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古剎探秘陛下舊情史

第14章 古剎探秘陛下舊情史

第14章古剎探秘陛下舊情史

萬萬沒有想到,族叔撇開我,獨自入古寺,竟然是為了私會我母妃!

雖然猜測到族叔和母妃有着一段恩怨情仇的過往,族叔也至今都未曾忘懷,甚至因為母妃得罪了父皇,每入朝都要挨打。但是,既然是很多年前的過往,甚至是在我出生之前的舊情,那應該是深深壓抑在心底才對,怎能在父皇與母妃有了我以後十幾年還在背着父皇私會。我的三觀深深受到了衝擊。

同情族叔是一回事,但是背叛父皇是另一回事。我的內心深深糾結了。

少傅應該感受到了我的糾結,將我嘴巴捂得密不透風,簡直是要捂死我的節奏。

雖然少傅迫切想要不受干擾聽到宮廷秘聞的心情可以想見,但置他唯一的徒弟幼小元寶兒的生命於不顧,實在不能讓我苟同。

於是我抬腿踢了他一腳,他巋然不動,還將我腿壓下來,免得踢到松樹,產生聲響,暴露了我們的行蹤。

我拿兩手把他捂我嘴的一隻手牢牢按住,再一口咬下……

世界頓時開闊。

蹲在松樹后,收拾一下破碎的心,繼續偷窺外面的情形。

母妃舉止自然,就如同平日在宮裏一般,完全不似有私會舊情人的興奮與激動之情。我不由打疊精神,難道母妃已對我父皇徹底死心塌地,對待晉陽侯這位舊情人已然古井無波?

可是既然古井無波,為什麼又要瞞着我父皇跑出宮跟晉陽侯相會?

大人這情情愛愛的世界好複雜,機智的元寶兒也想不明白了。

我惆悵地嘆口氣,扒着松木繼續偷窺。

晉陽侯的表現卻是令人生疑,與母妃相對而坐,卻並不飲茶,也不看母妃,眼神比較空,視線似乎是對着不遠處的佛殿側門。

我順着族叔的視線,又扒開了松木一條縫隙,望向佛殿側門。半晌,也沒看出什麼。很尋常的佛殿,很普通的側門,有什麼期待價值能大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舊情人?

這二人的一場幽會,一個喝茶,一個望向別處,完全沒有視線交集。

果然是對怨偶。我又為他們嘆了口氣。

又觀察片刻,只見母妃優雅地擱了茶杯到石桌上,抬起眼,非常雲淡風輕地落了視線到對面人的身上。

就在這時,一道從未聽聞過的清泠幽泉碎玉流瀉般的聲音傳導在古剎佛院中,未着力卻彷彿擲地有聲,未有痕卻彷彿入木三分,感染了佛院中一草一木,以及此時完全呆愣住的元寶兒我。

“老侯爺忌日,難得卻邪小侯爺年年來此祭拜,小侯爺一片誠心,老侯爺在天有靈定感欣慰。不過,小侯爺心意到了,也足夠了,不必再執着過多。從前的事,是非真相如何,我其實已無興趣再深究,陛下也是一樣。否則,又將牽扯舊事,舊情,於你我她三人未必有益。過去了的,就讓它都過去吧。”

我聽得呆了,難道是羊肉吃多了出現了幻覺,還是說,此刻我正處在一個天馬行空的夢境中?

這番話,這道聲音,竟然,居然,出自母妃之口?!

身邊少傅似乎同我一般,被一道無形之力禁錮住了,呼吸都徹底屏住了。

我們二人蹲在這草地里,完全呆了,傻了,懵了。

啞巴母妃說話了?

嗓音是男聲?

我腦子裏嗡嗡響作一片,絲毫沒有了思索的能力。

晉陽侯望着佛殿側門的視線起了些波動,面上浮起寂寥的笑意,勉強開口:“時至今日,你們也依舊以為,我是因為良心難安,或者作戲人前,或者為了求得原諒,才年年來此祭拜老侯爺?我是為了牽扯舊情,或者追求真相,或者洗清罪名,才一次又一次出現在你們跟前,污了你們的眼?謝公子是世家出身,不似我無根無土,無脈無源,若非被老侯爺收留,焉有日後,所以謝公子永遠也不懂一介草民的心思。飄零之人唯有結草銜環以報故人之恩情,豈敢再有奢求。”

母妃重新看了看他,不是審視,也不是居高臨下,更不是同情,似是看陌生人,又似是看多年故人,“小侯爺言重了。我說過,因果是非我謝庭芝並不在意,往事已去,不如着眼今時,不是我謝庭芝不信你,也談不上諒解不諒解。小侯爺多年來思慮過甚,焉知不是作繭自縛?阿夜待你多有苛責,興許也多有誤會,但她性情如此,想必你比我更加明白。未必她便當真恨你,只是,一樁樁的事,涉及她生父,又涉及元寶兒,你叫她如何過去這道坎?她因你,元寶兒險些不保,這是我同她的第一個孩子,對我們有多重要,對大殷江山有多重要,豈是尋常情義可比擬?她這樣待你,你覺委屈,可當年阿夜早產,險些滑胎,當年太醫要保阿夜,但若此,阿夜此生大約再不能有孩子。阿夜執意要元寶兒,寧願拿命來換,也願意此後再無所出,方有今日元寶兒。可我們為了自己考慮,將元寶兒養成這般模樣,難道就不是虧欠了元寶兒?”

晉陽侯眼中晶瑩閃亮,彷彿有淚滴凝聚,映出樹葉間投射下日光的華彩,也映出半世的哀傷。

人世的辛酸悲涼,總是以過錯或錯過作註解。

“謝公子所言一樁樁,卻邪自知罪無可恕,從未奢求原諒。阿夜所賜廷杖,卻邪亦甘願受罰。但若叫我不再思慮過重,不再作繭自縛,怕是難以做到。”晉陽侯微微仰頭,不令淚滴落下,青絲凌亂了一縷在風中,光與風卻都在他身上,“我這殘生,並無所求,若能恕罪,若阿夜願意,不妨賜我一死……”

母妃忽然轉頭看向另一端,亦即方才晉陽侯一直盯着的佛殿側門。

佛香裊裊中,出現了一個身影,便裝素服,煌煌威嚴,修身玉立,氣度沉凝,卸冠束髮,眉宇安寧,輕啟淡唇:“朕若賜你死,何必至今日。”

一聽此言,晉陽侯身形顫了一顫,一回首,定定看住佛香中那道身影,千迴百轉自彷徨,撇不下多情數樁。

他起身,敬君尊上,永遠不會太過失禮,興許覺得罪臣便應有罪臣的樣子。

蒼柏古松后,險些僵成石頭人的少傅同我,又在偷窺中見到了我父皇,震驚又加一層。

為什麼此時此地,還會有個父皇?難道說廣化寺外的精緻馬車就是我爹娘微服私訪特用的?可是微服私訪為什麼要來古寺?我父皇母妃以及晉陽侯三人同時出現在這裏,是巧合,還是,預謀?

不對!母妃——還能叫母妃么?不是母妃,又究竟是誰?

養了我十幾年的母妃,是個男人。

裝啞了十幾年的母妃,會說話,嗓音還極其動聽。

晉陽侯,我以為是我親爹的族叔,是造成我早產甚至險些這世間根本不曾有過元寶兒的罪魁禍首。

晉陽侯未能送出的訣別書的信箋里的阿夜,是我的生母。

阿夜是誰?難道是……

我不敢想。

父皇逕自走到石桌邊,擇了方石凳坐了,“母妃”給父皇倒了茶,遞過去。

彷彿局外人的晉陽侯早已收了視線,施了一禮,“陛下保重,罪臣告退。”便要寂然離去。

“慢着!”父皇手執茶杯停在唇邊,兩眼也沒往晉陽侯那邊多看,“你不是一直想見朕么?不是一直要當著朕的面洗脫你多年來蒙受的冤屈么?不是方才還要朕賜你一死么?不是一直在這裏等了朕許久么?”

晉陽侯返身,面容上有淺淺的哀傷,卻不是隨便給別人看的,也許只是對着眼前人,藏無可藏,避無可避,他嗓音微顫,卻極力穩住:“罪臣不敢。陛下天顏,罪臣今日得以一見,只一眼便知足。往年今日,陛下不見罪臣,罪臣不敢奢求,亦不敢苦候。罪臣罪孽深重,若陛下願意賜罪臣一死,罪臣甘之如飴,若陛下不願污了金口,罪臣亦可苟延殘生,以心恕罪。”

“母妃”就坐在一旁,不再言語,聽了這番話,卻是微微轉了頭,看向一旁的松柏,眼中意味亦諱莫如深。

父皇飲下殘茶,冷冷一笑,瞥了眼晉陽侯,嘴角幽冷,“晉陽侯句句罪臣,字字恕罪,倒像是朕將你逼迫至今,你心中,是否恨朕入骨?”

晉陽侯一怔后,面上凄然,旋即撩衣跪了下來。

深深俯首后,半直起身,頭未抬,已是無法再碰觸對方目光似的,亦無法承受其重量,“罪臣即便今時今日,也從未對陛下有過怨懟。”

父皇對這一切仿若不見,面色是罕見的冷峻,不近情面,面對糾葛頗深的故人,竟是一絲暖意都沒有,冷冰冰開口道:“怨懟在心,不在口。你這一年又一年,不問世事,不論時政,寡居西山,萬事皆不上心,就是你的贖罪之舉么?年年我父親的忌日,難為你倒記得,可他是怎麼過世,你還記得么?”

“養父之恩,罪臣未有一日敢忘,罪臣之過,亦未有一日敢忘。”晉陽侯隻身跪在佛院內幽冷青石上,身影孤寂哀涼,若孤雁獨棲,“罪臣西山思過,罪過尚且無法贖清,豈有心思問世事辯朝政。若陛下不滿罪臣所思所為,那罪臣斗膽請問陛下,究竟要罪臣怎麼做。”

父皇將頭轉向一旁,只側面朝著跪地的晉陽侯,眼角冷意似有若無,沉聲道:“與其西山寡居虛擲年華,不如實實在在做些贖你罪過之事。”

“請陛下明示!”晉陽侯微微抬頭,卻仍是未將目光完全投於父皇,二人之間的阻隔,只怕遠不是這咫尺數步間的距離,也不是君臣之間的距離。

“晉陽侯應知,如今朝中舊族勢力根深蒂固,太師、宰輔、吏部、禮部、戶部、兵部,但凡樞機之位,無不是被舊族尸位素餐,霸着要位,徇私枉法,利益牽扯,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朕簡直對他們莫可奈何。”論及朝事,父皇便自動脫離兒女情長恩怨糾葛,身為一個君王,只有國家,無家事了。

靜靜聽着的晉陽侯半晌作答:“新朝初立,舊族根深,皇室為舊族所困,歷來皆如此。”

“舊族以太師為首,滿朝皆以他鄭閑馬首是瞻,雖有國君,卻天下只知有太師,而不知有朕!”父皇說到激動處,語聲也不由激昂了,握着茶杯的手更緊了,面色比方才凝重不知多少,“我穆氏一族雖立足不過百年,比不得綿延數百年之世家,但卻是龍脈一系。十九年前,我朝戰敗,對南國大曜俯首稱臣,去國號納歲幣。我堂堂龍裔皇族,卻不得不向別國皇室低頭,這份屈辱,但凡我大殷子孫,都不該遺忘。”

“母妃”在一旁靜靜聆聽,晉陽侯亦跪在地上聆聽,蹲在松柏后的我與少傅也不由跟着轉了思維。尤其對於我來說,今日的偷窺偷聽,獲得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根本無法一樁樁來理解。

“前國君,是朕堂兄,也是亡國之君,他的是非功過,自有史官評說。朕既然做了這大殷新朝的國君,為了延續穆氏血脈穆氏江山,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不擇手段,朕也要復興大殷。但是,光有志向,理想終不過是一紙空談。內有奸黨,外有異族,朕的復興之路,可謂步步維艱。”父皇長長嘆了口氣,不是那麼太寬闊的雙肩微微塌陷了一些,面上露出些許憔悴和疲憊。

一直做着背景的“母妃”伸手虛攬了父皇一下,最後拍肩,試着緩和困厄的氣氛和父皇的情緒,笑了一笑,又用他那幽泉碎玉般動聽的嗓音婉轉勸諫:“萬里尋山歷百艱而無悔,一朝見井縱九死以何辭。若非艱難困苦,如何玉成你這一代聖君?開闢新的江山,又豈會是尋常的困難。一步一步地開拓,不是也在一步一步地接近理想?你已經做了許多人窮盡一生也做不到的事了,何須苛責自己?太師攔路,我們便削了他左膀右臂,異族滋擾,我們便彈壓懷柔,遠交近攻,合縱連橫,終我們一生,想必也是可以有些成就的吧。給元寶兒打江山,我們怎麼能不儘力?”

“母妃”一句能頂旁人千萬句,何況“母妃”這啞妃一旦開起口來,三兩句往往打不住,滔滔不絕長篇大論對父皇一番輪攻,父皇便淪陷了。

“庭芝總能這麼忽悠人。”父皇寵溺地看了眼“母妃”,嘴上說著別人忽悠他,卻明顯情緒放鬆了些,“不過,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太師一族雖盤踞朝堂利益牽連,朕不也拿掉了他的左膀右臂之一,他的好女婿,戶部侍郎李元鳳秋後便問斬!也算是拔除了太師黨安插戶部的主要蠹蟲,收回戶部財務權,朕總算有錢做些事了,近日才算睡得安穩了些。”

“陛下也得早日擬定戶部侍郎人選,不然,若是讓太師又給吏部暗示,再推薦來一個太師黨入戶部,我們這些工夫就都白費了。”父皇的愛妃及時上奏。

“不錯!朕要把錢牢牢抓住,萬不可再落入旁人之手,尤其奸黨之手!”父皇用力道。

國庫,是一國之命脈。

被“母妃”哄開心了的父皇一轉頭,似乎忽然才意識到晉陽侯還跪着,便大度地一揮手:“起來吧。”

“謝陛下!”晉陽侯扶膝起身,跪得久了,起身動作有些遲緩,看起來頗為吃力,陽光灑下,都可見他額上一層細汗。

趴草里的我都遠遠瞧見了,也不知父皇瞧見了沒有,沒來由的,竟覺得心中微微的不太舒服,好像有藏身處松柏針葉扎入了心竅一般。我不舒服地挪動了一下,探手在心口抓了抓,想把那針葉抓出來。

潛伏在身邊的少傅瞥我一眼,“元寶兒,有樹上蟲子咬你?”

“可能是吧。”我含糊一聲。

晉陽侯被父皇難得地賜座了,他們三人便一同坐着,這場面我總覺得十分詭異。不在父皇面前挨打的族叔,我大概是還沒適應。這世界變化太快,或者是,皇室關係變化太快,我都快跟不上節奏了。

父皇待晉陽侯坐定,提了個問題:“晉陽侯對於元寶兒當朝斷案,揭發戶部侍郎李元鳳,打擊太師一系的囂張氣焰,有何看法?”

趴着偷窺的我虎軀一震,居然提到我了,還是讓族叔對我的光輝事迹發表看法,頓時我就心潮澎湃了。少傅適時一手將我壓回草堆里,害怕我把尾巴翹了起來,只怕翹起來還要搖一搖。雖然他讓我啃了一嘴青草,但我心情好,不跟他計較。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晉陽侯聽到提及我,便面色緩和了很多,眼裏起了些暖意,恭敬答道:“元寶兒少年才智不可限量,常能出人意表,想人所不能想,顧人所罔顧。常人覺她痴傻頑劣,卻不知是大智若愚。”

如論如何,我也要把尾巴翹起來,搖一搖。

少傅深深地看我一眼,非常無良地道:“這話你也當真?”

父皇聽見晉陽侯如此評價於我,很是裝作若無其事,但壓抑的嘴角笑意出賣了他。倒不如我那詭異的女變男的“母妃”坦誠,自家孩子被誇獎,直接樂在了臉上:“侯爺與我英雄所見略同。”

父皇又問:“那晉陽侯對姜少傅有何看法?對朕把姜冕安排給元寶兒做少傅之意,可知?”

這時候,草堆里,換少傅不淡定了。

對於父皇所謂的“把姜冕安排給元寶兒做少傅”這個關鍵句子,我有些不解了。

少傅不由得將身子往松柏前傾了傾,也是很在乎的樣子。

日光從佛院古樹上森繁的葉脈間過濾下來,點點光輝灑在石桌旁坐定的三人頭上、身上,別院梵音經風送來,獨顯清幽靜謐。我與少傅大氣不出,牢牢蹲在樹后,等待……

晉陽侯經過一番思慮后,眉頭微跳,低聲回我父皇的問話:“臣覺得,陛下找來西京姜冕做東宮少傅,絕不是偶然。”稍加沉吟后,大膽猜測,“只怕,早在元寶兒出生之日起,陛下同貴妃就已在替元寶兒的日後打算了。”見我父皇在觀想,母妃也未反駁,晉陽侯繼續遲疑着道:“若元寶兒是個尋常太子,興許反倒不用太過費心,但,元寶兒的不同凡響之處,迫使得陛下不得不未雨綢繆,深謀遠慮。”

趴在草叢裏的我不由沉思,我究竟怎麼不同凡響了,難道是指我不世出的智慧才華?

可是,我剛出生那日,父皇母妃又是怎麼看出來我有着不世出的智慧才華的呢?

我反覆揣測的時候,少傅也轉了頭看我,眼神古怪,很有探究的意味,一定是在質疑我哪裏不同凡響了,或者是,晉陽侯為了洗脫罪名,不惜睜眼說瞎話,戳了母妃的軟肋,拍了父皇的馬屁。

佛香裊裊中,晉陽侯娓娓道來:“西京姜冕,世家出身,這是陛下和貴妃看中他的第一點。既然我朝立國不過百年,穆氏一族根基尚未穩,且未能完全壓制住數百年的世家,那不如借世家之手,抬高穆氏在各大姓中的地位,同時,以姜氏壓制其他世家。於陛下而言,事半功倍,於姜氏而言,亦是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若西京姜氏與上京穆氏合手,再不畏以鄭氏為首的舊族。”

這時,母妃發言了:“可是,西京姜氏素來清高,不與貴胄合作,不慕名利,不羨功勛,遊離於中央勢力之外,獨處西京,幾乎可謂不問世事。姜冕被召入京,便是與家族斷絕關係,這才脫離家族控制,只身前來上京。如此一來,我們的合縱連橫,豈不失效?”

晉陽侯並未放棄自己的看法,他稍稍側過頭,看向空中浮起的飛塵與飄落的樹葉,神情極為堅定,“貴妃當真如此以為么?西京姜氏出了個姜冕,姜氏族長長老當真會如此輕易放棄?臣浮沉於世許多載,看遍窮達盡,人間事,遁世隱士興許存在,只因這番遁世全屬一個人的行為,但聚眾而居則為氏族,氏族代代相傳,利益關係深植,為了氏族血脈的延續傳承,豈容你遁世。更不可能放棄一個可振興家族,最大程度延續家族名望的名士,斷絕關係,更不可能。”

我明顯感覺到了身邊少傅震了一震,呼吸也急促起來。

“此話怎講?”母妃面色平靜地問。

晉陽侯便索性說穿:“西京姜氏,看似淡出世外,不問朝事,不與貴胄往來,實則是蛟龍潛伏,望風而觀。試問一個數百年的世家大族,總是遊離於權力中心之外,是怎麼可能延續自己的聲名?西京姜氏,歷三百年而不衰,便是最好的註解。西京姜氏對世事的見解,看得更為深遠,不為眼前蠅頭小利遮蔽視野,方能瞻望更滔天的利益,他們不過是追求最大化的好處。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衝天。西京姜氏,所候的,不過是機緣。”

“侯爺所謂的機緣,又怎麼說?”母妃沉穩的表情中,不易察覺地帶了絲笑意,似乎是某種英雄所見略同的欣然。

“與三百年的西京姜氏相比,區區不足百年的大殷皇室,其實未必在他們眼中。皇族輪換,世家永遠是世家,皇族干擾不到他們分毫。內亂征伐,他們有塢堡,有部曲。糾合宗族鄉黨,屯聚堡塢,據險自守,以避戎狄寇盜之難。皇族封賞,他們更是不會放在眼中。這才造就世人眼中,西京姜氏的淡然自若,超脫名利。”晉陽侯頓了頓,又接着道,“可就是如此,陛下也未放棄對西京姜氏的招攏,這是陛下布的一局險棋。西京姜氏給陛下的答覆便是,斷絕與姜冕的一切氏族關係。表明看起來是西京姜氏不與陛下合作,但陛下依舊看中姜冕,不正是陛下已看透西京姜氏的用意。”

“怎樣的用意?”父皇親自問了一句。

“西京姜氏明着斷絕與姜冕的關係,實則任由姜冕獨闖上京,探查皇室家底如何,是否值得姜氏押注。——便是這樣的用意。”晉陽侯最後點題。

聽到這裏,我有一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扭頭看了眼姜冕,“少傅,原來你是個卧底。”

少傅悄悄地扭頭:“你以為我想?”

我想到第一日相見的情形,恍然:“難怪那日你要自盡。”

少傅轉回頭看着我,認真道:“你就不能再深刻的反省一下?”

我搖頭:“已經夠深刻了。”

聽着外面又在繼續,我和少傅趕緊閉嘴了,繼續偷聽。

我父皇首肯了晉陽侯的這番話語:“不錯,你所言句句合朕意。但這應該是你所說的朕看中姜冕的第一點,世家身份,以姜冕為突破點,尋求西京姜氏的合作。那第二點呢?”

晉陽侯無聲地嘆了口氣,“第二點,自然是因為元寶兒的緣故。”

我又將耳朵牢牢地豎起來。

少傅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這時母妃也跟着嘆口氣,隨即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父皇,“若元寶兒當真是個尋常太子,我們倒也不會有這麼多心思。不過,即便元寶兒是現今這個模樣,我們也是視若珍寶,將元寶兒當做是上天對我們的賞賜。”

父皇立即截口,斬釘截鐵:“沒錯。無論元寶兒是什麼樣兒,都是朕的孩兒,是朕的骨血。有朕在,無論什麼,朕都要給元寶兒最好的。”

母妃接着蹙眉道:“原本想元寶兒大點,我們再考慮,可是,送元寶兒去東宮的前一夜,她竟……打着滾地要太子妃……”

父皇原本也憂愁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滿面驕傲,道:“不過這也沒什麼,元寶兒可是朕的孩子,朕小時也……咳……朕覺得這都不是事兒。大不了,朕給元寶兒召來天下所有漂亮公子,任她挑選。”

“咳!”母妃嚴肅打斷了父皇的好色之論。

晉陽侯也頗顯尷尬。

可是,我和少傅都震驚了。

我趕緊給自己理了理頭緒,那夜,我見父皇與母妃行周公之禮,覺得好玩,自己要孤零零去東宮長住,再也不能整日膩在母妃身邊,這如同斷奶一般的艱巨,元寶兒實在是做不來。於是,我滿地打滾要太子妃,然後父皇就給我送來了少傅……

可是,等等,太子妃,少傅……

再等等,方才父皇說大不了給我召來天下所有漂亮公子,任我挑選。

我為什麼要挑選漂亮公子?太子妃難道不該是漂亮小姐么?

我深深地困惑住了。

晉陽侯整理了情緒后,試圖平靜道:“所以,陛下就乾脆將召入京的姜冕,轉給了元寶兒做少傅,一舉兩得。可是,臣斗膽一問,陛下這般安排,能確保他們心甘情願?兩情相悅?那姜冕,當真會願意,屈居後宮?”

“噗通”一聲,有什麼栽出去了。

我一扭頭,身邊的少傅不見了,再一扭頭,大吃一驚,身前作掩飾的松柏已被撲了個大洞,徹底將我暴露了。

同時,少傅他竟然一時受了刺激,沒能剋制住自己,身子整個傾了出去……

就這麼,橫空出現在了父皇、母妃、晉陽侯跟前……

父皇、母妃、晉陽侯紛紛同時轉頭,一見之下,吃驚的表情如出一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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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第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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