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當確定自己喜歡上他之後,有些話就會
第11章當確定自己喜歡上他之後,有些話就會變得特別傷人
假期的第一天,李潤城本來想約林奈雪出去玩,可是打了好多次電話,她的手機都處於關機狀態。此時他看了看牆上的壁鍾,時針已指向晚上八點整了。
他再次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按了重撥鍵,可是過了不久后,電話里又傳來甜美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不禁蹙起了眉頭,喃喃自語着:“昨天晚上分別時明明跟她說好了,到家后給我發信息,可一直等到很晚她也沒有跟我聯繫,我以為她是忘記了,可今天她又一直關機,這是怎麼回事呢?”
坐在一旁看電視的李媽媽聽了他的話,有些好奇地問:“城城,是打電話給女朋友嗎?可不可以告訴媽媽是哪家的女生?”
“媽媽,你想到哪裏去了。”
李潤城不好意思地回復着媽媽的話,抬頭看到她鼓勵和坦誠的眼神,想到自己和媽媽之間從來沒有小秘密,覺得自己不應該對她有所隱瞞。
於是他溫柔地笑着說:“其實我只是想守護她,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那樣的女生。她看起來很堅強,眼睛裏好像永遠都燃燒着一團溫暖的火焰,總是能用笑容溫暖身邊的每一個人。所以,我很想守護她。”
李媽媽聽了他的話點點頭,拍了拍他的手說:“這樣很好啊,看來我的城城長大了。”
李潤城朝她笑了笑,心裏很感激媽媽的信任。
只是,林奈雪的電話總是打不通,讓他心裏很着急。他隱約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卻又無能為力。
李媽媽見他好像很擔心的樣子,安慰他說:“城城,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她可能是和家人出去玩了,忘了帶手機而已。”
李潤城勉強笑笑,點了點頭:“嗯。”
可是他的心裏還是很不安。
窗外的夜空漆黑一片,好像有很厚的烏雲,沒有月亮也看不見星星。
他的視線越過半拉開的窗帘看向漆黑的夜空,在心裏默默地問:奈雪,你為什麼不開手機呢?
東邊的天際漸漸泛起一抹魚肚白。
薄薄的霧靄在窗外的樹梢間繚繞,四周非常安靜。林奈雪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山林美景,心情隨着鳥兒歡快的叫聲起伏不定。
她已經在這裏度過一天一夜了,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要怎樣才會結束,爸爸媽媽難道真的一絲懷疑都沒有嗎?
就在她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麼做時,雷以烈那冰冷得幾乎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飄進她的耳朵:“既然醒了,那就趕快起來做事吧,我可不是請你來這裏看風景的。”
林奈雪轉過身看了他一眼,背光而立的他依然俊美得像天使一樣,剛剛升起的朝陽彷彿就是因為他才綻放出那麼美麗的光芒,為他鍍上了一層神秘的光暈。
可是他的眼神和表情是那麼冷漠,讓人心中發寒。
看來他又變回去了。
她自嘲地彎了彎唇角,在心裏說:我知道,我就知道他會再變回去的,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不可能有什麼改變的。
雷以烈以為她會說一些反抗的話,但沒想到她只是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移開了,這讓他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慌亂。
他故意很用力地將她推到廚房,指着廚案上一些胡亂擺放着的食物材料,很不客氣地說:“這些就是你要做的,我要吃醬爆排骨、咖喱土豆、椒絲腐乳青菜……米飯最好是泡飯,如果比昨天做得還難吃的話,今天你就別想吃飯了。”
林奈雪看着那僅有的幾樣材料,聽着他報了一大串菜名,真的很想打斷他說:你是白痴嗎?食材這麼少,我怎麼可能做出那麼多道菜來?
不過最後她還是忍住了,她知道雷以烈是故意要為難她的。
一直忍耐到他說完了,她才彷彿毫不在意地說了一聲“好”,就開始用簡單的食材做早飯。
看着她很順從地忙碌的身影,雷以烈徹底怔住了。
她是故意的吧?故意擺出一張冷臉給他看。
一整個早上,雷以烈的臉色都十分陰沉,看起來就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而外面的天空似乎也受到了他情緒的感染,太陽完全被烏雲擋住,天空變得越發陰沉了。
吃完飯,他從房間裏搜羅了一些衣物和床單,丟在林奈雪面前:“喏,去把這些髒東西洗乾淨。”
他說完直直地望着她,等待她的爆發。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林奈雪只是咬了咬唇,然後抱着臟衣服和床單一聲不吭就出去了。
幾分鐘后,院子裏就響起了鐵鏈的碰撞聲以及踩床單時帶起的嘩嘩水聲,不時還夾雜着一兩聲短促的吸氣聲。
因為山林小屋裏用的是深井裏的水,比城市裏的自來水要涼很多,所以有些冰涼刺骨。以前家裏洗衣服都是用洗衣機,林奈雪一開始不知道該怎麼動手,看到水井旁有一個很大的盆子,就把衣服都放了進去,等盆子裏裝滿水之後,就用雙腳用力踩了起來。
“喂!”雷以烈獨自在房裏待了幾分鐘,就按捺不住走了出來,見林奈雪的腳有些發紅,心裏不知怎麼湧現出一股異樣的感覺,“你現在願意屈服的話,我就大發慈悲帶你回家。”
“是嗎?那就收起你的慈悲吧!我是不會向惡魔低頭的!”林奈雪連頭也不抬,更加用力地踩着床單。
“好吧!既然這樣,我滿足你!”兩分鐘后,雷以烈又從房間裏抱出一大堆床單丟在木盆旁邊,冷冷地說,“這些也要洗乾淨。”
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床單,林奈雪吃驚地吸了一口氣,終於忍不住抗議道:“這麼多,我什麼時候才洗得完啊,你沒看見就快要下雨了嗎?”
雷以烈直直地看着她說:“只要你答應不搬出去,乖乖地聽我的話,我就放了你。不然就算是下冰雹,你也要洗完它。”
“你!”
林奈雪很想指責他幾句,但想到現在這裏只有她和他兩個人,如果把他惹怒了,最後吃虧的還是她,只好收回了後面的話。
而且,對於之前她打傷了他的事情,她其實也很後悔。也許他心裏的傷比她想像的嚴重很多,可是她沒有認真去體會和了解過。
這樣想着,她心裏的怒氣就消散了許多。
雷以烈沒有回屋,而是坐在屋檐下的一張搖椅上,悠然地翻閱着一本書。
他的身後是小屋斑駁的牆面,周圍是蒼翠的樹林,這樣的背景再加上一個垂頭看書的俊美少年,就像一幅唯美的油畫。
林奈雪不經意地抬起手擦汗時望向小屋那邊,看到的就是這麼美好的畫面,她一時有些移不開目光。
雷以烈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視,輕輕抬起頭來正好迎上她的目光,心不禁不規則地跳動了兩下——
他好像從她的眼中讀到了一些讓他心動的東西,可是又不能確定。
但是,即便是這麼模糊的感應,也讓他覺得很開心。
他的心情激動不已,卻彎起嘴角假裝毫不在意,還略帶嘲諷地說:“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我長得很帥,對不對?你該不會是被我迷住了吧?”
林奈雪趕緊移開視線,有些心慌意亂地說:“我是傻瓜嗎?我才不會被你這種人迷住呢!”
“喂,林奈雪!”雷以烈有點兒生氣,因為沒有聽到他想聽到的答案而很不甘心,“難道你真的喜歡李潤城那種傢伙嗎?”
聽了他的話,林奈雪賭氣地咬了咬唇,說:“對啊,我要喜歡也是喜歡潤城學長那種既優秀又溫柔的男生,他比你好太多了。”
雷以烈呼吸一滯,眼前又浮現出李潤城將奈雪帶走的那一幕,好看的眉輕輕地蹙了起來。
他十分不快地冷哼一聲,冷冷地說:“可是他現在救不了你!”
林奈雪沒有注意到他的語氣和平時有些不同,一邊低頭踩着床單一邊故意甜蜜地說:“沒關係啊,他聯繫不到我,一定會為我擔心,這樣就夠了。”
她的話就像一點飛濺的火星,飛進雷以烈的心裏,將他心中埋藏的怒火全部點燃了。
可是,當他想發泄心中怒火的時候,又找不到一個很好的理由。
他恨恨地看着林奈雪,見她臉上竟然帶着一抹開心幸福的微笑,他想,她心裏現在一定正想着李潤城那個可惡的傢伙吧?
他真想把手裏的書丟過去砸在她臉上,把她臉上那個屬於別人的微笑砸掉!
他揚了揚手裏的書本,最終還是沒把書丟出去——當然不是怕打傷她,而是不想弄壞了他的書,他這樣對自己解釋。
這時,天空開始落下零星的雨點,山風好像也變大了一些,吹得小屋周圍的樹林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幾滴雨點打到林奈雪的頭上、臉上,她抬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抬頭髮現對面的山林已經被雨幕籠罩了,而且那密集的雨簾正向這邊靠過來。
“真的下雨了啊!”
她一邊說一邊從木盆里走了出來,穿上拖鞋準備把木盆搬進小屋裏去避雨。
雷以烈正生着悶氣,想也沒想就大聲對她吼道:“誰讓你停下的!我說過就算下冰雹,你也要洗完才可以進來,繼續洗!”
“什麼?”
林奈雪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看見他比天色還要陰沉的臉,心中一片冰涼。儘管這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冷漠無情,但她的心裏還是泛起一陣疼痛。
他故意這樣折磨她,不過是想迫使她屈服,但她就是不肯低頭。於是她什麼話都沒說,脫了鞋繼續走進木盆里踩床單。
雨下得很大,密集的雨點被山風狠狠地吹過來砸在她的頭上、臉上、身上……
很快,她的衣服就被雨水淋得濕透了。
冰冷的雨水順着她的長發往下淌,一點兒一點兒地帶走她身體的熱量。雨幕也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眼前的世界只剩下灰濛濛的一片。
站在風雨中,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株脆弱的小草。但她還是緊咬着唇,不肯示弱。
雷以烈遠遠地看着雨幕中那個纖瘦的身影,心裏不禁又氣又急。雨下得這麼大,她寧願淋雨也不願意向他求饒?
他有些氣急敗壞地衝進雨中跑到她面前,生氣地大聲對她說:“林奈雪,你是白痴嗎?你就真的那麼想和我斗到底嗎?”
林奈雪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看到他出現,聽到他冷漠的話,她動了一下嘴唇想說什麼,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雷以烈之前看見她蒼白得嚇人的臉色時就覺得情況不太對勁了,但他沒想到她會暈倒。
他眼睜睜地看着她在他面前倒下,像一個失去了生命力的布娃娃,軟軟地倒在地上,毫無生氣。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心裏有一根弦突然繃緊到了極致,然後啪地一下斷了。
他突然慌亂無比,有些手足無措。
愣了一會兒,他才蹲下去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裏,茫然無助地搖晃着她,喉嚨卻一陣陣發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的唇色和臉色一樣蒼白如紙,雨水順着她的額頭在那兩排濃密的睫毛處彙集,再順着眼角淌下去,掉進地上的積水中,就像那裏盛滿的不是雨水,而是她的眼淚。
她的身體冷冰冰的,那冰冷好像傳進了他的心裏,他的心都跟着涼透了,隱約泛着疼痛。
他慌忙伸手想捋順她額際凌亂的髮絲,觸手之處卻如火一樣滾燙——她發燒了!
他趕緊將她抱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衝進了房間把她放在沙發上,然後胡亂地扯過身邊所有觸手可及的毛毯、靠枕,將她嚴嚴實實地包裹住,好像暖和一些之後她就會好起來。
做完這些,他又開始手忙腳亂地在屋子裏四處翻找藥箱,看看有沒有可以退燒的葯。
等他找到藥箱裏應急的感冒藥回來時,卻發現她身上的濕衣服已經把包裹在她身上的毛毯都濡濕了,沙發也浸濕了好大一塊,而且她的頭髮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水。
看來,他必須幫她換掉濕衣服。可是現在她昏迷不醒,叫她自己起來脫掉濕衣服根本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他幫她脫了。
想到這裏,雷以烈覺得臉上有些發熱,心跳也好像不規則起來。他為難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林奈雪,心裏很猶豫,莫名地覺得緊張。
他權衡了半天還是放下了手裏的葯,把她從濕毛毯里重新抱出來,然後放在房間裏的小床上,用被子蓋住了她,然後閉着眼睛盡量減少肢體接觸,小心翼翼地慢慢幫她脫掉了濕衣服。
接着,他拿了一條幹毛巾將她裹住,又把被子拉過去幫她蓋上。做完這一切,他才發現自己緊張得連手心都滲出了汗珠。
他緊張地看了看林奈雪,她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也舒服了一點兒,一直緊皺着的眉頭這時候也稍微舒展開了。
他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轉身去燒熱水,然後回來喂她吃藥。
或許是溫暖的被窩和熱水驅走了寒氣,昏迷中的林奈雪開始有了模糊的意識。
她感覺到有人在喂她吃什麼東西,當她把葯吃到嘴裏的時候才發現葯很苦,下意識地就想吐掉。
這時,她聽見一個很溫柔很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說:“奈雪,不要吐,吃下去病才會好。”
她想起小時候生病,媽媽也總是說:“奈雪要乖哦,吃了葯病就會好了。”
“媽媽……”她下意識地抓住了雷以烈的手。她很懷念媽媽的溫暖,有媽媽在的地方,她真的很幸福很快樂,她很希望媽媽還在她身邊疼愛着她,呵護着她。
她不停地呢喃着:“媽媽,不要走,不要離開奈雪……媽媽……我真的很想守護新家,想要爸爸、新媽媽,還有以烈都幸福……我……我真的好想看到每個人臉上都露出開心的笑容……真的好想……”
雷以烈本能地想把手抽回來,可是聽到她的囈語,他的心莫名其妙地變得柔軟了,同時也被震撼了。
原來她心裏是這樣想的,真心地想要媽媽和大家都幸福。
可是他呢?
他看得出來,媽媽真的很喜歡他們父女倆。可他一味地抗拒,從來沒有真正替媽媽的幸福着想,也沒有為這個新家做出過努力。
他只是在一直傷害她,傷害這個心地善良得讓人心疼的女生。
看着她現在難受無助的樣子,他不禁生出了想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念頭。
他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反握住了她的手。他第一次發現,她的手這麼小,他幾乎可以完全握住。外表看起來這麼柔弱的她,卻有一顆堅強的心。她是因為真的很愛她爸爸,所以在她柔弱的身軀里才會藏着那麼強大的力量吧?
他內疚地用雙手捧着她的右手,像要把自己所有的溫暖都傳給她,讓她快點兒好起來一樣。
林奈雪彷彿感覺到了他的心意,她難受地睜開眼睛,看見雷以烈那雙湛藍色的眸子正直直地看着她。那純凈得像天使一樣的眸子裏,有她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溫柔。
被他這樣看着,她覺得自己似乎擁有了整個晴朗的天空。而她就是天空裏一朵無憂無慮的白雲,被包容着、珍惜着,很幸福。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因為她認識的那個雷以烈絕對不會用這麼溫柔的眼神來看她,儘管他的微笑也美得像天使一樣。
可是她真的很喜歡現在這樣的以烈,所以她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情不自禁地說出了自己心裏的話:“以烈,如果你真的是天使就好了,我一定會喜歡上你的。”
她努力地睜着眼睛看着他,彷彿這樣他就會一直守護在她的身邊,永遠不會再變回惡魔的那一面。
可是,她實在是太累了,濃濃的疲倦很快就再次席捲而來,她又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雷以烈怔住了,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苦澀。
天使?
背負着一身醜陋傷疤的人可以成為天使嗎?
天使應該是指那些永遠生活在幸福中,內心也充滿了溫暖和幸福的人吧,怎麼可能會是他?
那些椎心泣血的往事像潮水一樣鋪天蓋地地涌過來,幾乎瞬間就淹沒了他。
那些封存在記憶里揮之不去的血淋淋的畫面,讓他有一種窒息感,也讓他覺得很害怕。害怕有人知道他曾生活在那樣一個世界裏,害怕別人的憐憫和同情。
所以,他一直都不允許別人太過接近自己,也從不太過深入地融入別人的世界。
可是奈雪……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握緊了些,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心是那樣迫切地想靠近她,只為她那美麗的栗色雙眸中藏着能讓他感覺到幸福的溫暖。
今夜還是如往常一樣靜謐。
燦爛的繁星依然籠罩在淡淡的雲層裏面,它們卻更加努力地綻放着迷人的光芒——或許是它們已經知道,陰霾和霧靄很快就要散去,明天的天空會回歸晴朗。
第二天清晨。
林奈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很刺目,她本能地抬起右手擋住,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正趴在床邊熟睡的雷以烈。
他身子半俯在床邊,熟睡的側臉正好對着她。
他還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看樣子是在這裏守了她一整夜。
淺金色的陽光柔柔地灑在他身上,他一頭金色的頭髮閃着耀眼動人的光澤,越發襯得他俊美的臉龐潔白如玉。
她不禁看呆了,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個畫面模糊的夢,在夢裏她好像伸手摸了他的臉,還說了一些大膽的話,她的臉頰不禁有些發燙。
眼前雷以烈的睡顏純凈得就像是嬰兒,沒有清醒時的冷酷和凌厲,讓人一看見就忍不住想親近他。
到現在,她也有些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了。分不清他是天使一樣的人,還是他原本就是惡魔,只是有着天使般能迷惑人的外表。
她正看着他發獃,雷以烈突然醒來並睜開了眼睛,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在陽光的映襯下就像清澈廣袤的海面,裏面似乎泛着粼粼的波光。
而在這絕美的藍色海洋里有她的倒影,她的臉龐出現在他的瞳孔里,那麼清晰。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怔住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停止流動了,周圍也變得異常寧靜,氣氛有些曖昧。
她很不自然地轉過頭,想避開他的目光,卻發現自己放在右眼角處擋陽光的右手臂竟然是光着的,她這才發覺自己沒有穿衣服!
她頓時瞪大了眼睛驚慌地看着雷以烈,腦海中依稀閃過昨天自己在雨中洗床單,然後在雨中暈倒的畫面。
這裏只有她和雷以烈兩個人,顯而易見,她身上的濕衣服是雷以烈幫忙脫掉的!
這個答案又讓她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雙手捂着胸前的被子,像被針扎了一樣坐起來。
她慌亂地轉頭想尋找自己的衣服,隨即發覺自己的整個肩膀幾乎都露在了外面,於是又更加慌張地將被子往身上拉扯,想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包裹住。
雷以烈見她又羞又急地拉被子,想起昨天自己緊張地為她脫掉濕衣服的事情,他的神情也變得有些不自然,臉上不知不覺地染上了兩團紅暈。
他起身想把自己壓着的被子還給她,卻沒想到她拉扯被子的力氣太大,他突然起身反而打破了平衡,使得奈雪失控地向床的另一邊滾落下去。
“啊——”
“奈雪!”
她的尖叫聲和他的驚呼聲同時響起,他本能地伸手穩住正往後翻滾的林奈雪,隨後和她一起滾落下去。
慌亂中,雷以烈只好緊緊地連人帶被子抱住她,盡量讓自己的背先着地,避免讓她受傷。
砰!
一聲悶響過後,一陣鈍痛從背部傳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又覺得唇上一暖,一股櫻桃般香甜的氣息立刻包圍了他。
他驚訝地抬眼,剛好對上了林奈雪震驚地瞪大的眼睛。
這樣近距離地看她的眼睛,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眼睛深處的溫暖。那裏就像一個他嚮往已久的世界,終年開着絢爛的鮮花,四季如春,沒有寒冷。
而她的唇——
那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芳香和柔軟,清甜的香氣好像小時候記憶里水果糖的味道,讓他怦然心動,更多的卻是激動和歡喜。
林奈雪似乎嚇傻了,獃獃地看着他,大腦一片空白。
此刻,世界對他們來說彷彿變得徹底寧靜了。
他們聽不見窗外鳥兒們歡快的鳴叫,聽不見樹林裏隨風而來的樹葉晃動聲,聽不見老舊的窗葉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悠閑的吱呀聲……
時間彷彿也在這一刻停止了。
直到吃過午飯之後,林奈雪也沒弄清楚,早上那個意外發生的吻到底是怎麼結束的,到底是誰先放開了誰。
她蜷縮在床頭一角,抱着膝蓋怔怔地出神。
長這麼大,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慌亂過,她發現她現在根本沒辦法和雷以烈相處了。只要一看到他的身影,她就會莫名其妙地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個“夢”。
夢裏,他那麼溫柔地看着她,被那樣的目光籠罩着,讓她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還有早上的那個吻,她聽見他的心跳聲和自己的心跳聲一樣大、一樣急促。
她的手下意識地撫着被鐵鏈捆着的腳踝,想起兩個人無意間接吻之後,雷以烈幫她解開鐵鏈的畫面——他拿着鑰匙的手微微發抖,而且他的眼神似乎在故意躲避她,直到完全解開她身上的鐵鏈,他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她能感覺到,這次,雷以烈不是因為討厭她而不想看她,而是在逃避着什麼,因為他身上沒有平時那種冷酷淡漠的氣息。難道是他對她產生了好感嗎?
她的心因為這個猜想而有些雀躍,唇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甜蜜的笑。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原來她心裏也是有些喜歡他的。
穿好衣服,她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出房間,發現今天的天氣很好。
剛剛下過雨的天空顯得格外澄凈,天空湛藍湛藍的,偶爾飄浮着幾朵白雲。太陽斜斜地高掛在天空,微風吹來,山林間枝葉婆娑。
雷以烈穿着白色的襯衫站在金色的陽光下,正在晾曬昨天她沒有洗完的床單。
他的動作很嫻熟,抖開濕床單時飛濺起的大量細小水珠兒在空氣中飛散,有不少沾在他金色的頭髮上,閃耀着鑽石般奪目的光芒。
大概是晾晒衣服的時候出了些汗,他的白色襯衫有些被濡濕了,沾在後背上,看上去有些透明,隱約可以看見他背上那些扭曲恐怖的疤痕。
那一條條的傷疤就像蚯蚓一般蜿蜒攀爬在他的背上,醜陋卻讓人心疼。
看見這些傷痕,林奈雪深深地震驚了。
那天晚上,她就發現他的肩上有傷疤,卻沒想到這些傷疤幾乎遍佈了他的整個背部!
她的耳邊彷彿又響起他曾經說過的話:“現在我就要讓你親眼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傷口,誰才是被傷得體無完膚的人!”
她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她情不自禁地走到他的背後,伸手撫摸着那些可怕的傷痕,手指因為吃驚和心疼而輕輕顫抖着。
她從後面輕輕抱緊他,誠懇地說:“對不起,以烈,因為不知道你受過怎樣的傷害,我那麼輕易地說了傷害你的話,對不起。”
雷以烈一怔,正揚起手拉平床單的動作停頓下來,聲音有些不自然地問:“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林奈雪輕聲問:“你背上的傷痕……究竟是誰那麼狠心留下的?怎麼會有人捨得傷害你呢?”
雷以烈的呼吸一滯,身體都有些僵硬了——她發現他身上那些醜陋的傷疤了嗎?他想起昨天晚上她才說過希望他是天使的話,今天卻讓她看到了自己身上那麼醜陋的疤痕。
在她的心裏,他再也不可能是像天使一樣完美的人,這讓他既心痛又失落。
他故作冷漠地把她狠狠推開,冷冷地說:“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惡魔,惡魔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以烈?”林奈雪不太相信地看着他,難道他還要變回那個惡魔嗎?早上的時候,她明明感受到他的溫柔了啊,他甚至寧願自己摔倒也要保護她。
雷以烈假裝不在意地一邊曬着床單,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別以為早上我們不小心接過吻,我們以後就能夠親密相處。我之所以放開你,是因為我突然發現自己對你已經沒有什麼興趣了。所以,你還是進房間好好待着吧,下午我就會送你回去,回去之後無論你搬不搬,都隨你的便!”
聽着他這些話,林奈雪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一把刀一下一下地劃破了。
當確定自己喜歡上他之後,有些話就會變得特別傷人。
面對雷以烈,她真的覺得有些無奈,不知道到底怎樣才能夠改變他,改善她和他之間的關係。
明明可以那麼溫柔的人,為什麼總是這樣反覆無常?為什麼總是傷害他身邊的人,還有他自己?
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抖,痛心地咬了咬下唇,生氣地說:“既然是這樣,不用你送,我自己也可以回去!”
說完,她轉身就要跑開。
雷以烈幾乎是本能地一把拉住了她,大聲說:“這裏離市區還有很遠的路,你一個人怎麼走得回去?”
林奈雪憤怒地大喊了一聲“不用你管”,然後啪的一聲,揮手打了他一巴掌。
雷以烈白皙的臉頰上頓時出現了一個淺紅色的掌印,他怔怔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打他。
林奈雪打完他心裏立刻就後悔了,但是想到他反覆無常的態度,濃濃的委屈瞬間又將她淹沒了。
她不想哭,可是眼淚不受控制地滾出了眼眶。
她倔犟地睜着眼睛,透過模糊的淚光看着他大聲說:“雷以烈,你憑什麼主宰我的世界?想讓我受傷就讓我受傷,想讓我疼痛就讓我疼痛,你以為你是誰啊!既然你已經對我失去了興趣,以後我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
說完,她哭着掙脫他的手,快步往下山的路跑去。
她的話就像一柄利刃插進了雷以烈的心裏,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又讓她哭了。
等他反應過來時,山路上早已經沒有了林奈雪的蹤影。
他不由得急了,這裏雖然可以開車進來,但是山路有很多岔路口,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很容易走錯路。她是第一次來這裏,而且是被他在晚上強行帶來的,她這樣走出去肯定會迷路的!
“奈雪!等一下!”
他着急地一邊大叫着,一邊往下山的路追了過去。可是當他跑到第一個岔路口時,依然沒有看到奈雪的身影。
想到她跑開時泛着淚光的眼睛中的那抹失望,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扯碎了。
他回想起這些天來和林奈雪的相處,似乎他帶給她的就只有傷害。儘管奈雪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着靠近他、溫暖他,可他都冷漠地將她推開。
他真的是她口中的惡魔,這樣的他怎麼還能奢望取得她的原諒?
現在她不見了,彷彿將他心裏的最後一絲溫暖也帶走了,讓他的心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一片冰冷。
山林這麼大,岔路這麼多,她究竟去了哪裏?
“奈雪!”
他茫然失措地站在岔路口,對着綿延起伏的山林大聲叫着她的名字,驚走了在附近幾棵樹上歇息的一群鳥兒。
可是空蕩蕩的山林里除了他自己的迴音和偶爾的幾聲鳥叫,再沒有任何聲音。
他突然覺得這種安靜很可怕,就像小時候他抱着傷痕纍纍的媽媽盼着天亮一樣,讓他有一種無助的恐懼感,這種恐懼感讓他無法再待在原地等待。
他選了一條路,像瘋了一樣向前奔跑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