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撈喜氣
這日，竺米拎着一籃橘子走回六聖樓，此時正值午市剛開，店裏忙碌異常，見到櫃枱前正跟新掌柜盤賬的胖子就走過去說道，“胖子，我從宮裏拿回來一些橘子，你拿去做烘烤橘子吧，嫂子最近不是總咳嗽么，聽說孕婦咳嗽吃這個頗具奇效。”
聽竺米這麼一說，胖子立馬來了精神，他最近正愁這咳嗽會不會影響了胎兒健康，沒想到老闆娘還替他惦記着，感動的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只是接過那籃橘子無語凝噎。
“你在橘子底部用筷子打個洞，塞一些鹽，用鋁鉑紙包好放入烤爐烤一炷香左右，取出后讓嫂子趁熱吃。或把橘皮晒乾成陳皮，加水煎茶，大口大口喝下去。”
竺米環顧店裏的情況，阿成等人忙活的也還得心應手，便放心的轉去看新掌柜盤賬的情況，時至月末，又該是發月錢的時候了，她回來這月不知是否因了傳言的關係生意極好，正盤算着是否給分些紅利，卻見身旁的胖子仍未有動作，便推了推。
“傻站這做什麼，還不快去，這橘子可是我特別向楚堯奚要來的，聽說是附屬國進貢的，咱這橘子不還沒成熟呢。嘗嘗鮮也不錯，順便也讓夥計們嘗嘗。”
正忙碌的眾人聽見竺米這話都樂開了花，他們哪有機會吃得到上貢的東西，一時又都有了動力更勤快起來，櫃枱前的新掌柜開始了他無限的感慨，“呀啊～～不愧是老闆娘，面子就是大，這您要是當了皇后，可別讓咱這店關門哪，造福多少人呢，呀啊～～嘖嘖嘖……”
竺米乾笑幾聲，調侃道，“那你也懷個孕讓我照顧照顧不更有福。”
“嘿嘿，您真會說笑。”
竺米不再與其貧嘴，看着他抓耳撓腮的撥着算盤，暗自苦笑，陽星可不用她來這麼操心，也不會說她當皇后造福夥計的話。不知道邊疆的戰況如何，他離開也有一個月了，有沒有按時吃飯。
“唉～～”今日是怎麼了，總有點鬱鬱寡歡。
“主人，天熱，您喝杯冰棗茶。”小秋剛上完一桌菜在一旁休息，眼見着竺米靠在門前望着遠處唉聲嘆氣，便關切的走過去。
竺米莞爾笑笑，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小秋有沒有想過什麼親人？”
“主人忘記了，小秋無父無母，養父要給賣去富貴人家當童養媳，是主人您救了我，從此小秋的親人就是您和店裏的夥計們了。”
“哦，這樣啊，抱歉，我沒有以前的記憶。”
小秋搖搖頭安慰道，“不論主人記不記得，小秋都對您不離不棄。”
“我也是，我也是，小的也是到老都追隨主子。”聽見二人的談話阿成也湊過來插上一嘴，惹得小秋與其互貧了一陣也就各忙各的去了，竺米仍站在門口，看着當初陽星蹲坐的角落又是一嘆，真正被當做本人來追隨她的，只有陽星啊，那個為她去征戰沙場的男子，不知他會否選擇回來這裏。
“眉毛都擰到一起去了，為師站這多時都未發覺。”
“師父！”
就在竺米獨自傷悲時，卻見苗孤嵐背手不知拎着什麼東西正笑看她，“你還好意思說是我徒弟，偷跑的事也做得出來，那就算了，人回來也不說去華露園看看，是不是把我這半老徐娘給忘了啊？”
“嘿嘿，哪能呢，師父可是我心中的偶像，惦記你都來不及，怎麼會忘了。”
“嘔什麼嘔，見着我就嘔？哼，你最會油嘴滑舌，一個人愁眉苦臉做什麼，走，跟我到集市轉轉去。”
“哦，好好。”
竺米也未明白對方是要帶她去做什麼，不過，神廚出馬總有一定的道理，她也樂得跟在後面，說不定還能學到點什麼。只見，苗孤嵐帶她走了集市一圈最後來到生鮮區一家大店鋪停下來，指着那最前面一排問道，“丫頭，你看看這蝦怎麼樣？”
竺米順着看過去，苗孤嵐所指的正是一箱皮皮蝦，也叫瀨尿蝦，具她所知的是這裏一直都叫琵琶蝦，四月到六月正是吃這種蝦的時候，她走上前觀察一陣，又伸手捏了捏，聞了聞，才走回來對婦人說道，“師父，這蝦不新鮮，色發紅、身軟、掉頭，有的都腐敗變質了。”
“恩，不錯，倒是沒退步嘛。”
“嘿嘿，您帶我來是要考驗我啊？還以為要把我逐出師門呢。”
苗孤嵐笑着竺米的憂慮轉回身對正聽她們說話老闆說道，“聽見沒，這蝦不新鮮，我說的你若不信，這未來皇后的話總保准吧？”
那店老闆聽此言，臉色大變，抄起菜刀就罵罵咧咧的跑了出去，店裏剩個老婦一個勁的對他們道謝，看的竺米一頭霧水，直到離開才問道，“師父咱去那不是買蝦啊？”
“前日在良潘河邊看到那老闆買人家運來的貨，當時就覺得不對勁，所以過來看看，我說他不信，只好找你這有身份的人來解釋了。”
“我哪有什麼身份。”身份證在包里沒跟着穿越過來，竺米雖想這麼吐槽，不過想想就算了，露出可惜的表情嘆道，“我還以為你要請我吃椒鹽琵琶蝦呢。”
“呵，你是跟那小皇帝在一起久了，見面就想着吃的？”
“呃，哪有。”竺米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以前這麼調侃她一定都反駁回去，可是現在，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她這麼個皇后候選人了。明明冊書都還沒收到呢。“不過師父你直接報上你神廚大師的身份不就可以了，那不比我的名號還響亮？”
苗孤嵐不屑的笑了笑，將耳畔的頭髮撩了一下滿不在乎的說道，“那樣我就不用從這集市裡走出去了。行了，我看你在店裏也閑得慌，跟奴家回華露園去吧。”
“欸？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去了？你這丫頭現在不用討好我了是吧？”
“嘿嘿，師父誤會，我只是……怕耽誤您休息，你想我一過去，那些食客們就得針對我與楚堯奚議論不休，擾了那裏的清凈不是。”
“哼，你倒是會為我着想，放心吧，不會讓你遇到那種事的，華露園要閉園幾日。”
“咦？閉園？怎麼了？”
“不是什麼大事，是我和子濯要入宮住些日子。”
這突然的話讓竺米還未明白怎麼回事，對方卻不想讓她繼續問下去，很快就將話題轉到別的方向，竺米心裏過於在意也就聊的不上心，畢竟進宮這種事總是和自己搭邊的，他們要進宮住，必然是楚堯奚邀請的，所謂何事，若是想的簡單就可能是代替她當幾天尚食，複雜的話，她還真想不出。
這麼思考着也就到了華露園，令狐子濯早早就等在門前，見兩人走回來，便上前接過苗孤嵐手裏的東西，視線又在竺米身上停留片刻才溫柔笑道，“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恩，我很好，總是讓沐纓兄擔心，實在是慚愧。”
“平安無事就好，你能回來，一切都已得到解決，倒是為兄的所作所為讓在下愧對你才是。”
竺米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令狐智的事，但並沒有怪怨沐纓的想法，令狐智是令狐智，令狐子濯是令狐子濯，沒有必要將一個人的錯分到兩個人身上，笑笑也就過去了，院落內，婁勝正悠閑品着茶，見竺米等人走進來，笑呵呵的說道，“今日又有口福了。”
“呃，婁老，多日不見，您一見面怎麼就讓我想起楚堯奚。”
“哈哈哈，無妨無妨，能吃就是福。”
看着園裏就這麼幾個熟人，竺米再次懷疑起苗孤嵐找她過來的用意，只見那邊下人很快就搭起兩個簡易灶台，使她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等等，叫我來不會是想比試吧？”每次在華露園都會遇到這種事情，竺米已經有點條件反射，只見，苗孤嵐坐在婁勝旁邊，二人對視一眼紛紛露出詭異的笑聲，讓她下意識後退一步。
不想這後退就退進沐纓的懷裏，又是一陣尷尬對視，對方倒比她冷靜許多，好心解釋道，“今日在下同姑娘比試一番如何？”
“啊？我跟你？”竺米雖猜對了形勢，可這比試的對手卻沒想到會是令狐子濯，說起來她好像從未與他比試過什麼，雖然有所切磋，那正式的較量還真是第一次，竺米越想越有些興奮，畢竟這可是她的師兄，如此對決倒也別具一番樂趣，便點頭答應下來。
“呵呵，就知道你會答應，今日你們就做個豆撈湯圓給我和婁老嘗嘗吧。”
“姑娘請多指教。”令狐子濯聽完題目便獨自走到灶台前準備起來，竺米則猶豫片刻才走過去，她倒不是不會做，只是覺得這題有點普通了些，總覺得苗孤嵐是另有它意。
看似名不見經傳的豆撈湯圓，卻能帶來令人難忘的驚艷體驗。它的外觀與驢打滾十分相似，小巧圓潤的糯米湯圓在煮熟后要放到炒香的豆粉上打滾兒，沾滿了黃燦燦、噴噴香的豆粉后才供人享用。包裹着香甜黃糖的湯圓，一口咬下，先是爆出一股清甜的糖水，然後是一兩顆並未完全化開的糖渣，這時繼續咀嚼，裹着滑糯的湯圓、清新的豆香味可以嚼到滿口甜香。
這是沙溪鎮很傳統的地方小吃，竺米當初也曾去品嘗過，的確是回味無窮的感覺，至於這裏是否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正按照印象中的方法進行烹調的時候，竺米發現另一邊的令狐子濯已經開始煮上湯圓了。
好快的手法！
什麼時候包好的那十多顆糯米團她根本沒來得及看，就算她比他晚動手，可如此速度還真是頭次見到，令狐子濯的廚藝她看過不止一次，唯獨今日有種眼花繚亂之感，又完全不覺得華而不實。這才是此人真正的實力，不愧為神廚的後代。
“丫頭，發什麼呆，子濯可就快做好了。”
“啊，知道了。”被苗孤嵐這麼提醒，竺米才專心於自己的烹調上，即使眼睛不去看，耳朵里也能傳過來聲音的描繪，真是一場特別的較量。
最後自然是令狐子濯的手藝更勝一籌，但竺米輸的心服口服，若她是頂着一級廚師的身份，那麼令狐子濯就是特級廚師的水平了。
“怎麼了？輸了不服氣？”
“沒有，只是覺得自己果然還有很多要學的地方，驕兵必敗，最近是我太放鬆了。”
“呵呵呵，你這丫頭還是不服輸，可別讓這門手藝成了你心裏的累贅。”
“……”
對於苗孤嵐的話，竺米保持着沉默，的確，輸贏是一回事，做菜的初心才是主要的，她自然不會忘記，正想再請教一些，卻見令狐子濯拿着一個布包走過來，“這是送你的。”
“送我？”竺米不明白這是什麼，看了眼苗孤嵐以及一直眯眼捋着鬍鬚笑着的婁勝，才懷疑的將那布包打開，只見，裏面一套整潔精緻的刀具一排排的擺着，她意外的抬起頭，面前三個人都笑嘻嘻的看着她，令狐子濯這才說道，“這是娘親當年為先皇烹調時受賞的用具，她把這個送給你。”
“先皇賞的……這不會太貴重了嗎？我不行，不對，我是說，沐纓兄比我技高一籌，要給也該是給你啊，而且你還是師父的兒子，師父，你確定沒送錯人？”
苗孤嵐走上前拍着竺米的腦袋說道，“當我是老糊塗么，送誰都分不清。這是賀禮，也是給你當嫁妝的，別嫌棄它，可是陪了我半輩子的東西，捨不得呢，不過，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得意門生，與子濯不同，你對料理的執着更稱它。”
“……”竺米托着那套用具忽然覺得分量重起來，她想起母親將那用具箱交到自己手裏時說過的話，也是為她準備的第一份嫁妝，如今，在這陌生國度，長着與她母親相似面孔的婦人也同樣給了她一份刀具，縱使這不過是種巧合，也算得上她彌足珍貴的擁有了。
這才覺得，她與楚堯奚的婚姻已經不再是不真實的存在，她有了這些人的祝福，也定會走得天長地久。
“怎麼不說話？莫不是不喜歡我這東西？也對，說那是嫁妝也言過其實，你還回來吧。”
“不要，為何要還，你都已送我了，沐纓的你再重新打一套去，正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母，”竺米父字還未說清，就見苗孤嵐臉陰下來連忙改了口，“總之，這禮我收下了，原來叫我來是弄得這名堂啊，害的我提心弔膽的。”
“呵呵呵，丫頭你還不知吧，這豆撈湯圓還有些含義，”婁勝端起令狐子濯那盤湯圓舉到竺米面前笑呵呵的解釋道，“撈人氣、撈和氣、撈運氣、撈財氣、撈喜氣，撈起無盡的福氣；天增歲月人增壽，義滿乾坤德滿堂！你即將大婚，這喜氣自然少不了，來吃一口。”
順着婁勝的話，竺米臉紅的低下頭吃過對方喂的湯圓含糊不清的辯駁道，“什麼大婚，八字也才有了一撇，楚堯奚他也沒對我表態，你們都祝福早了，不過我也坦然接受，哈哈。”
三人相視一笑，對於竺米的當局者迷保持着沉默，幾個人又閑聊了幾句，她便滿心歡喜的離開了華露園，斜陽遲暮，柔和日光照得她暖意四溢。
只是那一日，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是虛無的空間，霧氣濃重，四處奔走皆找不到出口，好似被關在一個房子裏又好似漫無邊際的廣闊。她跑的累了便坐下來，霧氣有些散開，竺米發現她坐下的地方一點一點變得清晰。
這是烘焙室……
她坐着的地方正是家族酒店的烘焙室上方，那裏，她眼看着自己來回踱步的樣子，又看到接起了電話，那自然是姐姐打給她叫她逃離的訊息。
“我在夢裏面？”
竺米直起身子低頭望着，又趴下去敲打着，喊着，想要提醒那個自己快點離開，可她發現聲音傳不過去，就連敲打也發不出聲，再次覺得這不過是一場夢，竺米傻傻笑起來，“也對，要逃出去了，我也不可能在這遇到楚堯奚。”
她躺在那隔空的平面上，背後響起劇烈的轟炸聲，因為這爆炸聲，她到現在都還有耳鳴的後遺症，撇撇嘴再看過去，自己果然消失了，連同她抱着的用具箱。隨後是聽到爆炸趕來的人群，以及西餐廳的員工，竺米發現其中有兩個人的眼神很怪，這才明白是他們動的手腳。
“啊啊～～就算是夢，也夠真實的。”這樣自嘲着，竺米再次平躺下來，“等夢醒就好了，這邊有喜歡我的人，不用去顧慮那些了。”
這樣想着，竺米緩緩閉上眼，真的在等天亮后夢的醒來，破空響起的男子聲音打斷她的睡意，那聲音很陌生，很奇怪，那聲音只說了一句話，他說：
我是食神，馬上就要到九星連珠的日子，到時我會將你帶回現代，好好珍惜你第三次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