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夷陵江畔(1)
秦若瑩獨自來到夷陵的目的徐木升完全一致,也是來調查蘇倩倩。不過相對於自己男朋友的盲目,她倒是找到了一位明確的走訪對象。
她大一選修網球課時認識了一個叫王媛的女生,私下閑聊時聽王媛說起過她是夷陵人,媽媽在當地教育局工作。這位母親為了自己女兒能夠考上重點大學,從她高一開始就煞費苦心地指導她去參加一些能夠獲得高考加分的作文比賽、英語比賽。這些比賽的參賽名額由教育局分配到各所學校,再由學校推選出參賽的學生。然而很多學校並不會把這些名額拿出來公開選拔,直接就由任課老師指派給了那些所謂成績好的、他們看得順眼的或者有關係的學生。王媛媽媽作為教育局工作人員應該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為自己女兒爭取到了不少參賽機會。她的苦心沒有白費,王媛高考分數不算拔尖,但任然憑藉在各項比賽里累積獲得的40分加分,勉強夠到了江北大的錄取線。王媛喜歡向新認識的朋友炫耀她這份獨特的高考經,若瑩聽過不下三次,對這位在夷陵教育局工作的母親印象很深刻。
這次來夷陵之前,她通過王媛聯繫過她的媽媽。本來她昨晚就打算去王媛家拜訪,可是王媛媽媽臨時有事出去了。她在夷陵呆不了太久,不想等到今天晚上,於是一大早便來了教育局。就她所知教育部門的工作強度不算大,王媛媽媽應該可以抽點時間跟她聊一會兒。
進到教育局大院裏,若瑩給王媛媽媽打了個電話。過不久一位胖墩墩的中年婦女迎了出來。若瑩客氣的叫了聲阿姨,把手裏的硬紙袋塞到她手上,裏面裝的是一盒進口巧克力和一條巴寶莉真絲圍巾。王媛媽媽嘴上推脫說不要,手卻很自然地接了過去,在轉身時還打開袋子往裏瞅了一眼。也許是圍巾包裝盒上的Logo起了些作用,她更加客氣的把若瑩請到一間會客室里,給她倒過來一杯水。
“哎喲,小秦,昨天真不好意思,我晚上的菜都準備好了,可臨時有急事。”王媛媽媽自然不會說所謂的急事其實是三缺一。
若瑩心理裝着事情,沒工夫和她家長里短,單刀直入的說:“阿姨,您也別客氣,我這次過來是想跟您打聽點事情。王媛應該跟您說過吧,我男朋友是公安局的警員,在調查一樁案子。他實在太忙,我就代他跑個腿。”
“案子?我們領導終於是要出事了嗎?”王媛媽媽壓低聲音,手往上指,顯得興緻勃勃。
若瑩心想這是對自己領導有多大仇多大恨啊。“不是,是你們以前的一個同事,叫蘇倩倩,您應該還記得吧。”
“什麼,你說那個狐狸精啊!”王媛媽媽恍然大悟一般,然後用力點點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遲早有這一天。”
“她怎麼啦?”若瑩一看王媛媽媽這神情感覺挺有門的。
“怎麼啦?仗着自己長了張狐魅臉到處勾搭男人唄。”
“到處?也就是說不止一個?”
“說了你不信,她一開始只是個臨時工,打雜的,大專也是花錢買的,可是來了沒多久就勾搭上我們這裏最年輕一個的處長,然後就轉正啦。那個處長調到濱江去之後把她也帶了過去,據說還提成了科長,山雞變鳳凰,這不叫會勾搭男人叫什麼啊?要知道人家處長可是名牌大學畢業,局裏好些姑娘都盯着呢,結果就被她個外來戶給勾走了。真是可憐了我家妹子。想想都氣人。”
“你家妹子?”若瑩納悶,怎麼就扯上你妹妹了。
“對啊,就是王媛的小姨,我的表妹。本來都已經和那處長處得不錯了,結果天殺的小妖精一來就給撬走了。”
“你說的那個處長是方誌堅吧?”
“啊,對,就是她。”
若瑩柳眉微皺。方誌堅不是蘇倩倩的游坦之嗎,連蘇倩倩跟別人生的兒子都願意出錢相救,還會勾搭其他女人?
“不會吧,您確定王媛小姨當時是在和他談戀愛嗎?”
“怎麼不會?”王媛媽媽有點不高興。“我妹子長得那叫個水靈啊。她那個時候總是跟我念叨,說方處長今天誇她新衣服漂亮,說帶給的方處長的雞湯方處長說好喝,還說方處長答應她說有空請她看電影。這不是對她有意思是什麼啊?”
可若瑩怎麼聽都覺得是一廂情願。“阿姨,這是蘇倩倩到咱教育局工作之前的事情,還是之後的事情。”
“這個啊。”看樣子王媛媽媽有點記不清了。“反正差不多就是那段時間把。跟你說啊,蘇倩倩那可真是不要臉,沒來幾天就把方誌堅勾上了床,她是挺着肚子和方誌堅結婚的,至少有四個月了。我都替她害臊。”
“可據我所知,蘇倩倩在進教育局之前,這麼說吧,她在到教育局當零時工之前就已經和方誌堅結婚了。”
“啊,怎麼可能?”王媛媽媽叫了起來。
“您別激動。是真的。我們查過他倆的檔案還有結婚證。從結婚證上的日期看,他倆結婚是在蘇倩倩進教育局之前,不過這之間的時間差確實挺短的”
“誒,不對啊,他們辦酒的時候,我還礙着面子參加了呢,還送給那小妖精兩百塊錢,心疼得我了喲。”
王媛媽媽一副畢生積蓄被人騙走的表情。若瑩卻是想明白了,方誌堅和蘇倩倩應該是先領的結婚證,等蘇倩倩進入教育局工作之後才辦的喜宴,這麼做的好處是在蘇倩倩進教育局這件事情上避免被人說閑話,不過也給其他人造成了蘇倩倩剛進教育局就勾搭上方誌堅的假象。不過若瑩現在至少搞清楚了一件事情,蘇倩倩在和方誌堅拿結婚證前後就已經懷孕了,這和她的猜測基本一致。
“好了,阿姨,咱們不說她和方誌堅的事情了。她在教育局的時候還勾搭過其他男人嗎?”
“這……”王媛媽媽抓着腮幫子。“我跟你說,小秦,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蘇倩倩這小妖精人前老實得跟個小媳婦兒一樣,可她跟方誌堅那檔子事兒,還有她那模樣,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啊。她剛來那段時間,好些個小夥子都對她獻殷勤呢。”
若瑩微微嘆了口氣,好吧,也就是說所謂“到處勾搭男人”其實只是王媛媽媽這些機關女子對於比自己年輕漂亮的蘇倩倩的嫉妒和詆毀,蘇倩倩至少在單位里還是很本分的。
“您再好好想想,有沒有具體一點的事情。比如說她和誰比較要好,或者經常聯繫誰?我說的是男人。”
“在局裏好像還真沒什麼,啊,我想起來了。”王媛媽媽突然神神秘秘的說:“我妹子說她以前在酒吧混過,是做那種生意的,你懂吧,就是小姐。”
賣淫?不至於吧。而且是你妹子說的。若瑩心想,真的假的啊?
“哎,你別不信,我妹子可不是個服輸的人。蘇倩倩搶走方誌堅之後,她還專門調查過她。後來據說是方誌堅找人跟她說情,她才肯罷手。要不然以她那性子,絕對要鬧個天翻地覆。”
這好像還有點意思。愛情會讓人陷入瘋狂,而陷入瘋狂的人往往很執着。說不定王媛小姨還真查到過蘇倩倩的一些私隱。
“那我能見見王媛小姨嗎?”若瑩問:“她應該也在這裏工作吧。”
“哎呀,她,她前年就調到區分局去了。”
若瑩不想放掉這條線索。“那就約出來一起吃個飯吧,中午或者晚上都可以。您喜歡吃什麼也帶我嘗嘗鮮,價錢不是問題,我來買單。”
“那怎麼好意思。”看得出王媛媽媽有點動心,但她畢竟是長輩,還有些拉不下面子。
“有什麼不要意思的。”若瑩鼓動說:“辦案經費,又不是花的我錢,不吃白不吃。”
“那好,那就晚上,去江邊最有名的珠光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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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王媛媽媽約好了時間,秦若瑩起身告辭。按照她的計劃,她接下來要去江邊的為民客棧,也就是蘇倩倩以前打過工的那個為民招待所。
走出教育局的大院,她在路邊攔出租,突然感覺人從背後拍了肩膀一下。轉過身看到是徐木升,她嚇了一大跳,做賊心虛的說:“哎,怎麼是你?好巧啊,哈哈,”很快,她就轉過彎來。“誒,不對啊。”
“怎麼不對啊?”徐木升壞笑着問。
“好你個臭木頭,你敢騙我!說你去北京開會,還和牧雲婉唱雙簧,你,你,你……”
秦若瑩是真惱了,伸手去擰徐木升的耳朵。這是她督促徐木升起床早鍛煉的十大酷刑之一。徐木升趕緊抓住她手腕。
“喂,咱倆老大不說老二。你不也說自己去南京了嗎?”
秦若瑩又氣又羞,跺腳耍起了小姐脾氣。“哼,那也改變不了你欺騙我的事實。你可是發過誓說如果騙我就天打五雷轟。”
“嘿,你的意思是,只許你州官放火咯。”
“那我不管,反正你發過誓,我又沒發誓。我有難言之隱的。”
兩人這麼一鬧,周圍的行人都投過來好奇的目光。徐木升見勢不妙,主動求和。“好啦,好啦,我也不說你,你也別怪我,行吧。咱們這叫殊途同歸。”
“算什麼啊?我可沒那麼好打發。”若瑩抱着胳膊不肯順坡下驢。
徐木升見已經有人圍過來,忙把若瑩拉進街角一家西點坊。西點坊里有供顧客休息的沙發。他好說歹說哄若瑩坐下,又買過兩杯奶茶和一份她最喜歡的榴槤千層。
若瑩把頭扭到一邊。“哼,別以為本姑娘會被這些糖衣炮彈打倒。我是講原則的。”
“我的大小姐,現在不是慪氣的時候,你先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不是一直都開着手機?”
其實想到昨天晚上還聊過微信,徐木升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不過見若瑩點頭承認,他還是有一種前功盡棄的挫敗感。
“怎麼啦?”若瑩看自己男朋友表情很嚴重也沒再繼續耍性子。“你不會是擔心有人用信息化辦案系統追蹤我的手機吧?,”
“不是擔心,是已經發生過了。”事已至此,徐木升已經沒有再瞞着若瑩的必要。“你來了這裏應該是來調查蘇倩倩的吧。我也是。這個案子有問題。我們把話說開,來個相互坦白,怎麼樣?”
“可以啊,你先說。”若瑩剛才和王媛媽媽廢了不少口舌,是真的渴了,抱着奶茶吸了起來。
“前幾天我們實驗室討論辦案系統v3.0的需求,計算機系負責系統維護的同學反映說系統存在安全漏洞,系統日誌缺了一些,懷疑是人為刪除。我一開始不相信,不過他拿出來了切實的證據。他是在做維護的時候偶然發現幾篇日誌里有部分記錄被人給刪除了。我就拜託把近半年的全部日誌都查了一邊。”徐木升說著從挎包里掏出來一個小本子。“這半年裏日誌缺失的時間段分別是:6月1日13點至14點、同日23點至0點、6月6日19點至19點半、同日22點至次日1點、6月7日20點至21點、6月8日6點到8點。”
“那又怎麼樣?”若瑩是學美術的,對系統啊、日誌啊沒什麼明確的概念。
“計算機系統的日誌功能是用來記錄系統運行情況的,其中就包括各賬號做過哪些操作。比如說我用自己的賬號幾點幾分登錄系統,幾點幾分查過誰的信息,幾點幾分登出系統,這些在日誌里都有記錄。這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現在知道了。”若瑩很聰明,一聽就明白。“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你說的這幾個時間段使用過系統然後抹掉了腳印和指紋。”
“對,應該就是這麼回事情。然後你再聽我報一組時間:羅蘭燕是6月2日1點死的。許岩和柳依是6月7號零點左右墜湖的。張煒是6月8日7點左右溺水的,雖然事後證明是詐死,不過他和周郝都說當時是有人要害他。”
若瑩沒有那麼好的記憶力能夠瞬間記下這麼多組時間數據。她一把拿過徐木升手上的小本,仔細對比之後就看出了問題,每次有人偷偷用過信息化辦案系統之後就有斗鵝成員被殺。
“看出來啦?”徐木升問。
可若瑩還是不敢相信。“會不會是巧合?”
“我那天就說了,周郝並不是要殺我。他承認自己策劃綁架了方陽,想要從蘇倩倩那裏敲詐一筆錢,但他說他沒有殺張煒,也沒有夥同張煒殺羅蘭燕、許岩和柳依。”
“他的話你也信。我只聽說他當時拿槍指着你的頭。”
“好吧,那天我不方便說,現在可以告訴你了。他當時有點不耐煩,用槍催我給韓燁打電話,他想向韓燁自首。聽他的意思,他懷疑真兇在公安系統里,他只願意相信空降過來的韓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