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還活着？
孫大爺說著，抽抽搭搭又有哭嚎的傾向，我連忙拍了拍他的手背，無奈道：“那大爺，你，你要不跟我回去一趟？我去看看，你現在究竟是怎麼個情況，要是你的身體真的還在，還熱乎着，我把你帶過去你就能回去了。不然的話，我也沒辦法。”
“那，那也行，要是我真死了，你就幫我給我的孩子們帶個話，告訴他們我那些存摺子的密碼。”孫大爺說著，越來越傷心，好像自己也已經相信了，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我的么女最從小沒媽，兩個哥哥還不懂事，我的房子肯定是要留給我家露露兒的。存款沒多少，都是這些年攢下來的退休金，幾個孩子平攤了，再讓他們給我買個好棺材，把我和孩兒他娘埋到一起就行。趙大妹子，趙家大妹子，也不知道怎麼樣，是我對不起她呀。”
“別，孫大爺，你不是說你覺得自己還沒死么。”我撓了撓眉心，安慰他，“您先別想這麼長遠，明天您先跟着我走一趟，我去看看，現在究竟怎麼樣了，到時候您再哭，再分財產也都行，都來得及。”
孫大爺抽抽搭搭的點了點頭，我見他同意，忙喊了明燦過來：“明燦，你來陪老爺爺坐一會，我上樓找個東西去。”
“好~”明燦剛才收盤子，聞言便立刻從后廚那邊出現在了大廳里。
店裏的客人已經陸陸續續在離開了，我便趕緊往樓上走，還不忘交代黃金金，客人走了就關門，今天就提前停止營業了。
二樓的房間鑰匙老闆都給我了，之前她交代過我一些事情，還把裏面的東西都告訴了我使用的方法。
我翻箱倒櫃的，終於找到了老闆說的那個收魂的小東西。
那是一根條狀的古銅色金屬似的墜子，細長如小指，上面刻着的滿是我看不明白的奇異文字。
我把那墜子攥到了手心裏，便把那些瓶瓶罐罐抽屜盒子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收了回去，放好以後才衝下了樓。
有了這個東西，孫大爺只要待在這個墜子裏就不會害怕陽光或是別的什麼，明天也就能跟着我一起出門了。
我不知道孫大爺的肉身現在究竟被送到了哪家醫院，或是哪家火葬場，所以，我決定還是去一趟趙家，先打聽打聽再說。
孫大爺陽魂離體，只能記得還在肉身里的時候的事情，現在完全感覺不到肉身，我也不可能指望他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家醫院了。
趙大爺沒怎麼猶豫，就同意了我的計劃，並且很配合的鑽進了那根古銅色的墜子裏去。那墜子上有個小小的圓環，為了方便，我索性把它掛在了鑰匙上。
我可不想讓趙大爺和我一起休息，所以，墜子就讓我留在了櫃枱上，送走了黃金金以後，我就回我那個小小的雜物間裏的單人床上休息了，明燦當然是回到了我的身體裏，這樣才不佔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就又一次的坐上了公交車，七折八拐的，總算是到了孫大爺他們小區。
熟門熟路的來到了趙家，我一按門鈴，趙瑩瑩的母親，也就是前兩天才見過的那個女人——章欣鈴，她聽到我的聲音就連忙開門請我上去了，我也沒有啰嗦什麼，上去就問孫大爺的事情。
“趙太太，我這次來，是有事想問的。”我沒有進屋子裏，只是站在門口問她，“前兩天孫大爺出事了，現在，孫大爺究竟怎麼樣？”
這個問題是最直接的，孫大爺究竟還活着沒有，知道了這一點，我後面才好做能做的事情。總不可能孫大爺還活着，我就早早地把孫大爺的遺囑告訴了他的孩子們。
“孫大爺現在在中心醫院，我媽去醫院看他了，據說還昏迷着，沒有清醒。”章欣鈴楞了一下，就回道，“岳先生您這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您見到孫大爺了？”章欣鈴一語中的，我卻不敢承認，只是笑而不語。
這一點我是絕對不能承認的，她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孫大爺在哪個病房？我得去看看他。”我說著，便後退了一步，按了電梯的下行鍵，“只有幾個小時，我得抓緊些速度。”
我說的幾個小時，是幾個小時就得回去上班了，但章欣鈴顯然沒有理解這一點。她可能認為我說的幾個小時，是如果不抓緊時間，孫大爺就沒命在了。所以，章欣鈴也急匆匆的踩了一雙高跟鞋，在玄關處拿了手機個鑰匙就走出來關了房門。
“岳先生，我開車送您過去。”章欣鈴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問道，“好幾次，醫生都說沒有生命體征了，全因為我媽和孫大爺那個小女兒挺着，才沒有停了搶救。您說，孫大爺還有救么？”
聽到這話，我有些疑惑，顧及到鑰匙墜子裏的孫大爺，沒敢詳細問，只是含含糊糊的回答了一句：“先過去再說吧，我也不太確定。”
章欣鈴的性格並不軟弱，從她之前教導自己女兒的話，還有之前我所看到的她來看，她是一個善良而很有主張很有個性，表面上卻很溫婉柔順的女性，所以，我知道，我拒絕不了她。
她肯定是因為我忽然來問孫大爺的事情猜到了什麼，又不太確定，但覺得她能夠幫得上忙，就當機立斷的決定了。
我看到她打開微信發了幾條消息，等電梯一到地下車庫，她就引着我走向了她家的車位：“我車技不好，岳先生系好安全帶，坐穩一點。”
上了車，一聽她這麼說，我頓時僵了一下。
傳說中的女司機么？我是沒有領略過的，但在我看來，章欣鈴能夠開車帶我去醫院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我不用去擠公交和地鐵。
我以為她說的車技不太好，指的是她開車可能會一頓一頓像是青蛙一樣，但我實在沒有想到，章欣鈴的車技簡直可以用瘋這個字來形容了。
她幾乎是壓着限速的那條線一路開到醫院的，紅燈的時候都是急停，綠燈的時候就疾駛而過，一路漂移，等到了醫院的時候，這麼大，這麼容易堵車的一個城市，她居然只用了十五分鐘不到就走完了剛才那麼遠的路程。
我忍不住想吐。幸虧她提醒了我系好安全帶，扶好坐穩，否則剛才第一個轉彎的時候我就已經被甩出去了。
從醫院的停車場走出來，章欣鈴很熟路的帶我來到了住院部，我們一起上了樓。
“這還有什麼可拖着的了，爸這樣下去，救回來也是植物人，還有意義么？一個月那點退休金，夠幾天的醫藥費啊。小妹，你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能耗着，我們可耗不起，你總得為你侄子侄女兒想想。”一道尖銳的女聲不滿的喊道。
我們剛出電梯，就聽到了激烈的爭吵聲。
章欣鈴有些尷尬的看了我一眼，提議道：“要不，待會再過去？這是孫大爺那幾個孩子又在鬧了。”
我挑着眉毛，有些疑惑。
“孫大爺那個情況，醫生也說只能看運氣了，該做的都做了，所以他兩個兒子都說不用再接着搶救了，但是他小女兒不同意。不然怎麼說女兒都是小棉襖，兒子都是白眼狼呢。”說著，章欣鈴嘆了口氣。
我大概明白了現在的情況，只是有些擔心，孫大爺是不是已經聽到了這些話了。
還沒有決定究竟要不要過去，那邊的爭吵聲也越來越大了。
“是啊，小妹，爸這個樣子，總歸是醒不來了。”一道男聲也附和着。
“你們說的這是什麼話！”那清亮的女聲音調並不高，不像是爭吵的樣子，反而十分理性，“咋媽走得早，都是爸把咱拉扯大的，從小到大，咱爸什麼時候虧待過咋們？小時候二哥你上學，咱爸下了班偷偷去夜市擺攤給你攢資料錢，險些讓城管抓了你沒忘吧？那時候咱爸拼着要丟了鐵飯碗，也要多賺一份錢，不就是為了讓你在學校能多吃一個葷菜么？”
那道女聲沒有停下，只是語氣激昂了一些：“現在，爸成了這個樣子，你們倒是一個個都想撒手不管了？你們不想管，就別管，總歸我能賺錢，還有趙阿姨幫襯着我，我倒要看看誰想害死自己的親爹。”
“這，我們也沒說不想管爸了啊，這不是，沒辦法么？”另一個男聲響起，“醫生都說不行了，再讓爸留在醫院，也是受苦，還不如，還不如就這樣了，讓他早點去和咋媽團聚，不好么？”
“我呸，孫志成，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麼屁話！”那女聲忍不住爆了粗口，“有我在這，我看誰敢碰我爸一下子，只要我還有一分錢，我爸就必須得活着。”
說著，拐角那邊咔擦一聲：“你們都別給我吵吵了，愛怎麼就怎麼樣，別吵吵我爸。”
說著，一道輕輕地關門聲響起，是那個女孩進去了。
我和章欣鈴面面相覷，兩個人都看的明白。
從那個女孩的話也能看出來，她是真的對自己的哥哥們失望了。從咱爸到我爸，從好言相勸到撂下話來，她是真的想讓孫大爺好好地活着，而不是被哥哥們勸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