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置死地而後生
第21章置死地而後生
我折騰了一晚上才回到醫院,累得恨不得倒頭就睡,哪知一進病房就被黎耀凡劈頭蓋臉地質問:“你昨晚去哪兒了?”
我答應了鬼刀保密,自然不能把昨晚的事說出去,便含糊其辭道:“沒什麼,跟幾個朋友出去玩了。”
“跟誰,去了哪?”他追問。
我討厭他像審犯人一樣對我,便賭氣道:“我幹嘛管你什麼事?”
“你敢再說一遍?”他很生氣,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很大,抓得我的手腕生疼,我頓時火冒三丈,不假思索地頂撞了過去:“有什麼不敢的,憑什麼我去哪兒就得跟你彙報,你當自己是誰啊?”
“沈千星!”他忽然臉色鐵青地看着我,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都到這份上了,難道你還在懷疑我對你的真心嗎?”
我當時就愣住了,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莫名地感到不是滋味。
黎耀凡還不知道我把戒指給了歐陽菲,更不知道我和歐陽菲之間的約定,我曾幾度想告訴他這件事,卻始終沒有勇氣開口,只因為我不確定我們之間能否有未來。我甚至想過,讓歐陽菲逼我走,或許比我自己狠心離開更容易些。
可是此刻我卻迷茫了。
在經歷了那樣嚴重的車禍后,他還能堅守着那份信念,這是否意味着他真的願意不顧一切地與我在一起,即使一無所有也毫不在乎嗎?
“其實我……”我想對他坦誠我的憂慮,可門外卻響起了嘈雜腳步聲。
我們彼此都警覺地縮回手,與此同時,病房地門被推開了,幾個記者模樣地人沖了進來,對着我們瘋狂地拍照。
“黎先生,外界傳聞您失憶了,對此您有什麼解釋嗎?”
“您真的失憶了嗎,為什麼不回答我們?”
提問並沒有持續多久,場面很快就因為保安地介入和得到了控制,這期間黎耀凡一直閉口不言,躲在我身後,表現出一副很怕的樣子。
我隱隱察覺到了什麼,還沒來得及詢問,幾個保安就走了進來:“對不起黎先生,讓那幾個記者混進來是我們的疏忽,請您立刻跟我們離開。”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正如您所見,剛才那些記者是來採訪黎先生的,樓下還有更多的記者聞訊而來,在我們的人手還沒到位之前,請二位先去暫避一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從剛才那幾個記者的提問來看,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黎耀凡失憶的消息,所以才會表現得那麼瘋狂。
可問題是,媒體怎麼會知道這個消息的呢?
為了防止在集團內部造成動蕩,黎耀凡失憶這件事一直被當做機密來保護,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才知道內幕,怎麼會忽然走漏了風聲,除非……
我看了眼一臉淡然的黎耀凡,終於察覺出了這其中蹊蹺,趁着四下無人之際,壓低了聲音質問道:“是你故意說出去的,對不對?”
“你看,我什麼事都瞞不了你。”他聳肩,似乎一點都不在乎這件事的後果。
我卻急了:“你瘋了啊,這樣做會害死公司的!”當初我父親刻意隱瞞財政危機,目的就是為了能鞏固人心,現在黎耀凡卻故意把自己失憶的事散播出去,我實在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所在。
“置之死地而後生。”他看着我說出這句話,似乎一切計劃都已成竹在胸。
雖然我一時無法參透他這句話的深意,但還是認定他絕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果不其然,就在我想繼續追問他的計劃時,多日不見的歐陽菲忽然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身後竟跟着早被打入了“冷宮”的L.K。
“你馬上給我回公司上班!”
皇太后一聲令下,黎公子又變回了小綿羊,唯唯諾諾道:“我……我不去行嗎?”
“不行!”歐陽菲一口回絕,“事情鬧得那麼大,你不現身闢謠就等於默認,這會對公司產生極大的不利。”
“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了啊!”他說著,竟然又躲到我身後,還扯着我的袖子露出一副委屈樣,“千星,你跟我媽說說,我不想去。”
我靠,真能裝啊!我都快被噁心吐了!
“你有點出息!”歐陽菲顯然是被兒子這幅前所未有的懦弱相給震撼到了,“不管你記不記得,我都已經決定了,從今天開始L.K就會留在你身邊教你公司的事。”說到這兒,她看了我一眼,“還有你,看好他,要是出一點事,我為你是問!”
我心想,我你兒子能出什麼事啊,他比猴子還精!但我不能說,只能忍氣吞聲地點頭。
“明天下午有一個藝術館的開幕式,我已經安排了耀凡參加,到時候會有很多記者到場,你們都去,務必確保他不會露相。另外,醫院也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已經派人了車,你們找機會帶他回去。”
“請放心吧董事長,我會安排妥當的。”L.K扶了扶眼鏡。
我不語,權當默認,但即使這樣,歐陽菲還是在離開時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好像這一切都是我搞出來似地。
我想她終究還是懷疑我的,畢竟她是個女人,女人天生有懷疑一切的基因,卻唯獨對自己的骨肉深信不疑,卻殊不知自己的兒子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他可以為達目的不惜一切,甚至欺瞞自己的母親。
如果換做是我,他也會這樣不擇手段嗎?
這突然出現在我腦海中的假設令我再次陷入了猶豫,最後還是決定將我和歐陽菲之間的約定作為秘密,繼續地隱瞞下去。
我不知道L.K究竟使了什麼手段,讓歐陽菲再次重用了他,但是就此刻的情形來看,跟了黎耀凡多年的L.K的確是“調教”他的最佳人選。甚至於,當我們回到家之後,歐陽菲竟然允許L.K在書房裏一對一地指導黎耀凡,熟悉有關公司的一切事物。
我在隔壁房貼着牆聽了好一會兒書房的動靜,一開始還挺好奇他倆會不會又在策劃什麼陰謀的,可是聽着聽着,腦子裏就忍不住上演起了小劇場。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之前還一臉純良的黎耀凡,在關門轉身的那一剎那,微垂着眼,隱沒在黑暗中的嘴角勾出一個危險的弧度。
“所以呢?”L.K手捧着資料,扶了扶眼鏡,平靜地問。
“所以……”他一步步朝他走過去,站直,用修長的手指輕蔑地挑起他的下巴,邪笑道,“別浪費了這寶貴的時間,如何?”
“正有此意。”他說完,將手中的資料一甩,猝不及防地朝他壓過去,兩人同時倒在沙發上,對視。
“現在就開始嗎?”L.K問。
“你說呢?”他輕笑一聲,按住L.K的肩膀,翻身將他壓在身下,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鏡,俯身……
“砰!”
隔壁傳來的聲響,將我從無限的遐想中拉回了現實,頓時,我的心頭猛然一驚,竟然莫名地緊張了起來,沒來得及多想,就走出房門,朝書房沖了進去。
裏面的場面很和諧,黎耀凡在書桌邊坐着,L.K等俯身打算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杯子。聽到動靜,兩人同時抬頭,不解地看着我。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當了一回傻逼,只好更傻逼的呵呵一笑,以掩飾自己比傻逼還傻逼的行為。
“你幹什麼?”黎耀凡問。
我語塞,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齷齪的想法。
這時,L.K一句話卻把我推進了我火坑,這挨千刀的竟然說:“沈小姐可能是孤枕難眠。”
“是嗎?”他幽幽道,“既然如此,那早點休息吧。”
我都快哭了,一邊擺手,一邊往後退:“不不不,你們繼續,我出去了……”說完,飛也似地逃回了房間,鎖上門,一頭栽倒在床上,捂着被子一個勁地罵自己:傻逼啊,你為什麼這麼傻逼?
就在我為自己剛才傻逼的表現懺悔不已時,門外忽然響起了鑰匙的碰撞聲,沒等我反應過來,房門就被打開了,腳步聲由遠及近朝床邊走了過來。
遭了,忘記那傢伙有鑰匙了!
我心下一驚,自覺沒臉見他,乾脆學鴕鳥把臉埋進被子裏,假裝不知道他進來。
他似乎並沒有打算揭穿我,腳步聲在我身後停下,好一會兒都不見有動靜。
我終於還是憋不住了,掀開被子的一角,偷偷回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嚇得我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你脫什麼衣服?”我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紅着臉問。
“睡覺啊。”他說這話時,剛把上身的襯衫脫掉。
我哪還顧得上什麼面子不面子的,撲過去阻止他:“你睡覺沒必要脫那麼光吧?”
“我喜歡不行嗎?”
一陣混亂之後,我發現自己從一個智商堪憂的傻逼變成了一隻待宰的小羊羔,而把我撲倒的“大灰狼”此刻正壓低着聲音,在我耳邊戲謔地問“你非要那麼饑渴嗎?”
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耳根都在發燙,眼神閃爍着想要避開他的目光,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挑起了下巴。
那溫度讓我稍稍回過了些神,想推開他,卻不知為何手一碰到那結實的胸膛就忽然沒了力氣,只好拚命撇開頭,紅着臉說:“你……你別靠那麼近……”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你先主動的。”他邊說,邊出其不意地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尼瑪吸血鬼啊!
過去,現在,未來。
有太多太多的顧慮需要我去考量,有太多太多的聲音在對我說別陷進去,可是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在感情里最誠實的永遠是身體,此時此刻我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對我說,我需要他,哪怕前路是萬劫不復,我也認了!
我睡得挺好,睜開眼就已經天亮了,習慣性地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哪知才動了一下就發現渾身酸疼,腦海中立刻想起昨晚的事,瞌睡瞬間醒了一大半。天哪,昨晚那歷歷在目的場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很真實的夢,可渾身上下的酸痛感卻告訴着我,這絕對不是夢!
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之後,我扭頭看向枕邊,黎耀凡不在,我有點小失望,但也鬆了口氣。這時候面對他,會尷尬吧?畢竟距離上次已經很就遠了,何況我昨晚還那麼主動,他不笑死我才怪。
算了,還是繼續睡吧,我扯了扯被子,突然聽到幽靜的房間裏響起一聲輕哼。人嚇人嚇死人啊,我幾乎從床上彈坐起來,和正坐在沙發上的黎耀凡看了個對眼,頓時整個人都石化了。
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坐在那兒的,身上就披了一件藍色的絲質睡袍,腰帶都沒系,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上頭斑斑點點,全是我的傑作。我臉一紅,立刻聯想到我自己身上大概也好不到哪裏去,趕緊把被子扯到脖子上,清了清嗓子,假裝淡定地問:“你一聲不吭地,想嚇死人啊?”
“你昨晚又沒做虧心事,我怎麼嚇得到你?”他刻意強調昨晚,說話間兩眼始終沒離開我的身體,就好像我什麼都沒穿似地。
不對,我好像真的什麼都沒穿!意識到這點,我急忙把被子越往上扯,扯得都快蓋住臉了,就聽到他在那兒勾着嘴笑。
“別遮了,又不是沒見過。”
“誰說我遮了?我冷了不行嗎!”昨晚已經吃虧了,我可不想在這時候再向他示弱。
“好吧。”說話間,他突然站了起來。
我急忙往後退,警惕地問:“你要幹嘛?”
“緊張什麼,我只是想把溫度調高一點。”他邊說邊俯身拿起丟在地上的遙控,我才發現這屋子裏簡直亂得可以,除了凌亂的床鋪之外,還有四處亂丟的衣物,整個場面簡直可以用“香艷刺激”來形容。
此情此景讓我再一次忍不住回想昨晚的種種,不禁有些無地自容,這得多饑渴才能造成如此的慘狀啊,搞得跟被人下了葯似地。
為了緩解這種尷尬,我只好硬着頭皮找話題:“你醒了多久了?”
“我沒睡。”他淡淡地說了句。
什麼?我錯愕地看着他。
他將溫度調好,轉身看向我,眼神忽然變得異常溫和:“我睡不着,就想看看你。”
一句話,讓一部重口味電影頓時變成了文藝片,我心裏有些小觸動,垂下眼道:“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沒看過。”
“可是,太久了……”他坐到床邊,忽然伸手摸我的臉。
鼻子裏湧起一股酸意,我忽然有點想哭。
“我總覺得這像是在做夢,怕睡一覺醒過來你就不見了。”他的手掌帶着溫暖,指尖在我的臉上來回輕觸,繼而整個手掌都蓋了上來,緊緊地貼着我的臉龐,說,“告訴我千星,你會一直在我身邊,永遠都不要再離開我。”
經歷了那麼多,對於未來我真的沒法保證,但是看着他那真誠的眼神,我還是唯心地點了點頭。
我不會離開你的,或許吧。
心情低落加上腰酸背痛,使得我整個人的狀態都有些低迷。但黎耀凡似乎很高興,我洗完澡走出房間,發現他正在樓下跟幾個傭人聊天,時不時地笑出聲,看那副欠揍的模樣就知道又在裝瘋賣傻博同情。
這種其樂融融、風平浪靜的場面在這個家可真的很少見,就連歐陽菲在餐桌邊含笑看著兒子。
可惜我的出現有些煞風景,不僅傭人們沒了聲,歐陽菲的臉也板了起來,不悅道:“都什麼時候了,才下來吃飯。”
“對不起,阿姨。”寄人籬下,裝孫子總是第一選擇。
“媽,別怪千星了,我們不也才開始吃嗎?”憑着失憶的借口,他倒是做起了和事佬,朝我道:“來,趕緊坐下。”
我在心裏默默地白了他一眼,沒你家太后發話,我一介草民的屁股哪敢往你家的椅子上坐?就算椅子不爛,我這屁股恐怕也是要不保的。
站了好一會兒,孫嬸終於在太后的示意下發話了:“沈小姐,請坐。”
我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坐下,在心裏狠狠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
雖然沒出息,但早飯還是要吃的,就算飯桌上的氣氛再詭異,我也絕對不會虧待了自己的五臟廟。
可是歐陽菲卻沒讓我好過,還沒吃飽就聽見她說:“吃完就馬上去準備一下,別給亞凡丟臉。”這話明顯是對我說的,我差點噎着,抬頭看看她,又轉過去看了眼黎耀凡,幡然醒悟。
原來今天有藝術館的開幕式呢,似乎我也要去,可問題是我去幹嘛呢?無非又讓那些記者亂寫一通而已,想到就心煩。
煩歸煩,開幕式還是得去的,匆匆吃完早飯後,家裏便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堆人,從頭到腳地開始替我打扮。
記憶中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伺候過我了,簡直就是公主般的待遇,指甲、發梢之類的細節都沒被放過,每根睫毛都被刷得精緻入微,不得有絲毫的查錯。由此可見歐陽菲對這次的開幕式有謹慎,畢竟事情已經關係到了整個集團的聲譽。
待我被脫胎換骨般地打扮好之後,黎耀凡也早已成了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貼身的黑色西裝將那原本就修長的身形襯得愈發完美,襯衫的每一處針腳都無不散發著一股貴族般的氣質,與我這一身白色的歐式禮服相得益彰,外人眼裏多完美的童話故事啊!
我有些失神,直到被司機一句“小姐,請上車。”提醒,才回過神,發現車已停在了眼前,所有人都在眼睜睜地等着我上車。
我頓時覺得一陣尷尬,飛快地鑽進了車裏,剛坐定,便見到黎耀凡也坐了進來,開口道:“你說我們像不像是去結婚?”
我今天的心情不適合講這麼敏感的話題,於是便毫不客氣地甩了句:“不覺得,倒是像去上刑場。”
“你就不能浪漫點?”他露出失望的神色。
“浪漫你個頭!”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警告他,“等會那麼多記者,你要演戲可以,千萬別扯上我。”
他挑眉,笑容讓人感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我有預感,他又要作孽了,而且動靜還不小。
果不其然,車才到藝術館,各路媒體便蜂擁而至,要不是有保鏢開道,恐怕我倆連下車都難。
還記得上次我穿着禮服高跟鞋被一群記者圍追堵截的時候,黎耀凡是怎麼衝進人群將我護在懷裏的,可今天局面完全倒過來了。黎耀凡這混蛋一下車就開始裝柔弱,拉着我的手,扭扭捏捏地往前走。
他的反應讓前來挖掘爆點的記者們愈發如狼似虎,提問聲不斷響起,無非都是圍繞着他失憶的話題。
其實我覺得他們也沒必要問,看他此刻裝出的那副孫子樣,豈止失憶,簡直就是一副被撞成輕度弱智的樣子,看來明天的報紙又有的寫了。
為了配合他演戲,我決定充當起女保鏢的重任,拉着他衝破重重阻攔,一直走到藝術館門前的台階上,保安才拉起了人肉圍欄,將那大堆的記者攔在了外頭。
“讓各位久等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嘉賓一到齊,主持人遍開始發話了,無非是些檯面話,我沒注意聽,光顧着欣賞黎公子的演技了。瞧他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跟以前那個穩若泰山的黎總簡直天壤之別,台下的記者都是老手了,哪會看不出來?恐怕此刻那些人心裏都已經蠢蠢欲動地準備大寫一番吧。
既然黎耀凡是故意這樣的,我也就不擔心明天的報紙上會如何大肆宣揚了,我唯一擔心的就是黎耀凡,我怕他繼續這樣演下去遲早是要得精神分裂的吧?
“下面,我們有請亞凡集團的總裁黎耀凡先生,為我們的開幕式說幾句話。”主持人終於將話題轉到了我們這兒,我一言不發地看好戲。
哪知黎耀凡畏畏縮縮地接過話筒之後就不吭聲了,之後便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反覆做兩個動作。
看看媒體,再看看我。
如此反覆了六次之後,我忍不住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丫裝夠了吧,再裝下去就要裝過頭了!
他終於開口了,就一個字:“喂……喂?”
現場的記者都笑了,我遠遠地看到歐陽菲的座駕停在場館外,雖然沒法看到她的臉,但我可以想像她此刻面如土色的樣子。想起來她也挺可憐的,有這樣一個兒子,還真是分分鐘被氣死。
有了這樣一個開始,之後的情形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黎耀凡那蹩腳的祝詞讓在場的每一個記者都肯定了他失憶的傳言,並且有不少人對他的智力都有了懷疑。
“黎先生,這次意外之後,您還能繼續工作嗎?”有記者發問。
黎耀凡又看看我,我終於忍不住拿過話筒說:“是的,從今天開始,黎先生就會恢復正常的工作。”
“可是外界傳言黎先生失憶,這樣不會影響到他所做的決策嗎?”
“既然是傳言沒必要相信。”我繼續道。
“那您之前在記者面前說和黎先生分手了,也是傳言嗎?”做擋箭牌是要付出代價的,話題果然繞到了我身上。
“分分合合是常有的事,大家不必掛在心上,我們現在相處的很好。”
“是因為黎先生失憶了,所以你們才重新開始的嗎?”問題又饒了回來,我快給他們搞暈了。
“不管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對千星的感覺始終沒有變過。”一直在我身邊默不作聲的黎耀凡,忽然搶過話筒,回答了記者們的提問。
台下一陣唏噓,黎耀凡轉過頭,朝石化了的我天真純良地露出微笑,似乎在告訴全世界的人,今天所有的問題,只有這個是他樂於回答的。
我承認自己被他的話觸到了心弦,剛才還冷靜的頭腦,頓時變得混亂不堪。
從車禍到現在,他一會兒失憶,一會兒演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已經徹徹底底地分不清了。有時候我覺得他很愛很愛我,有時候我又覺得他只是在逢場作戲罷了,我們之間的愛情就像坐着過山車,不停地在痛苦和快樂中徘徊,愛到極致又痛到極致,轟轟烈烈,刻骨銘心。
由於黎耀凡刻意的錯漏百出,導致原本以“擊碎謠言”為目的開幕式反倒成了“失憶傳言”最有利的證據,看着台下那些記者如餓狼撲食般目光,我想亞凡集團這回是免不了上演一場腥風血雨。
然而,我顯然是低估了歐陽菲對付媒體的手段。
第二天,所有主流媒體都報道了昨天的揭幕式,卻不見絲毫關於黎耀凡病情的質疑。這風平浪靜的氣氛,一度讓身處在事件中心的我,都產生了“這事總算告一段落”的錯覺,直到黎耀凡和歐陽菲忽然爭吵了起來。
“我不想去。”聽到黎耀凡的聲音,我止住了腳步。
“去不去,由不得你。”顯然,這是歐陽菲的聲音。
“媽,你別為難我了,我什麼事都忘了,就算回了公司又怎樣,還不是裝裝樣子?”這小子倒是挺能演、
“我就是叫你回去裝樣子,不然以你現在的這幅德行,你以為自己還能做什麼嗎?”
“我……我能讓千星陪我去嗎?”
“又是她,從你出事之後,腦子裏除了她還有誰?你有想過我這個做母親的嗎,有替亞凡集團考慮過嗎?我怎麼會生了你這個沒出息的兒子!”記憶中,歐陽菲雖然嚴厲,卻從未這般不顧形象的罵過自己的兒子,可見昨天揭幕式讓她多沒面子。
接下去的對話我沒繼續聽下去,畢竟我心裏清楚黎耀凡此刻早已恢復了記憶,對他的擔心自然也便一掃而空,如他這般狡猾的狐狸,自然會想方設法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果不其然,當晚,黎耀凡便通知我明天跟他一起去公司。
“我去幹嘛?我什麼都不懂,去了也白去。”我心裏千百個不願意。
“當然是去給我做小蜜。”他笑眯眯地說。
我說:“我發現你在不要臉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有嗎?”他湊過來,很認真的看着我,“我的臉明明還在,你可看清楚了。”
“你夠了!”我推開他,臉頰有些微微的發燙。
“沒夠。”
“什麼?”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出其不意地撲過來,低頭便吻,充滿侵略性的氣息在我的唇齒間纏繞,久久不能散去。
良久,他終於放開我,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這下夠了。”
我定了定神,說:“我也看清楚了,你的確不要臉。”
翌日,不要臉的黎公子便遵循母上的旨意,大搖大擺地上班去了。作為他們母子倆交易的籌碼,縱使有千百個不願意,我也只能在他身後跟着。
不過沒等我倆走進亞凡集團的大門,情況就演變成了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露出一副怯生生的表情。
我很頭疼,一旁的歐陽菲更是按壓着暴跳如雷的情緒,狠狠地朝我瞪了一眼。
躺着也中槍的我,只好假裝貼在黎耀凡的耳邊低聲勸慰:“你再演下去,明年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就非你莫屬了。”
他含笑看了我一眼,這才恢復了正常,清了清嗓子走到了前面。
即便如此,剛才那一幕還是不免入了一些人的眼,我能察覺到周圍員工們異樣的眼神,以及遠處交頭接耳的場面。正所謂三人成虎,在娛樂圈混久了,我很清楚這個成語所代表的意思,僅僅只是此刻的一絲風吹草動,就足夠在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里掀起狂風暴雨了。
剛才他眼中的那一絲笑,是為了期待這場好戲的到來嗎?此時此刻,我無法全然猜出黎耀凡心中所想,但是既然他不着急,我自然也沒必要替他着急,重整了一下情緒之後,我昂首挺胸地踏入了亞凡集團的大門。
這還是我自七年前家族破產之後,第二次走進這幢大樓,上一次我進來時被人堵在了門口,憑着靈活的身手才直闖黎耀凡辦公室,潑了他一身紅酒。不曾想未到一年,我又來了,還是以如此不尷不尬的身份,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然而更複雜的還在後頭。
待黎耀凡憑着超然的演技晃蕩到總裁辦公室,在整個亞凡集團里埋下無數不安分的種子之後,歐陽菲便把我單獨叫了出去。
“我同意你跟來,並不是讓你來炫耀自己身份的。”她開口便出言不遜。
我想,我這身份能有什麼好炫耀的啊,背着仇家之女、落魄千金、娛樂圈三線明星這樣的頭銜,別說是炫耀,我連在這兒多站一會兒都覺得丟人。我說:“夫人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人貴自知,既然你懂這個道理,我也就不跟你繞圈子了。耀凡的病還沒好,但是我只有他一個兒子,我不能沒有他,對於集團亦是如此。既然他願意聽你的話,我便由他聽你,但你的話不能亂說,我讓你說你才能說。”
“這我明白。”
“你是個聰明人,希望你不要把聰明用在徒勞無功的事情上,我不想看到一些我不想看到的事,天下每一個母親都是如此,想必你母親也是一樣。”
“我懂。”我咬了咬牙,任何事我都能忍,但是我容不得她拿我母親來威脅,這仇我記下了。
“很好,下午三點有個股東大會,L.K會安排好一切,你就在旁邊看着耀凡吧。”歐陽菲臉上露出了示威成功的滿意笑容。
看着?怕是我縱有通天的本領也看不住吧,我點了點頭:“好的。”
歐陽菲離開后,我走進黎耀凡的辦公室,剛把門關上,就見黎耀凡和L.K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說:“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我媽找你麻煩了?”黎耀凡問。
“還好,只要你不找我麻煩,你媽大概也不會找我麻煩。”我冷冷地回答。
“你生氣了?”他明知故問。
與此同時,L.K立刻察覺到了什麼,動身準備離開。我一把拉住他:“別走,你一走,我更不知道怎麼跟他溝通了。”
L.K愣了愣,回頭看了眼黎耀凡。
黎耀凡揮了揮手。
“這是你們的事,我還是出去吧。”L.K抱歉地看了我一眼,離開。
隨着關門聲的響起,偌大的辦公室里終於就剩我們倆個人了,我站着,黎耀凡坐着,即使這樣的角度,他仰視我的目光中仍然沒有絲毫的示弱。
“過來。”他的手指輕輕地敲擊了一下桌面。
“有話這麼說就行了,又不是聽不見。”我很不客氣地回答他。
“我媽向來如此,我應該習慣的。”
“習慣?”我冷笑,“我可沒跟你媽熟到能養成習慣,我警告你,你要做什麼我管不着,但是不要太過分,替身邊人想想,不是誰都能習慣你的出其不意。”
“千星。”他嘆了口氣,“商場如戰場,你該明白的,如果我不出其不意,別人就會攻其不備,代價將會如你我的父親一樣……”
“別說了!”我打住他,道理我懂,可是我不想聽,所有我和他之間的事,但凡只要扯到家人就會莫名其妙的不愉快起來。“我還是出去冷靜下吧,剛才你媽特意關照我,下午三點的股東大會你最好三思而後行。”說完這句話,我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這個令我倍感窒息的辦公室。
由於上午的不愉快,讓我這一整天的心情都十分壓抑,但好在下午的股東大會沒出什麼岔子,也不知是黎耀凡的本意,還是因為上午我那一席話令他良心發現,暫時放了我一馬。
總而言之,雖然心情低落,但一切還算風平浪靜,第二天亦是如此,接下去是第三天、第四天……直到這周的最後一天來臨時,我忽然醒悟了過來:
眼下絕不是什麼風平浪靜,而是暴風雨來臨前假象啊!
黎耀凡是什麼人,他能為了我一席話而安分守己嗎?絕不可能的事!目前還沒鬧出事來,唯一的原因只有一個,接下來的動靜太大,他可能還沒準備好,要是等他準備好了,後果如何,我不堪設想。
如此一想,整個周五,我都坐在總裁辦公室外辦的辦公桌前心煩意亂,惶惶不得終日。到了快中午的時候,黎耀凡忽然步履輕鬆地從辦公室里走出來,對我說:“走,吃飯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問:“去哪兒吃飯?”
“員工餐廳啊。”他說。
“飯不是會送過來嗎,怎麼忽然想去餐廳了?”總覺得不像會有好事發生。
“我也是公司的一員,為什麼不能去員工餐廳吃飯呢?別說了,我餓了,趕緊走吧!”他說完,不由分說地拉起我便走。
電梯直下五樓,亞凡集團的員工餐廳便設在那裏,此刻正直飯點,幾乎所有的員工都聚集在那兒用餐。黎耀凡拉着我從電梯裏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餐具,看外星人似地看着我倆。
我的動作有點僵,走路有點打顫,要不是被黎耀凡緊緊拉着,恐怕早就扭頭跑了。不對,他怎麼還拉着我的手啊,甩都甩不開。
這又是什麼陰謀,一定是的!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一個盤子被塞到了我手上。
“我要這個。”黎耀凡指着自助餐盤裏的三文魚對我說。
我看看他,又看看魚,三秒反應過來,這傢伙竟然要我幫他拿飯?!周圍一雙雙奇怪的目光盯着我,我咬了咬牙,硬着頭皮夾了份三文魚。
“還有這個。”他又把手指向了白灼蝦。
“你就不能自己打嗎?”我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的問他。
“我可是你老闆,又老闆自己打飯的道理嗎?”他理直氣壯地說。
可這是自助餐廳,自助兩個字你不認識嗎?自助啊!眼神抗議無果,我又垂頭喪氣地夾了兩隻白灼蝦進盤子裏。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接下去的場面自然成了一邊倒,我這個小蜜在眾目睽睽之下,替BOSS打了滿滿一餐盤的菜。剛放上餐桌,準備轉身去給自己打的時候,黎耀凡忽然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拽,將我拽坐到了座位上。
“你幹什麼,我還沒打飯呢。”我吃驚地望着他。
“一起吃啊。”他早已坐好,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兩雙筷子,一手一雙,看着我笑。
周圍響起一陣竊竊私語,那些原本投向我的目光又多了一份複雜的情緒,令我渾身不自在,只得無奈地低頭避開。
黎耀凡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秀恩愛嗎?心煩意亂之時,一隻蝦被夾到了我面前。
這是搞什麼?我快被他逼瘋了,我說:“我沒胃口,你自己吃。”
“誰讓你吃了?幫我剝了。”
什麼?!我終於成功地被不要臉的黎公子逼瘋了,不顧那麼多人看着,我說:“你自己不會剝啊?”
他看看我,不說話,筷子也不挪開。
你夠了啊!我用眼神求他。
他看着我,始終沒動。
“你……”我咬着嘴唇,做最後的掙扎。
掙扎無效,蝦還在我面前。
好吧,你贏了!我接過蝦,開始剝,剝完遞到他面前:“吃!”
“對了,你洗手了嗎?”他忽然問。
洗你個頭啊!我直接就塞他嘴裏了,吃吃吃,讓你吃!姐姐八百年沒洗手了,吃死你最好!
俗話說“秀恩愛,死得快。”這句話很快在我身上很快得到了應驗。自從中午我堂而皇之地在員工餐廳給黎耀凡餵過飯之後,我們之間的事就如燎原之火一般迅速傳遍了整幢大樓,並且在好事者的添油加醋下,被傳得及其不堪入耳。
作為當事人,我有幸經歷了一回電視劇里的狗血情節,在洗手間的隔間裏,聽到了外頭兩個女職員之間的對話。
“聽說中午的事了嗎?那個沈千星的臉皮可真夠厚,大庭廣眾給黎總喂飯,深怕大家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似的。”一個女人壓低着聲音說。
“可不是,那麼多雙眼睛看着,也虧她做得出來,不愧是混過娛樂圈的。”另一個女人的聲音緊接着響起。
“說的也是,混過那圈子的女人什麼事干不出來,說的好聽叫明星,說的難聽那就是高級雞,黎總什麼眼光,臟成那樣的女人他都能看上?”
“按黎總以前的眼光是看不上,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外頭不都傳他出事之後變傻了嗎?”
“你還別說,真是跟過去不一樣了,完全沒有以前那種霸氣,一副窩囊樣。”
“你小聲點啦,別讓人聽見!”
“聽見怎麼了,黎總的變化公司上下有目共睹,又不是我空口說白話。”說到這兒,外面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神神秘秘道,“偷偷告訴你啊,我最近聽說一個天大的八卦,有幾個股東對黎總很不滿,密謀準備造反呢。”
“天哪,是真的嗎,哪幾個啊?”
“那我怎麼知道,不過我想能在公司說話的上話的股東,也就黃某某、楊某某那幾個吧,你懂的……”
“我懂我懂。”
隨着竊笑聲的漸行漸遠,在馬桶上坐的腿都已經發麻的我,終於能夠重見天日了,心情略有些複雜。
其實一開始,我挺想出去震一震那倆長舌婦的,讓她們切身感受一下傳說中娛樂圈女明星的“心狠手辣”,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那麼做。冷靜下來想想,員工們會談論這樣的八卦也無可厚非,誰讓黎耀凡裝傻裝的那麼徹底呢,連我這個局內人都差點被他的演技給騙了,更何況其他人?如今這樣的效果,正是他想要的吧,那麼之後那兩個女人口中的“股東造反”也應該正中他下懷吧?
商場如戰場,在這個幢看似平靜的大樓內部,其實早已暗潮湧動,佈滿了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而所有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卻十分有閒情逸緻地給我發來了信息。
“在哪,做什麼呢?”
如此高高在上的問話,看得我很不爽,於是我秒回了四個字:“廁所,拉屎。”
不一會兒,傳來了回信:“有點久,午飯吃多了?”
不說還好,一說起那頓莫名其妙地午飯我就來氣,乾脆把手機摁了不回他。
不多時,信息又來了:“快回來,想你了。”
我的天哪,這還讓不讓人消停了,連廁所都沒個可以避難的地方嗎?我當時心裏一生氣,沒再回他,而是拖着發麻的雙腿從洗手間出來,準備回去好好跟黎耀凡商討下,如何控制裝瘋賣傻的尺度,以確保我不會被噁心死。
然而,就在我氣勢洶洶地準備前往總裁辦公室的途中,卻正好遇到了大樓的收發,將一疊信件遞到了我手上。我隨手翻閱了下,大多都是寄給黎耀凡的,唯獨一個淺綠色的信封上,用方正的鋼筆字跡寫着:沈千星親啟
寄給我的信?這讓我大為驚訝,更讓我驚訝的是,這字跡十分熟悉,一看便是出自夏司桀的手筆。自從上次醫院一別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小桀的消息了,我原以為他已經回車隊不再打算理我,不曾想他竟然會給我寫信,自然迫不及待地拆了開來。
在與信封同色系的信紙上,用藍色的鋼筆寫着幾行小字:
千星,我最終決定留下來,不再回車隊,我們都已經長大了,有些事該學會面對。之前我做了一些很衝動的事,讓你為難是我的錯,希望你能夠原諒我。下周三是我的生日,如果你能原諒我,就請以朋友的身份來參加我的生日party,我會一直等你。——桀
除此之外,信封里還有一張party的邀請函,寫明了時間、地點。顯然,小桀這次很有誠心,希望能夠化解我們之間尷尬的關係,重新建立起以往的友情,這也正是我求之不得的。雖然,我此刻的身份很不適合去參加他的生日派對,但是為了解開自己的心結,也為了不讓小桀失望,我還是當即決定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