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Part4明媚
說起來，陸小同的爸爸可真是奇怪。
從北京再回E市之後，他總是會給我打電話詢問我這邊的狀況，我雖然心下不解，可奈何對方是陸伯伯也就沒多想，客氣禮貌地把爸爸的病情簡單地說了一下’希望他能顧忌到我可能不是那麼願意對別人說起自己的家事而就此打住。
卻沒想到，這種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倒更加加劇——陸伯伯再一次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已然不再滿足於我對他一個人的彙報，居然開口對着我說：“你爸爸今天怎麼樣來着？來，給你陸伯母說說。”
陸伯母……
說起陸伯母來，我一直都沒有對陸齊安說過，他的這個母親讓我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不過，萬幸讓我似曾相識的只是她的眉眼輪廓而已，她渾身那種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氣質卻是那個人身上怎麼都沒有的。
我從書上看到過的，氣質那玩意兒絕大部分都是渾然天成的，也正是憑藉了這一點，我更是不至於傻傻地把記憶中那個動輒就對自己丈夫揮拳相向的潑辣女人和眼前這位雍容淡漠的貴婦人給弄混了。
陸齊安再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提起了陸父陸母詢問我爸爸情況的這件事，陸齊安在電話那邊也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笑道：“他們真是想媳婦兒想瘋了。”
一句“媳婦兒”，登時讓我心跳加速，就連臉也一起燒起來了。就這麼的，根本沒有刻意，話題一不小心就被岔開了。
宋越再來醫院找我的時候，我剛給爸爸擦過身子，癱倒在角落裏的椅子上抱着電腦準備寫幾個字。
進了病房瞧見我一臉疲倦的樣子，宋越一邊朝我走過來一邊皺眉毛：“不是有特護嗎？不用每件事都親力親為吧？”
他不過是前幾天來醫院堵了我幾次，居然這就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我累得不輕，歪在椅子上就不想再動了，原本想着他不過是來轉一圈兒，看我這邊實在脫不開身也就不會再糾纏了。卻沒想到他根本沒跟我見外，見我沒招呼他的意思，他自己找了個椅子就坐下去了。
瞧見他這副熟門熟路的架勢，我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跳。這算什麼，他整日介往這兒跑是要幹嗎啊？想起陸齊安喝醉酒了在電話里追問我為什麼還要和宋越見面，我心底那股子不自然不由得更加加劇，於是順手就扣了電腦看向他：“有事？”
他又開始皺眉毛：“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我心說我們的關係還沒好到那個地步吧哥們兒，嘴上卻是說著更加具備趕他離開之效力的話：“怎麼？喜歡上這個醫院了？我還以為你怎麼著也得有心理陰影呢。”
他果然臉色一變：“有，當然有，聞見消毒水的味道我就想吐。”
一聽這話，我忍不住正中下懷地笑，抬手指了指病房的門：“出門左轉是電梯，好走不送。”
他那雙好看的眼睛登時朝我看了過來，嘴角微微抿着，臉上寫滿了不悅：“明媚，我說我沒那麼差吧，至不至於你一見我就趕我走還想着法兒地躲？”
我耷拉着眼皮，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嘴上卻是保持平靜地實話實說：“是我不夠好，配不上大少爺。”
他從椅子上起了身，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住了我捏着電腦外殼的那雙手，在我面前蹲下身子去，一臉動情地看着我：“我覺得你挺好，我不覺得有什麼配上配不上的。”
“可我覺得。”我掙了掙，從他掌心裏抽出我的手來，看着他那張讓任何女人都會心動的臉，儘可能保持冷靜地說，“你對我是好奇多過好感，今天會感興趣，不代表明天後天就還會有感覺。我這人生來喜歡過得平淡些，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難度係數太大，我是演不了的。”
聽我語氣嚴肅，宋越盯着我的臉沉默了好一會兒，末了，他問我，“你真和陸齊安一塊兒了？”
我猶豫了一下：“對。”
“你真喜歡他？”
我笑：“你更應該問的是他喜不喜歡我。”
話已至此，似乎確實是沒有什麼繼續交談下去的必要了。宋越起了身，挺拔的身形籠罩在我的頭頂，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和他在一塊兒你就覺得挺坦然的？我和他好像也沒差吧。”
是沒差，你們都是富家大少爺。可是——
“陸齊安是不一樣的。”我聽見自己語氣篤定地這麼說。
宋越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他不說話，我就也不開口，彼此開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宋越臨走時問我：“我以前對你說過的話還記得嗎？”
我愣了一下：“哪句？”
“我一定會把你弄到手的。”
我抿了抿嘴，覺得剛才的那些話我算是白說了。
他一隻腳邁出了病房，忽地又頓住了身形，扭過臉來似笑非笑地看向我：“你不問問我來E市是做什麼的？”
說真的我其實並不感興趣，但在這樣的氛圍驅使之下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問道：“做什麼？”
“查點兒東西，”他意味深長地笑，“沒準兒你也會感興趣的。”
他走之後，我歪在椅子上琢磨了好久好久，愣是沒想明白他能來E市查什麼東西而那東西恰好是我感興趣的。既然想不明白，也就算了，身子動了動為自己找了個舒服些的姿勢，先補個覺再說。
心裏全是事兒，想要睡得久一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沒多久我就睜開了眼。蜷着腿縮在椅子上，盯着病床上那個無論我看了多少遍依舊覺得陌生的男人發起呆來。
我始終不懂他這些年來同我親生母親的愛恨與糾葛，我只知道，這麼多年來，他們沒教會我愛，沒教會我信任，沒教會我任何一樣女孩子該具備的溫婉和柔軟——他們甚至沒教會我怎麼像一個公主那樣驕傲而自信地活着。
他們教給我的，是悲觀，是敏感，是對愛情的惶恐和不敢輕易付出真心以免再次被拋下。
作為父母——我只能說——他們無疑是失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