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他突然在意起了她對自己的看法，就像是行星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軌道
一轉眼又到了周末。
左藝去了遠郊的爺爺家，所以不會像往常一樣提前回來。林思楠一個人待在學校覺得有些孤單，於是周日下午又去了媽媽以前住的地方。
也許是臨近“十一”黃金周的原因，來這裏旅遊的人很多。林思楠特意去之前去過的那家咖啡廳看了看，裏面坐着很多不同膚色的遊客，可惜沒有遇見她想看到的那個人。
他應該不會來了吧。
林思楠思忖着，見這裏客人太多，便打消了進去喝杯咖啡的念頭，轉身走進對面舊居的一樓。
這是一家琴行，賣的鋼琴大多是二手貨。此刻，有位客人正在一架鋼琴前試音，清脆的琴聲頓時在琴行里回蕩起來。
林思楠看着牆上的鋼琴海報，發現有的鋼琴是一些名人或者藝術家放在這裏義賣的，不由得更加好奇了。路過一扇小窗時，她不經意地向外看了一眼，便立刻停住了腳步。
小窗外面是這棟房子側面的樓梯，而樓梯的拐彎處坐着一個男生，地上扔着一些空啤酒罐，他的手裏還拿着一罐。
袁靖宸居然在這裏喝酒？
林思楠大驚失色地跑出琴行，沿着樓梯快步跑了上去。看到他把手中的啤酒罐送到嘴邊，她氣惱地搶了下來：“袁靖宸，不要再喝了。”
手中的啤酒罐被人搶去，袁靖宸用帶着醉意的目光向上看去，眼前浮現出林思楠的身影。他甩了甩頭，眼裏看到的依舊是她。
“怎麼又是你？你為什麼一直跟着我？”他低聲問道，眼神有些迷離。
“我沒有跟着你。”林思楠回答道。看到他現在這個狀態，她有點擔心，伸出手想扶他，卻又有些遲疑。
“沒跟着我？那你怎麼會在這裏？”對於性格冷漠的人來說，喝多了酒的好處就是話會變多一點。
林思楠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媽媽出國之前在這裏住過，我當然要來看看。”
“你也住過這裏？呵……我小時候也和媽媽在這裏住過。”袁靖宸有些微醺，感覺林思楠在他的面前一直晃，於是指着她問道，“你也在這裏住過，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
“我知道了，你知道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所以不和我玩。”袁靖宸說到這裏語氣有些哽咽。
林思楠不太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但是很耐心地說道：“我小時候沒有和我媽媽住在一起，後來才在一起的。”
“你也被媽媽拋棄了？那她怎麼又和你在一起了？”袁靖宸努力睜大眼睛，頭暈得厲害，卻能敏銳地聽出她話里的玄機。
林思楠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解釋，只能輕聲安慰道：“媽媽都是牽挂自己孩子的。你的媽媽不是在家嗎？想媽媽就回家啊，在這裏喝什麼酒？”她故意這樣說，就是想聽聽他和他現在的媽媽關係怎麼樣。
袁靖宸露出了一絲苦笑。或許喝醉了，袁靖宸才會笑吧。
“她才不是我媽媽呢。”他低聲說道，身體忽然失去平衡，頭一歪，撞向了旁邊的牆。
林思楠驚呼一聲，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頭。擔心他因喝醉而受傷，林思楠索性坐在他和牆之間，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不過，因為袁靖宸比她高很多，她只能向上挪一級台階，讓他的頭能舒服地靠在她的肩上。
“袁靖宸，你為什麼要喝酒？”她輕聲問道。
第一次和男生這麼親密地依偎在一起，她緊張得連身體都有些僵硬，心跳得飛快。
“我六歲那年的今天，就是在這裏和媽媽分開的。她給我買了好多糖果，她說，要我在她沒來接我之前乖乖地等。”袁靖宸的聲音有些哽咽。
林思楠不由得握緊了拳頭，突然變得驚慌起來，安慰他：“也許……你媽媽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對，我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所以每年都在等她回來解釋。可是十二年過去了，她在哪裏？她為什麼不回來？而且隨着時間的流逝，我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我竟然漸漸忘記了她的長相。”袁靖宸神色悲戚地說道。
“所以你才跑來這裏喝酒？”林思楠低下頭問道，下巴碰到他的頭頂，聞到了一股洗髮水的清香。
他乖順地點了點頭。林思楠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道：“袁靖宸，我給你講講我和我媽媽的故事，你想不想聽？”
“好啊。”袁靖宸爽快地回答道。
見他不排斥，林思楠清了清嗓子，說道：“告訴你哦，我媽媽比我漂亮多了。”
“我媽媽也很漂亮。”袁靖宸呢喃道。
林思楠繼續說：“我媽媽是意大利很出名的華裔女設計師。”
“是嗎？”
“當然，她雖然忙於事業，但是從來沒有忽視過我。只要是我想要的，她都會滿足我。”
“我媽媽也給我買很多好吃的，可惜就是不給我買最大的棒棒糖。”袁靖宸接過話頭說道。
“我媽媽還很善良，每年她都會抽出時間帶我去當義工，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她為什麼要出國？”袁靖宸迷迷糊糊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相信她有不得已離開的理由。所以你也要相信你的媽媽，她一定不希望丟下你的。”林思楠篤定地說道。
她說完卻沒有聽到袁靖宸的回應，於是低下頭想看看他，卻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喂，袁靖宸，你睡著了嗎？不要在這裏睡啊，會着涼的。”林思楠輕輕地搖晃着他的肩膀。
她的手突然被袁靖宸握住，他的手指修長，皮膚細膩，指縫間細細的汗珠貼在她的手背上，觸感微涼。
林思楠怔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該抽出手。
正在做着思想鬥爭，袁靖宸的一句話讓她打消了疑慮。
“楠楠乖……楠楠很乖……”他嘟囔着。
林思楠不由得笑了笑。
袁靖宸像是在做夢，接着用頭蹭了蹭她的肩膀：“媽媽，不要丟下我，媽媽……”
林思楠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整理了一下他額前的劉海，柔聲說道：“媽媽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從來沒有。”
街上仍然人來人往，有的遊客在吃着街邊美食，有的拿着相機駐足流連。
少年少女就這樣依偎在角落裏，俊秀的少年睡得安詳愜意，清麗的少女掏出手機舉起來，給兩人拍了一張合影。
不知道過了多久，喧鬧的街道漸漸冷清下來，陽光開始西斜。不知從哪裏飄來了一股蛋糕的奶油香味，林思楠覺得有些餓了。
可是看着如此依賴自己的袁靖宸，她不忍心在這個時候吵醒他。
今天他說了很多藏在心裏的話，這樣滿懷心事的袁靖宸更讓人心疼。
這時，一陣音樂聲傳來，林思楠找到了聲音的來源，是袁靖宸外衣兜里的手機。
見屏幕上顯示着“司機”二字，她才放心地接起來。
果然是袁家的司機在找袁靖宸。林思楠說了地址，然後靜靜地等待着。
袁家的司機很快趕來了，他把車停在街邊，然後匆匆忙忙地跑上來，看到袁靖宸靠在林思楠的肩上睡著了，明顯有些慌神：“少爺這是怎麼了？”
“只是喝了點酒，沒事的。”林思楠覺得肩膀有些酸，扶着袁靖宸，想把他交給司機。
昏睡中的袁靖宸似乎察覺到溫暖的依靠不見了，於是一把抓住林思楠的手，喊道：“不要走，你不要走。”
“你要趕緊回家才行，聽話，別鬧了。”林思楠哄着他，有些尷尬地看向司機，因為她的手被袁靖宸緊緊地抓住了。
“不要！不要走，不要丟下我！”袁靖宸叫得更大聲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袁家的司機大概是第一次見到少爺纏着別人不放，一時間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做。
“沒有人要丟下你，也不會有人再丟下你了。”
林思楠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可袁靖宸死死地抓着不放，而且因為站不穩，整個人無力地靠了過來。
林思楠沒有防備，不由自主地向牆邊倒去。
這時，司機終於回過神來，連忙拽住袁靖宸的另一條胳膊。
“少爺，您醒醒，少爺……”司機不停地喚道，發現袁靖宸喝醉了，而他的手一直緊緊地抓着那個女孩的手。
司機努力穩住腳，臉上帶着歉意的笑容，禮貌地對林思楠說：“同學，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陪我一起送少爺回家吧。只要到了家交給夫人，少爺就不會鬧了，可以嗎？”
去他家？想到那個搶了媽媽的愛人又搶了袁靖宸的袁夫人，林思楠有些遲疑，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是袁靖宸現在這樣的狀態，又讓她很不放心。
司機見她不出聲，便再次懇求道：“同學，可以嗎？”
“楠楠，楠楠……”袁靖宸忽然呢喃着這個名字。
林思楠有些驚訝，他是在叫她，還是在叫他自己？
她抬起頭望了望天空，離天黑還有段時間，送完袁靖宸再回學校，應該也不算晚。
“好。”她答應下來，和司機一起扶着袁靖宸走下樓梯，小心翼翼地把他扶進車裏。
林思楠坐在他身邊，袁靖宸依舊枕着她的肩膀睡覺，右手還握着她的手。林思楠慶幸她今天來了這裏，才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她舉起另外一隻手撫摸着他的頭髮，吸了吸鼻子，心裏還是有點難過。楠楠，可憐的楠楠。
在車裏，袁靖宸一直很安靜。當林思楠覺得自己的肩膀已經麻木了的時候，車子駛進了一片風景秀麗的山區，沿坡而上，兩旁是掩映在樹后的各色別墅。
林思楠望着車窗外，突然有一種想下去走走的衝動。她低下頭看了袁靖宸一眼，還是等把這位大少爺送回家后，自己再慢慢欣賞這裏的美景吧。
車子停在了一棟別墅前，司機打開車門，伸出手扶着袁靖宸下車。林思楠也跟過去小心地扶着他。
三個人跌跌撞撞地走進別墅。進門后，司機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替袁靖宸脫鞋。
“怎麼回事？”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貴婦聽到聲響走了過來。她保養得很好，臉上沒有一絲皺紋。
林思楠猜測她應該就是袁靖宸現在的母親——袁夫人。
袁夫人走過來，看到了林思楠，警惕地打量着她，問道：“你是誰？”
“阿姨好，我是靖宸的同學。因為剛從國外回來，所以請他做我的嚮導出去看看，吃飯的時候我們喝了幾杯，沒想到他醉了。”林思楠編着謊言，想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寧願袁夫人對自己有意見。
果然，袁夫人臉色不悅地說道：“小小年紀喝什麼酒，熙兒，她真是你的同學？”
很快，穿着家居服的秦熙走了過來，臉色極差地回答道：“是啊。”說著，她瞟了林思楠一眼，伸出手就要推開她，“我來扶吧，你可以走了。”
林思楠擔憂地看着袁靖宸，正猶豫着要不要鬆手。可袁靖宸似乎感覺到一直依賴的力量正在消失，於是他緊緊地抓着林思楠的手不肯放，還一直說著：“你不要走，不要走……”
袁夫人和秦熙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而林思楠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熙兒，你去廚房讓平嫂做些醒酒湯。這位同學，只好麻煩你和司機送靖宸回房間了。”袁夫人立刻恢復了應有的端莊。
林思楠和司機一起攙扶着袁靖宸上樓，袁夫人跟在後面，秦熙退後幾步讓他們過去，氣得臉都紅了。
走到三樓左邊的房間時，袁夫人過去推開了房門。林思楠和司機扶着袁靖宸走到床邊，他倒在床上后，卻沒有鬆開林思楠的手。
袁夫人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上，而這時袁靖宸卻囈語着：“楠楠，楠楠。”
這個小名讓袁夫人面如土色。林思楠急忙哄着他：“楠楠不走，楠楠在這裏陪你，我們先把外衣脫了好不好？”她邊說邊拍着袁靖宸的手。
司機趁機替他脫去外衣，林思楠也抽出了手。袁靖宸的雙手在半空中胡亂地抓着，醉醺醺地說道：“楠楠講故事。”
“嗯，好。”她輕聲應道，袁靖宸的手最終垂了下去——他睡著了。
司機替袁靖宸解開上衣，林思楠急忙轉過身背對着床，然後假裝打量房間。傢具都是統一的白色，書桌上擺放着一些書和碟片，寬大的落地窗前豎著一個畫架，上面有一幅未完成的風景畫。
她正四處張望着，袁夫人也暗暗審視了她良久，用有些清冷和疏離的聲音說道：“同學，謝謝你送靖宸回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學校吧。”
林思楠明白她這是在趕人，便笑着說道：“好的，阿姨再見。”
袁夫人只是微笑着點頭，之後便不再與她說話，轉過頭看向床上的袁靖宸，也沒有吩咐司機去送林思楠。
這時，秦熙端着一碗醒酒湯走進房間，對袁夫人說：“姑姑，湯好了。”
這一聲“姑姑”讓林思楠怔在了原地。秦熙不是袁靖宸的未婚妻嗎？怎麼會叫袁夫人“姑姑”？
見袁夫人接過醒酒湯，秦熙又笑着說道：“姑姑，您照顧靖宸吧，我去送送我的同學。”
“去吧。”說著，袁夫人看了林思楠一眼，“這位同學既然剛從國外回來，可能不知道國內學校的制度，一個女孩子最好不要私自出校，也不要隨便去別人家，會讓人覺得唐突和不禮貌的。”
“謝謝阿姨，我記住了。”林思楠大方地說道。
“請吧。”秦熙伸出手指向門口。
林思楠對她笑了笑，走了出去。
秦熙一直在後面跟着，一句話也沒有說。
走出別墅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初秋的晚霞十分絢麗。林思楠站在大門口，忍不住抬起頭向天空望去。
身後的秦熙不耐煩地催促道：“怎麼，還想賴着不走？”
林思楠在心裏嘆着氣，嘲笑秦熙這麼快就卸下了偽裝：“我又沒想留在這裏，你何必這麼緊張？”
秦熙昂着頭，高傲地說道：“我沒緊張。這麼多年，我和靖宸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從小到大，他只願意和我一個人接觸，所以我勸你不要自討沒趣。”
“秦小姐想多了吧，我和他只是同學而已。我並沒有想做什麼威脅到你的事。”
林思楠強忍着心裏的失落，剛邁出腳步，就被秦熙一把抓住了。
“你到底是想讓我走，還是不讓我走？”林思楠不耐煩地問道。
秦熙收回手，輕蔑地望着她：“林思楠，你剛才應該聽到我是怎麼稱呼袁靖宸的媽媽吧，她是我的親姑姑，我是她的親侄女。”說到這裏，她得意地笑了笑，“不過，袁靖宸不是我姑姑親生的。我和靖宸的婚約算是兩家人都默許了的，靖宸也從來沒有反對過。你知道的，他那個人有心事不愛說出來。”她見林思楠一點也不驚訝，不免有些生氣，“怎麼？聽不懂我說的中文嗎？那我再用英文說一遍？”
“不用了。”林思楠淡淡地說道，“我只是覺得你有點可悲。”
“你什麼意思？”秦熙皺着眉頭問道。
“做一個任人擺佈、沒有靈魂的木偶很好嗎？”林思楠笑着問她。
秦熙這才明白她的意思，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有什麼資格在我家門口欺負我？”說著，她舉起手就要打林思楠的臉。
伸出來的手卻被林思楠抓住了，秦熙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力氣根本比不上她。
林思楠沉下臉來，逼近秦熙，說道：“既然想做公主，那就裝到底，你應該多向你姑姑學習才行。”說完，她便用力甩開秦熙的手，邁着大步走出袁家的大門。
秦熙站在原地又氣又恨。從小就被人寵着，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對待，她越想越難受，於是靠着白色鐵藝大門徐徐蹲下，委屈地抽泣着。
林思楠當然不會知道秦熙現在的情況，而是心情舒暢地走在下坡路上。
不愧是高檔別墅區，這裏的植物都比別處的珍貴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樹木向空中伸展着枝條，茂盛的綠葉被風輕輕撫過，發出一陣沙沙聲。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的好光景，近處的房子，還有遠處市區的高樓大廈，都被一種夢幻般的色彩籠罩着，看上去很有情調。
大道兩邊的柵欄旁開着各種顏色的小花，極有異域風情的路燈立在兩旁。陸續有歸來的私家車駛過，然後緩緩地停在某棟別墅前。
此情此景讓林思楠覺得十分愜意，忍不住拿出手機拍起照來。
這時，一輛藍色的跑車開來。因為是上坡路，所以車速有些慢。戴着墨鏡的余容和發現了路旁有一個清秀的女孩正舉着手機微笑，只是掃了一眼，他便皺緊了眉頭。
是那個轉校生，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車子經過她的身邊，他從後視鏡中看着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始終想不出她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車子開到了袁家別墅門前，余容和習慣性地朝裏面看了一眼，便猛地踩了剎車，打開車門快步走了過去。
秦熙穿着黃色的家居服蹲在地上，因為哭泣而抖動的雙肩更顯得她楚楚可憐。
“熙兒，你怎麼哭了？”余容和最見不得她流淚，立即心疼地把她摟進懷裏。
看到是他，秦熙哭得更厲害了，哽咽着說道：“剛才林思楠來了，整個下午她都和靖宸在一起，還把靖宸灌醉了，好過分啊。”
“你是說那個轉學生？”余容和皺起眉頭問道。
“嗯。”
“你說她來你家了？”
“是啊。”秦熙梨花帶雨地點了點頭。
“她還怎麼了？”
秦熙越發傷心起來：“她還欺負我，說了很難聽的話。容和哥，她一定是一個壞女孩，否則怎麼會從國外轉過來？容和哥，我好害怕，她都敢來我家示威了。”說話間，她的眼淚一顆接着一顆地往下掉。
余容和看在眼裏，心疼不已，連忙伸手幫她擦着眼淚，柔聲哄道：“熙兒不哭，有我在，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秦熙抿着嘴不說話，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余容和看到她這個樣子，胸腔便躥出一團怒火，安撫她說：“乖，進去等我，我一會回來陪你。”
說完，他轉過身，大步走到跑車旁，坐到駕駛位上啟動車子，使勁踩着油門向山下開去。
望着消失的車子，秦熙停止了抽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林思楠，想欺負我，別做夢了！
接着，她優雅地轉過身，走進了別墅。
林思楠此時已經走到了別墅區的大門口，正準備下台階，卻聽到身後傳來了急剎車的聲音。
她向後看去，只見余容和狠狠地關上車門，大步朝她走過來。
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裏透着一股煞氣，表情像是撒旦降臨一般冷酷。他幾步走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聲質問道：“喂，轉校生，你叫林思楠吧？膽子真大啊，前幾天我剛警告過你離袁靖宸遠一點，你今天就敢來他家裏了。”
“你鬆手，我懶得和你解釋！”林思楠掙扎着。可是他的手勁很大，讓她動彈不得。
“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就不鬆開！”余容和怒吼道。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別墅區里顯得格外突兀，引起了小區門口警衛的注意。看到一個少年鉗制着一個女孩，警衛本來想過來看看。走了幾步，發現是余容和，那個警衛咧了一下嘴，然後回去了。
林思楠瞪着他，冷冷地說道：“這是我和袁靖宸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你以為我願意管你們的事？可是你傷害了秦熙，我就不能坐視不管！敢讓秦熙哭的人，我不會饒了她。”余容和此時的怒火熊熊燃燒着，這樣的他讓林思楠有幾分懼怕。
“她有什麼好哭的？你們兩個真無聊，放手，渾蛋！”林思楠索性壯起膽子，怒視着余容和。
“還敢罵我渾蛋？你還真是一個討厭的女生。我看你是想從聖育學院消失吧？”
此時，余容和的眼中冒着怒火，想到剛才她也這樣氣勢洶洶地對秦熙說話，秦熙一定被嚇到了。
他一生氣，順勢就把林思楠往旁邊推去。
“啊！”
林思楠毫無防備，身體立即向後傾倒，滾下了台階。
余容和沒想到會失手把她推下去。雖然台階只有七八級，但是一個人這樣摔下去不可能會安然無恙的。
果然，林思楠趴在水泥地上一動不動。
“喂，你沒事吧？”余容和此時也冷靜了不少。
林思楠想站起來，可是右腳使不上力氣，腳踝就像被針扎了一般痛，她一下子又跌坐在地上。
“喂，你怎麼樣？沒事就不要在那裏裝。”
雖然余容和很討厭女生裝出一副軟弱的樣子，但他還是走下了台階。
“你別過來！”林思楠雙手撐着地面坐起來，抬起頭看向他，憤怒地喊道。
“我只是看你有沒有受傷。”余容和的語氣柔和了一些。
“用不着你裝好人！”林思楠忍受着腳踝傳來的疼痛，倔強得像一隻要發怒的小豹子。
“這是你自找的。”余容和雖然脾氣大，但是嘴上根本就占不了上風，這個女生這麼囂張，他後悔在她身上浪費這麼多時間，“林思楠，我再次警告你，下次如果再讓我看到你惹秦熙哭，我就不客氣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上了車。
余容和啟動車子，卻沒有像剛才那樣猛踩油門。
微風吹拂着他的頭髮，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林思楠剛才坐在地上看向他的眼神。那雙清澈的眼睛裏透着倔強和堅韌，不肯在他面前露出一絲柔弱，那個眼神似乎也在控訴着他的無趣與無理。
他放慢了車速，無法安心。還是親自開車送她回學校吧，也讓林思楠知道自己是個寬宏大量的人。
想到這裏，他掉頭往回開，正好開到那段台階下面停下來。
可是已經沒有了人，余容和走下車，四處張望着也不見一個人影。
走這麼快，看來她應該沒什麼事。
他漸漸地平靜下來，想着自己剛才為難一個女生實在不是男子漢所為。就算再討厭她，可是讓她在自己家門口出了事，傳到同學們的耳中，大家豈不是會認為他余容和是欺負女生的人嗎？
余容和嘲笑着自己的無聊，準備上車。忽然，他停下了腳步，腳下的水泥地上有幾滴殷紅的血跡，血還沒有凝固。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窗外夜色很濃，搖曳的樹影映在卧室的牆上，床頭橙色的壁燈開着，袁夫人坐在床邊看着床上安靜的少年，腦海中的畫面如同電影回放一般，回到了十二年前。
那時，她在外人眼裏是很幸福的，她和她的丈夫袁朝安是一對人人羨慕的金童玉女。可是只有她知道，她愛袁朝安，而袁朝安卻不愛她。
只不過是為了解除袁氏家族企業一時的危機，袁朝安才不得已娶了她。
袁朝安真正愛的是另一個女人，她叫林夢，她還孕育了一個孩子。
而她結婚六年卻一直沒有孩子，因為她無法生育。她害怕等到袁朝安不再需要秦家的時候會拋棄她，於是她選擇了先下手為強。
有一次袁朝安去美國的子公司視察，她趁機走進了林夢的家。
並不算大的房子，卻佈置得很溫馨。她表明自己的身份后，那個叫林夢的女人不安地坐在她的對面，忐忑地看着她。
“怎麼沒看到你的兒子？”她隱忍着心中的嫉恨，臉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哦，他在幼兒園。”林夢輕聲回答道。
她掃了林夢一眼，當視線觸及到旁邊柜子上的照片時，她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看到過袁朝安笑得那麼幸福的樣子，那個明媚溫柔的笑容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良久，她才移開視線，聲音有些清冷：“我真的很可憐你，為了一個不能給你家的男人，放棄自己深愛的學業，斷絕與自己至親的血緣關係，還生下了見不得人的私生子。林夢，這就是你追求的生活嗎？”
“我現在很好。”林夢定定地看着她，眼裏滿是堅定。
“難道你還在等着朝安娶你？不要做夢了，袁氏企業還要依靠我們秦氏，所以他離不開我。而你們的私生子卻一天一天在長大，難道也讓他見不得光嗎？”
孩子是媽媽的心頭肉，說到兒子，林夢的眼中果然泛起了一絲波瀾。
“你離開朝安吧。”她見時機成熟，直接開口說道。
林夢漂亮的眼睛驀地瞪大：“不！我絕對不會離開他的。”
“我以為你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女人，沒想到你這麼自私！如果你一直纏着朝安不放，那麼，總有一天我會讓袁朝安一無所有、名譽掃地，而你和你們的私生子也會受盡世人的唾棄。”
“你……”林夢直勾勾地盯着她，肩膀因為激動而顫抖不已。
“我想，等你的兒子長大成人，他一定會怨恨你這個不堪的母親吧。”
林夢一言不發地看着她，肩膀顫抖得更厲害了。
“林夢，如果你不想袁朝安一無所有，那麼就聰明一點，離開他，把孩子交給我撫養。將來孩子會成為袁、秦兩家企業的繼承人，這樣不是很好嗎？”
“一無所有”這四個字彷彿千萬根針刺在她的心口，讓她疼痛不已。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林夢才哀戚地開口說道：“你會對我的兒子好嗎？”
“只要你不出現，我會讓他覺得我是世上最好的母親。”
“好，我答應你。”林夢一字一頓地說道。
“算你聰明。不過做戲要做全套，你自己想好讓朝安和孩子死心的理由。一切妥當后，我會給你一筆錢，送你出國，地方隨便你挑。不過你要記住，永遠不許回中國。”
林夢緩緩閉上眼睛，眼淚滑落下來：“好，三天後你來接他。”
“說話算話。”她看着林夢，得意地笑了起來。
林夢走了，也編了一個足以讓袁朝安死心的理由。她說不愛他了，說孩子是她的累贅，她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人生。
在她走後，秦玉嫻用了很長時間安撫袁朝安，對袁靖宸也是視如己出。袁朝安心裏十分感動，漸漸不再去想林夢，可是袁靖宸從來沒忘記過自己的親生媽媽。尤其在秦玉嫻的弟弟意外去世，把侄女秦熙接來后，袁靖宸對她更是十分抵觸。
難道是林夢臨走前和他說了什麼？
袁夫人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不管林夢說了什麼，被親生媽媽拋棄的滋味會讓他去恨那個女人。
這個兒子是她的，永遠都是她的。
周一，秦熙因為昨天袁靖宸喝醉酒還把林思楠帶回家的事生着悶氣，所以一大早就坐上余容和的車去了學校。而袁靖宸因為喝醉了，頭還隱隱作痛，正好樂得清閑。
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司機大叔關切地詢問道：“昨天少爺看上去很難受，今天應該沒事了吧？”
“嗯。”
“少爺是喜歡那個女生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少爺那樣固執地拉着一個女生的手不放呢。”
“你說什麼？拉着一個女生的手不放？”袁靖宸吃了一驚，他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記得昨天坐在老房子的樓梯上喝悶酒，喝得有點多的時候好像看到了林思楠。等完全清醒過來，已經是今天早上了，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林思楠真的出現了嗎？還有司機是怎麼找到他的？
“對啊。”司機大叔看着他，和藹地笑了笑，“昨天下午給少爺打電話，是您班上的林同學接的。她和您在一起，說您喝醉了，我才急忙去接您。可是少爺纏着林同學，非要讓她送您回家。”
“什麼，是我讓她送我回家的？”真丟人，竟然被林思楠看到他喝醉的樣子，他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他忐忑不安地問道，“當時我是睡著了還是……”
“少爺一直在說話，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少爺那麼能說。”司機看到綠燈亮了，便發動了車子。
袁靖宸驀地瞪大眼睛。一直在說話？他都說了些什麼？
他懊惱地皺起眉頭說道：“你怎麼能讓她送我回去？”
司機回答道：“少爺一直拉着林同學的手不放，我沒辦法啊。”
“那個……”袁靖宸向前探出身子，趴在駕駛座的椅背上，“你是不是看錯了？”
司機覺得很冤枉：“少爺，如果不是您一直拉着人家，我可沒那麼大的膽子請她幫忙呢。”
袁靖宸重新坐直，車子駛上了前往聖育學院的大路。離學院越來越近，他的心裏就越來越亂，喝醉酒、亂說話、拉着她的手不放，真是什麼事都做了，再次見到她，一定會很尷尬的。
他正想着，司機邊開車邊說道：“少爺，您的這位同學真好，一直細心地照顧您，怕您在車裏睡不好，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可惜送您回去后，夫人也沒說派車送她回學校。”
袁靖宸聽司機這麼說，驚訝地問道：“那她是一個人走的？”
“當時天還沒完全黑，傍晚的時候。”司機回答道。
袁靖宸不再說話了。林思楠是從國外回來的，對這裏不熟悉，會不會迷路呢？
一想到這裏，他就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在不在學校。
從香坊街到他們家需要三四十分鐘的車程，一路上她都保持着一個姿勢，而且他還拉着她的手……
雖然昨天喝醉了，但靠在林思楠肩膀上的感覺還是很清晰。她看上去是一個單薄的女生，給人的感覺卻是那樣可靠。
他突然在意起了她對自己的看法，就像是行星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軌道，有了圍繞的中心。
到學校之後，袁靖宸直接走向了宿舍區，只是想看看林思楠在不在。
這個時候，同學們正陸續地趕往教室。袁靖宸來到林思楠的宿舍樓下，站在稍微隱蔽一點的地方靜靜地等着。
過了一會，還真的等到那個女生走了出來，不過她走路的樣子讓袁靖宸心裏一驚。只見林思楠懷裏抱着兩本書，右腳明顯一瘸一拐，而且她還齜着牙，好像很疼的樣子。
本來她是想往教學樓那邊走的，可是腳上的疼痛又讓她臨時改變了主意。她轉身向左手邊走去，那邊通往校醫務室。
袁靖宸立即大步走過去，擋住了她的去路。林思楠看到他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怔了一下，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的酒醒了”。
聽她提起了昨天的事，袁靖宸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沒有接她的話，而是指着她的腳問道：“你的腳怎麼了？”
“沒事。”林思楠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
“沒事？那走路怎麼一瘸一拐的？到底是怎麼受傷的？”袁靖宸有點懷疑她是不是把他當瞎子了。
林思楠笑了笑，說道：“就是不小心摔傷的。”
“摔傷？是昨天送我回去后摔傷的嗎？”怎麼司機沒和他說啊？
她急忙搖頭否認道：“不是，和你沒關係。我要去醫務室擦點葯，再見！”
林思楠雖然不知道他了解實情後會不會替她出頭去找余容和，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傷得不算重，去醫務室擦點跌打葯應該就會好的。
她想繞過他向前走，沒想到腳卻不配合。
“啊——”她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幸虧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
袁靖宸說道：“既然腳受傷了，就不要走那麼快。”
注意到林思楠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他急忙收回手，心裏嘲笑自己的毛躁。昨天他不是也拉着她的手不放嗎？
兩個人都想到了這件事，不約而同地紅了臉。
“我去醫務室了。”林思楠輕聲說道，突然覺得向他彙報自己的行蹤有些莫名其妙。
走了兩步，她又倒吸了一口涼氣，腳真的很疼。
這時，她的胳膊被人一拽，接着，整個人被袁靖宸打橫抱了起來。
她頓時大驚失色，又怕引來同學們的注意而不敢大聲喊：“喂，快放我下來，被別人看到可不好。”
“你給我閉嘴！”
“啊？”林思楠怔怔地看着他。
“你這樣走到醫務室，腳興許就要廢了。你受傷也是因為送我的關係，我送你去醫務室是應該的。”說完，袁靖宸便邁着大步向醫務室走去。
校園裏有很多同學路過，看到袁靖宸抱着一個女生，有好事者立即拿起手機拍了起來。
林思楠急忙拿着書本擋住臉，心裏嘀咕着，袁靖宸這是想害死她吧？
長這麼大第一次被男生這樣抱着，她卻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