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一定要搬出去,我會遠離你那個幼稚
第6章我一定要搬出去,我會遠離你那個幼稚的遊戲圈子
因為學校的班級比較多,所以現在操場上有好幾個班級在同一時間上體育課。
今天體育課的內容是自由練習籃球,到達比較早的同學已經十幾個人組成一組在玩耍。
他們看見雷以烈才出現,那些還沒有組滿的隊都爭先恐後地邀請他:“以烈,這邊,我們隊人還沒滿。”
“以烈,來我們這裏,可以馬上上場!”
“來我們這隊啦,以烈,跟那些菜鳥有什麼好玩的,我們這隊有人是校籃球隊的!”
雷以烈的臉上立刻綻放出無比溫柔的笑容,他那雙比天空更清澈更湛藍的眸子望向那些向他提出邀請的人,最後眼角的餘光停留在正從教學樓方向跑來的林奈雪身上。
沒人注意到,他的視線在觸碰到她身影的那一瞬間,原本炫目的笑容里摻雜了一絲冰冷和陰暗。
很快,一個堪稱完美的計劃浮上心頭,他停下腳步彷彿在專心致志地考慮到底要加入哪一個隊伍,臉上浮現出猶豫不決的表情。
跑得氣喘吁吁的林奈雪看見雷以烈就站在前面不遠處,頓時暗暗鬆了一口氣。她飛快地朝他跑過去,生怕他再走掉似的緊張地抓住他的手,喘着氣斷斷續續地說:“太好了,終於追上你了……以烈,我還有最後……最後一句話要……”
她想告訴他,無論他現在接不接受她和爸爸,她和爸爸都會用真心期待他融入到這個新家庭中來。
雷以烈出乎意料地沒有推開她,用一種令她難以置信的溫柔語氣對她說:“林奈雪同學,我說過很多次了,這樣真的不是太好……”
他把話說得非常委婉,但是拒絕的意思很明顯,而他的神情里也充滿了無奈和不忍心傷害別人的意味。
林奈雪怔怔地看着他,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雷以烈趁她發愣的時候假裝要抽回手,其實他根本沒有用什麼力,反而將她的手略微扣緊了些,反覆拉動了幾次。這樣從遠處看來,就像是林奈雪在牢牢地拉扯着他不放手一樣。
等林奈雪反應過來抽回自己的手時,卻發現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得逞的冷笑。
球場上那些追捧雷以烈的同學們看見這一幕,都氣憤地瞪着奈雪,有的女生甚至還尖叫起來:“看那個轉學生在對我們以烈做什麼啊!”
“太過分了!”
“她怎麼可以這樣,都不怕丟人嗎!”
林奈雪驚慌失措地轉頭望向操場上的同學,看見大部分同學都看着這邊,而且一些遠處的同學也正向這邊跑來。
突然,她眼前一花,只覺得有個黑色的影子沖她砸了過來,她本能地想躲開,可是距離實在是太近了,那球的速度又太快。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臉部被重物撞擊的鈍痛感,身體也支撐不住向後一仰,整個人便跌坐在操場邊的草坪上。
“呀!砸中了!”
不知道是誰驚叫了一聲,緊接着有一些同學圍了過來。
在籃球砸中臉的那一刻,林奈雪就在心裏暗叫一聲糟糕,她的鼻子一向很脆弱,醫生說是因為鼻腔的毛細血管內壁太薄,所以遇到碰撞就很容易破裂,導致流血。
她立即就感覺到鼻子裏有一股熱熱的東西在往外淌,她知道那是鼻子出血了,於是很有經驗地用手捏住鼻子,將臉微微仰起來。
四周圍攏過來的同學越來越多,仰着臉的林奈雪看着他們,一張張洋溢着青春氣息的臉龐,因為還沒來得及更深入地了解,此時還顯得有些陌生。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這些陌生的臉上大多寫着擔憂和關心。她的視線越過這些同學們的臉,看着頭頂上藍藍的天空,那乾淨的色彩彷彿能洗凈人心裏的一切陰鬱和憂傷。
她沒看到雷以烈。
在她被球砸中前,她和雷以烈之間的距離明明那麼近,他明明可以拉開她,又或者在她倒下的時候,他完全可以扶住她,可是他沒有。
“我真希望水缸里的水可以再冷一點,或許那樣,你就已經死了,現在就不會來煩我了。”
那句殘忍的話又一次回蕩在奈雪耳邊,她覺得這句話快要把她的心都凍傷了——或許她的心已經被凍傷了,只是因為太痛反而麻木了。
那麼,期待能夠說服以烈接受她和爸爸,融入這個新家,只是她的一個奢望吧?
一個永遠也無法達成的、遙遠的奢望。
“讓一下!請讓一下!”
人群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只過了一會兒,清琳那張寫滿了焦急的臉龐就出現在林奈雪的視線里。
清琳看見她跌坐在地上,仰着頭,而捂着鼻子的手指間殷紅一片,那鮮紅的血正順着她白皙的手臂往下流淌,在胳膊上留下好長一道血痕。
“天哪,奈雪,你流鼻血了!”清琳小心翼翼地把奈雪從地上扶起來,着急地說,“我馬上帶你去醫務室,你再忍一下哦。”
林奈雪還是用右手捂着鼻子,保持着那個面頰微微上昂的姿勢,她感激地看了清琳一眼,正想回應的時候卻看見圍觀的人群外雷以烈正轉身離開的背影。
他走得那麼決絕,彷彿無論背後發生了什麼事都和他無關似的。
她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深深地刺痛了,在看到以烈背影的那一刻,痛得難以言喻——她對他曾經有過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幻想,可是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她要面對的新生活里,她幻想中那個美好如天使般的人才是真正會傷害到她的人!
心痛、失望、氣憤和惱怒交織在一起,最後在她的心裏燃燒起熊熊的怒火!
她似乎忘了自己正在流鼻血,再也聽不見清琳在身邊擔心的詢問聲,她的眼裏此刻只有雷以烈漸行漸遠的絕情背影!
“雷以烈!你給我站住!”
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着他的背影憤怒地大喊了一聲,並果斷地推開正扶着她的清琳,大步向他走了過去。
雷以烈聽到奈雪的呼喚,不禁停下了腳步,她聲音里的怒意那麼明顯,真的很難想像她這種看起來很溫和的女孩子竟然也有這麼孤勇的一面。
旁邊圍觀的同學們,包括清琳也愣住了——林奈雪這是在幹什麼啊?她怎麼能用這麼惡劣的態度命令以烈站住,她是瘋了嗎?
雷以烈有些驚訝,也有些好奇地轉過身來,打量着用右手捂着鼻子正怒氣沖沖地走過來的林奈雪。
她右手的指縫間和小巧白皙的下巴上都有殷紅的血漬,胸前校服潔白的領口上也染上了好幾塊血漬。午後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讓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泛着如玉一般的淡淡光澤,襯托得那些血漬更加觸目驚心。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收縮了一下。她是傻瓜嗎?流鼻血了應該快點去醫務室止血才對啊!
然而此刻奈雪的腦海里只有憤怒,她停在離雷以烈只有四步距離的地方,彷彿要向大家證明什麼似的大聲說:“雷以烈,我終於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了!你聽好,從此以後,我林奈雪不會再對你抱有任何幻想!我也不會忍氣吞聲地繼續被你欺負,我會反抗的!”
雷以烈先是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接着他彎了一下唇角冷冷一笑,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林奈雪突然鬆開一直捂着鼻子的右手,飛快地彎下腰撿起身邊的一個籃球,並狠狠地朝他丟了過去。
這下,不但四周圍觀的同學們一下子都驚呆了,連雷以烈自己也忘了怎麼反應。
砰!
“啊——”
籃球重重地砸中了雷以烈左邊的肩膀,圍觀的一些同學頓時發出驚訝的叫喊聲。
林奈雪見球真的砸中了他,她的心也跟着一緊,心裏的怒火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瞬間消失了大半。
她只是做做樣子,並不是存心要砸到他,她以為自己根本不可能砸中他的,可是,怎麼會……
他現在一定更討厭她了吧?
她和他之間應該再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了吧?
她心裏酸酸的,眼眶不自覺地濕了,她緊緊咬住下唇,拚命壓抑着心裏的懊悔和心痛,怔怔地站在雷以烈的面前,不知道該怎麼辦。
雷以烈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她,肩上的痛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並觸動了他心靈深處最陰暗、悲痛的記憶。
沒有人知道在他的左肩和後背上有多少條可怖的疤痕,也沒有人知道它們在變成疤痕之前有多痛。
林奈雪的那一球正好砸中了他左肩上最醜陋的一道疤痕,那曾經也是他最嚴重的一道傷口,一道差點讓他失去了整條左臂的傷口。
而現在,那道疤彷彿又裂開了,帶着深入靈魂的疼痛,那樣鮮血淋漓地盤踞在那裏。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誤入了茫茫雪域迷失了方向的人,就連午後最溫暖的陽光也不能溫暖他分毫。
他的眼前只有血,那些讓他的靈魂都感到驚悚和顫抖的畫面及慘叫聲、哭喊聲再次充斥了他的聽覺,在他耳邊不停地回蕩……
那一年,他只有八歲。
有一天夜裏,他無意中醒來,發現醉酒後的爸爸正拿着鞭子抽打媽媽。
柔弱的媽媽渾身都是血痕,害怕地蜷縮在沙發的一角,嘴裏發出極為微弱的嗚咽聲,向爸爸求饒說:“雷森,我求你了,以烈就在上面睡覺,別再打了,不要吵醒他、嚇到他,好嗎?”
“哼,那你就忍住別叫啊!”爸爸醉醺醺地抖着鞭子,像大海一樣湛藍的雙眸里沒有一點溫情,有的只是冷血和殘酷。
他就像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魔,毫不留情地高高舉起鞭子重重地抽在媽媽身上,每抽一下媽媽身上就出現一道可怕的血痕。
“媽媽!”
小小的雷以烈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他尖叫着飛奔向不斷哀求哭泣的媽媽,並張開小手用自己小小的身體護在滿是傷痕的媽媽身前,用稚氣的聲音責問道:“爸爸,你為什麼要打媽媽?”
“為什麼?哼哼!”爸爸舌頭有些僵硬地說,“想打就打,哪有什麼為什麼?你……給我讓開!不然,我連你也一起打!”
“不讓,我不讓你打媽媽,爸爸是壞人!”小以烈毫不畏懼地瞪着這個讓他感到陌生的爸爸,堅決地護在媽媽身前。
媽媽一邊哭一邊把他往旁邊推開,並像平時一樣溫柔地對他說:“以烈乖,以烈讓開,爸爸他喝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現在是不認識以烈的。”
而爸爸一聽媽媽說他喝醉了,頓時火冒三丈。他怒吼着說:“誰說我喝醉了?我清醒得很!你這個女人竟然敢說我喝醉了,我連他一起打!”
頓時,爸爸手裏的鞭子像狂風暴雨一般朝着母子倆席捲過來。
媽媽見小以烈手臂和背上被抽出了幾道血痕,心疼地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裏,用自己的背擋去大部分鞭打。
小以烈聽見媽媽咬着嘴唇發出的悶哼聲、壓抑在喉嚨里的嗚咽聲,還有鞭子落在媽媽身上時那種極為清脆的噼啪聲……
鮮紅的血染紅了他和媽媽的衣服,那一夜真的很漫長。
八歲的他根本不懂得死是什麼,可他第一次覺得他好像快要死了,可能他和媽媽都會死在爸爸狠毒的鞭打下。
他恐懼得哭了,後來嗓子也哭啞了,再後來連痛也感覺不到了。
在媽媽的懷裏,他不止一次偷偷地看向漆黑的窗外,期待天會早一點亮起來。
雖然他不知道他期待天亮究竟是為什麼,但他就是想看到光,想看到太陽。
現在想來,其實幼小的他是在想,只要天亮了,他那個帥氣得像王子一樣、有紳士風度的爸爸就會回來了。
因為白天的爸爸總是彬彬有禮、讓人喜愛和尊敬的。
白天的紳士,夜晚的魔鬼——那就是他的爸爸,外表高貴而優雅,內心卻冷酷又殘忍的爸爸!
雷以烈從回憶中收回思緒,十指用力地蜷起,將指甲掐入掌心,緊緊地握着雙拳,可是他俊美的臉龐上反常地露出一個燦爛如夏花般的笑容。
這個笑容那麼美,那麼驚人,就像天國的精靈在燃燒自己的生命所跳的最後一支舞,有着讓人窒息的魔力。
同學們還沒從林奈雪拿球砸中他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又被他的這個笑容驚得呆住了。
大概傳說中天使的笑容也不過如此吧?
他們的以烈,完美的以烈一定就是天使的化身,平凡的人怎麼可能有那麼美麗的笑容?
可是只有林奈雪知道,以烈這個完美的笑容背後包含了怎樣複雜的情緒。
她甚至在他看似溫柔的目光中打了個寒戰,感覺渾身的寒毛都倒立起來,就像走在冬天的街道,突然有風吹進領口一樣。
“是嗎?”
雷以烈緩緩開口,也只有她能聽得出來,他這完全是嘲弄和不屑的語氣。
這簡短的兩個字非常明確地告訴她——他被激怒了,以後她將面對更多艱難的挑戰!
直到放學的時候,林奈雪似乎都沒有從體育課上和雷以烈對峙的氣氛中走出來。
回想起他那個如花般美麗卻又像冰雪一樣寒冷的笑容,回想起那深藏在他湛藍色眼睛中的寒意,她的心就忍不住再次揪緊了。
她到底要不要去跟他講和?
無論是在家裏還是在學校,她都和他同在一個屋檐下,總有避免不了的見面,可是她要怎麼面對那樣的場景?
她得承認,她沒有他那種近乎完美的掩飾技巧,她一定會有像今天這種忍不住的時候,到時候肯定會讓媽媽看出端倪,而爸爸最後也會有所察覺,這個新家背後暗藏的波瀾就會暴露無遺。
雷以烈誣陷她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她知難而退,把她和爸爸從新家趕出去嗎?
她雙手緊握着肩上的書包背帶,低着頭慢慢走到學校門口,望着回家的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眉宇間全是沮喪和茫然。
當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馬路邊的絨花樹時,她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早上李潤城和她分別時說的那個約定,不禁有些慶幸地拍了拍胸口說:“還好及時想起來了!”
說完,她邁開腳步快步向學校後面那條街的方向走去。
遠遠地跟在她身後的三個女生走到學校門口,看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後街的身影,三個人臉上都露出了壞壞的笑。
正好走出來的雷以烈見到了“三人幫”臉上的這種表情,心裏立刻就明白她們一定又想了什麼招數來對付別人。
他順着她們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正走過轉角,向學校後面的街道走去了。
他認出那個身影是林奈雪。
他微微皺了皺好看的眉毛,想起了早上在茶水間聽到她和李潤城的對話,知道她是要去赴約了。
可是“三人幫”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難道是……
他想起在球場上被林奈雪砸了一球之後,有幾個女生特意跑來關心他,並氣憤地說:“林奈雪算什麼東西啊,難道她和以烈你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嗎?竟敢這麼對你!”
當時他淺淺地笑了一下,故意說:“她可能是因為潤城學長的關係,所以才那樣對我的吧。我早上無意中聽見,她和潤城學長約定放學后在後街的西餐廳見面,他們好像關係不一般呢。”
“天哪!”
“林奈雪和潤城學長?這怎麼可能!”
“三人幫”的米琳撇着嘴冷冷地插了一句:“怎麼不可能?昨天也是潤城學長幫她解的圍,要不然我們怎麼會那麼輕易放過她?不過今天她竟然敢對以烈做出這種事,哼……”
雷以烈頓時明白了,一定是“三人幫”為了幫他出氣,又在想法子對付林奈雪。
他稍微遲疑了一下,也遠遠地跟在三人身後向學校後面的後街走去。
他要看看林奈雪到底有多大的抗壓能力,如果“三人幫”的計劃能夠奏效,讓她知難而退,也省得他親自再對付她。
林奈雪完全沒察覺到後面有人在跟蹤自己。
她想到馬上可以見到溫和優秀的李潤城學長,原本糟糕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這個時候潤城學長一定已經在西餐廳等她了吧?一定要走快點,不可以讓他等太久。
她一邊想着和潤城學長見面時該說些什麼話題,一邊加快了腳步。
這是她來新尚學院后第一次和同學有約,而且對象還是非常優秀的潤城學長,所以她也特別重視這次約會。
“嘿嘿,這位同學,走那麼快做什麼?”
當林奈雪走到一個僻靜的轉角處時,一個人閃身走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說話的聲音聽起來痞痞的,看樣子不是什麼好惹的人。
林奈雪嚇了一跳,抬頭看見一個染着滿頭黃髮、打扮很怪異的青年正站在她面前,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挑釁地看着她。
“你想做什麼?”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想和他保持距離,同時警惕地看着他。
黃頭髮青年壞壞地一笑,陰陽怪氣地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她說:“怎麼了,你害怕我嗎?我可是聽說你是新尚學院最開放的女生哦,所以我特意來找你玩玩。”
“什麼?”
林奈雪無比震驚,她一向都是循規蹈矩的好學生,而且她轉來新尚學院才幾天而已,怎麼會有那種流言傳出去?
她好幾次想從黃頭髮青年的身邊跑過去,卻都被他伸手攔住了。
黃頭髮青年攔了她好幾次,好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壞笑道:“哦,原來你喜歡這麼玩。”
林奈雪還沒明白他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就見他居然伸出雙手直接朝她抓了過來。她嚇得尖叫了一聲,一連後退好幾步。
“啊!”
她因為退得太急而跌倒,落地時手肘頓時被蹭破了皮,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她的心跳得飛快,眼裏也泛起了淺淺的一層水光。
那個青年見到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微微怔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高興地笑起來,靠過來蹲在她身邊,抓住她的手腕說:“這樣看起來果然很漂亮,很好,我很喜歡!”
說著,他就伸手去攬她的肩膀。
“啊!走開!”
林奈雪拚命掙扎着,一邊用沒被他抓住的左手護着胸口,一邊用雙腳使勁地亂踢,想踢開他。
秋天的校裙和校襪本來就比較單薄,她掙扎了一會兒,校襪就被磨破了不少地方。
沒有衣料保護的皮膚也很快被粗糙的地面擦傷,傷口處滲出了鮮紅的血。
不知道什麼時候,林奈雪校服的衣襟已經被撕開了一點。
“放開我!要不然我要叫人了!”林奈雪驚恐地雙手交叉緊緊護住領口,提高了音量尖叫着。
黃頭髮青年的眼中泛出興奮的光芒,他毫不在意地痞笑着:“那你就叫啊,反正這裏也不會有什麼人經過,你叫得越大聲,我越喜歡!”
說著,他更加粗魯地抓住她的雙手,想把她的手拉開。
林奈雪雙手死死地揪着衣服領子不肯鬆開。
她被那個黃頭髮青年拖拽着一點一點在地上移動,身上的擦傷越來越多。
她感覺全身就像被火燒着一樣痛,而她的力氣在逐漸變弱、消失……
她不敢想像這樣下去她還能堅持多久……
就在她快要筋疲力盡的時候,黃頭髮青年猛地用力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她突然靈機一動,低下頭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隨即嘴裏傳來一股鹹鹹的血腥味,嚇得她立刻又鬆了口。
黃頭髮青年沒想到她會咬人,痛呼一聲一連退開了好幾步,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趁着這個空當,林奈雪抓起書包轉身就跑。
她聽見風從耳邊呼呼刮過,她的心怦怦怦地跳得那樣急、那樣快……
而且她全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痛,可是她什麼都顧不上了,她得逃到人多比較安全的地方。
雷以烈原本遠遠地跟着“三人幫”,卻不小心跟丟了。
當他再次發現她們時,見她們正躲在轉角處的“綠花花園”里朝某個方向觀望着,而且還時不時交換一下眼色,捂嘴偷笑。
他正猶豫着要不要走過去詢問一下,這時,視線里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林奈雪狼狽地從那邊的路口跑了出來。
“三人幫”當然也看見了她,米琳第一個迎了上去,得意地說:“哼,有的人哪,以為有潤城學長撐腰就可以輕狂起來。現在看來,就算我們答應潤城學長不動手,也會有人替我們教訓她!”
薇薇和琪琪附和着米琳,默契地說:“呵呵,是啊。林奈雪,剛才那個男的還對你的胃口吧?你不是就喜歡招惹男人嗎?他雖然沒有潤城學長和雷以烈那麼帥,不過也是個地地道道的男人哦!”
“呵呵,好戲看完了,我們走吧。”
米琳也笑得很開心。
她們走了很遠,林奈雪彷彿還聽見她們在幸災樂禍地說:“今天真解氣啊,你們有沒有看見她剛才有多狼狽……”
她下意識地握緊雙拳,下唇咬得緊緊的,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林奈雪,你不可以被這一點小小的挫折打倒!”
雷以烈聽到“三人幫”說的那些話,頓時臉色都變了。
他知道她們一直有欺負同學的劣跡,但是他沒想到她們竟然會用這麼惡劣的方法去對付林奈雪。
看到林奈雪的校襪和校裙上都血跡斑斑,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緊縮了一下。
這樣的畫面刺痛了他的眼睛,勾起了他內心最傷痛的記憶。
她受傷了,她需要保護……
他不由自主地朝那邊走去,可是剛剛邁出去兩步,他突然記起她並不是他要保護的人。
他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矛盾而尷尬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林奈雪用不屈服的目光目送米琳她們三人離開,不經意間卻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雷以烈,而且他也正直直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看起來很奇怪,他是因為看見她受傷了,所以在擔心她嗎?
這樣想着,她心裏忍不住生出些許暖意,對未來抱有一種美好的幻想。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在她剛剛逃離壞男生的欺負需要人保護的時候,她真的很渴望那種來自身邊最親的人的安慰。
他們剛開始見面的時候,他都能那麼溫柔地對待她,為什麼現在就不可以了呢?
一定是她放棄得太早,一定是她給他的信任太少,一定是這樣!
她就像一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小孩,此時她的眼裏只有已經成為“家人”的雷以烈,心裏只想着他那個溫柔純美的微笑。
“以烈!”
她帶着期許和欣喜喚着他的名字,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雙手帶着委屈的表情看他,彷彿他就是那個可以讓她依靠、值得她信賴的人。
她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眼裏充滿了委屈和請求,彷彿在說:有人欺負我了,你會保護我的,是嗎?
雷以烈感到自己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
那樣心臟收緊的感覺讓他感到很不自在——他和她不可能變成親近的人,他也不能為她受到的傷害感到心疼,他更不可以去保護她、幫助她!
林奈雪卻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抓着他的手讓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彷彿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會再被欺負。
“以烈,你知不知道,剛剛我在那邊遇到了一個很壞的男生,他竟然想對我……”
奈雪的傾訴還只說到一半,就被雷以烈冷冷地打斷了:“只是這樣就害怕了嗎?那你還想反抗嗎?”
他俊美的臉上依然保持着那一抹絕美的微笑,遠處的人看到這一幕絕對不會想到他剛剛說出口的竟然是那麼冷漠的話,還以為他在和她愉快地聊着天。
林奈雪心裏的希望在那一秒鐘迅速凍結,看着他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
他的話就像一把千年寒冰鑄成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她毫不設防的心臟,讓她連一個喘息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那一刻她感覺到的不僅僅是失望,還有從未感受過的絕望和冰冷,一種能讓她的血液、她的心臟,甚至她的靈魂統統失去溫度的寒意。
她蒼白的唇不住地輕顫着,語氣中充滿了絕望:“所以說,剛才,其實你都看見了?可是你沒有幫我……”
“我為什麼要幫你?”雷以烈努力壓抑着內心真實的情感,冷酷地說,“米琳她們說得也有道理,既然你喜歡招惹男人,那麼多一個人追求你,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嗎?”
“你!”林奈雪氣得渾身發抖,她怎麼都沒有料到雷以烈會這麼說,“我什麼時候喜歡招惹男人了?”
“還要狡辯嗎?”雷以烈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是按捺不住,將早上在茶水間門口聽到的都說了出來,“我親耳聽到你和李潤城約好了,放學後到這邊的西餐廳來吃飯……”
他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里不知不覺流露的醋意,於是頓住了。
林奈雪頓時臉色一變,她瞪大雙眼望着他:“難怪米琳她們知道我會到這邊來,一定是你告訴她們的,對不對?說不定……說不定你還參與了她們的計劃,合謀讓別人來整我!”
“哼!”雷以烈輕輕彎起嘴角,十分不屑地將頭別向一旁,不承認也不否認。
林奈雪自然地將他這種反應當成了默認,頓時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他竟然討厭她到了這種地步。
他不但說希望她死掉,在同學們面前誣衊她,現在還特意請那種壞男生來對付她!
她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蒼白的唇輕輕開啟,也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身上的校服因為她的掙扎而變得皺巴巴的,而且還沾着不少血跡。
那一頭柔順的長發此刻看起來也很凌亂,臉色更是前所未有的蒼白。
雷以烈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擔憂,很快又被冷漠重新代替。
林奈雪好像一個丟了魂魄的木偶,茫然地轉過身,一邊走一邊呢喃着:“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原諒我,媽媽,我投降,我寧願逃離他的身邊。”
聽到她的話,雷以烈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尖銳無比的針狠狠刺到了一樣,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往前疾走了兩步,扯住正要離開的林奈雪,幾乎是怒吼着說:“喂,你聽着!這個遊戲我還沒玩夠,所以你最好別想着搬走之類的事!”
“為什麼?”林奈雪彷彿沒有意識地問着,看向他的眼神非常空洞。
雷以烈緊緊地抿住唇急促地深呼吸了幾次,然後咬牙切齒地說:“因為我媽媽還沒有看清楚你們的真面目,你如果就這樣走了她會很傷心。所以我不會放你走,而且會更加嚴厲地懲罰你!誰讓你爸爸搶走了我的媽媽,搶走了我唯一想保護的人!”
這是林奈雪第一次在他俊美的臉上看到這麼複雜的表情,可是不管他怎樣憤怒,他的臉始終那麼好看。
夕陽的餘暉依然為他的俊美增添神聖的光暈和色彩,讓他美得像一個天使——俊美而殘酷的墮落天使。
從他嘴裏聽到“爸爸”這兩個字,茫然失神的林奈雪又找到了一絲勇氣。
他的話讓她覺得好笑,也讓她聽出了他的弱點。
於是她笑了,笑得痛心也笑得凄婉:“我懂了,你是因為對和媽媽相愛的爸爸完全沒有辦法,所以才想用我作為要挾爸爸的把柄,我說得沒錯吧?”
“你胡說!”
雷以烈像一隻被激怒的豹子,握緊雙拳怒氣沖沖地瞪着她,像要一口把她吞下去似的。
一向都竭力維持着溫柔、優雅形象的他竟然會因為她的一句話這樣失態!
林奈雪知道自己切中了他的要害。
“不管我是不是胡說,雷以烈,我不會再留下來任由你欺負,我也不會再如你所願做無謂的抵抗,那隻會讓你更加得意忘形。不管你怎麼想,我一定要搬出去,我會遠離你那個幼稚的遊戲圈子!”
她鏗鏘有力地說完這些話,再也不看雷以烈一眼,轉身踉蹌着走向公交車站台的方向,同時在心裏抱歉地對李潤城說:對不起,潤城學長。這樣的我實在沒有辦法再去赴約了,請你諒解。明天我會向你解釋和道歉的。
雷以烈完全愣住了,他沒想到林奈雪的態度竟然還是這麼強硬!
而且,她剛才說話的語氣是那樣堅決!
原來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這麼堅強的心!
一時間,他心亂如麻。
她的反抗能力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想……
這場遊戲變成了他和她的較量,他必須重新好好想一想。
他那張俊美如玉的臉龐上再次失去了笑意。
雷以烈陰沉着臉,嘴唇緊抿着,一手握着右肩上書包的背帶,邁開大步,像一陣冷風一樣快速掠過林奈雪身邊,頭也不回地將她甩在了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