好。

“郡王妃放心,有郡王妃成天惦記着,本宮自然不敢太得意的,”羅輕容回眸一笑,語氣輕快,“還是要祝郡王妃一路順風,只是本宮出宮不易,啟程那日就不送了~”

羅輕容直到進了事心殿才收起臉上的笑容,心道真累,可累又能怎麼樣呢?看着兩邊侍立的宮人,自進了這東宮的大門,她便再也不是那個武安侯府的女兒,而是這永安朝的太子妃,是梁元忻選擇的站在他身邊的女人,想到梁元忻,羅輕容只覺心裏悶悶的,現在兩人這種相敬如賓的關係是她想要的,又是她害怕的,現在梁元忻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總是將她抱在懷裏,時不時的動手動腳,說些讓人臉紅的情話,自己不再是那個讓他着迷的女人,真成了他的妻子了。

“娘娘,剛才黃良娣派人來說,她那日在娘娘這裏見到的銀耍孩兒美人壺很漂亮,想問問還沒有有多的,”小宮女朱顏進來道。

“那東西六把呢,讓菊姑姑去庫里拿出來,曾孺人和桑孺人那裏也送一把,還有配套的杯子,一併送過去,”羅輕容秀眉一皺,黃婉玉這陣子是每日不給自己找些事便不能安生。

“是,”朱顏看羅輕容的臉色,深悔自己來的不是時候,訥訥道,“奴婢叫泥金姐姐過來服侍娘娘更衣~”

“不必了,你來吧,去跟小安子說,有什麼事就讓孟嬤嬤和石綠看着辦吧,你和青眉也要擔起事了,不要什麼事都要叫泥金泥銀,”朱顏和青眉是石綠和石青為她千挑萬選篩出來的宮女,身世清白心思也夠用,只是上面有四個大宮女壓着,難免有些畏縮。

“是,奴婢這就給主子備水,這天兒又悶又熱的,娘娘洗一把,換上輕薄的衣裳,”青梅比朱顏活潑一些,聽羅輕容這麼說,來了精神,石綠和石青年紀也不算小了,用不了兩年一定會出宮嫁人,到時候自己和朱顏也可以獨擋一面了。

梁元忻到慈寧宮時看到王嬪和郎才人也在那裏,不由一愣,以齊太后的習慣,這些低位宮嬪以前是根本不可能進到慈寧宮的,今兒是怎麼了?

“太子來啦,快坐吧,如今這人老人,也愛個熱鬧,你敬母妃又忙,便讓她們過來陪哀家說個話,”齊太后笑着一指王嬪和郎才人,“這時候長了一看,都是好姑娘,懂禮守分,對你父皇照顧的也周到,倒是能省敬妃不少心~”

“是,”梁元忻一躬身道,“能得皇祖母的教誨,也是她們的福分,”今天王嬪穿了一身淡紫的撒木蘭花薄緞褙子,月白立水裙,頭戴金珠頂菊花簪,竟有幾分眼熟,梁元忻來不及多想,將目光收回,旋即想起羅輕容也有一身這樣的衣裳~

到底有年輕宮嬪在,齊太后也不好多留梁元忻,問了幾句話,便揮手讓他回去,梁元忻也是鬆了口氣,慶幸有王嬪這些人在,齊太后不好跟自己啰嗦什麼要趕快開枝散葉,從五品官員人家中挑選宜生養的女兒入宮的事。

回到東宮,事心殿內靜悄悄的,梁元忻隨意的走到東偏殿,卻看到羅輕容正坐在窗前支了綉架埋頭綉着那幅從蓮華寺求來的觀音像,而炕几上香爐里檀香裊裊,一身素衣的羅輕容安靜伏在綉架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梁元忻進來。

從受傷之後,妻子就再也沒有胖起來過,確切的說是越來越瘦了,細薄的櫻唇不上妝時,只有淡淡的粉色,此刻只用一支銀簪將長發反綰能髻,柔柔的垂在腦後,瘦削的肩頭彷彿連那點兒重量都難以承受,梁元忻不由一嘆,曾經因為羅輕容將他推到黃良娣那裏去的怨氣,霎那間雲消霧散,她一心幫着自己,而他,竟還不知足,處處挑剔。

“別綉了,天兒暗了,傷眼睛就不划算了,”梁元忻走到羅輕容身邊,握住她擎針的手,“不行的話,叫宮裏的綉娘來幫幫你~”

自己請的是送子觀音,若是讓人代勞,哪裏還有誠意?不過羅輕容不會跟梁元忻解釋這個,將針插在一旁,起身道,“殿下今天回來的挺早~”

“左右無事,我就回來了,這陣子補藥吃着么?”梁元忻的手指從羅輕容的面頰上滑過,“你太瘦了,都多吃點飯才是,是不是宮裏的御廚不合你的口味?”

“沒有,臣妾苦夏,天一熱便會瘦下來,正常,”羅輕容淡淡一笑,“三房那邊臣妾已經安排好了,信也着人給三叔送過去了~”

“輕容,”羅輕容如今瘦的面上只餘下一雙大眼睛,而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眸此刻分外明亮,梁元忻心裏一酸,“不是,我又不是頭一天認識你,以前你也沒有這麼瘦過~”

“是么?”羅輕容揉揉面頰,“可能是這陣子有些忙吧,天冷了就會好了,殿下不必擔心~”

梁元忻不由想起父皇至德帝跟自己說的話來,他說從母后做了皇后開始,便一天比一天瘦,身子也漸漸壞了,現在回想起來,她那是因為不開心,難道自己的妻子也要像母后那樣,在這深宮裏一天天枯萎?等待着某一天被自己帶着開不了口的悔意去追憶?

“對了,今天開先來找我了,紀氏跟他打起來了,現在抱了孩子回娘家去了,”梁元忻將羅輕容拉到自己身邊跟她講道。

“沉魚跟賀大人打起來了?!”羅輕容驚得睜大眼睛,這叫什麼話?“不是賀大人跟沉魚動了手吧?臣妾這就讓人到明安伯府去~”

“唉,有明安伯夫人的家教,還有你這樣護短的姐姐在,開先哪裏敢跟紀氏動手?”聽羅輕容的話,梁元忻都替賀霖安委屈的慌,“是紀氏跟開先動的手,今天開先都沒臉上朝了~”

“那怎麼會?不對,沉魚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人,定然是賀霖安做了什麼錯事,”羅輕容已經從震驚中走了出來,根本不相信紀沉魚會做那種被人指責的事,“賀大人沒說為什麼?明安伯府呢?明安伯夫人怎麼說?”

一向冷靜的羅輕容居然為紀沉魚亂了方寸,梁元忻心頭微酸,皺眉道,“開先也沒什麼,不過是賀老夫人擔心開先沒有人伺候,便想指兩個丫頭到他們院子裏,後來紀氏不同意,賀老夫人一怒之下,直接讓官媒挑了個良家女子給開先做妾,紀氏的脾氣也大了些,跟開先鬧了一通,又抱了孩子回娘家了~”

人都是缺什麼想什麼,梁元忻說跟羅輕容講這些的時候,在想妻子若是能因為自己的妾室生一生氣也好的,起碼說明她心裏是在乎他的。

“原來是因為這個,明安伯的家風一向如此,沉魚會這麼做也不足為奇,”明安伯府根本沒有什麼妾室通房,紀沉魚能容得下這個才怪了呢,“其實沉魚和賀大人連兒子都生了,老夫人怎麼能擔心起賀大人沒人照顧了?難道沉魚照顧不了賀大人?”

聽羅輕容的意思,完全不覺得紀沉魚做的事出格,好像錯的還是賀老夫人了?梁元忻看着羅輕容微蹙的眉尖,“做老人的,自然希望兒子越多人服侍越好,紀氏不是要照顧兒子么?聽說她又有了身孕~”

“是啊,有了身孕,妻子有了身孕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的時候,丈夫卻要左擁右抱不能受一點委屈,賀大人也是,沉魚心眼兒小,受不得氣,他也不擔心傷着腹中的孩子?”羅輕容忽然想起來張蘭的話來,女人懷孕受罪,生出來的也是人家的兒子,男人呢,什麼都不用做,只等着有人叫爹就好了,可這世道卻覺得是理所當然,“當初賀家就應該知道紀家的家風的,怎麼沉魚嫁過去兩三年了,賀老夫人倒忘了?”

當初紀沉魚跟賀霖安訂親之前,明安伯宋氏是當面跟賀老夫人說起過紀家的家規和自己女兒的性格的,也說了,女子出嫁從夫,不可能讓賀家按着紀家的規矩來,所以兩家各退一步,若是紀沉魚三年無所,便可給賀霖安納妾生子,現在紀沉魚眼看就要再生一胎了,賀老夫人卻要自食其言,也太過小人了,“臣妾記得當年賀紀兩家的親事是殿下一力主張的~”當初梁元忻為了能娶自己,亂點鴛鴦將紀沉魚定給了賀霖安,現在紀沉魚被賀家欺負,梁元忻是要負上責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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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春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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