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煙花綻放
第184章煙花綻放
楊滴怎麼都想不到顧西辭會來幫他唱那個環節。
N市電視台演播廳後台。
給楊滴化妝的小姑娘眼睛都快要長到顧西辭身上去了,感受到了她那份格外的熱情,楊滴便借口有事請她先出去。
“顧叔叔,”楊滴扭過去,顧西辭正認認真真地在給自己畫臉譜,“我真的是沒有想到您能來,非常感謝您。”
“唱好你要唱的部分,其他的不必多想。”顧西辭用筆尖蘸了白色的油彩,筆鋒沉穩地落在合適的位置。
楊滴默默點了點頭,把那首他們要合作的歌又熟悉了幾遍。
這場比賽,因為贊助商的大手筆宣傳,知名度已經在全國打響,這次來觀看的觀眾也明顯多了好幾倍,目前來看楊滴的支持者是最多的。
喬遇與莫愁巷的一群夥伴都來了。
已經自詡為未來大明星楊滴經紀人的劉清源,在這段時間裏為楊滴鞍前馬後,私下結交一同參賽的選手以及選手背後的支持者,並不遺餘力地在網上為楊滴宣傳造勢。這時候,剛從楊滴的粉絲陣營里忙完才回來。
“喬遇,要不你去化個妝?”劉清源塞給她一束待會兒要獻給楊滴的花束后,忽然認真看了看她,“這樣的話,待會兒你上台會比較上鏡,大家也會覺得我們滴哥粉絲的顏值也是沒話說的。”
喬遇白了他一眼:“是誰說,我這個年紀化什麼妝的?”
“哎呀,那是以前嘛,今時不同往日。”劉清源嬉笑着將她拉到楊落身邊,“姐,你看着幫她化一下。”
喬遇捧着鮮花,正想問台上兩個人只有一束花,到時候只給楊滴一個人獻花顧西辭怎麼辦?她還只“哎”了一句,劉清源便跑得沒了影蹤。
楊滴的簽抽得不太好,表演順序在中間靠後的位置,那個時間段評委老師和觀眾大都已經聽覺疲勞了。
更痛苦的是,排在前面幾個表演的是連續幾個搖滾樂團,音樂一響,歌手一開嗓,喬遇就感覺像是一萬根鋼絲一同插進了她的腦袋裏,鑽得麻啾啾作痛。
後來終於有兩個唱抒情歌曲的,但由於配合得不那麼默契,整首歌下來都覺得差點味道。喬遇看得清楚,評委席上的老師都止不住地在搖頭,看來這場選秀的質量實在是不咋的。
就在大家都興緻缺缺昏昏欲睡的時候,主持人笑容滿面地走上來:“接下來要上場的這位參賽選手請來的幫唱嘉賓可不得了,他是我們國家京劇院的特級表演藝術家,不僅有着傳世的嗓音,而且他本人也是魅力四射。好了,接下來就讓我們請出7號選手楊滴和他的幫唱嘉賓顧、西、辭先生為我們帶來一首《說唱臉譜》,看說唱與京劇是如何完美結合的。”
明明是在誇讚顧西辭,但喬遇卻莫名地臉紅起來。
一排燈光閃過,楊滴率先走上舞台,台下喬遇身後的迷妹們就喊破了嗓子,他的說唱部分結束,3D效果的舞台背景瞬間變成了京劇里最為典型的佈景。
鑼鼓胡琴響起,顧西辭人還未出,豐潤柔靡的聲音便從立體音響里傳送了出來,一句“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唱得字正腔圓,感情從細微的空氣中傳送了出來,引人共振。
台下從觀眾到評委老師都發出了山呼的喝彩和陣陣不絕的掌聲,甚至有人抻着脖子去找那發聲之人。
追光燈掃到了入台的地方,只見顧西辭頭戴白綢銀紗帽,身穿白色綾羅綢緞衣,邁着雲步走向舞台中央,眉目間英氣逼人,身段極好,扮相甚佳。
剛健又不粗野,儒雅中透露着洒脫,美好的模樣像極了故事裏的翩翩佳公子,讓人挪不開眼睛。
雖然只有那麼簡單的幾句唱詞,但每一句都飽含了人物該有的情感。
當兩人將現場氣氛引至高點,唱到這首歌的結尾處,觀眾和評委老師集體起立鼓掌。
音樂停止,有個評委老師甚至一直站着不肯落座,向顧西辭深深一彎腰表示致敬,從他那紅了的眼眶可以看出他此刻內心的激動。
情動時分,正是採訪的好時機,主持人非常機智地把話筒遞過去。
“顧先生,”那位評委一開口聲音就哽咽起來,“您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就很仰慕您和您的父親,今天有幸能在台下聽您唱兩句,實乃三生有幸。”
顧西辭一直如玉樹一般立在台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被描畫得精緻的臉龐上依然波瀾不驚,但那雙清澈的眼底也依稀泛起波光粼粼。
現場的氛圍隨着這一波煽情達到了又一個小高峰,顧西辭站在台上和楊滴一起鞠躬謝幕。
投票的時候,有一個粉絲互動環節,喬遇被劉清源推着上了舞台。
懷抱里的鮮花像是長腿了一樣拉着喬遇直直走向幫唱嘉賓顧西辭,她甚至都來不及去思考這花本來要獻給誰,就失去了理智般將手中的鮮花當著眾多觀眾和選手的面遞給了顧西辭。
顧西辭一愣,隨後有些尷尬地斂了斂眉頭將花接了過去,抬眼,在喬遇的臉上看到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台下,莫愁巷裏的朋友們、楊滴的迷妹們瞬間傻眼了,劉清源更是又急又氣,暴躁得原地跺腳。
喬遇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慌不擇路地紅着一張臉從台上匆匆跑下去,竟然直接奔進了直通後台化妝間的路。
楊滴組合分數出來,目前是本場最高,並且超出第二名許多分。
接下來的幾個選手被前面楊滴上場的氣勢震懾住了,發揮都很一般。在結束了整場二十進十的比賽之後,楊滴不負眾望成為當晚成績最好的選手,順利晉級。
顧西辭也成了當晚人氣最高的幫唱嘉賓。
他並沒有和其他選手一起回台致謝,表演結束后就自己去了化妝間仔細卸妝。出來的時候,他看到門口那依然魂不守舍地蹲在角落的一團,微嘆口氣,問道:“可以走嗎?”
喬遇忙不迭地點頭,兩人便順着舞台邊沿不起眼的地方走了出去。
剛到門口卻發現那裏堵着一堆娛樂記者,見到顧西辭一窩蜂地擁了過來。
這次直播不但驚艷了全場,也驚動了那些無處不在的新聞媒體。
顧西辭見狀,下意識地扭身要折回演播廳後台。
他不是不敢面對鏡頭,他只是不願意被炒作,不願意清凈的生活被打擾,他有他的堅持和原則。他不參與的場合,不代表他不了解、不知道。
畫面可能已經模糊,但很多年前的那些記憶,不管怎麼刻意去忽略,似乎都沒有辦法真的忘掉,以至於對他本人產生的陰影到今天依舊深刻。
傳言當年他的師父沈常春和某個女弟子曖昧不清,甚至做了違背道德倫理的事情。沈常春一直是德高望重的形象,心氣十分高,看到傳言,一氣之下卧病不起。但那些娛記絲毫不為之所動,趁着沈常春病倒無力反擊,更加肆意妄為,添油加醋地在各大報刊頭條公佈所謂的“實錘”。在當時信息還不比今天發達的情況下,沈常春和那位女弟子的事情就弄得滿城風雨。
最後導致和沈常春恩愛了大半輩子的老伴受不住來自鄰里和親戚的指指點點,尋了短見。沈常春也因此和兒孫關係冷淡,最後落得個晚景凄涼的下場,臨死都沒有人為他澄清。至於那個女弟子,傳說得了抑鬱症,從那以後再沒進過梨園。
……
他對“娛記”這兩個詞,一點好感都沒有,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憎惡了。
“顧……”喬遇指了指椅子上那些贊助商贊助的衣服提議,“你這個行頭出去太顯眼了,不如換換?”
顧西辭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長衫,又望了一眼凳子上的衣服,點了點頭拿了兩件便鑽進了更衣間。
喬遇站在化妝枱邊焦急地等待着,生怕那些人會衝進來,也害怕那個只穿長衫的人不會穿現代裝,要是喊她進去幫忙怎麼辦,是去還是不去?
她想着想着,臉就不由自主紅了起來。
游思的瞬間,顧西辭已經換好了衣服,推開更衣間的門。喬遇扭頭,白色襯衣、黑色長褲,穿在這樣一個氣質儒雅清淡的人身上,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帥氣和性感。
“怎麼了?”他看着喬遇誇張的表情問,“穿錯了嗎?”
喬遇慌忙搖頭,隨手拿起一件棒球衣給他套在外面,順便將他領口還敞着的扣子扣了起來,裸露在外面的鎖骨瞬間被藏在了衣服里。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抓起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戴到他頭上,隨後把他的演出服幾下疊好抱在懷裏,拽着他準備出去。
演播廳門口的記者比剛才又多了些,擔心他這樣子也難保不被認出來,喬遇靈光一現,拉着他折進了隔壁的屋子,推開窗讓他跳。
顧西辭低頭看了看,這是二樓,一樓上面還有個高台,並不是那麼高,他倒是無所謂,只是……
他望向喬遇:“你沒有問題嗎?”
喬遇也探頭看了一眼,有些后怕,提議:“你自己跳就行了,我從正門走。”
顧西辭屈指彈了一下她額頭:“傻瓜,你剛跟我一起出去的,別人看到你,難道不會跟着你找到我嗎?”
喬遇被他那句“傻瓜”給說暈乎了,那輕輕被彈觸的額角似乎在隱隱躁動,她一下子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下一秒,門外有腳步聲傳來,顧西辭一個漂亮的翻身就從窗戶跳了下去,直直地落在一樓的高台上,然後旋身仰頭對喬遇說:“你跳下來,我接着你。”
喬遇看了看那個高度,有些害怕,踟躕着不敢跨上窗子。
“相信我。”他抬眼,將遮住眼睛的帽檐扭到了腦後。
昏黃的路燈下,顧西辭伸出了雙手,目光定定地望着二樓窗邊的喬遇。
她聽到那句話,深呼吸了兩下,抬步上了窗檯,眼睛閉上,縱身一躍,還沒等她回味,整個人已經被顧西辭緊緊抱在懷中。
令人心安的檀木熏香味讓她貪戀,她多想待在這個懷抱里久一點,再久一點。
有人聽到聲響,趕緊走到窗口,一看果然是他們要找的人,於是舉起相機對準下面就是一頓狂拍。
“快點,他在下面。”其他人轉身下樓朝他們奔去。
顧西辭拉着喬遇剛跳到了一樓的平地上,兩人還來不及喘口氣,轉頭就開始狂奔,本來很溫柔的風一下子像是長了力氣一樣灌進喬遇的衣服和嘴裏,讓她沒辦法開口說話。
眼瞅着那些人越來越近,喬遇想讓顧西辭放開她,但顧西辭死死地抓着她就是不放手,好像兩個人是一個戰壕里的生死兄弟一樣,大難關頭不離不棄。
“等等……等下……”喬遇指着前方,有個中年大叔騎着電動車停在了門口,他剛從電動車上下來,還來不及拔掉鑰匙上鎖。喬遇一個猛衝將他朝後一拉,他差點摔倒在地,顧西辭順勢扶了他一把,他回頭說謝謝的空當,喬遇擼起裙擺就跨上了車,對着顧西辭大喊一聲,“上車。”
顧西辭一個翻身側跳穩穩地坐在了喬遇的身後,她擰開鑰匙,轉動右把手,電動車便一陣風似的開走了。
“對不住了大叔,我明天來這裏給您還車。”喬遇在離開前聲嘶力竭地沖身後一臉蒙的大叔道歉。
娛記們很遺憾地看着電動車越來越遠,嘆息失去了一次採訪的好機會。
顧西辭坐在後邊抱着喬遇的腰,心跳還沒恢復如常,氣息噴洒在喬遇的脖頸里,讓她一陣酥麻。
“我們現在去哪兒?”顧西辭問。
開着車的喬遇陷在溫柔的夜風和顧西辭的氣息里,一時間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看了看四周,其實她對N市也知之甚少,雖然來之前訂好了酒店,但現在這個樣子肯定不能回去了,記者一定有辦法找到那裏。
於是她提議:“先去找個隱密性好的酒店住下,然後我帶你出去吃東西。”
說到這裏,不得不考慮一下實際問題,她將車停在路邊,扭頭問顧西辭:“你身上帶錢了嗎?”
顧西辭木然地搖搖頭,但隨即又從手上提着的長衫里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喬遇:“這是明也給我的零花錢,讓我隨身帶着,他說……”
“零花錢?”喬遇不可思議,看顧西辭那一臉真誠的模樣不像是開玩笑,“零花錢能做什麼!”
本着有總比沒有的好的原則,她將車鎖上后還是帶着顧西辭找到一台ATM機,問:“密碼知道嗎?”
“就是卡號的后六位,明也告訴我的。”
喬遇搖了搖頭,看來這位爺離了明也簡直就沒法活了。輸入了密碼,她選擇了查詢選項,總得看看這位爺的零花錢是多少才能決定接下來他們能幹點什麼。
ATM機上傳出了“正在查詢請稍後”的聲音,喬遇扭頭看了一眼顧西辭,開始思考等下要怎麼用這筆零花錢。
“出來了。”顧西辭指了指屏幕。
喬遇一扭頭,差點沒把她嚇死——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
韓元?日元?
“怎麼了?不夠住酒店嗎?”顧西辭戳了戳僵在那裏的喬遇問。
“你別跟我說話,讓我靜一靜,”喬遇癱在了ATM機上,用身體堵住了屏幕上的數字說,“你剛才沒有看到有多少錢對不對?”
“沒有看到。”
“那我取多少還剩多少你也不會知道是不是?”
“不知道。”
“哈哈哈……”嘚瑟又銷魂的笑聲穿透N市的夜空,喬遇臉貼在機器屏幕上笑得花枝亂顫,“我發財了。”
見她笑成這樣,顧西辭也被逗得輕揚了嘴角。
N市街頭的銀杏樹到了這個季節已經開始枯落,馬路兩邊落滿了金黃的銀杏葉,在晴好的日子裏,風吹車過都能掀起亮黃一片,像紛飛的蝴蝶。
喬遇載着顧西辭穿梭在N市繁華的街頭,夜間的景色如同一場場琉璃別緻的燈展,深居簡出慣了的顧西辭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幕,覺得驚嘆又新鮮。
喬遇買好夠兩個人吃的食物,便帶着顧西辭來到了N市最有名的那條河邊,建築佈局和S市的大多數臨水而建的巷子大同小異,只是這裏被開發得充滿商業化的味道。
他們坐在河邊的護欄上,喬遇幫他打開食物包裝遞過去。
“嘖嘖嘖——”喬遇咂了下嘴,還在感慨,“沒想到我們顧叔叔居然還是個有錢人,零花錢都上七位數了,那你的存款得有多少啊!”
顧西辭笑得清淡,把嘴裏的食物咽下,才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喬遇覺得不可思議,“你不要告訴我你的錢都是明也在幫你管!”
“嗯。”他點了點頭,“不過輕和他都清楚,我自己沒有存款,這些錢都是祖上留下來的。”
“這就是論會投胎的重要性啊!”喬遇感嘆。
顧西辭看向她問:“你很喜歡錢嗎?”
“是啊,喜歡得不得了呢!”喬遇啃一口手上的東西,望着遠方,“有錢的話,老爸老媽就不用一年到頭都不在家裏,喬見就能想買什麼學習資料就能買什麼學習資料,我們就能回故鄉去看望爺爺奶奶,就可以不用一直住在楊叔叔的舊屋裏,爸爸也不用老是看楊叔叔的臉色做事了……”她扭向顧西辭,吃吃一笑,“有錢的話,爸爸就能買台新的收音機聽戲,或許還能去大劇院看你的現場演出。”
河水在濃稠的夜裏平靜得不起一點漣漪,偶爾有夜遊的船掛着花燈從面前經過打破這平靜,不過很快就會恢復。
顧西辭看着映在柔光里的喬遇,她的眼睛深不見底,眼底是同秋水一樣的平靜。
“你看,煙花!”她伸手拉住他微涼的手背,指了指對岸綻放的煙火。
顧西辭翻手將她溫熱柔軟的手握在掌心。
喬遇回頭,撞上了他黝黑閃亮的眸子,以及同這溫柔夜色融為一體的笑容,心跳便再也無法正常律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