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重逢

第123章 重逢

第123章重逢

鎌倉三年秋,京都,山中古寺。

落葉滿地,山櫻的寒枝中流出淺淡的夕陽。古寺半掩着門,有白衣僧人在簌簌清掃着落葉。

靜川寺。這裏行人稀少,偶爾有鎮子裏的村民來這裏燒香拜佛。向來開門接待他們的,只有一位僧人,不知姓名,人卻很好。

一個人收拾佛堂和院子,也太辛苦了。那些挎着衣籃的婦人從寺院外頭經過的時候,會對同伴這樣說。不知什麼時候,這僧人晨起開門的時候,會發現一捧新鮮的荸薺,或是牛蒡,灑上了水,靜靜地躺在門口的菜籃里。他只是一笑,默默地收下這些純樸的饋贈。

秋天一過,日子就短了。沒有人來的時候,他便吹滅香燭,獨自在黑暗中打坐,以消磨寂靜的長夜。小鎮的夜晚是不那麼寂寞的,有嬰孩的啼哭,不知何處來的犬吠,還有各家紡車的嘩嘩聲,漸漸形成了一個有聲有色的夢境。再睜開眼睛,天空已泛出魚肚白,清晨的薄霧到了門口,一推開門就湧進來。

這天黃昏,有些香客從城中來閒遊,四散在後院裏漫步。他向水缸里撒了一把魚食,魚兒引着紅尾浮上來嘬食,引得小孩子們圍上來爭看。

他抬起頭,卻一眼看見了故人。

她想來是已經出嫁了。梳了髻,臉龐卻還有些圓潤泛紅,眼睛亮晶晶的,顯得稚氣。站在牆根下看太陽,不知從誰那裏學來的沉靜神態,還有眼中隱隱流露出來的歡喜神氣,讓他看了驚奇。

他想起了自己的本名,想起了夜裏如寒霧一般包裹着他的一切。

小藜只坐了一會就走了。他倒給她的茶水還原封不動地擱在佛堂里,倒是替她捻的香,已經在爐中燃盡了。

阿川拾起躺在地上的掃帚,開始清掃寂靜無人的庭院。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心一直跳得如同擂鼓。

好在她沒有認出我。

她認出我了么?

他放下掃帚,暗笑自己的荒唐。

這一夜,寺院的鐘聲仍然和往常一樣響起。寒霧在風中聚攏,又彌散,如此反覆,山徑上的落葉被吹得嘩嘩作響。明日,明日起來,就什麼都好了——他闔上寺門,心裏這樣想着。門邊樹上的鳥兒被關門聲一驚,從窩裏鑽出來,就撲簌簌地飛遠了。

雪已經落了一夜。古都閃動着微光,猶如一顆沉在水中的渾圓琥珀。

櫻井小暮揭起車簾,望着眼前的京都城門。它正從兩邊緩慢地開啟,裏面透出隱約的亮光,像是一隻昆蟲的翅膀向內坍縮着,漸漸化成了虛無的光明。

馬車穿過城門向南,行駛得很輕,街巷的光滑過帘子,一時間充滿了四周。小暮躺在車裏,半夢半醒間,感覺好像回到了極樂館的床榻上躺着,漸漸墜入夢鄉,外面的風透過窗子颯颯作響。

不知不覺地,她真的夢見了極樂館。不是一片荒野焦土,而是凝固着記憶的樓閣,一座座睜開了眼睛,帶着疏離的神情看着她。

這裏空無一人,只有燈一直亮着。

腳下又濕又冷,把人凍醒過來,車軲轆聲仍然響着。車夫問了句什麼,她沒有聽清,索性不答,由着馬車隨意走着。

幾縷風吹進車裏,透露出護城河水獨有的清苦氣味。這是洗去了整個冬天的塵沙之後,才沉澱出的旅人的氣味。

她睡了過去,夢見了雪中的護城河。漸漸地,她感到自己化成了河水的一部分,在古老的地下穿行,甚至能感到雪花不時打在脊背上那種微涼的刺痛感。

就這樣,她清晰地回憶起自己走過的每一條路,聽見自己的心在說話。

“你走後第一年的春天,滿城的櫻花都開了,開得連天蔽日。人們打着傘,都在半路上停下來看花,淺紅純白的落花被風吹滿了街道。

我也在街上停下來,想買一把新的絹傘。我提着它,踢踢踏踏地走在花陰下,忽然想到,其實我可以去找你,隨時都可以。拋下別的不說,那是一件多麼容易,又多麼美麗的事啊。

沒有人知道你去了哪兒,我不知道,稚生也不知道。我想你一定是和我們開了個玩笑,像只最輕快的鳥兒一樣,在春天之前飛走了。

鳥兒向著北方飛,北方是家的方向。

我向北走,沿路的櫻花紛紛朝着我的方向開放。走到你的鹿取鎮時,那裏的稻田裏已經盛滿了碧綠的水痕。我就在神社裏住了一晚,那裏的人就都認得我了。老人都記得當年有個叫稚女的男孩子,是鎮上最聰明的孩子,也是最漂亮的孩子。

你看,不管在哪裏,人們總會記得你。

我忘了對你說,我臨走時,小藜把阿川留給她的葯送給了我。我沒想到這個小女孩這麼驕傲。我從前懂得的人和事,原來是那麼粗淺的一點,像是綉在屏風上的月亮,只有泛黃的一彎,一揭開就沒有了。

在小藜出嫁的樂聲中,我走出了京都。我不像她,她就像疾風中的草芽,即使低下頭貼着地面,也不會輕易地折斷自己。而這種事,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來說,都太輕易了。

就像我們曾經那麼輕易地彼此聯結,又那麼輕易地捨棄了彼此。

後來我又走過了很多地方。我登上陡峭的山石,望着大海。無論我身在何處,總覺得你在呼喚我,在風中,在山中,用世界上最寂靜的聲音向我問候。

而我的心就像流水一樣回答——

我的答案,像囈語一樣模糊不清,可是卻永遠流着,永遠沒有終止。”

車停了,櫻井小暮睜開了眼睛。

“難為你了,讓你在城裏亂轉,還轉了這麼久。”她揭開帘子,對車夫說。

可是沒有人回應。寒冷而微濕的風中,只飄蕩着幽遠的風鈴聲。駕車的馬,連同車夫,都已經沒了蹤影。只有馬車還載着她,停在空蕩蕩的長街上。

小暮好像明白了什麼。她下了馬車,穿過那些幻境般的風鈴聲,一個人向前走去。她一直走到黑夜消散,東方微白,城南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

終於,在熾熱的晨曦中,閃現出護城河的粼粼波光。在橋樑的另一頭,“極樂館”一行大字正在巍峨的樓閣頂端閃耀。風吹拂着飛檐上的風鈴,它們迎着風歌唱,匯成一片清亮的梵音。

她站在大門下面,流下了滾燙的熱淚。

不一會兒,門悄聲開了,走出一位沉默的白衣僧侶。庭院裏熱烈地開着一樹櫻花,小孩子們在台階上追着風兒玩鬧。女御坐在花下做針線,身旁的女孩子一個個支頤觀看,安靜得出奇。清晨的陽光在花枝間浮動,牽着柔軟的陰翳,落進她低垂的眉眼。小暮看了半晌,忽然意識到這女御不是清齋,而是已經出嫁的小藜。

她跨過門檻走進來。

小藜放下針線,抬頭向她莞爾一笑,“坐吧。你剛走的那會兒,極樂館的門就開了,許多人都出去了,只留下這些孩子。清齋女御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就叫我常來看看她們。”

“他們都走了?”小暮輕聲問。

“我總覺得,大家都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小藜說起話來還是那樣認真的神氣,“他們要是想回來,總有一天一定會回來的。”

“總有一天會回來的”——小暮細嚼着這句話,不覺黯然笑了。風靜靜地吹拂着滿庭落花,她起身走開了。小藜也不挽留,只是向她欠了欠身,坐下拿起手邊一本古舊的物語。

《源氏物語》,平安時代的遺物。

小暮獨自走在大廳外的迴廊里,外面的綠枝輕輕叩着窗子。昔日的奢華已經蕩然無存,只有窗外的秋音草仍然茂盛翠綠,已經抽出了稚嫩的花芽。

她一路撫摸着粗糙的畫壁,只覺得光陰如同流水,在這個長廊里穿行的,是他們悄然流駛的生命。時間在這裏日夜無聲地流着,猶如一線血脈,把生命的兩端連在一起。

忽然,她聽到了異樣的聲音,在樓閣深處,那些嶄新的木頭吱吱嘎嘎地運動着,反覆離位又重新嵌合。

大廳的門正在打開。

這一瞬間,她忽然沒有預兆地熱淚盈眶。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又荒唐無理的事情,可是在她心裏的某個地方,這一幕已經上演了無數次。無論在哪裏,無論漂泊多久,都會有一場盛大的重逢,就在一扇扇命運之門的背後,等待着她走過來。

那是她靈魂的一部分,曾經被撕裂,卻又終生渴望着彌合的一部分。

十四歲時,她就在這扇門背後等待着那個人宿命般的腳步聲;十年後,她又站在了這扇門前,只是這一次,這一扇門要由她自己來開啟。

她走過甬道里的塵埃和瀰漫的風聲,想起自己從京都出走的那一日。在極樂館之外,人間的沙塵猶如海洋,她想,自己是自由了。可是,像一隻小舟被拋進大海,她耗盡一生要尋找的,也不過是一條歸航的路。

她握住了沉重的門環,向外一拉——鋪天蓋地的日光沿着大門的裂隙傾瀉奔騰,像是被太陽緊緊抱在了懷裏。她費力地睜開眼睛,向光明的遠方搜尋,終於找到了那個嵌在回憶里的身影。

所有的日月都從耳邊擦過,呼喊着他們的名字。那些聲浪嘩然沖盪着,擊碎了沿路的礁石和藩籬,最終歸於寂靜。

源稚女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來。

道化之世

在進去那團耀眼光團之後,蘇玉恆這才發覺,此地居然是由無數位修道人的氣機交纏在一起,演化而成的一處講法之地。

在進入其中之後,他便發覺周身景象陡然一變。

自家正處於一座法壇之下,端坐在一張蒲團之上,周遭無數修道人,境界參差不齊,一個個皆是正襟危坐,與他一般端坐在蒲團之上,圍繞着前方一座九層之高的法壇,靜心聽講。

他順着視線,抬頭望去,只見一尊龐大無比的道人虛影,正盤坐在法壇頂端,周身有無量清光自行溢出,腦後一輪宛如大日一般的耀眼神輪,正緩緩轉動。

其內,有天地四季,宇宙萬物生滅之景衍化,無數的至高規則與符文法篆交織輝映,顯露出其人所修持的道與理來。

蘇玉恆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得雙目生疼無比,心知這定是一位仙帝級數的無上存在,故而連忙移開了雙目。

他能夠看的出,這位存在並非是真正的法力氣機來此,而是一縷意念的顯化,再次處開壇講道,福澤門人弟子。

不過,這一位在他的感覺之中,並沒有那位玄天天主給他的威勢強烈,應當還未將自身所成就的根本大道修持到至極。

但即便如此,也遠遠不是此時的他所能夠窺探的了。

而他眼下,也是深感棘手,原本是打算快速尋到那位諸我的存在,從而儘快斬殺其人,了卻自家與此方道化之世的承付。

可卻未曾想到,此地居然有着一位仙帝級數的無上存在坐鎮,在此地開壇講道。

在這等人物的眼皮底下,他也只能收攝心神,不敢有絲毫妄動,否則的話,若是被其人察覺出了問題,那才叫做天大的麻煩。

不過,好在他雖然不敢在這等大能面前出手,即便只是其人的一縷意念投影,但他卻是可以嘗試在此地將那位諸我尋覓出來。

等法壇之上的那位無上存在,講法結束,屆時再行出手,也不算吃頓。

但此地所存在的修道人,數目卻是遠超他的想像,居然足足有着數千人之多,並且道行修為皆是參差不齊,最低的甚至僅有築基道行,而最高的,卻已是踏上尋道之路,有着大道守御。

在他的觀察之中,似這等人物,並不在少數,足足有着十多位之多。

因為這等人物早已對大道有所參悟,如若不是有意收斂的話,自身氣機可謂是與其餘諸人,大不相同,放在此地之中,極其醒目,哪怕他有意忽略,也不可能不注意到其人。

可惜在這等人物之中,他並未感應到那位諸我的氣機。

而這樣一來的話,便只能從其餘數千位修道人之中,慢慢尋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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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派修仙:我有一具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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