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歲月靜好
反正，在聽到黃一聖那聲像極了師父當年，因失望發出的嘆息聲后，他忍不住出聲自隱蔽之處走了出來。
此時，他早已年到花甲，看慣了人世間的冷暖，卻猶如一個年輕小夥子一般，紅了眼睛，大聲喊道：“你胡說！”
“師弟，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我又何必欺騙於你！師兄我被谷中叛徒暗算，遭人囚禁數十年，有些事情心中早已看透！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師父生前的諸多作為，甚至忍不住暗暗替師弟你惋惜，但時至今日，當自己亦有了徒兒，方明白何為愛之深責之切！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凡事不能只看一面好與歹！就像此次，若非因為我與逢兒被人陷害，絮兒便不會這麼多年流落在落，葉不會誤打誤撞遇到認出師弟你！那麼，此時我們師兄弟二人，只怕有生之年亦不會再見面！”
“哼！不見倒是利落！”岳循嘴上這麼說，眼中卻閃過一抹悲痛之色。
“師弟，你這些年名聲在外，想必過的很不錯了！聽絮兒好像提過，亦收了幾位得意徒兒，這次也是一同帶了過來？”黃一聖自幼與他一起長大，知曉他向來如此，凡事喜歡在嘴上逞強，也不放在心上。
“我可沒有師兄的好命，盡收了兩個世間難尋的好徒兒！我那四個劣徒，像極了他們的師父，陰險狡詐，還沒能成器，便在窩裏鬥了個你死我活！大徒弟藍如水倒是個與你那小徒弟一般，聰明伶俐的女娃娃，可惜為人處事心狠手辣，不但毒死了親生祖母和繼母，落井下石殘害死了家族中的兄妹！還無緣無故搞得與她素無冤讎的歐陽一族家破人亡，尤其是那個名叫綠珠的歐陽公子的側室，更是死得慘不忍睹！”岳循咬牙切齒道。
“這——”黃一聖只聽得心驚膽戰，他尷尬一笑，道，“幸許這裏面另有內情也說不定，師弟不必太過生氣，先調查清楚，在下定論也不遲，當心錯怪了賢師侄！”
“我怎會錯怪她？”岳循氣呼呼接著說到，語調不由得提高了幾度，“她為了老夫的一個玉壺，便害死了自己的師妹，又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這個世界十分注重尊師重道，同門師兄弟相互殘殺，更是被視作最不可饒恕的罪行！
就像當年的岳循，就算怨恨師父，卻也只是離谷出走而已，從未想過毒害師父！
這次，黃一聖雖知岳循早已不是當年那位與自己情同手足的師弟，卻仍對他毫不設防，也正是相信他們出自同門，他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可想而知，黃一聖聞言藍如水，為一物件毒殺師妹時，內心的震驚：“這，這，竟然還有這種事情？師弟可有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岳循放聲大笑起來，聲音中卻透露出深深地悲憤和無奈，“老夫明白過來時，為時已晚，她已經又害死了我的另外兩個徒兒，還貪心不足，妄想逆天改命改變體質，反而自己毒瘋了自己！師兄，你說，我要拿一個瘋女人如何，要了她的賤命，替死去的三個徒兒報仇嗎？”
收徒如此，當真是人生的一大失敗，尤其是對向來心高氣傲的岳循來講，其所承受的打擊可想而知！
黃一聖不知改如何開口安慰他，只道：“師弟，你如今身體健朗，再重新收一些徒兒，亦不是無可能，且放寬心節哀順變！”
“不收了！要那些個東西，給自己心中添堵作甚？老夫本也到了潛心頤養天年的年紀，卻因門下無人，只能親自出馬，趁這具軀體尚能動彈，謀得一席容身之所！說到這裏，師兄你可比我強多了！”岳循自嘲道。
“我確是比你幸運一些，能得到兩個好徒兒，逢兒他雖然天資平庸一些，但勝在為人忠厚誠懇，而絮兒，自然更得我心一些，天賦秉性都是絕好的！”黃一聖嘆道，“師弟，你這次回來便莫要離開了！正如你所說，我們這個年紀，老骨頭已經不經折騰了，便留在這裏吧！你我二人利用餘生這點時間，把那陰陽洞中未解開的劇毒，研究一二！”
“哼！少用這招騙我，那陰陽洞只有歷代谷主，手持玄玉冰戒方能進入，我又如何去研究那洞中各類奇毒？”岳循顯然並不相信師兄的話。
“師弟，我說可以，自然不會有假，我們自從認識那日到今天，師兄可有騙過你？”黃一聖急忙道。
“師兄自小便看中承諾，確是沒有騙過我，不過，眼下你為了愛徒的一生幸福，破了信念撒謊一次，也未必不可能！”岳循眨巴着眼睛，說道。
還不等黃一聖開口，他又道：“罷了！就算你撒謊，這解藥也送你了！能讓我的黃師兄開口扯謊，這解藥便也送的值了！”
他說著話，自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塞進黃一聖手中：“早中晚兌溫水各服一克，三日毒素便能盡除！”
黃一聖不顧言謝，連忙高聲呼來莫逢，其實莫逢和盧昀早在岳循高聲辯論之時，便趕來這邊。
盧昀猜出岳循的身份，阻止了莫逢進入室中，二人匿身門后，把二人的談話內容一五一十聽了個明白。
盧昀和莫逢不顧得行禮，拿着那解藥，便直奔薛雨的廂房。
岳循冷笑道：“師兄，你不趕去看看你那乖徒夫婿，還留在這裏作甚，難道害怕我給的是假藥，擔心我跑了不成？”
黃一聖笑道：“東方賢侄那裏，有他們照顧便足夠了！師弟，你且隨我到這邊走，我把師父臨終前給你留下的那封信，放在榻下的暗格里。所幸這麼多年仍然安然無恙，沒有被彭賴那伙人尋到撕毀！”
時光荏苒，轉眼半年過去。
一個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篷船，平穩地蕩漾在湖波里。
撐船的是個年輕俊秀的年輕男子，仔細看來，他眼神凌厲尖銳不像尋常漁夫一般平和。
船艙中坐着一對面容異常出眾的璧人，那女子身着一襲白衣依偎在男子身旁，眯着眼睛看着船外的風光。
男子把剝好的蓮蓬，寵溺地放在她的嘴邊：“怎麼，可是捨不得黃伯伯和莫大哥他們？”
“是有一些，葯谷里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師父又和師叔一心撲在調葯上面，可只能辛苦師兄一個人了！”那女子輕輕點了點頭，又糾結道，“可是，我也想姐姐他們！且她和婁大哥馬上就要成親了，就連黃鶯和陸公子他們，都特意趕去了，做妹妹的哪能不陪在她的身旁？”
“絮兒，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等到在落日島住上一些時日，我們再回葯谷便是！莫大哥卻是要辛苦一些，不但要修整谷中植被，處理各種要務，還要替黃伯伯他們四處搜尋那些稀奇古怪的藥草。但好在身累，心不累，我見他倒是樂在其中！”男子笑道。
“師兄這個人啊，就是太過實在，只要師父開心，他勞累一些自然也是十分情願的！”女子跟着笑道。
她望着泛着金光的湖面，突然又道：“奕，你真得打算回去接任夏涼國君的位置？”
男子深嘆一聲，道：“十三皇弟聰明反被聰明誤，意外喪命在同黨手中，謙兒年紀尚小，不足以壓制住那些魑魅魍魎，我只能兼做一個攝政王，等朝廷局面穩定下來，再退身與你隱居江湖！只是，這樣一來，就委屈你了，絮兒！”
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只要每天沒能看到你便好了，哪有什麼委屈？”
男子輕輕攬住她的腰身，嘆道：“絮兒，我東方奕到底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能得你如此相待！那日，盧兄離開藥谷，你可有一些後悔？”
女子猛地自他懷中掙脫，雙手叉腰佯怒道：“休要胡說！昀哥哥乃是我的親兄長，我們兄妹不論身在何處，心都是相連的，為何有後悔一說？”
“是我錯了，日後再也不管胡說了！娘子請饒過小的吧！”男子連連作揖，小心賠禮道。
“誰是你的娘子？油嘴滑舌！”女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們的婚事，可是經過黃伯伯同意了的，絮兒，你該不會反悔吧？”男子急道。
“我的婚事我做主，師父是不會幹涉我的選擇的！”女子撅嘴理直氣壯道。
船艙中不斷傳出男子的討好之聲，撐船的年輕人，冷清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神情，瞬間有了生機，讓人多了些親近感。
不知過了多久，船艙中安靜了下來。
良久，女子又道：“你昏迷時，可是有聽到我所說的話？”
男子“嗯”了一聲。
“那你就不好奇，不在意我的身世？”女子的聲音有些急迫。
“我便是在那個時候，徹底原諒了十三皇弟！因為多謝他用毒，才讓我聽到了你的心聲！絮兒，感謝你來到我的身邊！”男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奕——”女子輕聲喚了一聲。
船艙中再次安靜下來。
撐船的年輕人，望着遠處夕陽映襯下，那個依稀可見的如同夢幻般美麗小島，興奮道：“主子，落日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