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屍骨佛牌(1)
第29章屍骨佛牌(1)
1、
“杠!”
志遠一聲斷喝,嚇得我趕緊把伸出去摸牌的手縮了回來。他拈起骰子,很隨意地扔到桌子中間。是個四點,他伸手在砌好的牌尾倒數第四張處摸起一張牌,卻並沒有立即把牌翻過來,而是用中指慢慢地審着牌。
“千萬別開花,千萬別開花……”我在心底默默地念叨着,要是這把牌杠上開花的話,我身上帶的錢就會全部輸完。
我們打牌的規矩是無論誰帶的錢輸完了,賭局就立刻結束,絕不欠賬。如果我第一個輸完,也就意味着今天晚上,連翻本的機會都沒有了。
“杠上開花!”
志遠將牌翻了過來,一臉陰笑地看着我。
我掃了一眼他倒下的牌,把桌上的最後幾張鈔票扔給他,再將面前的牌一推,沮喪地說道:“沒錢了,不打了!”
“嘿嘿,今晚哥兒幾個夠意思。走,吃宵夜去,我請客!”志遠站了起來,笑着招呼道。
“我們不去了,明兒一早還有點事兒,你們倆去吧。”林東和文翰打了個招呼后就離開了。
志遠一邊收拾桌上的牌一邊問我:“就剩咱們倆了,還去不去喝兩杯啊?”
“去,怎麼不去!你小子這個月已經贏了我好幾萬了,不吃白不吃。”我把手裏的牌重重地砸到桌上,恨恨地說。
“哎!願賭服輸,你發什麼牢騷。小心點,別把我的牌給砸壞了,這可是我託人從泰國帶回來的,砸壞了你可賠不起。”志遠將我砸在桌上的牌拿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放進牌盒裏。
“泰國帶回來的?你這牌該不會有問題吧,害我輸這麼多錢。”我又拿起一張牌,仔細地看了起來。
“你儘管放一百個心,牌絕對沒有問題,是你自己的手氣臭。好了,我們出去喝酒。”志遠將我手裏的牌搶了過去,拉着我出了門。
我和志遠來到一家大排擋,吃喝起來。打牌我打不過他,喝酒他可不是我的對手,幾瓶啤酒灌下肚,我見志遠已經是暈乎乎的了,便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志遠,你那牌玩着手感挺好的,什麼時候也找人給我帶一副吧。”
志遠笑了笑,說道:“那牌可貴了,你真想要?”
“不就一副牌嗎,還能貴到哪兒去啊。”
“那可不是一般的牌。”志遠神神秘秘地對我說道。
“怎麼不一般,是不是可以出老千啊?”我順口問道。
“你想哪兒去了,有了那副牌,還用出老千嗎!”志遠不屑地沖我擺了擺手,然後壓低聲音說道:“那是佛牌!”
“佛牌?”我有些不解。
志遠得意地喝了一口酒,說道:“你知道這牌是什麼做的嗎?”
我搖了搖頭。
志遠站起來,湊近我耳邊輕聲說道:“死人骨頭。”我心裏一驚,手上的酒杯“啪”的一聲落到地上摔碎了。
“泰國有人專門製作這種佛牌,他們偷來死人的骨骸,製作成骨牌,然後請來道行深厚的高僧給牌開光,壓制住隱藏在骨牌里的死人戾氣。打了這牌,再背的人也會時來運轉、否極泰來。你看看我,去年一直走霉運,後來專門找人從泰國給我帶了這副牌回來,今年的運道一下就轉了。”志遠得意洋洋地說道。
我盯着志遠,心裏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話,偷死人骨骸來製作骨牌這事,本來就夠缺德的了,居然還有什麼高僧給這樣的骨牌開光。能答應做這種事的僧人,我估計修行也高不到哪兒去。
不過話又說回來,志遠說的他去年倒霉、今年轉運倒是確有其事。去年是志遠的本命年,他的運道一直不好,不但做生意賠錢、打牌也大把大把地輸錢,我記得當時還和他開玩笑,問他是不是沒有穿紅內褲。
可是過完年後,志遠的運道突然就開始轉了,生意一步步有了起色不說,打牌的手風也好得不得了。近幾個月,我們打牌常常都是他一贏三,算下來已經贏了十幾萬了。俗話說賭場得意,情場失意。可今年志遠這小子情場上也頗為得意,前不久還認識了一個漂亮的空姐,關係已經發展到了同居的地步。
這麼多好事兒都落到了他的頭上,難道真的是屍骨佛牌的作用?
2、
志遠的死訊是林東打電話告訴我的。
林東在電話里說,志遠的屍體是他女朋友發現的。這段時間她一直有航班,大概有半個月沒見到志遠了。前幾天她休息,就去了志遠家,沒想到卻發現志遠已經死了。她當時就報了警,警察拉走了志遠的屍體,並勘察了現場。
昨天,她接到了警察的通知,說志遠的死因是心力衰竭。他是因為突發疾病,又沒能得到及時搶救才死的。現在她已經領回了志遠的屍體,不過志遠沒什麼親人,她一個人操辦志遠的後事忙不過來,這才打電話找到了林東。林東想到志遠除了我們幾個牌友,也沒什麼別的朋友,就讓我也過去幫幫忙。
我掛掉電話后就直接去了志遠家,當我趕到志遠家樓下時,剛好看到林東拎着一個黑色的大垃圾袋從樓里走了出來,急忙迎了過去。
我幫着林東將垃圾袋扔掉之後,就朝志遠家裏走去。走進電梯后,林東告訴我:“志遠的屍體在殯儀館裏存放着,薛曼妮說明天出殯,今天先清理一下志遠的遺物。”
“薛曼妮?”我輕聲重複着這個聽上去很陌生的名字。
“就是志遠的女朋友,做空姐的。”林東頓了頓,又說道:“她長得可真漂亮,可惜志遠無福消受啊。”
“她在上面?”我隨口問道。
“嗯,她一直留在房間裏清理志遠的遺物。”林東回答道。
電梯在志遠家所在的樓層停了下來,我和林東走出了電梯。我突然看到一個背影在前面的樓道口晃了晃,那背影讓我覺得有些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是誰的背影。
跟在林東身後走進志遠家裏,我終於看見那個名叫薛曼妮的女子。說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無恥,我見到薛曼妮後腦子裏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幸虧志遠死了。
薛曼妮真的很美,美得讓每一個男人見到她后,都會想將她據為己有。當時,我腦子裏想要得到她的念頭,竟然壓過了我想要得到志遠留下的那副屍骨佛牌的念頭。
薛曼妮有條不紊地清理着志遠的遺物,我和林東說是幫忙,其實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幫着收揀一下不要的垃圾。不過,我想林東的心思和我差不多,都想和她多待一會兒,找機會和她套套近乎什麼的。
志遠生前是個大大咧咧的傢伙,他的屋裏很亂,留下的有價值的遺物也很少,薛曼妮沒用多少時間就清理得差不多了。
趁着林東幫薛曼妮將不要的雜物往垃圾袋裏裝的時候,我的目光在屋裏四處梭巡,尋找着那副屍骨佛牌,可惜我看遍了整個屋子,也沒有看見那副牌的影子。我的心裏充滿了失望,卻也無可奈何。
清理完志遠的遺物之後,我和林東見時間已經不早了,便向薛曼妮告辭。這時候,她指着屋角的一堆東西對我和林東說:“那些東西都是志遠的收藏,你們可以去選兩件留個紀念。”
林東走過去,順手拿了一把瑞士軍刀揣進兜里。我看着薛曼妮,遲疑了片刻,開口問道:“我們幾個都喜歡打牌,志遠有一副麻將,我們常在一起打,如果……”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薛曼妮就回答道:“不好意思,你說的那副牌已經被人拿走了。”
“被人拿走了!誰?”我滿臉驚訝地問道。
薛曼妮偏着頭回憶了一下,回答道:“他也說是志遠的牌友,好象叫什麼文翰。”
“文翰!?”我和林東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我轉身看了看和我同樣驚諤的林東,問道:“你不是一直在這兒嗎,難道不知道文翰來過。”
林東滿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說:“我沒看見他。”
我回頭問薛曼妮:“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薛曼妮指了指林東,說:“剛才你下去扔東西的時候,他就來了。你是坐電梯下去的,大概他是走的樓梯,才錯過了吧。”
薛曼妮的話讓我想起了剛才我走出電梯時看見的那個背影,我現在終於知道當時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那背影很眼熟了。
“他只拿走了那副牌嗎?”林東問道。
薛曼妮點了點頭,回答道:“嗯,他說還有點事,拿了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不過,他說明天會去參加志遠的葬禮的。”
3、
第二天,文翰並沒有來參加志遠的葬禮。葬禮結束之後,我和林東一塊兒離開了殯儀館,在回去的路上,林東突然問我:“你說文翰怎麼不來參加葬禮啊?”
“他來不來我怎麼知道。”我沒好氣地回答着林東。
“他為什麼要拿走志遠的那副牌?”林東還在自言自語地發著問。
林東的疑慮讓我忐忑的心放下了一些,起碼他還不知道屍骨佛牌的秘密,於是我岔開話題問道:“志遠的死訊也是你告訴文翰的吧?”
林東點了點頭說:“我先給文翰打的電話,他說他有事,暫時過不去,然後我才打了你的電話。沒想到他卻偷偷跑去拿走了志遠的那副牌,難道那牌有什麼問題。”
我見林東依舊念念不忘那副牌,不想讓他繼續深究,只好敷衍道:“牌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文翰拿去也只是想做個紀念罷了。我們幾個這麼多年的朋友,難道還會出老千啊。”
“說得也是,我們打牌的輸贏也不大,要為這幾個錢專門找副牌來出老千,也太不划算了。”林東若有所思地說道:“可惜志遠走了,我們的牌搭子差了一個,以後還怎麼打牌啊。”
和林東分手后,我急匆匆地去了文翰家裏。文翰不在家,打他的手機也始終關着機。我有些不太甘心,就守在他家門外等着他,可是一直等到夜幕降臨了,他也沒有回家。
後來,我又去了文翰家幾次,但每次他都不在家,他的手機也總是打不通。我也問過林東有沒有見過他,林東也回答說很久沒有看到他了。文翰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誰都找不到他。
一個多月後的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了林東打來的電話,他竟然約我去打牌。我當時就沒好氣地沖他吼道:“咱們的牌搭子一個死了,一個不見人影,打什麼打啊!”
林東在電話里對我說:“你放心,保證有牌搭子,而且絕對讓你滿意。我的車已經到你家樓下了,趕快下來!”
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打牌了,沒人提這事兒倒也罷了,林東這一說,我才覺得手癢得不行,趕緊揣上一疊錢就出門了。
坐在林東的車上,我詢問他去什麼地方、和誰一起打。他卻緘口不言,和我賣起了關子。這讓我很是鬱悶,暗自在心裏嘀咕,今晚一定要專門和他的牌。
當林東的車停下來之後,我看着車窗外熟悉的小區,詫異地問林東:“文翰回來了?”
林東得意地笑了笑,說:“就是他讓我約你來打牌的。”
走進文翰家,我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然後就看見了那副讓我垂涎已久的屍骨佛牌。那副牌整整齊齊地碼在麻將桌上,每一粒骨牌在燈光下都反射着幽幽的光澤,看上去分外陰冷。
“坐吧,好久都沒有和你們一起打牌了,今天一定要打滿八圈。”文翰坐在牌桌前招呼着我們。
“還有誰?”在牌桌前坐下之後,我問道。
還沒有等文翰回答,一個娉娉婷婷的身影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她的手裏端着一盤水果。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樣子,薛曼妮的臉上微微地泛起一朵紅暈,囁嚅着解釋道:“我是在飛泰國的航班上遇到文翰的……”
“趕快打牌,要聊天的話在牌桌上邊打邊聊。”文翰打斷了薛曼妮的話,催促道。
我抬頭看了看文翰,心裏突然湧起一種怪怪的感覺,我覺得坐在牌桌前的文翰,並不像我認識的文翰,反而更像另一個人。
文翰到底像誰呢?我在腦子裏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
4、
牌局開始后不久,我就覺得文翰不太對勁兒。以往我們在一起打牌時,文翰是最為活躍的一個人,動不動就大呼小叫,一驚一乍的。可今天,他像換了個人似的,一直埋着頭摸牌打牌,無論牌桌上出現什麼情況,他都不動聲色、一言不發。
最為奇怪的是,他的臉上始終保持着我們進門時那種不冷不熱的表情,看上去一直沒有變化。我甚至感覺到,我們只是在和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械人打牌,而不是在和一個活生生的人打牌。
不過,這個機械人的手氣簡直太好了。整個晚上,幾乎只有他一個人在和牌,而我們三個,也就是陪他洗洗牌而已。
打着打着,林東又給文翰點了一個大炮,他氣憤地把牌一扔,不服氣地對文翰嚷道:“媽的,今晚真是邪了門了。我就不信,除了你會和牌,我們就都不會了。來,繼續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