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針鋒相對
第172章針鋒相對
奉天大殿前,白齊陷入程濟的幻象之中不能自拔,他似乎已經看到了當年靖難之役的慘狀,四處都是戰火和屍體,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師父姚廣孝。
程濟伸出手輕輕地觸碰着白齊的額頭,笑道:“小和尚,現在看到了嗎,這天下本就該是建文皇上的,現在也該是原物奉還的時候了。”他的手指點在白齊的眉心,感覺到一股冰涼冰涼的氣息,彷彿對面這個面如白玉的人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毫無生氣可言。
程濟覺得有一點詫異,這人怎麼會有這麼低的溫度,這是難以想像的,只是眼下他已經勝券在握,沒有去想更多,只要最關鍵的是他只要擊敗白齊,就能當上大國師之位,而後就可以腐軍弄權,進一步籠絡人心,為朱允炆捲土重來打下基礎。將來,他一定會在最關鍵的時候昭告天下人朱棣的醜惡行徑,當今的皇上可並非什麼天人之選,他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強盜和反賊!
引導國人正確認知這個國家,不正是大國師的職責所在嗎?
程濟猛地一戳,這一下直入眉心,想要直接取了白齊性命,但不想這眉心內似乎有一股冰冷的力道將張虛吟的手指死死地吸住了。程濟愣了一下,再一用力想抽出來,卻已發現自己的雙指好像陷入了泥潭之中,不能自拔。
“這……”
白齊的雙眼驀地睜開了,現在他的雙眼之中好似抹上了一層寒霜,冰冷黝黑得像是最漆黑的夜空,一點白色的星芒都沒有。
程濟臉色一變,驚喝道:“你,竟然能掙脫我的幻象?!”
白齊冷冷道:“程道長恐怕不知道一件事,我和我師父一樣,都是身懷陰陽心的人,天下的幻術都不能困住我們,你的幻術再厲害,也始終奈何不住我的。”
程濟自然是不信的:“但你剛才明明已經進入幻象了!”
白齊嘿嘿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幻象里到底有什麼,我更想知道七年前,你是如何帶着除君逃出皇城的,現在我終於知道了,真是好大的犧牲。”
程濟驚了下:“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白齊道:“那要不要我給程道長解釋解釋,我到底看到了什麼。”
程濟後退了一步,他想掙脫白齊,但發現自己的手指此刻已被牢牢地吸附住了,根本不能動彈,更令他驚慌的是,這兩根手指就像一個連接的口子一樣,自己的身上的真氣通過這手指源源不斷地往白齊的眉心涌去,這樣下去,只怕不要一炷香,他的真氣就要被白齊吸個精光。
白齊嘿嘿笑道:“道長看來很是驚慌啊!這一局時間還很長,香也才燒了半炷,你又何必如此心急呢?不如也讓我來講個故事。”
白齊雙眼中的精光猛地暴漲了起來,程濟整個人就像脫水一樣開始迅速地枯萎。
“當年,你們心知大勢已去,所以提早就安排了除君離去,整個奉天大殿內就剩下幾名傀儡,你給這幾名甘心送死的守衛提前易容,而後服用了大量包裹在寒冰中的化屍丹,寒冰在體內會緩緩融化,而後這種丹藥的藥性開始被觸發,這些人就被毒藥快速溶解,直到無影無蹤。化屍丹融化人的屍體也有一個過程,為了掩蓋這個過程,你想到了利用火焰,大火焚燒,動過手腳的奉天大殿會像流沙一樣開始坍塌毀壞,假的程濟是你的師弟,他用真氣催動這些火焰和流沙掩蓋了一切,讓所有的傀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最終只剩下了他自己。其實真的除君和天章六侍早就提前離開了吧,你們費盡心機留下這麼一個謎團,便是要世人覺得除君有神人相佑,便是大難當前一樣可以安然離去,來日他自然也可以再捲土重來,對不對?”
白齊不斷地抽取着程濟的內力,他似是十分享受,口中不急不躁道:“我聽聞,天章六侍里,楊教授主設局,葉希賢主觀星占卜,你主易容幻象,岳松主武力,而王鉞則主煉丹引氣,這化屍丹想必便是王鉞的傑作吧。你前天使用的通天徹地變化之術,昨日與張宇清對陣時使用的火中逃生術,靠得都是這化屍丹,你叫手下易容成你的模樣,服下大量的化屍丹,故意逼張宇清使出烈焰攻擊他,而後這人在火焰的催動下,很快便會在火焰中化為烏有,一點痕迹都找不到,張宇清一個正道人士自然是不可能猜出你會用這麼惡毒卑劣的方法來對付他,所以最後他才會耗盡功力輸得那麼慘,程濟,看來你也是為了成功而不擇手段的人,你跟我也沒什麼分別了!”
“是嗎?你真以為如此嗎?”程濟的面容變得越來越慘淡,到最後一片死灰,看起來感覺像是死了很多天的屍體一樣,只是這個人的雙眼還是明亮的,說明他的意識還是很清楚的,眼看他就要油盡燈枯,突然他笑了一聲,聲音十分沙啞道:“小和尚,你既然已猜出了我用的是化屍丹逃遁,那你怎麼確定眼前的我是真是假,你怎麼就沒想到,這不過是我安排的另一個傀儡?”
白齊愣了一下,卻見這人的臉色越來越怪異,就像一張半透明的薄皮包裹了一攤污水,五官是越來越模糊,最後只聽得嘩啦一聲,這人就化作一攤水潰散在地面上,整個地面上只剩下一套衣服和一攤無色無味的水,水汽蒸發,這程濟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突然間的變化叫在場的人一個個都驚呼了起來,由於前幾次比試波及範圍較大,所以這次眾人的座位隔得法壇都比較遠,基本上聽不清二人在說什麼,只是這場上的變化大家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這張虛吟突然間就化作了一攤水,活生生地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何不叫人震驚!
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知道這是妖術還是道法,抑或者只是障眼法,就連朱高煦都開始皺起了眉頭,顯然這道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消失,讓他也開始有些捉摸不透。
白齊大覺不妙,他急忙四處張望,想要看看這真的張虛吟究竟在哪裏,只是他才轉了兩圈,突然就覺得心口一陣劇痛,這痛楚從心窩處一絲一絲地纏繞出來,就像一滴墨水在水裏擴散開來,而後快速地蔓延到全身,根本無法遏制。
白齊暗暗吃驚,這假程濟必然是體內服用了什麼毒藥,他剛才貿然去吸取了這人的功力,現在這毒藥已經順着真氣進入了自己的體內,他不知不覺間就中毒了!好個陰險的道人,白齊暗暗惱恨,雖然自己也是設局引誘,但未承想,對方還是技高一籌,反而把自己傷到了。
白齊現在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時而如烈火焚燒,時而如寒冰冷凍,當真是痛不可遏,卻不知道這程濟下的是什麼毒藥,莫非也是化屍丹?不可能!化屍丹雖然猛烈,但必須服用下去才有效果,是不可能通過真氣傳輸的,那這是什麼毒藥?!
對面的大殿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他仰天哈哈大笑道:“小和尚,你修鍊邪功,妄圖吸取他人的功力,卻不想自傷經脈,豈不是可笑?!今日不如就讓貧道來揭露你師徒二人的齷齪事,也叫天下人知道這腐壞朝綱的師徒二人是何等的陰險狡詐!”
程濟原本是與白齊公開比試的,姚廣孝作為裁判不應該也不會去介入此事,只是這程濟公然說姚廣孝腐壞朝綱,這話何等的大膽?所有人都面色大變,姚廣孝更是站了起來,用力地一震黑衣,口中大喝道:“妖道,事到如今,你還想妖言惑眾嗎?!”
朱高煦並不知情,他只道這姚廣孝要來護短,也迅速站了起來,嗆聲道:“張道長乃是本王府中的謀士,姚少師直呼張道長為妖道,是否太過傲慢無禮?況且比試勝負未分,姚少師就這般痛斥對方,可是見自己徒弟敗局已定,坐不住了?!”
朱高熾見狀,對朱棣低聲道:“父皇,兒臣以為這道人數次隔空逃遁,法術是有些妖邪。”
朱高煦哈哈笑道:“妖邪?這小和尚施展的螟蟲之術就不邪門了嗎?什麼狗屁海市蜃樓,神仙拜訪,不過是些噁心人的蟲子罷了!姚廣孝,你以為你的法術我就看不透嗎?”
朱高煦直接將白齊前日海市蜃樓的法術點破,令朱高熾、姚廣孝更加惡惱,朱棣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晴不定,似乎有些不快,又有些疑惑:“少師,你自己說說怎麼回事?”
姚廣孝急忙解釋道:“稟皇上,法術皆取自天地間的異象,不論花鳥蟲魚都是借來之法,昨日門下弟子表演的不過是引蟲馭獸的雕蟲小技罷了,請皇上息怒。”
朱棣頗有幾分失落道:“朕還差點就信了!”
“世間一切皆是幻象,虛虛實實自然是叫人探尋不透,即便是真龍天子有時也會被迷霧障眼。”對面的大殿上,程濟的道袍隨風起伏,狀如雲中仙家,他突然話鋒一轉,朗聲道,“不知道皇上想不想知道七年前,奉天大殿內的實情?”
他這句話一出,所有人再度大驚失色,這七年前的靖難之役是當朝所有臣子都不敢提及的往事,尤其是進宮刺殺建文帝一事更是諱莫如深,可謂是一大禁忌。程濟現在公開問話,讓朱棣也忍不住變了臉色,他的神色開始變得十分複雜,他太想知道當日的真實情況,這樣他就能知道這朱允炆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若是他還活着,到底是怎麼逃跑的,又跑到哪裏去了,但是他又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些內幕,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一時間,他有些兩難,廣場內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片刻,朱棣終於開口道:“你真的知道?”
程濟一拂袖子,迎風而笑:“我自然知道!”
朱棣又問:“你怎麼知道的?”
程濟哈哈笑道:“天下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朱棣臉色再度一變,這句話就像一根刺一樣扎進了他胸口,頓時叫他起了殺意。不想,程濟話鋒一轉,卻是對着姚廣孝道:“是不是,姚少師?當日的事,少師可是最清楚。這人究竟怎麼跑的,又是從哪裏跑的,所有的細節你都知道,只是你沒有如實告訴皇上。”
程濟的話讓姚廣孝徹底憤怒起來,他罕見地聲色俱厲道:“妖道,你休要胡言亂語!”他轉頭正欲朝朱棣解釋,這道人就是朱允炆的死侍程濟,就是他用秘術帶走了朱允炆和天章六侍,可是他轉念一想,他這麼一說,不是等於在滿朝的文武百官、宗教人士面前承認當年他們曾秘密潛入皇宮,暗中刺殺建文帝的事情嗎?這件事始終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謀逆篡位之事,朱棣這些年殺建文餘黨、篡改史書、勤政修典,好不容易用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慢慢地消除了當年造反的影響,現在自己一句話可不是要把朱棣這一切的努力掩蓋的東西都抖摟出來,想到這兒姚廣孝一頭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他暗嘆,程濟啊程濟,你果然狡詐,這般當眾污衊冷激自己,若是自己方才惱羞成怒,一個脫口而出,可不是正中了你的詭計?
只是現在他真是百口難辯,不知該如何反駁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