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十二年後

番外之十二年後

數百米河道兩邊全是等待過閘的船隻,一艘挨着一艘,只有河道正中央位置留了一條水道供後面船隻通行。

整個河面上宛如市集一般,喧嚷得厲害,到處都是人聲。有隔着船互相聊天的,有圍坐在甲板上曬太陽耍牌的,還有站在船上向四周看熱鬧的。沿河兩岸還有不少當地的小商販,帶着各種小吃和當地特產前來售賣。‘賣炸油糕’、‘賣油餅’、‘賣烤雞’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有臨着岸邊船上的人實在忍不住嘴饞,湊上前去買來品嘗一二。這就彷彿是打開了一道魔咒也似,讓臨近船隻上的人紛紛高聲叫着幫忙遞一份兒過來給銀子。

都是閑得無聊,所以大家都非常樂於助人,從岸上的小販手裏買來一份份吃食,就這麼人傳人的在河面上傳遞着。甚至還有人互相討論這家的餅太油,那家的烤雞不錯,那賣魚丸子的小寡婦長得漂亮等等諸如此類閑話。

整個大乾朝,大抵也只有這‘敬灃閘’附近才有此盛景。

也是這‘敬灃閘’是通往京城的最後一道閘口,各地船隻南來北往眾多,人多船更多,每次經過這裏等待過閘都要耽誤些許時日。等上三五日不稀罕,耗上數十日也不是不可能,也因此久而久之這裏就成這樣了。

就在這時,有一行三艘船越過眾多船隻從正中間水道往前駛去,惹來一眾等候過閘的人們俱是羨慕不已。

其中一艘民船上,有個書生模樣打扮的人,大抵是第一次來京城,忍不住問身邊的船老大:“這是哪家的船,我見明明不是官船,怎生他們就可優先通行,咱們卻還要等在這裏?”

這船老大日裏南來北往的跑,也是個懂行的,遂對他說道:“你恐怕不知道了吧,那是‘錢豐行’的糧船。”

見這書生還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船老大心想他估計是第一次來京城,於是便與他解釋這其中端倪。

原來這等候過閘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官船為第一等,商船次之,最後才是民船。而第一等中還有一個特例,那就是負責漕運的船,以及各處往京城運送糧食的商船。

京城乃是天子腳下,坐擁幾十萬老百姓,達官貴人更是眾多。這些人都要吃飯,每天光糧食消耗就不是一個小數目,所以朝廷特意下令,往京城送糧的糧船可在通閘過關時先行。

“那錢豐行可是咱大乾朝有名的大商行,各地都能看見他們的鋪子,上至金銀珠寶古玩字畫,下至普通老百姓各種民生用物,應有盡有。他們是做糧食生意起家的,發家之後也並未放棄老本行,京城最大的糧行就是這錢豐行的。”

書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感嘆道:“怪不得。”

“所以咱們這些人還是老實等着吧,等商船過完就輪咱們了,我估摸着還要等五六天,耐耐性子,別急啊。”船老大敷衍道。聽見不遠處又在叫賣烤雞,想着這連着多日困守在船上,菜盤子一天比一天寡淡,便對不遠處一個黑臉後生喊道:“李狗子,你小子幫我跟那隔壁船上的人說說,幫我捎幾隻烤雞過來。娘的蛋,這天天杵在船上,嘴裏能淡出鳥來,咱們也打打牙祭!”

李狗子一聽要打牙祭,頓時一陣歡呼,就和隔壁船上的人套近乎去了,一口一個哥哥的,讓人往前面遞話好賣些烤雞回來。

書生還在那裏連連跺腳嘆道:“還要等這麼久,我可是急着趕考,我聽人說每逢會試京城各處客棧人滿為患,經常進京趕考的舉子找不到住處,這可怎生是好……”

那船老大早就見怪不怪這種情形了,遂一面分心噙着笑看李狗子和隔壁船人套近乎,一面敷衍道:“莫急莫急,咱們這片兒民船上多得是來進京趕考的舉子,你放心,肯定會讓你在開考之前入京的。”

書生一陣氣塞。

而此時,為書生所羨慕的那艘船上,正坐着盧家二房三房以及周家和梅家諸人。

這十幾年來,二房家的日子過得蒸蒸日上,食肆開遍了整個遼東府,更是萬年縣數得上號的大地主。而周進和梅庄毅兩人的生意也十分紅火,如今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老百姓,誰不知道有個‘錢豐行’啊。生意遍佈大江南北,行行業業都能插上一腳。

而三房家藉著和二房的這層關係,如今的日子也過得不差,盧明山是個會鑽營的,早在多年前就藉著錢豐行的貨源開了個雜貨鋪。由小雜貨鋪開到大商鋪,如今大小也算是個商賈了。更不用說是梅家了。梅家出了個‘金算盤’梅庄毅,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屠戶之家。

至於盧廣智,做為二房家最有本事的一個兒子,先是中了秀才,三年後下場如願中舉,雖中舉之後次年參加春闈落第,但兩年之後再考卻是狀元及第。

一朝成名,天下皆知。

之後入翰林院任編撰,三年後期滿,直接任了六科給事中。

這給事中雖只是七品小官,但無奈官小權大,掌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可謂是天子近臣。所以如今的盧廣智,雖年紀輕輕,但在京中也算是舉重若輕一人物。大家都心中有數,這是新皇在當心腹來培養,若是無意外,這小子日後前程不得了。

此次這番眾人入京,就是特意來探望盧廣智的,盧廣智自打六年前中了進士,就一直久居京城,連着多年未曾回過家鄉。

家裏人都知道他忙,忙得沒時間抽空回來,可其他人也都忙。

這不,還是盧廣智連連往家中送信,家裏人也實在是惦記他,才會相約一同上京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坐這船可真急人。”梅氏道。

今年梅氏整五十,明明年紀不小了,從外面看起來卻是才不過人到中年的樣子。大抵也是最近這些年日子過得舒心,兒女們都好,也沒甚讓她可操心的,所以人顯得年輕。

“二嫂,你家別急,我聽茹丫頭說明天差不多就能到了。”說話的人正是喬氏。這多年過去了,喬氏一如往昔,只是頭上添了些許白絲,眼角也多了幾條細紋,但那說話帶笑的樣子卻是一點兒都沒變,都當婆婆的人了,嘴皮子還是一如以往的利索。

“是啊,娘,都到京城腳跟兒下了,也不急在一時。”盧嬌月在一旁插言道。

她還是一如當年的嬌美秀雅,一頭烏髮在腦後垂垂的挽了個斜髻,上面插了根金步搖,步搖上的金色流蘇隨着她說話的動作,微微顫動着,越發顯得她明艷照人。時間待盧嬌月很是優厚,並未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給她增添了些獨屬這個年紀婦人應有的成熟韻味兒。

梅氏望了望窗外,與兩人道:“不是我性急,而是坐這船太多事兒了,每逢到了過閘就要走走停停,關鍵這一路上的閘還挺多。”

說白了,還是急。

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少女,她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生得肌膚勝雪,明眸皓齒,眉若遠黛,唇若點櫻。尤其是那對漂亮的眼睛,睫毛又長又密,眼瞳又黑又亮,眼角斜飛上挑,明明是一身男人妝扮,可任誰都能看出她是個姑娘家。

此人正是喬氏口中的茹丫頭,也就是盧嬌月和周進的大女兒周馨茹。

點點長大后就不讓人叫她小名了,總說這名字聽起來就像個小奶娃。誰若是這麼叫她,她就跟人急,久而久之大家就叫回她的大名。

她一進來就偎到梅氏身邊,抱着她的手臂道:“外婆,你老人家就別急了,你瞅瞅外頭多少人還在後面等着,動都不能動彈,咱們這已經是很快的了。你別急,明兒上午准能到。”

梅氏笑着撫了撫外孫女的鬢角,道:“既然茹兒都說了,外婆就不急,不急。”

喬氏掩嘴笑道,說梅氏這是有孫女萬事足,梅氏卻道就這麼一個孫女,不疼她疼誰。

可不是,也是出了奇,盧廣義兄妹幾個下一代之中,也就周馨茹這麼一個姑娘。

盧嬌月也在笑,嘴裏卻是道:“點點,你咋又穿回這男人衣裳了?娘都跟你說了幾次,你也不小了,也是該說親的人,哪能天天穿着這麼一身到處跑,以後誰家還敢娶你?”

周馨茹嬌嗔:“娘,我也跟你說了好多次,不要叫我點點,人家都已經是大姑娘了,還這麼點點點點的叫着,沒得讓人笑話。”

盧嬌月知道女兒這又是在轉移話題,遂道:“咱們先不說這稱呼,娘在問你這衣裳。”說到這裏,她已經收起了笑,柳眉也微微皺了起來。

她素來是個待孩子溫和的人,能有這般態度,說明她心中已是極為不悅。

見女兒這般凶外孫女,梅氏首先就不依了,將周馨茹一把攬在懷裏,道:“穿這身衣裳怎麼了?我茹兒穿啥都好看,穿啥都是一漂漂亮亮的大姑娘。”

盧嬌月無奈:“娘,你就慣着她就是。”

“你娘就這麼一個外孫女,不慣着她慣誰?我茹兒長得漂亮,人也本事,哪家的孩子有她這麼懂事?里裡外外一把抓,學問能做的,銀子也能賺的。我知道你怕咱茹兒嫁不出去,就憑咱茹兒這人品,風聲一放出去,還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正說著,梅庄毅走了進來。

“大姐,我遠遠就聽見你在誇茹丫頭。”他滿臉都是笑,人近中年,卻是風姿不減。

他身後跟着王瑤,此時的王瑤與十多年前的王瑤截然不同,多了幾分女性的溫柔,少了幾分陽剛之氣,不過還是一如往昔的颯爽英姿。

“還不是月兒,一看見咱茹兒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說著,梅氏還瞥了女兒一眼。

盧嬌月頓時委屈道:“娘,我啥時候看她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了,還不是她……”

梅庄毅插話道:“好了好了,咱不說這個,我看這勢頭,咱們明天一大早就能到,智小子那裏早就來了信,他說到時候會派人來接咱們,讓我說又不是不知道地方,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對了,大姐,我聽姐夫說智小子媳婦來信說智小子要納妾,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生生的就要納什麼妾?”

這事兒梅庄毅還是才聽盧明海說,如今兩家都家大業大,梅庄毅兩口子天天忙着天南地北地跑,這次也是碰巧,兩人在行經豐城的時候,得了信聽說姐姐姐夫一家人要上京,才會打算順道跟着一同去探望探望盧廣智,兩人也是剛上船沒多久。

一提起這個,梅氏也顧不得埋怨女兒,皺眉嘆道:“可不是!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我也不會急火火的想進京一趟。老二那孩子素來是個明理的,蓉兒那丫頭跟他多年夫妻,一直好好的,如今孩子都生了幾個,怎生就在這個時候說要納妾,我想着莫是這邊出了什麼岔子。”

說到這裏,梅氏整個人憂心忡忡的。

盧嬌月也皺着眉,若不是相信二弟的人品,她還真以為這京城是個大染缸,什麼人來到這裏就會變得讓人十分陌生。可即使她信任親弟弟,弟媳婦來信這事不是假的,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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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夫家的小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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