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魔鬼夜行（4）
徐木升繼續道：“江北的治安環境表面風平浪靜一派祥和，內里暗潮湧動骯髒不堪，秦叔叔在市局省廳幹了這麼多年應該是有察覺的，但這並不是他能夠以一己之力扭轉的局面。於是他卧薪嘗膽通過多年努力坐上公安廳副廳長的位置，恰好老廳長王和民身體不佳，他得以大權在握。經過一段時間的蟄伏，他籌謀了一次全省範圍內的掃黑行動。而畢廣清逐漸被安排退居二線，消息沒有之前那麼靈通。等他獲知秦叔叔掃黑計劃時距離實施只剩下一兩天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遠不夠他完成財產轉移、人員隱藏和其他擦屁股的工作。於是他策劃綁架若瑩，要挾秦叔叔終止行動，但秦叔叔不答應，而這起綁架案在正式掃黑開始前就告破了，因此沒有起到他預期的牽製作用。”
徐木升說得簡單，那其實他參與破獲的第一個案子，也因此和若瑩結緣，現在想來都還歷歷在目。若瑩眼裏也溢滿淚水。今天不論生死，她都不後悔。
“畢廣清的第一招沒有起到作用，這時候距離掃黑行動發起的時間已經很短，他情急之下又出了一招，給秦叔叔塞了一張方陽的照片。秦叔叔一看就明白了，自己原來有一個已經長大成人的私生子。畢廣清送這張照片的意思是，如果你動我，我拚死也要弄死你兒子。秦叔叔一直都渴望有個兒子，一時間百感交集，實在不忍心拿他拼個魚死網破，於是選擇妥協。在這一點上，我真的為若瑩鳴不平，難道女兒就沒兒子寶貝嗎？女兒有什麼不好，我以後就想要個女兒。”
“少扯些沒用的。”郭毅把翻在地上的鐵桶拿起來，晃了晃，裏面還剩下一點，燒徐木升是足夠了。
“好吧，那繼續說。”徐木升瞥了一眼秦江橋，心裏着急，他不知道自己能拖多久，這完全取決於郭毅的耐心和好奇心。“畢廣清和秦叔叔達成了一個協議，畢廣清向方陽轉移一筆極為可觀的財富，保證他一生富貴，作為交換秦叔叔控制掃黑風暴的範圍和力度。畢廣清年紀大了，對黑道掌控力度有所下降，本來就有意收手，501掃黑風暴正好替他完成大清洗，使他得以安然歸隱。”
徐木升時刻注意郭毅的表情變化，他似乎聽得很仔細。
“這裏要特別說一下去年這時候墜樓死亡的陳九德。我去年查瑪瑙壺案時就發現他的死很蹊蹺。他死前留下了一封信，這封信被當時已經停職的周郝先一步找到，但後來周郝死活不承認有這件事，於是這個線索就斷了。而就在剛才，我終於根據周郝留下的提示找到了這封信。
陳九德在信上交代說他是紅鬼也就是畢廣清的代理人，替他操盤一部分毒品交易，還幫他把錢洗白。他四處購買假古董，實際上就是洗錢的手段。信上還寫了其他一些具體的事情以及經他手的財物情況。數額之大，簡直是難以想像。
501掃黑之後，陳九德預感畢廣清要兔死狗烹，於是化名躲起來，寫這封信是也想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揭發畢廣清。沒想到他還沒寫完就被你們先一步找到。當時是畢副廳長親自動的手，還是你代勞的啊，師兄？”
徐木升問郭毅。郭毅不做聲。
“我當時已經察覺公安廳有內鬼，告知韓廳長之後韓廳長發起內部調查，你們便殺死老廳長王和民並偽裝成密室自殺，把所有髒水都潑到他身上。然而韓廳長在李孝恩案之後就開始懷疑王和民死亡密室的真實性，也就是說即便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情，他也已經重啟了對紅鬼的調查。”
說到這裏，徐木升發現不但是郭毅，就連秦江橋的眼睛都是一動。看來他們都沒有察覺到韓燁的小動作。
“在回頭來說蘇倩倩這邊。畢廣清要把一部分資產轉移給方陽存在一個很棘手的問題。方陽名義上是方誌堅的兒子，他所獲得的財產也會有方誌堅一份。畢廣清給出的解決辦法是，蘇倩倩要和方誌堅離婚，而且要等方陽滿18周歲之後再進行財產轉移。這樣一來這筆錢就和方誌堅沒有關係了。
蘇倩倩本來就不喜歡方誌堅，如果不是指望方誌堅來養孩子，她早就離開他了。現在錢已經不是問題，蘇倩倩便果斷提出離婚。但方誌堅卻極為迷戀蘇倩倩，即便蘇倩倩很久都不願意和他過夫妻生活他也不肯離。蘇倩倩沒辦法請了職業捉姦團隊斗鵝幫找方誌堅婚內出軌的證據，並且打贏了離婚官司。本來事情到這裏都一切順利，萬萬沒想到的是因為蘇倩倩在離婚時表現得對財產太不在意，加上她的確太有魅力，引起了斗鵝成員張煒的好奇。張煒夥同許岩、羅蘭燕私下調查蘇倩倩，還在她包里裝了個竊聽器。
恰好那天畢廣清約蘇倩倩聊轉移財產的事情。他一直對蘇倩倩賊心不死，聊的過程中企圖強暴她，不想在拉扯的過程中發現了竊聽器，也就意識到有人窺探到了他的秘密。為了解決這個麻煩，他便安排師兄你出手，對不對？”
郭毅真沒想到徐木升連這些細節也猜得差不離，沉着臉說：“這些都是你猜的。你繼續。”
“這裏必須說你真是一點創意都沒有，只會模仿我的手法。你通過信息化辦案系統查當天長時間和蘇倩倩手機移動軌跡重疊的號碼，鎖定了羅蘭燕並且把她給殺了，然後自己來辦這個案子，把羅蘭燕的死嫁禍到她正在調查的王鵬頭上，這個想法還是挺不錯的，可惜在證據的處理上不夠完美，被我看出了漏洞。”
“是你太多管閑事。”
徐木升是故意這麼說的，心裏其實抖得厲害，適當的貶低可以引起郭毅的好勝心，把他拖在這場毫無必要的舌戰里，但郭毅也很有可能怒而殺人，這就好比是在刀尖上跳舞。
“你在殺害羅蘭燕時先在她大腿上捅了兩刀，我認為應該是在逼供，逼她說出和她一起調查蘇倩倩的還有誰，從而鎖定了張煒和許岩，然後你又故技重施通過信息化辦案系統查到他倆的位置，實施殺害並且偽造成意外。你那天到關山派出所去也是因為做賊心虛想看看他們怎麼處理許岩這案子。對吧？”
郭毅不啃聲，最近微微抽動。徐木升管他三七二十一，繼續說：
“這兩次你都處理得不錯，但你沒想到張煒水性會那麼好，在被你打了麻醉針之後還能夠死裏逃生。張煒這時候如果報案就不會有後面這些事情了，可惜他做賊心虛選擇去向死黨周郝求助，或者還有一種可能，周郝在此前就已經摻和到對蘇倩倩的調查，只是羅蘭燕並不知道。
周郝在被開除出公安體系之後一直對秦叔叔懷恨在心。在沒有出斗鵝這檔子事情之前他就在秘密調查秦叔叔，想找機會報復。我有一天在這個小區門口還撞見他偷拍秦叔叔，可惜被他跑掉了。他手裏有陳九德的信，再加上張煒他們調查蘇倩倩得到的錄音，我想他應該已經把事情猜出了個大概。在他看來這個絕好的實施報復的機會，於是，居然鼓動張煒一起綁架方陽企圖敲詐秦叔叔一筆。
現在回過頭來看，周郝的計劃倒還是挺有想法的。他利用警方鎖定張煒為嫌疑人，卻不知道張煒有幫手這一盲點，通過電話指揮蘇倩倩繞圈子把警方帶到預定的地點，與此同時讓張煒去找顧軍，這樣做實際上是利用顧軍給張煒做不在場證明，而他自己鑽下水道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贖金。我想他應該和張煒商量好了一套說辭。張煒和顧軍見面之後就會把方陽是秦叔叔私生子以及秦叔叔和畢廣清之間做交易的事情和盤托出，然後說自己是因為害怕才躲起來，對於綁架方陽一事一無所知。
如果這個計劃順利實施，張煒將成功洗白自己，而周郝既能夠報復秦叔叔，還能獲得一大筆不義之財。而你，當然是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的，於是你又一次用辦案系統對張煒進行定位，搶在他見到顧軍之前把他殺了。要我說，你膽子真夠大的，你下手的地方距離我和馮隊長不到兩百米。我們要是早點去接張煒，可能把你逮個正着。”
郭毅輕蔑的一笑。徐木升理解為那是一種自鳴得意。
“回過頭來再看周郝，他的運氣就比你差遠了。他本來是所有人中危險係數最低的，沒想到在深夜返家時被黃海明碰巧撞見，一下子就上升成頭號嫌疑犯。他心裏知道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走投無路之下約我見面，想要通過我見到韓廳向他自首以求保全性命。在他看來整個江北公安廳唯一沒有可能和畢廣清、秦叔叔扯上關係的就只有這位北京空降的廳長，可惜他什麼都還沒有說就被秦叔叔下令擊斃了。”
徐木升借話題又看了秦江橋一眼。秦江橋表情僵硬，沒有給他任何暗示，背在身後的手還在微微抖動，看來繩子還沒有解開。
“周郝的錯誤在於他太自以為是而且太貪。兩位公安廳副廳長是他能夠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嗎？他如果在張煒找上門時勸他投案，兩個人其實都沒有犯什麼重罪。”
“就會說別人，你難道不自以為是嗎？明明在夷陵差一點就被人給宰了，居然還敢撇下警方私自調查。”郭毅聽了笑道：“你是不是也是自作聰明，作死？”
徐木升心裏確實很後悔，不過這會兒他不能示弱。“我那是沒辦法。去夷陵之前，我面對的局面和周郝一樣，除了韓廳誰也不敢信，韓廳那麼大的官不可能親自陪我調查，我只能一個人去。我跟他打過招呼，這不算私自調查。等從夷陵回來，韓廳已經認定秦叔叔是紅鬼，我要是不拿點有力的證據很難說服他。”
郭毅聽到韓燁已經認定秦江橋是紅鬼心安了不少。“我知道你不服氣，但不管是運氣好，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反正最後是我贏了。”
“誰說你贏了，你以為自己做得真的天衣無縫嗎？不想想我剛才怎麼一口叫出你的名字？”
“說！”郭毅心裏一緊，他的確想不通徐木升怎麼就看破了自己。
“你殺所有人，都是通過信息化辦案系統進行定位。你是學計算機的，知道每一套成熟的軟件系統都會有系統日誌，而系統日誌會記錄賬號的操作信息，因此你每次用完就把對應時段的日誌給刪掉。但是你刪得很不仔細，破壞了時間戳，沒有調整好格式，被我們實驗室負責系統維護的同學給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