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孔雀城裏花孔雀
第3章孔雀城裏花孔雀
喜喜跟着墨白繼續前往孔雀城,包菜姑娘和宋神醫到現在還沒跟上來,只是她總覺得偶爾脖子涼颼颼的,像是有什麼人在盯着她。可回頭看去,卻什麼都沒有。
“你會不會趕馬車?”
喜喜回神,下意識應聲:“會。”
答完她就後悔了,然後手上果然立刻被放了一根鞭子,墨白難得和顏悅色:“趕車。”
“……城主大人你真當自己是熊貓要好好愛護嗎?你一個身高八尺的漢子不趕車還讓個妹子趕車你好意思嗎?”
墨白答道:“我不會趕車。”
“……”她真想把這個秘密告知天下,武林中人都會趕車的好不好!
趕了一天的路,等會就要進城,兩人在郊外茶肆歇腳,她拿着饅頭啃了兩口,又覺有人盯着,猛地回頭,後面依舊空空。她摸了摸脖子,問道:“是不是包菜姑娘他們在後頭跟着?”
墨白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沒有。”
“那有其他護衛跟着?”
“也沒有。”
喜喜瞪大了眼:“難道你打算就帶着我一起去踹那隻孔雀?”
墨白瞥了一眼兔爺:“加上你的兔子。”
兔爺:“……”求不要打它的主意,它還不想變成一鍋燉肉。
喜喜忐忑地啃着饅頭,隱約感覺要逃跑的話,光吃饅頭是不行的,默默地將他面前的那碟肉撈了過來,準備補充體力。
她還沒吃完,遠處塵土飛揚,一陣凌亂的馬蹄聲傳來,來人急急停在兩人旁邊。喜喜急忙捂好肉,片刻一人下馬上前,抱拳說道:“見過墨城主,我們城主知道墨城主遠道而來,已擺好酒宴,特命小人前來接您。”
喜喜眯了眯眼,三下五除二將那碟肉吃進肚子裏,墨白只來得及把她的饅頭攔住,喜喜道:“饅頭還我。”
墨白一臉無可救藥地看她:“有酒宴。”
“萬一又被你掀了怎麼辦?”
這話簡直不能更有道理,墨白欣然將饅頭還給了她。
喜喜緊緊抓住,心裏在滴血,他果然要去把人家的飯桌給掀了……
上了馬車,兩列人馬護送他們進城,自動開路,連馬車都快了許多。
一行人進了孔雀城,又前行一段路,快到城中央,這才停下。喜喜彎身下車,只見墨色大門銅質鋪首,獸面銜環。往裏直走,穿過中軸,兩旁栽有蔥翠綠樹。亭檐飛卷,典雅俊逸,本以為孔雀城主是個俗人,沒想到景緻賞心悅目。
喜喜禁不住扯扯墨白的衣袖,語重心長地道:“墨家大宅學學孔家佈局吧,不要總是死氣沉沉的。”
墨白看也沒看就道:“很快這裏就要死氣沉沉了。”
“……”根本沒辦法好好和他說話。
過了片刻,裏面迎來個身軀凜凜、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遠遠就作揖朗聲道:“墨城主遠道而來,有失遠迎。一別三年,墨城主還是一如既往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這冰山哪裏爽朗了,眼瞎嘛!喜喜腹誹。
孔城主看見喜喜,微微詫異:“莫非這位就是傳聞中墨城主的未婚妻?果然是有傾城之貌,貂蟬之容啊。”
喜喜的臉不可阻擋地紅了一下。
墨白抬眼看他,眼裏微帶戲謔:“剛離城的事孔城主就知道了,看來對我們墨城的事很是在意和了解。”
孔城主笑道:“墨城稍有風吹草動,天下誰人不知。不說這些了,我已擺好酒宴,為墨城主和城主夫人接風洗塵。”
喜喜跟着墨白進去,連寒暄他也懶得走過場,不是心冷,就是懶。踏步進去,門檻還沒過,又覺暗處有冷冷煞氣,她微微一頓,見墨白若無其事進去,也跟上前去。
面前佳肴二十餘道,除了兩道素菜,其他都是葷菜,道道惹眼,濃香四溢,撩撥得喜喜的胃直抽。她剛拿起筷子,就被一隻手攔住,斜眼瞪她,她只好忍痛放下——熊貓城主的眼神告訴她,這菜有蹊蹺,想死就吃。
孔城主起身為墨白斟滿酒水,笑道:“這菜……”
“有毒。”
喜喜差點沒摔下去。
孔城主笑意僵臉上:“墨城主真是會開玩笑,這菜……”
話還沒說完,又被墨白插了話:“你當我傻?”
一句終結全部廢話,堵得孔城主語塞,半晌訕笑:“墨城主這是什麼話?”
“來墨城送上寶劍來刺殺我的人,還有在山道上冒充山賊來刺殺的,都是你的人。”
“即使武功路數一樣,也不能說就是我們孔家人。”
喜喜抿抿嘴角:“他都沒說他們武功路數一樣,孔城主怎麼自己招認了?”
孔城主冷笑:“在下說過,墨城有什麼事,天下各大門派和勢力,都會知道。這點想必墨城主自己也清楚。”
墨白不置可否:“的確。只是……你為什麼要派他們來刺殺我?”
孔城主咬牙:“我說了沒有。”
墨白瞭然點頭:“你果然當我傻。”
喜喜看向他,不知他的手上從哪裏冒出個小玩意。他面色淡淡的:“這是響炮,只要瞬間就會拉響,聲震八方。十天後,墨家眾護衛會過來。”
孔城主不解道:“過來做什麼?”
“給你軋草坪。”
“……墨城主欺人太甚!你這擺明了是要逼我認下莫須有的罪名。”
墨白眼神淡漠,聲音更冷:“那又如何?”
喜喜都替孔城主鬧心了,碰上個“你就是兇手你就是”還不給講道理的人,實在就只有堵心的份了。
孔城主氣得背身:“既然墨城主一口咬定是我,那在下無話可說。”
墨白輕蔑地道:“不,你還有話得說。刺殺我,是孔家一意孤行,還是有人指使?你說,我不為難你。你不說,可以試試到底是你搶得快,還是我抽線快。”
“……”
“嗒嗒。”響炮又在修長好看的手上轉了轉。
不過片刻,已經聽見慢慢扯線的聲音。
墨白繼續轉了轉響炮:“我說了不要把我當傻子。我只是想知道指使人是誰,說了,只要你們不再挑釁,在我有生之年,絕不會動孔雀城。若不說,只要墨城一日仍在,我會讓你們都生不如死。”
雙方僵持不下,氣流也像是堵在了這屋裏,悶得喜喜和孔城主一樣,都冒了汗。
喜喜抱緊兔爺,慢慢地往墨白身邊挪,關鍵時刻他還是很靠得住的。隱約覺得孔城主神情不對,緊繃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陰惻惻的笑意,再看他的手,已藏在背後。她擰眉瞧看,臉色一變:“你在幹嗎?”
孔城主張狂冷笑:“送你們下地獄!”
話落,他們所站的地方突然破開一個大洞,將墨白和喜喜一口吞了下去,二人眼前一黑,翻身滾進洞內。喜喜驚得大聲喊叫,片刻有手握來,將她的手腕捉住,方稍覺安心。
喜喜被顛得有些頭暈,落地了腦袋還在嗡嗡直叫,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她抬頭看去,頂上那洞口已被封住,洞內昏黑,說道:“比我家地窖還深,難道這裏有很多寶貝?”
“地窖藏寶貝?”
喜喜閉上了嘴,直搖頭。不過這裏太黑,他也看不見。好在他不是個喜歡多問的人,就此打住了。
不一會兒墨白吹亮火摺子,藉著隱隱亮光,看看四下。
喜喜也借光細看,以當鋪掌柜的眼光審度一遍,半晌說道:“這裏看來也不是特地挖來對付你的,只是恰好利用了這裏來對付你。”
“哦?”
“土有些鬆軟,看樣子是新挖的。洞內潮濕,石壁卻沒長苔蘚,那玩意短時間內長不出來,而且撐住洞穴的柱子有股濃濃的新木氣味。這洞大概已成形三四個月了。如果只是用來對付你,就不用挖這麼長了。”但她感覺奇怪的是,如果這洞真的是為了對付他,為什麼隱約之中,她覺得有對流風?讓敵人掉坑,還留個出口?
墨白說道:“你倒是有點用。”
喜喜哼了一聲:“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他本來也是在誇她。
喜喜見他泰然自若地坐下,也跟着蹲下身,問道:“你怎麼那麼肯定孔城主背後有人?”
墨白聞言半天才說道:“孔家一向懦弱,也從不與墨城為敵,突然做出這種事,定有蹊蹺。”
“那你怎麼能認定那刺客就是孔家人?”
“哦,刺客獻上寶劍的那顆綠寶石,我恰好認識。”
喜喜眨眨眼:“天下寶石千千萬,單是每年來我當鋪當的珠寶就不少,你怎麼認出來的?”
“那顆寶石我曾在孔方戴的玉冠上瞧過,有道小小的刮痕,約莫是在三年前的武林大會上留下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是我將他的玉冠打碎的。”
“……”喜喜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好,所以說人還是大方點好,不要廢物利用啊。她感慨完,倒想起重點來了,“可是你竟然會去參加武林大會?”
“沒有,只是收到請柬不去,孔方自己跑過來挑釁。”
難怪孔城主剛才看見他就慫了。
“等等。”喜喜不解道,“既然你早就知道孔城主有心要害你,為什麼還要自己跳坑。熊貓大人,你真的傻吧?”
墨白終於看了她一眼:“他不先動手,我怎麼有理由讓人進來削了他?墨城和孔雀城都是朝廷封地,如果我先動手,他就有理由跟朝廷請命聲討,到時候墨家就要被朝廷追剿了。”
“墨家還怕朝廷?”
“你願意在睡得好好的時候被人咬一口?”
“……不願意。”
墨白心想,她還不算太笨。
喜喜這才又反應過來,所以那些暗衛根本沒有離開過,一直在暗中保護,為的就是和孔雀城這一戰。到時候拿下孔城主,手上有了把柄,墨白就能好好問他是誰在幕後指使了。
地上的石頭沒有長苔蘚,坐上去不滑膩可是有點扎人。喜喜坐得有些疼,抱膝看看上面:“包菜姑娘他們什麼時候來?”
“明天。”
“明天?”喜喜瞪眼,“為什麼這麼晚?”
墨白已經找了個地方躺下,只是感覺背後有些扎,不過他並不在意:“現在來,就太像做戲了……你拽我衣服做什麼?”
“地太尖,屁股疼。”
墨白扯扯嘴角,手一翻,將寬袍捲起,片刻又被她扯了過去,一拽一扯,虧得衣服質量上乘,否則非得遭殃。扯了一會兒后,那邊停手了,他挑眉:“不扯了?”
“不扯了。”喜喜彎唇一笑,拍拍手面向另一邊,語調失落,“你對我這麼不好,以後我也不會維護你的聲譽了。”
“隨意。”
喜喜笑得更深:“對人說你不舉也隨意?”
黑暗中氣息一頓,墨白不吭聲了。喜喜哧哧笑着,一扯,衣袍輕而易舉扯了過來,這才輕鬆躺下:“你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一點也不男人,不過現在我相信你是了。”
墨白輕哼一聲,不再多言。
一時深洞內無聲,恰是寂靜時便能感覺到更多說話時感覺不到的東西,比如氣流。
墨白已吹滅火摺子,免得燒盡。他閉眼微微側臉,那隱隱對流輕風,感知得更加清楚。這不是死洞,而是有出口的,只是出口許是被什麼擋住了,所以風才這麼細微。
他本想起身查看,衣袍卻被旁人壓得死死的。
“起來。”
輕微酣睡聲傳來,墨白覺得不可思議,在這種地方還能睡得這麼熟,她……她是豬嗎?他伸手推了推她:“起來。”
推的地方輕軟的,指間觸感異樣,他立刻收回手,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阿嚏。”喜喜縮了縮身子,想把被子扯過來,可怎麼都扯不動,迷糊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翻了個身,又硌得她倒吸冷氣。過了一會兒她又覺鼻尖發癢,她拍了拍,拍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兔爺你不睡覺幹嗎?”
兔子一直在拿腦袋拱她,急躁不安。喜喜坐起身,把它抱進懷裏,可它還是不安分,喜喜眉頭擰起,又嗅了嗅:“墨白,你有沒有聞到什麼?”
兔爺越來越不安,往她懷裏鑽,直蹬腿。
“熊貓城主,你有沒有聞到什麼?”
“沒有。”墨白回答。不過,經她這麼一說,他倒是覺得微有異味從洞口上面飄來。他坐起身,吹亮火摺子,果真看見上面有煙霧輕飄。
“有毒。”他忽然想起喜喜,偏頭看去,火摺子一照,原本白凈的臉已經變成青色了。
喜喜見他盯着自己,摸了摸臉:“幹嗎?”
她沒問完,就見他將黑色長袍脫下,像裹粽子那樣將自己一卷,卷得她什麼也看不見了。
“別動。”
喜喜抱着兔爺不動了,又冷又困,還餓。
墨白站起身,雙掌聚力,沿着那長滿苔蘚的石壁往上躍去,左右一掌重擊頂上鐵蓋。上面傳來雜亂的聲音,那毒氣管也收了回去,只聽“叮叮叮”的像是在釘鐵釘。
因腳下沒處借力,他落回地上,又再次以同樣的法子上去。他一掌震天,將那鐵蓋上還沒有徹底釘上的釘子震飛,驚得孔城主指揮眾人快些,又讓人站在中間壓着。
饒是墨白內力深厚,一上一下,體力已是不支。等他重回地上,才發現喜喜一直沒吭聲,蹲身看去,喜喜唇色慘白,哆嗦道:“我冷……”
墨白起掌封住她的穴道,免得毒素擴散,用寬袍卷得更緊,俯身將她抱起,藉著微弱亮光,往深洞走去。疾行一刻,那風感知得越是明顯,跑得更快。
又行半刻,他們終於穿過已結了蜘蛛網的洞,找到那出口。
此處出口無人阻擋,封住洞口的是石門,微有輕風從縫隙穿入。他將喜喜放下,又聚七分掌力,用力往石門上重拍。
只聽得一聲斷裂之聲,厚重石門轟然碎了一地。外面月色瞬間傾照入內,灑得洞內如鋪了白銀。
“墨白——”
墨白回頭看去,喜喜的臉已經綠油油的了。
喜喜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根青蔥,深埋土裏,想翻身,卻怎麼都翻不動,實在太痛苦。她猛地睜眼,看見墨白在旁邊,哪怕是個冷麵閻王,可還是讓她倍覺安心:“墨白,我鬼壓床了,動不了。”
墨白唇線止不住微揚,抬手解開她的穴道。
喜喜這下能動了。她揉着僵硬的腰坐起身,看看所在的地方,不像是客棧,因為房內裝飾太華麗了,於是問道:“這是哪兒?”
“孔家。”
“……那隻花孔雀的家?”
“是。”墨白見她又躺下,問道,“還困?”
喜喜蓋好被子擺擺手:“不要吵我,就讓我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可她醒都醒了,根本沒辦法假裝不知道啊!她抖了抖,生無可戀。
“張嘴。”
她沒好氣地道:“幹嗎?”
尾音還沒落,那修長手指不知往她嘴裏塞了什麼東西。這還不算,剛入嘴裏,又被他在脖子下輕拍一掌,藥丸直接入了肚子,嗆得她一陣乾咳。
“這是解藥。”
“嗆着我就變成毒藥了。”
過了片刻,墨白看了她一眼,覺她氣色漸漸恢復,不像一根青蔥了,問道:“你的左腳受了那麼重的傷,如果不及早醫治,就要廢了,為什麼剛才在洞裏不說?”
喜喜看着蚊帳,說道:“告訴你你也不會關心,還會嫌我麻煩。”
墨白微頓,轉念一想又覺得好像不會是那麼一回事。
喜喜見他又沒吭聲,所以果然是不會理的。她偏頭看了看在枕頭邊熟睡的兔爺,頗覺欣慰:“謝謝你把兔爺也帶出來了。”
墨白“嗯”了一聲,就算領情了。
喜喜瞧着他依舊是冷冰冰的,比冰山還要冷。
“現在不怕了?”
“你敢明目張胆帶我來這兒,還把我擦傷的腳用紗布纏住,又能找到解藥,唯有一個解釋,花孔雀被你抓住了,現在我很安全,不用怕。”
聽着她聲音悠悠的,雖然不會武功,但無疑是個聰明人。墨白這才覺得娶她也不錯,不笨,就不會添麻煩。
外面有人輕敲木門,像是怕吵到屋裏人。
“城主,孔城主嚷着要見您。”
“押他過來。”
喜喜裹好被子準備看好戲,最好能讓她也揍他一頓,如此這苦才不算白受。
孔城主從門外進來時,已經沒有剛才的神氣和從容。見到喜喜面色如常,說道:“我給的是解藥,並沒有騙你。”
“是誰指使你來殺我的?”
孔城主臉色蒼白,閉嘴不答。
白煙負手在後頭笑吟吟地道:“孔城主,孔雀城如今已經被我們攻下,你還不打算說出實情?”
“我無話可說。”
墨白盯着他:“難道孔雀城覆滅,你也無妨?”
孔城主笑道:“孔雀城是朝廷封地,你無權殺我,唯有上報朝廷后,才能動手。你只能將我暫時關在地牢,等朝廷來人。”
喜喜轉了轉眼球,說道:“自己不出面讓手下去惹這麼大麻煩,最後還不出來救你的,算什麼好主子,如果只是利益關係,改投誰都無妨。如果是因為情分,我敬你是條漢子。不過……看樣子是不像了。”
孔城主道:“定然是因為情分,我已有必死的決心,押我去地牢吧,勸降的話就不用多說了。”
喜喜輕笑:“情分?決心?如果真是那樣,在墨白掉入洞中時,你就該帶着孔雀城的死士一起跳進來,而不是偷偷摸摸地在上面放毒氣。墨白帶我離開后洞內悄然聲息,你在上面肯定知道,卻還是不下來,也是怕中毒吧?一個抱着必死決心的人,又怎麼會顧慮這個?你根本就是不想死。”
墨白見孔城主神情如常,雙拳卻已緊握。
喜喜探了探身,肩頭微露,墨白瞧見,不由得皺眉。喜喜不知,笑眼微眯:“要不然改投墨家陣營,讓墨家保護你吧。反正你只圖保住自己的命,那孔雀城變成什麼樣子都沒關係了,不是嗎?你不是……已經將錢財都轉移走了么,想必也找到了藏身的地方,能走這條後路的機會你要不要,就看你的了。”
孔城主詫異道:“你怎會知道錢財的事?”
“我怎麼知道的你用不着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說……我們就去地牢把你藏的寶貝全都運走,然後再把你咔嚓掉,讓你真正體會什麼叫人財兩失。”
孔城主再也鎮定不住了,愕然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寶貝在那裏?!”
喜喜擺手:“哎呀,不就是懂點通天的本領嘛,不要把嘴張這麼大,都能塞雞蛋了,一驚一乍的,還城主呢。”
孔城主立刻閉上了嘴。
“還有啊……”
孔城主又驚愕:“還有?”
喜喜想了想道:“沒了。”她拍拍墨白,“好累,說了這麼多,要不你還是直接宰了他吧,反正你有金剛護身,刺客殺不了你,猜來猜去很煩的。”
墨白淡漠地道:“的確很煩。”
孔城主只見他用眼神往他背後示意,背後瞬間起了殺氣,他當即轉身退了一步,盯着那妖嬈女人高舉的匕首,額上冷汗直落:“墨白,你不能殺我,你我同為城主,你不能私自動手。”
白煙嫣然笑道:“單是憑你意圖謀害墨城城主的這條罪名,我們要了你的命,朝廷也沒法怪罪。孔城主,你何必還護着那個人?那人再怎麼寶貴,寶貴得過您的命?倒不如帶着你的金銀財寶遠走高飛喲。”
孔城主身形一晃,自知再不說實話已沒活路,問道:“是不是只要我說了,你就放我走?也不覬覦我的錢財?”
墨白神情冷淡:“孔雀城的封地和錢,墨家不屑。”
雖然打擊人,可事實卻不得不承認,孔家的東西根本不在墨家眼裏,細想半日,孔城主才認命般閉上眼:“是皇族中人,具體是誰我不能說,否則逃到天涯海角,也同樣是死路一條。”
“足夠了。”
墨白剛示意白煙放開他,孔城主就像只兔子一樣逃走了,動作之快,讓喜喜感慨不已,輕撫已經跳上被子的兔爺:“兔爺,你棋逢敵手啊。”
白煙兩眼一眯,慢慢往後退步:“屬下就不打攪城主和雲姑娘了。”
喜喜皺眉,她笑得一臉詭異幹嗎。見墨白也要走,她忙問道:“那你還要去京城嗎?”不等他答,喜喜已經認命了,“我知道了,不用答了。”
見他抬腳又要走,喜喜心癢:“你怎麼不問我是怎麼知道他偷運錢財,還把錢藏在地牢裏的?”
“我知道。”
喜喜詫異:“你知道?”
墨白看她一眼:“你都能想出來的事,我會想不出?”
喜喜憤然道:“不許踩我,你怎麼知道的?”
墨白沉默片刻,還是說道:“你說那洞是剛挖了三四個月的,但是如果真的是用來對付我,就不必再開一個出口。那隻能說明,他本意並非是為了用這洞來對付我,而是另有他用。我抱着你出去時,一路都見車痕,壓得極深,可見是運了什麼重物出去。而他幾次三番自求入牢,連整個孔雀城都不要的人,又怎麼會自掘墳墓,那地牢裏定是有什麼,寶物很有可能藏在那裏,而且也有密道,讓他逃生。”
聽他分析得的確是那個理,喜喜眨眨眼:“那為什麼剛才你不說?”
墨白面無表情:“太長,懶得說。”
“……”
“就算不用跟他說這些,我也能撬開他的嘴。你的法子,太笨了。”
三個字直戳喜喜心臟,她撲上去就抓了他胳膊咬:“你這隻壞熊貓。”
牙齒咬來的感覺十分清楚,略疼。墨白擰眉,沒有拎走她:“你是狗嗎?”
“我是熊貓夫人。”
墨白眉毛一挑,終於捏着她的臉將她的腦袋挪開,懶懶地問道:“倒是你,怎麼知道他將錢財轉移了?當時你還清醒着?”
“當然暈了,而且洞裏的火光那麼暗,我哪裏看得見。”喜喜瞧着他得意地道,“想知道呀,求我呀。”
墨白想也沒想就道:“不想。”
“……你。”喜喜心塞,“好吧,我告訴你。”
墨白又站起身,薄薄的嘴唇抿起:“不聽。”
喜喜瞪大了眼,見他真要走,一把拉住他,哭道:“聽我說吧,沒人聽心會癢死的。”
“不聽。”
“你就聽一次吧,我求你……”
墨白低頭看她,怎麼就這麼無賴……他耐着性子坐下:“說吧。”
喜喜生怕他跑了,挽着他的胳膊說道:“因為孔夫人戴的首飾都很貴重,看起來富貴非常。可是她帶我們進屋子時,我卻發現他們擺放的花瓶是件廉價貨。如果只是一個還好,可我看見的全都是。我就跑去看花瓶底座,瞧見下面一圈白痕大小跟現在放的花瓶底座不符,那之前放在這裏的肯定不是這個便宜貨。”
“還有呢?”
“還有一個大戶人家,下人怎麼可能這麼久不擦拭。一問婢女,說三四個月前孔城主讓他們購置了幾個花瓶,之前的打碎了,但並沒有看見碎片,另外還不許他們進屋打掃。等掉進洞裏我才明白不讓他們進屋是為了方便挖洞,洞也的確是成形了三四個月。而且我在洞裏發現了一顆珍珠,所以我想,他可能是利用這裏運送財物。”
墨白沒想到她觀察得這麼細緻,而且對東西的鑒定也有天賦,正琢磨着誇她兩句,就見她嘿嘿笑了起來,尾巴似要翹到天上:“我聰明吧,對不對?”
他又板起臉來:“好好睡覺。”
“……誇一句不會掉肉吧?喂,喂。”餵了幾次,喜喜還是看着那隻熊貓毫不留情地走了,氣得她哼了一聲,看着自己的手認真地道,“雲喜喜你簡直是太聰明了,世上怎麼能再找到比你更聰明的人,嘖。”
已走到門口的墨白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正對着那玉藕般的手嘀嘀咕咕,那種自誇的話她還真敢說。
不就是……有點小聰明。
有宋神醫在,就算骨頭斷了也能很快下地,更何況喜喜只是外傷。不過五天,她就痊癒,能跑能跳了。
孔城主果然帶着他的錢財跑了,丟下家人,丟下整個孔雀城,彷彿人間蒸發了。好在孔夫人略有手腕,又有墨家人在旁,到底是沒發生內亂,很快由她接手了孔雀城。
孔夫人特地擺酒道謝,喜喜終於放心吃了個撐,菜好吃得只恨沒多生出一個肚子。
孔夫人嘆道:“幸好有墨城主幫忙,否則我當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墨白淡淡道:“我並沒有幫忙,只是借地給她養傷。”
正在胡吃海喝的喜喜聞言不住點頭,沒錯孔夫人,這傢伙根本沒有那個閑情去幫人。可孔夫人完全沒有看喜喜,更沒接收到她要傳達的意思。看着墨白“芳心”大動,孔夫人輕眨眼眸:“墨城主要是不嫌棄,可以多留兩天。”
墨白起身:“有事,告辭。”
孔夫人:“……”
喜喜看着她花容月貌的一張臉剎那間沒了血色,連連暗嘆,孔夫人都怪你不看我,我都給你傳達了墨白這隻熊貓是不會憐香惜玉的啦,按常理出牌是沒有用的。
墨白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就離開,剛吃撐的喜喜唯有繼續化身他的尾巴,跟着他走。
從孔雀城出來時天色已黑,宋神醫和白煙以及一眾暗衛又消失不見了。剛出大門,喜喜又覺得脖子涼颼颼的,他們一定還在暗處吧,否則怎麼會有種陰魂不散的感覺……
如今已是半夜,小鎮街道清冷,只有一男一女前後走着。偶有鋪子前懸挂燈籠,昏黃的燈火映照着,映得身影斜長。
他們穿過兩條街道,才看見一家客棧。小地方的客棧甚少爆滿,深夜過來,還是有兩間空房。
喜喜的房間在後頭,她讓那小二去給自己房裏的澡桶添水,想着與其跟個陌生男子待在一起,還不如跟墨白待一塊安全些,便去他房裏等着。
閑來也無事,肚子還圓滾滾的喜喜坐了一會兒見他往床邊走去,跑過去戳了戳他的胳膊:“我們聊會兒天吧。”知道他不會主動開口,喜喜自己說了起來,她從小姑娘的時候說到大姑娘,又說到從集市上看見還是只可愛小兔子的兔爺。
“……要是當時知道兔爺這麼能吃,我一定不養它。胡蘿蔔太貴了,都要把我吃窮了。”
喜喜絮絮叨叨地說著,墨白凝神靜氣養神。從這絮叨中隱隱聽見隔壁已經沒有打水聲,說道:“水上好了。”
“哦。”喜喜這才停了話,起身出去,將門關好,往自己房裏走去。猛然覺得脖子一冷,她回頭看去,夜色朦朧,還是什麼都沒有。她嘀咕道:“再盯我脖子都要長針眼了。”
她搖搖頭,進了房裏。
對面樓頂上,兩人趴在月色籠罩的瓦壟上,直直往這邊盯着看。
“城主竟然會這麼耐心地聽姑娘說話了。”
“冰山要被融化了?”
“難道是喊熊貓的效應?”
“熊貓”二字一出,墨白房中窗紙突然穿透,一枚銅錢急飛而出,打在兩人下巴方向的瓦片上。銅板刺入瓦片,只見裂痕,卻沒有碎。兩人立刻閉上了嘴,默默地趴低身體,假裝是只蟲子。
床上的墨白身體沒動,只是將手收了回頭。剛安靜了片刻,隔壁又傳水聲。
“嘩啦……嘩啦……”
他面上緊繃,那水聲還在往耳朵里灌。他默默抬手,捂住耳朵,然而並沒有任何用。
“嘩啦……嘩啦……”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聽力太好是種罪……
(本章完)